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生看着桌面的上文件:“关于简墨,他没说什么。”

秘书回答:“他说,无可奉告。”

李微生皱了皱眉头,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秘书离开了。

李微生看了一眼他办公室沙发上不请自来的常客:“你怎么看?”

“微宁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李铭几乎是肯定地说,“有简要等人不说,李一也站在他的背后。”

自从简墨迈入政坛后,整个泛亚的风起云涌,几乎全是围绕着他,又或者是由他一手搅起。这样一个政治新手,以一种看起来青涩幼稚、蛮横粗暴,却偏偏让人无法阻拦的方式,把整个局势向他所希望的方向碾压式地推进。就算是对时局再不敏感的人,也能够知道这个家伙的政治生命绝对不长久。

今天的□□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的泛亚的权利掌控群体,不算上李家,想他死的人,没有九成九,也有八成九。

然而对于李铭的判断,李微生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整个泛亚想让自己死的人同样是无法数计,可至今他还不是安然无恙。

同样,简墨本身作为整个泛亚屈指可数的造纸师和圣人,真想要弄死他,太难太难了。

这几日无论是传统的报纸电视,还是新媒体都疯掉了。整个泛亚三分之二的人整天不是争论简墨是死了还是活着,就是辩论简墨上台上做的那几件破事是好是坏。

其实,李家内部也是一样。

“我指的是他们不同意推迟明天投票的事情?”李微生说。

李铭却仿佛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正常举行吧。”

“你觉得投票能通过?”李微生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也就是说即便简墨不在现场,也能操控那些代表投票。”

李铭连头都没有抬:“从现在他们的反应来看,很可能是如此。”

李铭轻飘飘的态度让李微生感觉有些恼火,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事怪对方也没有用:“哼,偌大一个李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他耍的伎俩!真是一群废物!”

李铭放下报纸,看了一眼愤怒又沮丧的侄子,最终道:“我去见一见简要。”

“明天就要进行对停战的投票了。”连蔚坐在雪白的病床边,“你们准备好了吗?”

简要冷笑:“如果他们以为少爷不在场,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那就好。”连蔚表情了然,但并没有多问,直道:“你自己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简要神色黯然,“我的伤比少爷身上要轻许多。”

连蔚见他轻描淡写,知道多问也没有用,便只好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事阿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你我都是有经验的了。现在只能等他自己熬过来了。”

沉默了一会,简要忍不住再问:“少爷现在这样,我们真得没有办法干涉?”

连蔚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无邪的声音:“大哥,李铭请求见你一面。”

“去看看吧。”连蔚看了一眼面露厌烦的简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会客厅。

简要表情冷淡地在李铭面前坐下,一言不发。

李铭一点也没有介意对方此时的态度,开门见山道:“微宁是不是发生魂力暴动了?”

第349章 344未遂的魂力暴动

爆炸的那一刻带来的极致痛楚令简墨的魂力波动瞬间暴动起来,就像有一颗核弹从那一奇点,经过一系列核裂变,向他身边的星海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席卷过去。

这个过程虽然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但简墨却是熟悉的。

很多年前,在玉壶高中的广场上,简要身陷危机的时刻,他也曾经有过相同的经历。那一次,他身边的绑匪瞬息全灭,玉壶高中内外的原人昏迷,半个玉壶区都受到了波及。

多年前的他,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魂力波动的量级远不能同现在的自己相比。

而这个时候,他身边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内就有几十万名原人尚未离开。简墨本能就意识到,如果现在的自己魂力暴动,会造成多少原人的无辜丧命。

他仅存的一丝理智只记着一定控制住这场魂力暴动,然而突如其来遭受的巨大痛苦又让他本能地想要释放出去。

那一瞬间的星海变得十分古怪:那场景似乎一面有数百万条看不见的鲨鱼争先恐后向四面八方冲刺,另一面却有一张巨大的圆形的网将这些发疯发狂的鲨鱼从各个方向拼命往回拉。

鲨鱼不要命地想从网眼向外挣扎,渔网却毫不留情地向里拖拽。

此刻,即便休斯·约克看见这群歇斯底里凶性大发的鲨鱼,恐怕也会避之不及,免得被撕得体无完肤。而那张巨大渔网的束缚力,恐怕整个欧盟调查局的贵族探员加起来,只怕只能束手就擒。这两方各自不甘示弱。眼看渔网的网眼一根一根的被拉细,崩裂…而鲨鱼们也被细细的渔网勒得肉身割裂。

然而,无论是被撕得线崩眼裂的渔网,还是被勒得遍体鳞伤的鲨鱼,都是简墨的魂力波动。

简墨很想昏过去,什么都再不管不顾,但是他偏偏不能…

会客室里,面对李铭的问话,简要脸上没有惯有的笑容,只剩一片旁人看不透的沉静。

李铭见对方不回答,想起以双方现在的立场,自己的迫切未免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他定了一定神,缓缓道:“我这问,不是想打探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知道以你们的能力,就算他的身体受损再严重,救回来也不是问题。但是——爆炸那天总理府的异状我查过了。以爆炸点为中心,方圆十里内原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但纸人没有一个人有感知。异状发生的时间与爆炸的时刻完全一致,所以我就猜测微宁是不是因为爆炸发生魂力暴动了。但根据造纸管理局无名部门收集的情况分析,以微宁的魂力波动量级,结合当时广场上的人口密度,如果他发生魂力暴动,恐怕死亡数目绝对不止这二三十人。整个广场上的原人,能活下十分之一,已经不错了。说不定当时的总理府也难以幸免。”

“为了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又查了历史记录,终于查到一种可能。就是微宁在发现自己魂力暴动的瞬间,全力调动其中尚能控制的部分魂力波动来阻止暴动的对外扩张。但是——”

“少爷的魂力波动不劳李副局长操心。”简要冷淡道,“他即便是魂力波动出了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也说了,他是死不了的。只要他死不了,那便没有什么大不了事情。”

“是吗?”李铭失笑,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如果微宁的魂力波动出了问题,没有了造生石人的威胁,你觉得李家对不了一个纸人部落?”

“如果没有微宁,这算这次停战的投票能够通过。难道过一段时间,李家没有办法再次复战?”

“你们的纸人部落诚然已成气候,但是和李家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李铭并没有对简要冷嘲热讽,相反是一派认真地分析,“如果没有微宁,你觉得一个纸人部落有何可惧?”

简要脸上的表情岿然不动,只一言不发地看着李铭。

“今天,我是以微宁四叔的身份来探他。如果你认为我是想探清楚他的伤情好想方设法对付他,便只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李铭冷淡道,“但你应该清楚我的立场。他和微生谁胜谁败,我都不在乎。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对李家来说,都是赢,无非是赢的形式不一样而已。微宁的方式激进了一些,超前了一些,但对李家来说,也不过是换个方式来管理泛亚。”

“你说呢,简要?”

整个病房里只躺了简墨一个病人。

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柔软的被子把他盖得严实,房间的温度不高不低,十分宜人。然而他的脸色却还是苍白,眉头时不时蹙起,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来回转动。即使是在昏迷之中,简墨的精神却仍然不安宁,似乎还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简要注意到他的手指,总在微微弹动,似乎想要去抓什么东西。

“李铭的话没有错。”简要在床边半跪下来,握着将简墨的手指,将它轻轻抵在自己额头,“这一年多来,我们虽然进步了很多,但是比起已经凭借造纸术立足了百年的李家,我们还太微不足道。就像现在,我们对在车上装置□□的幕后指使人还一筹莫展。想要为你报仇,都还做不到。”

这时,简墨的手指这是又轻轻弹动了一下,在他额头的皮肤上碰触了几下。微温的温度通过柔软的指腹传递过来,就像平常去安抚简要的样子。

简要微微一怔,慌忙去看简墨,见他眼睛依旧紧闭,一动不动,顿时失望地垂下眼帘。

“我没有同意李铭见你的要求。不管他对你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既然对付你的时候,他总不会留手,又何必反复猜测探究这份亲情的纯度到底有多高的。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你做事的时候不会有所顾忌。”简要冷着脸色,决绝说,“不管怎么样,还有我,还有万千他们总会在你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简墨躺在病床上没有回应,不知道听到自己儿子的话没有。

过了一会,房门被敲响。

简要侧头借被单悄悄抹去眼眶附近的湿意,抬头一望,见五十五站在门口:“什么事情?”

五十五看了一眼床上的简墨,又望向简要,表情有些紧张:“大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说。”

李铭回到自己的书房,问一直等候他的秘书:“查清楚了吗?”

他的秘书有些忐忑:“从目前调查的情况看,似乎并不是局长指使的。但与李家的一些人似乎也有一些关系,具体是那些人,还不能确定”

李铭哼了一声:“真难得,够本事。”

他看一眼有些不安的秘书:“这件事情要跟紧,无论是谁,一定要揪出来。今天暂时没有其他事情,你先回去吧。”

秘书关上门,离开了。

李铭疲倦地在自己的靠椅上躺下,才合上眼睛,便感觉房间里多了人。

他警觉地睁开眼睛,见到一人静静坐在自己对面。

“您这次大驾光临又是为了什么?”他面色不虞道。

“刚刚听了你与简要的聊天,我才觉得小墨的想法也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对面的人说,“你以为没了小墨,李家便又可以放心地随意碾压纸人了?”

李铭眯起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说了一句话。

李铭心神俱震,蓦地站了起来。因为起身太猛,腿在座椅角上狠狠刮了一下。他甚至来不及去管脚又没有刮破,眼睛瞪着对方,不能置信的声音甚至带上一丝变调:“你说什么?!!”

“你不用怀疑,我甚至可以把方法告诉你。你自去试验,结果自会告诉你真假。”对面的人大方道。

李铭盯着对方,胸口起伏,面色变换不停。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他信不信,什么话也没说,只等他冷静下来。

李铭伸手按着桌面,试图控制住自己因为感到惶然而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手,但发现很难做到。他索性放弃了掩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要什么?”

对面的人望着他,不疾不徐道:“我想和李家做一场交易。”

连蔚解开简墨手上的镇魂印,脑子里浮现七天前见到的简墨的魂力波动。

那仿佛是刚刚经过大地震的海底,到处都是碎裂、错乱、坍塌的场景,无规律地波动仿佛抽搐一样病态地进行着。一切东西都是晦暗、模糊、残破的,色彩黯淡如同黑白照片,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星海的世界没有声音,但光只是画面也足以让他感同身受,觉得自己的魂力波动也开始抽痛了。

简墨原本的魂力波动是怎样的呢?

常态是极光一般的蓝和绿的圆圈组成的光环,轻盈柔美地令人心醉,如同未曾被污染过的海洋,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海岸线。光环足可布满整个天空,几乎能够一直够延伸到正常人视觉范围的地平线上。而战斗的时候是一只莹白如玉,光华四溢的银白色光团。光团上的流光随时都能变为锋利的魂刺,灵动如同游鱼与闪电的组合,瞬息之间又演绎出上万的分身,迅猛敏捷,令人胆寒。

最开始,连蔚不能理解,上一次魂力暴动也只是让简墨的魂力波动暂时地降低浓度,散逸到四周,绝对没有搞得像现在这般支离破碎。他不明白,这到底是经过了多么惨烈地战斗,才能把简墨的魂力波动破坏成这样?

连蔚为了寻找治疗方案,这几日中翻遍了他能够找到的所有病例。最终在一份看似不相关的资料上找到很久以前的一则案例。

第一次纸人战争中,一位圣人的女儿被政府军捉捕到后,圣人被迫投降。在刑讯的过程中,这位圣人受到过度的刺激,引发了魂力暴动。但是为了不波及旁边被捉来的女儿,圣人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费劲全力约束自己暴动的魂力波动,最终导致魂力波动自残式的破裂。虽然最后这位圣人没有因此当场死亡,但也失去了圣人的能力。

联合起当日的情况,连蔚瞬间就明白了:总理府广场上当时有数十万原人。以简墨的魂力波动量级,一旦魂力暴动开来,这数十万原人即便不全部交代在这里,恐怕也会伤亡惨重。

这个孩子的心,到底还是太柔软了。他这重程度的伤,比上次只重不轻,怕是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连蔚叹了一口气,想到某些人和事情,眼中原本的犹豫之色转为坚定。

总理府。

“1451票赞成,188票反对,5票弃权。赞成比例超过三分之二,本次提案通过。”会议主持宣布。

李微生和李铭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简要脸上却平淡至极。在主持人宣布投票结果后,便在各种复杂的目光下,默然离开了会议大厅。

消息第一时间就传递到了总理府外。

终于不用再打仗了!

广场瞬时化身一片欢腾的海洋。这一次来的不只有原人,还有纸人,人数比起之前两次还要多,几乎将整个总理府和周围街道全部占满。

人们欢呼着,尖叫着,彼此拥抱着,完全不在意自己对面的人是纸人还是原人。广场上白色的鸽子在人头顶上飞来飞去,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无比祥和美好。

简要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无邪侧头望简要一眼,又转头和他一起看着眼前的景象,轻轻道:“要是爸爸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

“相比亲眼看到这一幕,我想他更乐意看到战争尽早结束。”简要说。

第350章 345融合

简要坐在简墨的办公室里。

简墨昏迷到现在的半个月多里,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个小时,在诞生纸档案局里处理一些事情。因为之前简墨不在的时候,局里的具体事项绝大多数也都是由简要代为主理的,所以一时半会并没有对此发表异议。他这种平常的态度还有效地安抚了一些因为爆炸事件而浮动的人心,让整个诞生纸档案局运转如常。

唯一让简要不解的是,明明才当着他的面放了狠话的李铭,后面居然没有任何动静。纸人部落没有受到他预想中的刁难,连接下来诞生纸放还方案的公布,居然也没引起李家的任何反弹。

这超乎寻常的顺利中透着难以理解的诡异。

李家这是吃错了药吗?

简要从自己的桌子上抬起头,看了看旁边简墨平常坐的那张大大的书桌,出了一会神。他的脑海里几乎不用努力,就浮现出简墨如坐针毡地待在书桌后面,数着分针等着离开办公室。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莞尔了一下。

君策的到来打断了简要的思绪:“新增诞生纸的放还工作进行很顺利,放还率已经达到80%。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能够提高到90%以上。”

“不过代管比例比较低。”君策补充,“比我们预想的要低很多。新增纸人愿意将诞生纸交给我们代管只有不到半层的,尽管我们许诺可以免除他们三年的代管费用。”

“由他们去吧。代管的事情暂时不要着急,静待时机。”简要平静地说,“新增纸人多数是派往前线的。他们自然害怕诞生纸落在李家人的手上,重新受制于人。加上现在少爷的消息不利——他们信心不足是理所当然。”

“停战协议的签订也没能让他们信心更充足一点。”君策耸了耸肩膀,“罢了,只希望接下来过往诞生纸的放还工作能一样顺利。”

简要顿了一顿:“邢教授那边的工作进展的如何了?”

君策回答道:“已经初步列出框架。涉及到的内容因为太过庞大,我们能抽调出来的人已经全部都分配在这项任务中去。但是想要做出全面的方案,仍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简要想了想,道:“这项工作的进度不必着急,你安排几个人去协助万千现在的工作。”

君策表情微怔,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简要会宁可推迟这样重要的工作去干别的。

“工作内容万千自会告诉你。但这项工作保密是第一位。不要惊动任何其他人,包括纸人部落内的其他人,也不能透露讯息。”简要郑重地叮嘱。

君策离开后,简要完成的手头的工作,便离开办公室。

没想到一出门,便看见副局长高贤正站在办公室外,显然是在等自己。

“高副局有事请讲吧!”简要将人请进办公室。

“局长的事情,虽然我很担心,但想来有简秘书等人的照料,应该会安然无恙。”高贤的脸上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担忧,但眼底的平静还是让简要看出些许端倪。

“这件事情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说,但是我怕再耽误下去,局内难免人心动荡,影响局长的下一步工作安排。”高贤表情为难道,“诞生纸档案局的工作以诞生纸为基础,局长决意放还未来新增诞生纸甚至包括过往诞生纸,必然有其用意。这些我们不好评价,但是事关系到百万属员的吃饭问题,不能不早作打算。所以大家推荐我做个代表来问一问,局长对诞生纸档案局未来有何规划”

简要内心嘿嘿冷笑两声,诞生纸放还提案虽然对外保密,但是对诞生档案局内部高层管理来说,想要打听,并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可直到投票,也没有见这些人过来提过意见,反而简墨一出事,他们就窜起来了。这是在心里算准了少爷不会再回来了吗?

“高副局担心属员的生计问题,实在是体贴至极。”简要脸上仍旧是礼貌的微笑,“关于这一点,局长已有规划。诞生纸的过往存量巨大,以目前属员的规模来说,光是整理和放还着一部分,就恐怕要数年之久。目前已经开发了一些新的业务,因为纸人对我们的信心还不足,所以开展起来还有些困难,但毕竟我们有几年时间调整和开发,等到业务完全开展起来,维持目前属员的生计,是不成问题的。至于新增诞生纸的减少,需要我们在未来逐渐减少诞生纸档案局的新进人员,将人员规模维持在与诞生纸数量相匹配的水平上,这虽然有些难度,但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高副局,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高贤望着简要:“简秘书的回答听起来似乎很圆满,但是实际上并不能令人安心。纸人与三大局的关系向来不睦,想要他们对我们恢复信心,需要到什么时候。再说了,三大局可从来没有求着纸人办事的时候。您说将人员规模维持在与诞生纸数量匹配的水平上,请问如果那个时候整个泛亚没有纸人愿意将诞生纸放在诞生纸档案局的时候,是不是局里就可以集体解散回家了?”

你也知道纸人不愿意将自己生命线放在别人手里啊。简要内心又一阵冷笑,对眼前的高贤贴上“高危需警惕”的标签。

“高副局担忧很有道理,但这并不是当务之急。”简要微笑道,“等局长身体稍微好些,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他。相信局长会给您一个满意的回答。”

“那就劳烦简秘书了。顺便替我问候一下局长,祝他早日康复。整个诞生纸档案局的属员们都还指望他领导我们走上更好的未来呢。”高贤语气真诚地说。

“高贤此人惯会见风使舵,摆弄人心,煽风点火是一把好手。但是为人格局有限,目光短浅,又缺乏主见,跟着一位强力的主人辅以左右还行,指望他掌控大局,肯定是做不到。”连蔚肯定地评价,“之前有阿首镇着,他得不到李微生的指示,又没有李铭的支持,所以不得不缩起尾巴做人,即便觉得利益受到损害,也不肯做那个出头鸟。现在阿首一连多日不出现,他便开始蠢蠢欲动。此人虽然成事不足,不能依仗,但败事有余,你们还要当心他煽动局里的属员,纠集起来给你们添乱。”

简要点头表示明白,却有疑惑得看着连蔚:“您似乎对高贤这人很熟悉。”

连蔚目光闪烁几下,最终还是平静下来:“高贤一辈的政府要员中,我的确熟悉的不少。”

简要凝视明显打算要吐露什么事情的连蔚,等他继续。

“在阿首的车上安装□□的人,我有一点推测想要告诉你。”连蔚却转了话题说,“我认为很可能是前一段时间那份名单上的人做的。”

“名单?”简要疑惑地说,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是哪份名单了,“你是说那些以原人为蓝本写造,现在已经被开除出总理府的纸人们?”

“他们在政府各部门工作时间长,不但熟悉总理府内各项安全保卫工作的环节,人脉资源更是庞大。”连蔚说,“阿首的出现导致了这些人的下野,同时也得罪了许多其他的人。”

“所以他们联合起来对少爷下手?”简要神色凝重地看着连蔚,“您是怎么想到是这些人?”

连蔚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因为这些纸人中绝大部分,是我写造的。”

简要神色震动,但很快道:“我真是没有想到。”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连蔚说出这件事,心头仿佛舒畅了许多,“在阿英死后,就断了音讯。”

简墨曾经对简要说过,这些以原人为蓝本的纸人都是二型纸人,即以第二人称来写作的原文造出来的纸人。

二型纸人的最大特点,是能够听从某个特定人的指令做事,绝对不违背他的命令或设定的原则。在这个首要原则之下,二型纸人才能够行使自我意志。因此二型纸人又被称作傀儡纸人。这类纸人想要达到造生的程度,难度奇高。

这大概也就是连蔚虽然只是一个特造师,却能够PK掉一众异造师,成为十二联席之一的原因吧。作为一个写造了绝大多数李家在总理府安插的代言人的造纸师,连蔚当初在泛亚的地位和影响力绝对不普通。

连蔚那个时候肯定不会在意那些被自己的造纸取代的原人的下场,但接下来连英的死就给了连蔚重重一击,而连英的死因更是令连蔚完全不能面对自己,以至于他此后干脆退出了造纸界,再没有写造过任何纸人了吧。

“前段时间他们来联系过我,”连蔚自嘲地笑了一声,“向我询问了其他造纸和一些人的联系方式。我虽然知道他们当时境况不太好,但也不想再和过往的事情纠缠,所以只是敷衍一下。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打听的人,有的是隶属总理府的安全部门,有的与C市现在一些实力比较强悍的团体家族有关…结合起来分析,我觉得阿首这次遇袭与他们关系比较大。”

他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简要觉得自己大概能够理解连蔚的心情:“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您也不用觉得对不起少爷,又或者觉得告诉了我,会对不起您自己的造纸。这些造纸的行为您不用为之负责,而他们将来会有怎样的下场也归罪不到您的头上…作为我个人,对您提供的线索,我是非常感激的。”

连蔚沉默了一会,神情像是放松了一些。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们的结局不用告诉我。”

被连蔚断定还有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如常的简墨,此刻感觉自己像是处于某个宇宙黑洞的边缘,又像是位于一团海洋的乱流之中,一会被数股力量来回死命拉扯,四肢五脏俱裂;一会又陷入无尽的漩涡之中,被转得晕头转向,眼花缭乱…

这种撕扯叠加眩晕的感觉来回反复,简墨也不知道到底进行了多少次,多长时间。他既喊不出来,也说不出来,只能被动地接受。唯一有印象的,是在无数混乱无序的片段中,偶尔瞥见一只炽白的树叶在远处飘动——似乎隔着玻璃窗户,无法靠近。

但即便这唯一的印象,在简墨的意识里也不是一直留存。他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模糊的时候,整个人又晕又痛,忍无可忍,无暇旁顾;清醒的时候难受的感觉虽也跟着清晰一两份,却勉强能够分心留意周围一二,直觉那炽白树叶十分重要,便伸手去抓。但无论怎么努力,那树叶总在远方回旋,未曾稍近一寸。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洁白的病床上,简墨的眼睛猛然睁开,抬手向前抓过去。但下一秒,他如同被电打了一样,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竟然连平衡也掌握不了,向床下摔去。

一个人影出现在房间里,将下坠的简墨接住,重新放回床上。

“呕——”简墨根本看不清来人,全身抖得跟打摆子一样,躺在病床上,像一只大虾样蜷缩着不断干呕。可吐了半天,也只吐出一些清水。

那人将手指掐在他的内关穴上,掐了一会不见他好转,又轻轻按着他的檀中穴向下刮。

简墨感受到那手的温度,下意识喊了一声:“爸。”

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他感觉身边的人同时消失。

然后他听见了无邪和方廖焦急的询问声。

“头晕得很,不能睁眼,睁眼更晕。”简墨爬在床沿,面色发白,吐得胆汁都快没了。

简要将他慢慢扶起来,然后将放在床头上的温水递过去,让他漱一漱口刚刚呕吐过的口。

将水吐在水盆里,简墨感觉人稍微好了一点。他有些气虚地看了一眼简要:“这几天快熏死你们了吧。”

简要摆出一副颇为嫌弃的样子:“知道自己味道不闻就想点办法快点好起来吧。”

简墨慢慢靠在床上,手腕背压着额头,重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他仿佛想起什么,问道:“我昏迷的时候有谁来看过我?”

简要顿了一下,道:“我、无邪、方廖,连蔚每天都在。万千、三十六子、五十五纸他们各自有任务,但也都轮流来看过你。李铭来过,想探望你,被我拒绝了。”

“再——没有其他人了吗?”简墨没有听到那个名字,心里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一面又觉得有些失望。

“少爷还希望谁来看你?”简要的声音虽然含了调侃的笑意,但脸上却带上浓浓的警惕。

简墨闭着眼睛没有看到简要的表情,嘴角微微抿了抿,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没谁。”

简要见他不说,也不戳穿,转移开话题:“上次魂力暴动的时候你是怎么恢复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可以试一试吗?”

“不知道。”简墨回答:“不过可以试一下。”

“连蔚说,爸爸的魂力波动稍稍恢复了一点。魂力损伤基本修复,但波动却还是混乱的,所以他还是会时不时会头痛头晕。”无邪皱着眉头说,“他还交代,想要完全痊愈,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魂力波动在痊愈前万万不能使用。”

简要皱了皱眉头,转眼看向万千那边:“李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万千耸耸肩:“安静得十分诡异。这气氛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我总感觉对方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心里毛毛的。”

“你也这么觉得。我们通过了停战协议,又启动了诞生纸放还程序,少爷还在休养中,正是虚弱期,是李家反击的大好时机,他们不可能当没有看见。”简要想了想,“要不要搞点小动作试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