威廉约克直觉要坏,下一秒便感觉到灵魂如同被卷入了飓风之中,剧痛随之附身噬骨,被一万节火车碾压过的同时又被炸弹爆成难以数计的碎片…他深知一旦完全被卷入对方的节奏就会万劫不复,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忍着剧烈地痛苦,收紧了连接着连蔚魂力波动的那根锁链。

如同按下了风暴的开关,一瞬间炽白退尽,痛楚消殆,天地为之一清,威廉约克的视界逐渐从雪盲状态恢复过来,“眼前”的以前恢复到正常的辨识度。只不过,看见的不是他熟悉的星海。

这是怎样的魂力波动!?

庞大的光球几乎占据了他“视界”里的整个星海,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色。摄人心魄的强光让辨魂师都几乎处于半盲的状态:岩浆一般的流光层层游动,如同卫星绕着行星运转,有一种亘古不变的井然;光球本身似有生命,呼吸吐纳间,光海澜动,威势凛骇。他的皮肤虽然感受不到这种热度,灵魂却有一种靠近就会被融化掉的怯意。

这一刻他不用联想,脑海里自动浮现了太阳这个词汇。

太阳的周围,看不到星星。

若不是生命正在危机关头,威廉约克大概会被这一幕震慑良久。

“难怪你有恃无恐。”威廉约克黑着脸对简墨道,“如此量级的魂力波动,难怪你有恃无恐!”

连说了两个有恃无恐,连站在威廉约克身后的异级也感觉到了他强作镇定的表情之下的不平静。

简墨没有说话。夜色黯然,银链在他的手心只映出一点淡淡的光。

“不过我还是占着优势。”威廉约克露出不怀好意地笑,“你的老师在我手上,你不敢动我。对不对?”

简墨的沉默不语,让他更加笃定。

“你虽然天生魂力波动强大,但是毕竟是在泛亚这个没有多少贵族争斗环境,闭门造车,能够琢磨出之前那点小手段已经是不容易了。”威廉约克笑道,“但是,就算你如何练习,和真正的欧盟贵族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实战中才能感受到的那种生死须臾之间的压迫感,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包括对敌人下一次动作的判断,敌人战斗特点的推测,战斗技巧的灵活运用…以及心志毅力的磨砺,这些你都没有。”

“你的天赋是你的优势,你也很懂得运用你的优势,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利用你的优势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既然我已经看清楚了,那么你的优势就不再是优势了,接下来我会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魂力战斗。”

“你的话或许是有些道理,但我看你除了拿捏人质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而且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小看我,否则就会如同康庭斯和八个废物一样亏得血本无归。”简墨不客气地回答道。

“倒是难得听见小家伙有耐心啰嗦这么多。他小时候在六街摆摊的时候对我也没这么多话。”夏尔嘲弄道。

董禹已然恢复了镇定,注意力从巨大的光球上移开:“你以前见过他的魂力波动?”

“我一个四级辨魂师在六街呆了五年,一直以为他是纸人。你以为呢?”夏尔反问。

佩戴镇魂印者,魂力波动自然看不见。而有的纸人魂晶本身是看不见的,这一类的比例虽低,但却是造纸界公认的事实。夏尔有此误认也在情理之中。

“六街清街。小家伙的小伙伴被误认成他而被狙杀。他出逃后不久,我无意中见过一个半掩盖状态的魂力波动,非常醒目,但不能确认。两年后,玉壶高中的造纸比赛被劫持,小家伙魂力暴动,半个玉壶区都受到波及。那一次我才知道小家伙的魂力波动是这样的。”

“发生过魂力暴动?”董禹不敢相信,“可他现在明明——”

“这件事情我也听闻过一些。”丁一卓开口,“当时他已经进了学生会,结果因为一场小话剧与造纸系学生发生激烈的冲突。起因是造纸系学生盗用了简墨高中时期的一篇习作作为原文,对方之所以肆无忌惮地就是因为从简墨高中同学口中得知他发生过魂力暴动。但是从他进入京华大学起,身边就有一批同学对他非常钦佩服气,后来与造纸系学生了屡次发生冲突都不曾落过下风。专业才能更是出众,他曾经为了我定制过一支魂笔,是我那个阶段最好用的一支魂笔。”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现在点睛纸笔论坛上声名流传至今的魂笔大师墨力正是简墨本人的秘密。

丁细桐望着简墨的方向,声音有些颤抖:“我曾经探查过简墨的蓝值,但没有成功。今天才知道是因为镇魂印的原因。”

丁一卓牵着她的手,慢慢读出简墨头上那条长长的数值:“他现在的蓝值是——20,140,672,839。”

他念完后,抬眼看了周围并没有太多反应的面孔,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的蓝值是2,497,312。威廉约克的是181,468,334。”

第224章 B市之乱十四

别墅众人半晌都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此刻的心里活动大概都处于一种玄妙得难以言喻的状态。

“难道他是假装发生了魂力暴动,实际上并没有?”董禹忽然开口,将话题回到之前。

“亲眼见过这场暴动的匪徒当场就死亡了。附近的原人都是参赛的学生,当时也全部昏迷了。简墨是匪徒打算第一个拉出来杀掉示威的,也是他们当中最有可能发生魂力暴动的人。事后也唯有他一人昏迷良久,具备魂力暴动病例的特征。”夏尔静静地阐述事实,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董禹的问题。

李家的嫡系长孙被拉出去枪杀,这话听得所有人心里又别是一番滋味。

“魂力暴动之后又恢复正常,这种病例真是闻所未闻。”这回说话的是韩广平,“说起来也要感谢他。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那篇《末日》,也不会有丧尸病毒,更不会有逆向天赋赋予这项研究。我也就不可能在危急时刻与我的替身做了交换。说起来也是巧,我的那具替身是连蔚为我写造的,而连蔚居然又做过简墨的老师。这师徒两人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制造了逃命的一线生机。”

别墅众人闻言默然了良久,唯有董禹不知所谓地感叹了一句:“要是老大现在还活着,该多好。”

韩广平微有感伤之色,但很快恢复冷静,转过头去问年轻人:“现在两人战况如何?”

众人谈话间,年轻人的目光始终落在简墨与威廉约克之间未曾有稍移,听到问话也没有回头:“目前算是僵持不下。简墨的魂力波动量级庞大,攻击强度也高,但是威廉约克的战斗技巧更加高超,不管是攻击还是回避,时机把握得很准,并不容易得手。而且,他使用的一些手法…我们尚未见过。”

“你的意思是,简墨一直在吃亏,只是因为本身强大,所以暂时还未定输赢。”韩广平直言不讳。

面对这种干脆直接毫不委婉却又十分客观的判断,年轻人只能面色微微涨红地回答:“是的。”

“这样接续下去会怎样?”董禹问。

“很难说。”年轻人回答,“因为不知道威廉约克还有多少手段尚未展露。如果他还有潜藏的大招在等待机会发出,情形也有可能会不乐观。不过——”

他抿了一下嘴,刚开始还是在客观的陈述,后面却带上由衷的钦佩和赞叹,“也并不是说简墨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从开始到现在,威廉约克先后用了十一个攻击手法,三个规避技巧。简墨在后面将前者中的七个,后者中的两个都复制下来回敬了威廉约克。如果我不是知道这确实是一场战斗,大概会以为这是老师在给学生喂招——他的学习能力,很惊人!”

年轻人的这番话大约说得很是客观,无名部门的其他成员也都跟着微微点头。但可惜的是,事实是这就是一场生死须臾的战斗,不是什么现场教学。简墨能够快速学习对方的招数来迎战对方,证明他在魂力使用方面的天赋惊人,这是优势。可从另外一个更现实更残酷的角度看,也就是简墨技不如人。魂力波动的消耗并不是毫无止境的,当对方将简墨的战斗力消磨得差不多了,再使出杀伤力凶猛的新招数,简墨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威廉约克先技穷,还是简墨先力竭,这是最后胜负的关键。

“威廉约克带来的纸人处理得怎么样?”李愿问穆英。

穆英摇摇头:“暂时无法全部解决,对方的纸人配合默契,异能均属于实战型。我们在别墅的异级发起了三次攻击,只杀死了对方一人,伤了三人——对方还立刻补了员。说明威廉约克为这场战斗还准备了后备战斗人员,随时都可以往这里转运。”他看了一眼简墨,“现在也不能做其他指望,他自己都无法□□他顾。”

韩广平微微皱起眉头,望向简墨身边:“简墨这次只带了一个纸人来吗?”

作为纸人部落的boss,就算本人再低调,保镖也不应该只有一个人。

李铭闻言解释道:“这话我也问过,但小墨觉得这里不便带太多人。他的保镖是空间系异能,如果需要,随时可以调动人手来。”

这个解释如果是放在之前也说的过去,但是现在战斗正在紧张期,安全起见的话从刚刚战斗开始起,就应该调动人手过来。但直到现在,简墨的那位纸人还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简墨和威廉约克,仿佛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观战之中。

天色渐白,太阳从地平线上跃起,将光芒投向大地。

简墨的额头上挂着细细的汗珠折射出彩色的光芒,但他此刻浑然未觉,双眼闭合,完全投入到另外一个视界的战斗中。

简要神色肃穆。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四个小时已经过去。尽管魂力之间的战斗他一点都看不到,但简墨和威廉约克两人的状态任何细微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这时年轻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我们要出发了。这里会留下四个人手,以备不时之需。其他人我会带去交流赛赛场。简先生——祝愿他取得最后的胜利。”

简要看着年轻人身后的四个人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本来就是大家事先达成一致的作战方案。你们此行也要小心,康庭斯那群贵族并不好应付。”

他们此刻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简要当然不介意放他们离开。

一同赴交流赛赛场的,还有韩广平、丁一卓等人。同时,李愿、穆英、夏尔则前往血筛阵的阵眼星光塔营救李德彰等人质。留在这里的,仅有李铭、董禹以及别墅的主人。

李氏造纸研究所所处的地理位置可谓是十分优越,在寸土寸金的b市,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只有政府督办的东一区造纸研究所以及十二联席造纸研究所b市总部这两个老牌研究所。但即便是如此,论建筑规模和综合功能,亦或是多年来经过数代人琢磨后沉淀下来的人文风貌,李氏造纸研究所都是首屈一指。

因此在李氏造纸研究所举办欧亚交流赛的决赛,可以说是所有人毫无异议。

今天,是第一次由泛亚举办的决赛的第一天。

距离入场还有三十分钟,赛场外的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原本宽阔的大门外站满了人:有同属一个研究所或者企业的成团队聚集在一起,也有零散的选手由家人或朋友陪同等待。李氏造纸研究所日常并不对外接待,非业内人员即便只是站在大门口观望一下,也是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所以此刻不论是选手还是陪同人员,望着研究所的表情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激动。

不过,这所有的激动中也夹杂着不少忧虑。

“眉眉,这次比赛你一定要参加吗”欧阳坐在驾驶的位置上,对着副驾驶上的未婚妻子问。

“欧阳,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是那不过是些许没有经过证实的传闻,如果为了莫须有的传言就放弃这次难得机会,我一辈子都会后悔。我为了拿到这个名额过五关斩六将,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是最清楚的。”齐眉最后检查了一次自己的比赛证明、身份证明和魂笔,然后侧过身在欧阳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笑道,“就算这次传言是真的,我也算是见识过一次这种级别的比赛场面,算是不虚此行。”

欧阳轻轻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好了,别担心了。我身边跟着大卫二卫,你又给我配了四个保镖,就算有个万一,至少逃命也够用了。”齐眉笑着说,然后开了车门下车。

欧阳锁好车,正欲送未婚妻到门口,一个人影在他面前一晃,他不由得脱口而出:“秦律师?!”

被欧阳叫住的带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诧异的停住脚步,回头一看:“你是…欧家的那位!”

“是我!”欧阳兴奋的叫住齐眉,“眉眉,你还记得秦律师吗?”

齐眉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您就是为欧阳打继承官司的那位大律师!”

数年前,欧阳的纸人身份还是被叔叔欧竟海找到机会曝露天下,紧接着欧竟海又将欧阳的父亲欧竟天告上法庭,状告他以多分家产为目的而写造纸人做为养子,要求剥夺欧阳的财产继承权。

因为无法生育而写造纸人作为后代的夫妇天下多的是,并不只有欧竟天一家。只要纸人与该夫妇成为合法的收养关系,自然拥有和天下所有子女一样的对父母财产的继承权利,这是纸人权益法案明确规定的——无论欧景海告到哪里,都只有一个败诉的结果。

欧竟天将事情交给欧阳去办,欧阳便请了在纸人继承权方面非常擅长的纸人权益协会为自己代理。尽管案情并不复杂,但纸人权益协会对这样影响力大的委托人的案件非常重视,派出了一位经验丰富且颇有名气的律师来负责。可偏偏这位纸人律师虽然专业,思想却很偏激。她非常乐意为欧阳代理这件官司,可对欧阳的这位原人未婚妻非常有意见。

在这位纸人律师看来,齐眉不过是一个小富之家的女儿,尽管本身是一位不错的造纸师,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欧家的实力和地位放在那里,齐眉这样的出身根本配不上他。更何况欧阳与齐眉结合后不会拥有自己的后代,这是很多原人和纸人相恋却无法走到最后的重要原因。这位律师暗示,如果齐眉和欧阳结婚,而后又离婚,齐眉便可以分走欧家相当比例财产,这很可能是齐眉的最终目的。

欧阳虽然不能苟同这位律师的想法,但考虑到对方的职业经历,便把她的意见认作是同族的善意提醒,一笑置之。没想到的是,这位律师居然把欧阳的沉默当成默认,进一步暗示像她这样在能够为欧阳的前途提供有力的帮助并且有纸人权益协会这样一个背景做靠山的女性才是欧阳所需要的。

欧阳对此简直是啼笑皆非,他是看重纸人权益协会的专业才把选择把案件交给他们。结果官司还没打,律师倒急着干涉起他的感情生活,甚至还打算插上一脚,这算什么专业。欧阳并没有将这位女律师放在心上,打算通知纸人权益协会换人,可那位女律师偏偏在这个时候骚扰到齐眉。

情敌当面,齐眉可没有欧阳的那种把事当成玩笑地轻松和不介意,她认为这不仅仅是律师个人的专业问题,也是纸人权益协会对原人的歧视和敌视。这次官司虽然是要保护欧阳这个纸人作为欧竟天养子的继承权,但是同样要考虑到欧竟天作为原人的心情。欧竟天放手欧阳自己挑选律师处理这个官司,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官司与欧阳本身息息相关,另一方面这官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适合历练一下儿子。欧阳挑选的律师在欧竟天的眼里基本上是代表了欧阳自己的想法,如果这位女律师如果将这种对原人的敌视展现到了欧竟天的面前,是不是会让欧竟天误解欧阳其实内心对原人有着同样敌视,如果是这样,这官司还不如不打。

齐眉把问题严重性上升到这个角度,欧阳就不得不重视了。在他看来,事情最坏也不过是失去欧家的继承权,白手起家对于拥有商业头脑天赋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噩耗。而如果失去了二十多年来欧竟天夫妇对他的信赖和亲情,这是无论多少财产都无法挽回的损失。

欧阳撤回了在纸人权益协会的委托后,这位秦律师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消息,找到他毛遂自荐。欧阳在对这位秦律师多方了解后,知道他对纸人原人并没有歧视和偏见,专业水准也不错,便把案件交给了他。秦律师表现没有让他失望,不但有理有据地维护了欧阳的合法权益,还挖出了欧景海在欧氏滥用职权、行贿受贿、挪用公款等等罪行,更是抖出了他在赌场一掷千金欠下高额赌债的事实,指出欧景海恶意诉讼不过是为了拢钱还债和享乐的目的。

秦律师对着欧阳笑了一笑,本打算寒暄两句就走,但见到齐眉手上提袋里半露的证件,表情一凛:“齐小姐要参加这次交流赛?”

“是啊。”

秦律师眉头一皱,开口欲说什么,但还是犹豫起来。

“秦律师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欧阳看出秦律师的迟疑,因为那场官司,他对秦律师的职业操守和人品都十分信任。

“欧先生如果信得过我,”秦律师提的是欧阳,眼睛看得却是齐眉,“这次交流赛一定不能让齐小姐去。”

“秦律师也听过那些谣传?”齐眉轻轻笑道。

秦律师哪能看不出齐眉对这些传闻的不信:“齐小姐不信也是正常,因为那些传闻的的确确是假。”

“哦?看来您是知道了些什么。”欧阳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了。欧先生,如果你信我,那么绝对不要让她进入赛场参赛,哪怕是她要跟你分手,跟你绝交都要阻止她。”秦律师的语气很重,“我言尽于此。先告辞了。”

第225章 B市之乱十五

望着秦律师匆匆离去地步伐,齐眉愕然半晌。

欧阳看着齐眉的表情,忍不住开口:“眉眉——”

“你别开口,让我想一想。”齐眉捏着自己的提袋,心中天人交战,“秦律师的意思,是不是指这次决赛曙光、独游那些独立组织会有大的动作,所以十分危险。”

“可能是吧。”欧阳说,“毕竟交流赛第一次在泛亚的首府举办,这样的场面几十年一见,那些独立组织若是放过才是奇怪。”

“可是不管是什么造纸比赛,总有会有这样那样的人打主意不是吗?”齐眉自我安慰,“举办方也不是没有准备,安保措施也不都是摆设,更何况是这样的级别。”

“眉眉,并不是有了安保措施就会万无一失的。”欧阳叹了口气,“你忘记了,几年前三十三区的赛场丧尸,再还有东一区那次比赛。”

“要这么说,还有玉壶高中的那一次。”齐眉回忆起来,“阿首第一次参加比赛就魂力暴动,也是够倒霉的。”

“从我们上大学之后就忙各自的学业,没有多少联系了。”欧阳感叹道,“那个时候我一边上学,还要处理爸爸交给我的文件。你呢,也是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约个会吃个饭,我都在做表格,你在改原文。”

“后来阿首出事了,我们都后悔死了。早知道如此,在忙也要抽出时间与他多见见面。”齐眉笑道,“幸好后来回h市,发现连主任对阿首的出事一点触动都没有,才知道他不过是借机从大众视线里隐退出来。”

“这个小子!”欧阳哼了一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逍遥!”

“听连主任的意思,阿首的魂力波动恢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他能够恢复,想来今天这样的比赛必有他的一席。”齐眉远远地望着李氏造纸研究所,口中笃定地说。

两人含笑彼此对望了一会,直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嚣。

“阿姨,您这样就不对了。造纸比赛哪次没有危险,若是惧怕这点危险,我们大家干脆都躲在家里别出门了。”一个男孩对着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说。站在女孩旁边的几个男孩女孩大约是一起参赛的同伴。“您要知道这样次的比赛机会多么难得,我们都好容易才取得名额,怎么能轻言放弃?!”

“是啊,阿姨。倩倩真的很重视这次比赛。她住在我家这几天,每天都练习到深夜呢,就是为了取得一个好成绩,为您脸上争光…再说,我们每个人都带了自己的纸人,他们都会保护好我们的。而且您瞧,这次比赛的安保措施比以前高好几个等级呢,出事的几率太小了。”说话的又是另外一个女孩。

“你们要去自己去,别拖上我的女儿!!!”中年妇女对着两个女孩厉声高吼,吓得几个年轻男孩女孩一跳,“一旦出事了你们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上我的女儿?你们觉得自己能够写两个异级就不得了,就能够藐视世界上大多数危险了。无知!幼稚!!愚蠢!!!”

“倩倩妈妈,您这么说也没有用。倩倩知道您会来阻拦她,所以很早就求了工作人员放她入场了。您现在也找不到她啊!”被吼的年轻女孩也有些不悦,直接说了实话。

中年妇女闻言,立刻撇开这几个男孩女孩,向大门口径直奔去,直到被安保人员拦下:“请您出示证件。”

中年妇女十分焦急,但还是按耐住脾气解释了几句。

其中一人大约是这一处的负责人,他听完中年妇女的话,回答道:“是否参加比赛全凭选手的个人意愿,即便是亲人也没有权利阻止。您的担忧我能理解,但是这次安保措施比以往任何一次比赛都要严密,可以说几乎不可能会有危险。您就在场外安心等待比赛结束吧。”

“严密?呵呵,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这次比赛是个什么货色?要我大声说出来吗?”中年妇女冷笑道,“我本身也是有参赛资格的参赛选手,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次比赛有猫腻我会主动退赛?本来不关我的事情我也不想冒险来这里淌这趟浑水的。可现在你们要害的是我的女儿,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

“我不知道您所谓的比赛猫腻是什么?或许您被某些谣传一时迷惑了。但无论如何,我希望您能够理智。这里是比赛会场,有比赛会场的秩序。如果您要搅乱秩序的话,我只能让人将您请走。”安保负责人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中年妇女一番,警告道。

中年女子毫不示弱地紧盯着安保负责人:“你们到底放不放我女儿?”见后者不为所动,她转身走到不远处的花坛上,高声向大门里喊道:“倩倩,快出来,比赛是陷阱,他们都是欧盟贵族的——”

话未说完,中年妇女已经被两个保安联手从高处拉了下来。她哪里会是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的对手,可心里的对女儿的担忧让她最后居然成功甩开了一只手,并且当被甩开者再度来抓她时,狠狠地向他脸上挠去。

安保人员冷不丁被她划了一爪子,脸上立刻出现三道血痕,疼的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安保负责人见状,怒道:“还不赶快把闹事的请走,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中年妇女一边挣扎一边高叫:“清风,徐来,明月、当空,你们上,一定要把倩倩带回来!!”

负责人见状,立刻一连串急促的口哨吹响。研究所大门所有的安保人员立刻进入警备状态,一队人员快速向中年女子和她身边的四名纸人靠近,快而不乱的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显而易见,这四名纸人绝对不会是层层防守的安保人员对手。他们没有突破防线,最终被一群安保人员制服,连同中年女子一起,在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中被强行送走。

安保负责人看着清洁工人清洗着地上残留的血迹,按着耳机与上级汇报这一起突发的事件。过了一会,门外等候的众人便听见广播提示比赛提前开放入场。

停滞的人群慢慢动起来,黑头发的、黄头发的、红头发的…在彼此好奇、打探的目光中,踏过那道线,好像许多条不同颜色的小溪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条浩浩汤汤的河流,慢慢淌过李氏造纸研究所敞开的大门。

从郑策的角度看,仿佛一群蚂蚁爬进怪兽张开的大嘴。

“这个时候不在你家造师身边,好吗?”阿文和他一起向远处看。他们此时此刻正在李氏造纸研究所大约百米之外一处并不算得高的楼房房顶。但因为视野开阔,大门口的变化尽收眼底。

不过就算是有阻碍也没有关系,在他们身边某位异级纸人的操作下,大门口发生的点点滴滴都显示在他们眼前,包括声音。

“任务未竟,不敢擅离。”郑策笑道。此刻的他一身质地优良的休闲衣衫,时髦的碎发,衬托的人飞扬帅气。

“看来你是非等到我点头不走了。”阿文笑道,“可你说,你提的要求于我有什么好处?虽说我与你家造师因为老师有那么一层情分在,但是那只是私人情谊,因私害公的事情我可是做不出来的。”

“如果要谈公私分明,何不把堕城还给部落。”郑策也不是省油的灯,“公私交换的事情你与父亲做的不少了。”

阿文笑了一笑:“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以你们的私,促进我们的公,双方各有所得,是双赢,组织里的其他人自然是乐见其成。但现在以私害公,你利我损,这种事情总是不好做的。”

“何以见得是你损我利,不是双赢呢?”郑策从容道,“莫非你们从来就不做长远打算?难道就因为那几个贵族帮助你们得到了半个b市的诞生纸,你们就甘心把整个泛亚的首府给卖了?这笔买卖划得来吗?”

“危言耸听了。我们区区一个纸人独立组织,哪里有资格卖原人的东西?”阿文手点点面前的落地玻璃,眼睛里的笑意冰冷,“李家不是好东西。那群贵族当然更不是。他们谁得到b市我都不高兴。都得不到才是最好。”

“这么说,这次交流赛你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看着贵族动手了?”郑策盯着阿文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阿文见他如此认真,正色道:“确定,无可更改。”

郑策严肃地看着他,似乎期待他改变主意,然而阿文只是用抱歉的眼光看着他,没有任何摇摆。

“既然如此。”郑策缓缓从沙发上起身,再度回首看着两人,脸上的肃然消散,嘴角勾起笑,“那就谢谢贵方的手下留情了。”

“什么意思?”阿文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把手上轻轻弹了弹。

“既然贵方不愿意对这次交流赛的无辜选手落井下石,我代表部落感谢贵方的仁义。”郑策先前还半开玩笑,后面则越说越认真,“…父亲其实本没有指望你们会帮忙救助那些参赛选手,毕竟多年仇怨摆在那里,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可父亲向来心软,他若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就没有办法冷看着这么一批无辜的造纸师成为贵族的傀儡,然后变成各方势力碾压下的炮灰。这次他派我前来,目的就是为了说服贵方,在我们出手的时候静静旁观。如此就感激不尽了。”

阿文听万千滔滔不绝说完一大段话,淡淡道:“你们这样做,不怕引起所有纸人独立组织的公愤吗?”

“纸人部落的宗旨大家都是知道的。会让部分人不高兴的事情我们以前也做的不少,并不差这一次。毕竟,谁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高兴。”郑策揶揄道,“但这一次是特殊的,纸原矛盾再大,总大不过让外人得利,大不过让泛亚局势变得更加混乱。父亲觉得或许会有人抱有与他相同的想法:肉要烂了该是烂在锅里。那些人若是真做过了欺辱纸人的行径,被报复也是活该。但若是莫名其妙死在了一群外人摆弄的诡计中,那就是恶心人了。”

他观察着阿文的表情,做了一个放松点的表情:“当然,父亲虽然希望却也没有天真到以为所有人都会理解他的想法。他跟我说,能够说服最好,不能说服,我们有心理准备。”

“看来无论如何你们都打算救那些造纸师。”阿文身边的青年有些忿忿,“你之前鼓唇弄舌那么久,不过是为了引阿文说出交流赛不出手这句话。我倒是很好奇,李家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如此费心周折。还是说他终于意识到李家人这个身份的好处——如果李家倒了,他在泛亚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这种功利性的恶意揣测对于郑策来说已经是耳朵听到长茧,因此也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

他直视阿文:“父亲说,不管你,还有曙光是想搬空b市诞生纸档案局,还是想曝光李家的丑闻,想瓦解李家对三大局的控制,还是想削弱民众对三大局的信心…等等他都无所谓。这一批参赛选手今天回家后,你们打算再搞什么,他也懒得管。只有一点——”

郑策加重了语气,表情郑重到极点:“泛亚的造纸师不做欧盟贵族的傀儡。”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阿文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阿文也回视他的目光,似乎想从这目光中感受这句话的真假和分量。

房间里一时沉默如空。

“没想到简少爷还挺有爱国精神的。”青年率先嗤笑一声,打破宁静。

“父亲一向博爱。”郑策从善如流的回答。

可不就是博爱嘛,纸人的闲事他要管,原人的闲事他也要管。纸人部落成立这么多年,因为父亲的坚持,投奔而来的人不少,因为老头子的坚持,黯然离去的也不少。父亲的信念,有信的,有疑的,也有半信半疑的,但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怎么说,父亲的路坚持了这么多年,不但走了下来,跟着一起走的人还越来越多。

“如果你能够答应不对这次交流赛选手动手,我可以提供霍文现在的坐标,并且提供一个与你们的安危相关的重要情报。”盯着阿文的眼睛,郑策拿出最后的砝码。

第226章 B市之乱十六

“怎么样?”郑铁按着耳机,坐在街对面的小车里,看着刚刚从电梯间走出来的郑策。

“答应了,虽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耳机里传来声音,“三姐还没有出来?”

“似乎还在谈。”郑铁回复。

“她那处的难度比我大,好歹我们手里还有阿文想要的东西。”郑策顿了一下,“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忧,三姐的能力用来谈判必定是会成功的。二哥呢?”

“已经去了星光塔。”郑铁说。

郑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只有大哥在父亲身边,会不会太冒险?”

郑铁其实心里有些忐忑,但想到这次老板面对的敌人是欧盟贵族,便也说服自己镇定下来:“简要是最看重老板安危的人。他如果觉得应该这样做,那就有这样做的道理。”

“说的也是。”郑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这个时间,比赛已经开始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一场惨剧已经揭开序幕,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帷幕。

这个时候耳机里传来郑铁微微振奋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立刻通知赛场那边——可以动手了。”

时针指向九点五十。

赛场布置得很是宽敞舒适:每个比赛选手都有一个大约七八坪的开放式小隔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中间摆着宽大的书桌,书桌上面放着一盆赏心悦目的绿色植物。正对书桌的是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一把座椅,下面贴心地摆着一双崭新的素面棉布拖鞋。侧面置物架一格挂着若干衣架供参赛者放外套、帽子;另一格上则有准备好的冷热开水,水杯,旁边还有种类丰富的咖啡、茶叶、饮料可选择。整个空间灯光明亮,温湿适宜,让人觉得精神清爽。就算是病人到了这里,病情也会缓解一些。

齐眉所在的赛场属于泛亚选手,欧盟的选手按惯例被安置在另一栋大楼中。

比赛正式开始的铃声还没有响起,齐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静静梳理着思路。但是没过多久,身侧一个年轻女孩坐在椅子上低头萎靡的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齐眉走过去,关心地问。

年轻女孩闻言抬起头,额头满是细汗,仿佛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齐眉怀疑她可能是吃坏肚子又或者是有了什么突发病情,便问道:“你还能继续比赛吗?要不要我替你叫监考,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造纸比赛想要作弊只有一条路,找人代考。但这基本很难,如果代考的人和你比你更有本事,怎么会甘心为人代考。再则考场的选手审查机制也不是做摆设的。所以一般情况选手哪怕中途从考场出去小憩一会,举办方也不会拒绝。

年轻女孩看了齐眉一眼,犹豫了一下:“你能扶我出去一下好吗?”

齐眉愣了一下,看了看年轻女孩身边的两个纸人,正奇怪为什么女孩不让自己人送她出去,便听见她已经有些发白的嘴唇哀求说:“求你——”她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还是上前搀起她,慢慢向出口走去。

齐眉与监考交涉了几句,监考脸上一抹迟疑略过,看了看还在继续进人的门口,不是很情愿地说:“休息好了马上回来,不要影响比赛。”

在休息室里坐了不到两分钟,比赛正式开始的铃声已经响起,年轻女孩的状态并没有转好,她瞅了齐眉几次,欲言又止。

“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齐眉这次准备充足,她自信即便只给她半天时间,也能够很好的完成比赛内容。

这是齐眉第二次主动开口,年轻女孩之前两次都委婉拒绝,但响起的铃声似乎起了催促作用,让她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年轻女孩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依旧慌乱的心。

“齐眉姐,我这么叫你可以吧。”年轻女孩说。

“当然。”

“我们得赶快从这里离开。”

“现在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我只能告诉你,这里非常非常非常危险!”年轻女孩强调非常的时候呼吸都有些不稳。

齐眉皱着眉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齐眉姐,我现在很害怕,害怕的脚都软了。我没有叫我的纸人一起来,是因为叫他们根本没有用,那些危险根本不是纸人能够解决的。让他们待在哪里,反而能够帮我迷惑一下敌人的视线。”

“敌人?”齐眉警惕地反问,“哪里?”

“考场里的监考人员,大约七成都是。还有几个参赛选手,也是。”年轻女孩说着,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多么匪夷所思的话,“我能看的到,他们的魂力波动都已经被人控制了——这么多,居然都聚在了比赛赛场,绝对不是巧合。他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我们,这里所有的参赛选手。”

敌人是监考人员?监考人员不应该都是原人吗?这种场合如果出了安全问题不是应该首先怀疑是被哪个纸人独立组织钻了空子吗?

一连串的疑问不等齐眉消化完,年轻女孩捂着脸呜咽:“我就是傻啊!妈妈肯定是知道什么才坚决不让我来参加比赛!!结果我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她的用意,还偷偷跑出来,躲在她找不到的地方,想等比赛完了再回去跟她慢慢道歉…现在好了,我就算这次不死,也没脸再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