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柳三奶奶听着这两个字,眼里闪过不悦,若没有廖家,自己也不会被人讥笑,讥笑放走了一个能干的丈夫,虽然现在张谆不过是一年两千来两的二掌柜,可是谁知道以后呢。想着这,柳三奶奶的心就往下发沉,见丈夫还想发脾气就柔声道:“三爷,你心里有气,我明白,可是这是公公吩咐的,而且人也放走了,再发气也没用。”

柳三爷一捶床:“廖家?哼,不过就是仗着一人,等以后,我定要把他家的生意抢过来。那时才知道,我柳三爷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柳三爷这话让柳太太老怀大慰,拍一下儿子的手:“你这样才对。男人嘛,就该这样说。等我把这话告诉你爹,让你爹也高兴高兴。”

柳三奶奶更加欢喜,只要廖家的生意做不下去,那么张谆就会被打回原形,那时谁还会说他能干,那时还有谁会讥讽自己?

轿子一径被抬到张家,秀儿刚下轿就听到锦儿叫娘,秀儿抬头,锦儿已经飞扑进她怀里:“娘,你下回去做事,要把我也带去,不然我会想你。”

秀儿抱起锦儿,在她脸上亲了亲:“好,娘以后再不会离开锦儿了。”锦儿嘻嘻笑了。

绿丫上前道:“赶紧进屋吧,榛子也来了。”瞧见廖家下人那一刻,秀儿就知道,这事定是榛子在后面帮忙,此时听到榛子来了并不意外,抱着锦儿和绿丫一起进了上房。

榛子已经换了夏装,鹅黄色的上衫让她显得格外娇嫩,瞧见秀儿进来就道:“可回来了,昨晚绿丫姐姐派人一来报信,差点没吓死我,还是舅舅笑我,不过是一点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只要柳家不送官,就有回旋的余地。”

“这事多谢廖老爷了。”秀儿咀嚼着榛子的话,把锦儿放下,让她出去和小全哥玩去,这才轻声道谢。

“咱们谁跟谁啊?你还说这话。”榛子嗔怪地说了一声,秀儿瞧着榛子的笑脸,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榛子,我在柳家遇到翠儿姐姐了,哦,不对,你不认识翠儿姐姐。她和我说了很多话,我仔细想了想,以后你不要来寻我了。”

翠儿是谁,榛子的确不知道,榛子被卖进屈家的时候,翠儿已经被章家买走。但秀儿后面说的话,让榛子的眼顿时瞪大:“秀儿姐姐,为什么不让我来寻你?”

“因为你和原来不一样了,榛子,你我都不再是屈家后院的全灶了,你现在是廖家的小姐,秦家未来的儿媳妇,也许以后,要做秦家主母也说不定。你我之间,的确已经是云泥之别,我不能再和你来往,这会让你在以后,被人嘲笑的。你待我好,我知道,可是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出来,我只要记得,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就可以。”

榛子眼里的泪开始掉落,竟说不出一个字。她们把自己推开,为的都是自己,而不是她们。榛子忍不住上前抱住秀儿:“对不起,对不起,你的所有不幸都因我而起,可是你还这样对我,对不起。”

“你方才不是说了,咱们谁跟谁,你还和我说这个?况且我爹他造的孽够多了,焉知那些苦,不是因为他造的孽所以报在我身上呢?秀儿,我不是和你矫情,而是说真格的。原先呢,我做这梳头的生理,和你来往也不算太扎眼,可是现在,柳家已经说过我不能再做这梳头的生理,我得想想办法,去做别的事,你再和我来往,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榛子把脸上的泪擦掉,手一挥:“我嫁去秦家,总是要有嫁妆的,我和舅舅说,让他给我开家新的铺子,你去做掌柜。”

做掌柜?绿丫和秀儿都睁大了眼:“那有女的做掌柜的?”榛子笑了:“怎么没有,特别是脂粉铺子,女的做掌柜的多了,不过这样的店,你们平常瞧不到罢了。”

绿丫和秀儿还是不明白,榛子的手掌一合:“你想,各家虽有货郎上门,可是这货郎的货担里面,也有货不齐的时候,况且有些人家,给小姐们的货都是好的,哪能货郎担里买?于是就有这样一种铺子,门面不大,可里面的货都很好,然后是专门上门给小姐们瞧的。”

“原来是卖花婆子。”绿丫明白了,榛子掩口一笑:“和卖花婆子也有些像,但还是不同的,我这是在杭州瞧来的,我告诉你们,杭州的花婆和京城里的可不一样,于是我琢磨着,要不要也开这么一家铺子,但是没有合适的人。”

卖花婆子,还有这么一种行当,秀儿被勾起好奇心,听绿丫和榛子细细地讲,虽然也是去各家,可这要打交道的人就更多了些,而不止是太太奶奶们。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文再写下去,可以改名叫古代女性的各行各业了。

虽然有俗语,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是古代小门小户的媳妇,老公养不起家的,也要出来做事的。于是做媒的接生的这些职业就因此诞生。

卖花婆子多见于江南,当然她们不仅卖花,还卖很多东西,而且因为是女的,可以进到闺房之中。

、第87章开张

这一讲就讲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锦儿在外耐不住跑进来寻秀儿才算完。绿丫见秀儿抱着锦儿在那亲个没够,心里一动就对榛子道,“那我也拿点银子出来,只是你别嫌我银子不多。”

“绿丫姐你要这样想就太好了,我原本就想拉你一起,可又怕到时做赔了,不好见人呢。”榛子心里的打算本是送绿丫和秀儿两人千把银子的干股,又怕绿丫不肯收,此时听绿丫这样说,正好中了下怀,就笑道。

“赔了也就赔了,做生意哪有只赚不赔的,再说我也没多少银子,不过就是七百两,这点银子,够做什么使?”七百银子?榛子在心里算了下,到时自己再凑上三百,算绿丫一千,秀儿这里再送一千银子的干股,三千银子,在这京城里要盘个铺子,进一些好胭脂水粉,那也足够了。

想着榛子就道:“绿丫姐姐你这几年还挣了不少,这不说出来,我都不晓得,你还有这么多的银子呢。”绿丫啐她一口,见已是晚饭时候,也就让人把晚饭送来,再把一些细节商量了,秀儿和榛子也就各自归家。

榛子一路回到廖家,先去见了廖老爷,和廖老爷说了今儿和绿丫秀儿她们商量的事。廖老爷点一点头:“这也好,这样的铺子,我知道江南有,偏偏京城这样地方倒没有。”

“京城权贵人家多,规矩也大些,难免有些时候,觉得这卖东西的人进门,总是不好。可我去应酬的时候也问过几位小姐,有时外头采办买的胭脂水粉不好,她们用的胭脂水粉,往往都是托奶娘婆子在外买进来的,可是这没自己瞧过,有时难免会不中意。”榛子笑着说,廖老爷点头:“这门生意其实还是可以做的,不过那些大府里的采办呢,难免会得罪了。”

“所以我也只打算小打小闹,并不打算把这生意全都做了,真要这样,那些别的商家还不活吃了我。”榛子笑吟吟地说,接着瞧见廖老爷肘下的账本,起身打算告辞道:“舅舅既然要看帐,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廖老爷把这账本拿出来:“其实这个,倒是该你自己看了。”

自己瞧瞧这账本?榛子把这账本接过来,扫了几眼不由惊讶地道:“这几个铺子,并不在家下帐里。”

“这几个铺子,还有这两处田庄,本就是我给你备的嫁妆,除此还有一万两银子。”嫁妆?榛子瞧向廖老爷:“我的嫁妆,舅舅你不是让眉姨娘在准备吗?”

“那些衣衫首饰,还有家具什物,不过是做给别人瞧的。这些东西是我额外准备的,除了经手人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榛子有些糊涂:“舅舅,这嫁妆不是…”

廖老爷抬起一根手指示意榛子听自己说下去:“不光是这份,还有你眉姨娘那里,我也给她备了两间铺子和五百亩地,等以后有个万一,那我也能安心。”

万一?榛子吓的差不多跳起来:“舅舅,你今儿在说什么,我听糊涂了。”廖老爷当日的事,并没告诉榛子,此时瞧着榛子为自己着急,廖老爷浅浅一笑:“你啊,怎么这么点事就禁不住?以后还怎么帮舅舅掌这个家?我们甥舅团聚,也有七年了吧。”

是的,七年了。榛子又看向廖老爷,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廖老爷轻叹一声:“那时我三十五岁,现在已经四十二了,都说四十不惑,我已过了不惑之年,有个万一的话,也不算早夭。”

这话越来越不吉利,榛子的心在突突地跳,握住廖老爷的手就道:“舅舅,您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廖老爷又是一笑:“傻孩子,人总是要死的,哪有长长久久活着的道理?我又没有个儿子,原本该立个嗣子,才不算绝了我这支的嗣。可是廖家族内的那些人,你不明白,把家业给他们,倒不如我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

榛子对外祖家那边情形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上回回家乡时,廖老爷也并在族内停留,只把杜家的事料理了就带榛子离开。此时廖老爷又这样说,想来廖家那边,也是非人的多。想到此,榛子不由轻叹一声。

想起往事,廖老爷的那双眼又微微眯起,这些年虽没回过族内,但也知道族内情形的,这些年越发不成个样子。按说自己发财后也该回乡,整修祠堂,泽披乡里的。当年自己父亲去世之后,族人的翻脸不认人,甚至还拿着早已清掉的借据来逼自己把屋倒出,只倒给自己三十两银子还一脸占了大便宜的嘴脸。

若不是已经出嫁的姐姐知道了,把自己接回去,又给自己筹银子,让自己出外做生意,哪有今日的产业。廖老爷从沉思中醒过来,瞧着自己外甥女脸上的惊诧就笑了:“我只有你一个甥女,这个世上,只有你和我最亲,我的家业,当然要留给你。别说什么你不姓廖,也别说什么你是女子,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

纵是榛子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被廖老爷这话给惊到了,她低声道:“原本我以为,舅舅答应我这样做,是想让我为弟弟看好家业。”

廖老爷哈哈一笑,接着笑容一敛:“敏儿,我在外面做生意那么些年,心还没这么小,觉得必要男子才能承袭家业,给了女儿家业就是把银子给外人。把家业留给一个蠢儿子败光,倒不如把家业留给聪明女儿,这才不负我当年离家时和姐姐说的话。”

“舅舅,你不会失望的。我一定会把这份家业好好守好,只是这样的话,您为何还要给我再额外预备一份嫁妆?”

廖老爷又是一笑:“不过是以防万一,我若真有个万一,廖家那边得到消息,定会来和你讨产业的。发绝户财这样的事,他们又不是没做过。到时纵有我的遗嘱,他们也会纠缠不休。而打官司,没银子怎么成?这几个店铺田庄,一年也有万把银子的进项,虽不多,也够你撑上几年。”

一打起官司,原来的产业难免会受影响,甚至会有把这些收益都暂时存起来,没人能动的情形出来。而嫁妆是不受这些影响的,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重新预备一份嫁妆?

“你向来聪明,怎么今儿就糊涂了,不过你糊涂是因为关心舅舅,舅舅明白。你总是要做秦家妇的,虽然现在定北侯太夫人信誓旦旦,绝不动用你的一分嫁妆,可这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所以廖家的产业就不能做嫁妆一起过去,而是各自分开,等家业官司打完,廖家的还是廖家的,嫁妆还是嫁妆,虽然都是榛子掌管,可秦家要有什么别的心思,也不能动廖家产业一分。

榛子想清楚了这前因后果,不由叫声舅舅,这真是把自己的所有退路全都想好了。可是舅舅今年才四十二岁,还在壮年,为何就有这样的念头,榛子想不明白,除非舅舅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想到这,榛子的心就直往下沉,可舅舅不肯告诉自己,定有舅舅的理由。

榛子只长吸一口气:“舅舅,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如此就够了,廖老爷笑着拍拍榛子的手:“你这两年的表现我也瞧在眼里,舅舅相信你。”

榛子嗯了一声,对廖老爷露出一个笑就起身告辞,可当走出门外时,眼里的泪还是忍不住流出。这后面的路,终归是要自己一个人走。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会走的很好,好的让你无法想象。榛子把泪擦掉,瞧一眼廖老爷房屋的方向,这才离开。

“一盒胭脂二两银子,茉莉香粉一两五钱银子,还有这头油,也要五钱银子。榛子,你确定我们要卖这么贵吗?”秀儿瞧着榛子拿来的货还有这张单子,看了看上面的价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这拿的,还不是顶顶好的,比宫里的贡品还是要差些,而且这价钱也不算贵。”

“不算贵?”秀儿摇摇头,小声道:“这要从胭脂水粉到头油再到别的,全部加一块要十五两银子。”

榛子笑了:“秀儿姐姐,你现在要先把这银子给忘掉。你要晓得,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还在乎这些银子吗?再说这十五两,足够她们用半年。一年三十两银子的脂粉钱,算得了什么。”

一年三十两银子,还不过是脂粉钱,秀儿觉得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趁她发愣时候,榛子已经唤小荷打水来,亲自给秀儿洗了脸,拿过那粉过来:“这和世面上的铅粉不一样,用的是米粉和茉莉汁子淘的,一篓子茉莉花,也换不来这么一盒香粉。擦在脸上,不但香,而且皮肤也特别好。”

秀儿素来不喜欢用胭脂水粉,在冯家时候更是没沾过,此时一闻,果然和曾用过的不一样,接过粉自己往脸上扑了扑,拿过镜子瞧瞧,果然气色比原先好一些。既然打开了粉,也把那舍不得开的胭脂取过来,见不是那样成片的,而是小小一盒,颜色红的十分可爱,用簪子挑了点抹在唇上,只觉得这胭脂也特别不一样。

榛子见秀儿自己动手,这才把那头油也打开:“你瞧,这头油也是不一样的。虽是桂花,可没有那样香的呛鼻子的。你放心,肯买这些的,才不在乎银子。”

秀儿嗯了一声才道:“那榛子,你不会笑话我没见识吧?现在连绿丫都比我有见识多了。”榛子伸手点秀儿一下:“见的多了就自然有见识了。再说你比绿丫姐姐可聪明多了。”

说着榛子故意往外一瞧,接着拍下胸口:“阿弥陀佛,亏的她没听见。”

“怎么没听见,趁我不在时就说我坏话。”帘子掀起,绿丫走进来,往秀儿脸上一瞧就笑了:“果然好看,秀儿啊,你放心,现在比不得原先,几千两银子的事,杜小姐,还赔的起。”

榛子故意瞪绿丫一眼,三个人都笑了。是和原先不一样了,秀儿瞧着这些胭脂水粉,手悄悄握成拳,一定要快些学会怎样打扮才好看,打扮的不好看,怎么去卖这些胭脂水粉?

榛子这边别的不多,人多,很快就寻了个姓尚的婆子来教秀儿怎么打扮,怎么认识这不同的胭脂水粉,还有不能被劣质的胭脂水粉给骗了,甚至连衣服首饰的样子都要学,这样才能和人有更好的谈资。

秀儿几乎是如饥似渴地学着这些,绝不敢放过任何一点有用的东西。既然要做生意,也要招揽客人,这些胭脂水粉不便宜,怎样才能卖到那些人手中。秀儿也拿了榛子给的名单,一个个地研究,又和尚妈妈两个人开始商量,这样忙忙碌碌,转眼就过了三个月。绿丫原本也兴致勃勃地帮着筹备,可五月里她有些不舒服,寻了医生来,说是又有喜了,这一胎怀的不大安稳,张谆哪敢让她出去外面,连家里的事都交给辛婆子。

既然如此,绿丫也只好待在家里安生养胎,不过经常派小柳条过来问问进展。

经过这三个月近乎填鸭似的学习,秀儿现在的谈吐和原来也有些不一样了,也不会一听到什么东西的价钱就瞪大眼,而是学着那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人一样,只淡淡笑着。

铺面也寻好,并不大,也不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而是寻了条清幽的小巷,前后都是住家,只杂了一两间杂货铺子。前面一间铺面,后面是两进的住家。上面悬了匾额,只有香脂二字,里面放了小小一个柜台,柜台里放了几样货品。绕过柜台,就是一间雅室,布置的十分清雅,垂下帘子,外面人就瞧不见里面,这是防备有那想出门走走的小姐来这歇脚用的。

秀儿也见过几间铺子,却从没见过像这样的,要不是有人说,只怕还会以为是小姐的闺房,而不是一间店。

榛子也十分得意:“这是我在江南住着的时候,去过好几家这样铺子,然后学着他们布置的。”说着榛子又指着外头:“这外头呢,是专门预备给那要给自己姐妹妻子买胭脂水粉的男人们看的,当然他们也瞧不见这里面。”

这柜台里是不能进的,而要瞧间里面那间,就必须要绕过柜台。秀儿点头,榛子又拍一下手:“好了,现在这里只等择日开张。”

择了八月初三的日子开张,选这一天,是因为榛子说下半年的应酬很多,这胭脂水粉用的也快。开张那日,榛子也请了不少客人,清一色女的,没一个男人。

朱太太母女也来了,见了这么一间铺子,嘴里啧啧称赞,又赞榛子:“总是杜小姐想的巧,要我们只会想着,既然要开胭脂铺子,就要开的大大的,怎么就忘了这胭脂水粉既然是女儿家用的东西,自然要先让女儿家来瞧瞧才是。这地方拐过去就是大街,一乘小轿子抬过来,也不算抛头露面。”

榛子笑着把后面的门打开:“这里轿子还能直接抬进来呢。”朱小姐瞧着这店里的人,见一色都是女的,暗自点头:“说起来,我们家那绸缎铺子也可以这样开一个,还有打首饰的。”

朱太太摇头:“这啊,还真只能是脂粉铺子这样开,统共也急几样东西,绸缎铺子哪能这样做,一匹料子就占多大的地方,至于银楼,那可是专门有招待女客的地方,一占三层楼的地方,还会缺了这个。”

朱小姐眨眨眼就对榛子道:“杜小姐别笑话我,我啊,还是这一两年,才学着怎么看帐怎么给人出主意呢。”榛子哪会笑话,见又有客人来,也就请她们先到厅上坐。

来人除了做生意的,也有榛子结识的几位官太太,她们见了朱太太这些商户人家的主母,也不过淡淡笑着打声招呼。朱太太等人也不会往心里去,能做这么大生意,还会在乎这点冷遇?

倒是这几位官太太带来的年轻小姐,对这铺子十分喜欢,在那里瞧了这个又试那个,也有当场磨着自己母亲买了几样胭脂水粉,虽不多,也有二三十两银子的生意,秀儿把这帐记下,心里松了口气。

有位太太被自己女儿缠着答应要经常来这铺子走走,那眉不由皱起道:“今儿不过是看在定北侯府和王尚书府上的面子才过来的,买一两样东西也就罢了,这样的人进门,会带坏你们的。”

秀儿耳尖,正好听见了,要照了原来的脾气,只怕早就反驳,可此时做生意的人是要和气生财的,哪能这样做,只有当听不见。

“邱太太这话说错了,杜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她开的铺子,请的人,自然也是清清白白的。哪是哪些走门串户的三姑六婆可比?再说就算是那些三姑六婆,这谁家还能缺了稳婆不成?”

邱太太的声音并不算小,正好榛子陪着王夫人进来,王夫人听的清楚,不由开口为秀儿辩解。

“王夫人说的是,说起来,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就是太清白了,前些日子才闯了祸,把柳三爷的额头给…”朱太太这话并没说完,故意欲言又止:“哎,都过去了,现在和和气气的,也不用再提这事。”

柳三爷被一个梳头媳妇砸破额头的事,做生意的这些太太们全都晓得,可官太太们就不大清楚,听了朱太太这话难免要打听几句,听到实情,不由都往秀儿身上瞧去。毕竟不管是官太太们也好,商家太太也罢,都认为这些走门串户的,十个里面难保有一个清白的,只是居家过日子,总有缺不了她们的时候。

别说男人有意,有些人就算男人没意还有勾引一番呢,谁知这个小寡妇倒有几分烈性,竟不怕后果把人打伤了。听说她还有个女儿,想来就是为了养女儿才出来抛头露面。这么一想,看向秀儿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许。

秀儿见王夫人开口为自己解围,一颗心这才放下,接着长舒一口气,尚书夫人,这可是从没想过的,能见到的高官夫人,此时竟为自己解围,秀儿只觉得一颗心扑通通乱跳,又想起榛子说的,见识见识,见的多了就识的多了。忍住颤抖开口道:“各位若觉得小姐们上门不大方便的话,遣个人来告诉我一声,我也能带着东西上门去给小姐们挑。”

秀儿这话说出,接着就笑了:“我也会梳头,虽说现在不许做这生意了,可是这顺手为小姐们梳下头也是可以的。”自然有人问为何不许,听到是柳家放的话,有几个人不由皱眉:“明明自己家做错了事,可还要人赔礼道歉,还不许人做这生意,实在有些…”

“这人不就是仗势吗?柳家在这京城,也不算什么没名声的人家。”朱太太见这几位官太太不像方才那样冷淡,急忙开口说。

“不过一个商户,做生意做大了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不成?”朱太太这话立即引来有人的不满。朱太太急忙转口:“我们终究是商户人家,也只能用商户人家的念头。哪比得上诸位太太呢?”

这话吹捧的恰到好处,而且还是明知道是吹捧也让人感到高兴的吹捧,说话的那位太太立即笑了,对秀儿招手:“你既然会梳头,正好给我也梳一梳,我试试这头油,要真好,就买两瓶头油回去,前儿头油恰好用完,让买办去买,说不得空呢。”

秀儿急忙应是,拿过手巾给这太太披在肩上,小荷搬过梳妆匣来,秀儿把这位太太的首饰全取下来,用张布包好,让小荷拿着,这才给这位太太梳头。这太太忍不住点头,瞧这举动就是小心谨慎,手艺也定不差。等秀儿把头梳好,挨次把首饰别上去,这太太照着镜子瞧了又瞧,笑着道:“倒比原先年轻四五岁的样子。”

“那是太太您本来就年轻,原先那个发式,并不是梳的不好,可是这前面的头发稍微厚了些,庄重是足够了,可是太太今年还不到三十呢,稍微轻俏些也没什么。”秀儿见这太太喜欢,笑着解释。

“哪儿啊,都三十出头了,老爷说我该往庄重处打扮了。”这太太瞧着镜中的自己,真是十分喜欢。

“我也觉得这梳的好,既不失庄重也显年轻,来来,掌柜的,给我也梳一个。”邱太太见了,心里也喜欢,也招呼秀儿过来。这一日秀儿梳了差不多十来个头,卖出去十多瓶头油,搭配着胭脂水粉,等人全走掉,秀儿瞧一下账本,还有收的银子,差不多有六十来两,这简直是想不到的。

“王姑姑您这一日也累坏了,先歇着吧。照我瞧啊,主要是你梳的头好,不如你也教教这些孩子,让她们也学会梳头,以后这店里生意也能好些。”店里生意好,尚妈妈自然欢喜,笑着建议。

“瞧瞧,光这一日就累成这样,再生意好,那可怎么得了?”榛子送走客人,重新折回店里,听尚妈妈这样说就笑着反对。

作者有话要说:廖老爷那段改了好几次。秀儿从此走向金领之路。

、第88章 无题

“难道你不想生意好,”秀儿用手按一下肩膀,觉得肩膀都是酸痛的,往常在冯家时候,每日从早做到晚都没这么累,这段日子,果然是养娇了。

“秀儿姐姐你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这生意,原本就只是小打小闹,查缺补漏的,只要有那么十来家府里的太太奶奶小姐们能用我们的货就好。真大做起来,就不是这么个做法。”还有这么个讲究,秀儿听着榛子的解释,半信半疑地问,“难道生意做大了不好?”

榛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掩口:“秀儿姐姐,你这是刚开始学着做生意,自然不晓得这里面的窍门,这做生意,大有大的做法,小有小的做法。我们现在呢,就是走这小而精的路,你别瞧着只有十来家府里的,可每位府里只要有五六位太太奶奶小姐用我们的货,你算算,一年就是多少银子?”

每位一年三十两的脂粉钱,这么多位,一年就有一千五百两银子的生意,里里外外成本除掉,那一年少说也有五百两银子的净利。秀儿算了算,点头道:“我确是没有你想的那么多,还想着,这做生意当然是生意越大越好。”

榛子又笑了:“谁也没有天生就会的,这做生意,还是稳扎稳打些好,不然的话,那贪多嚼不烂的事更多。再说了,这不往大处做,也是不得罪那些府里的买办们。”

“果然小姐聪明,哪像我,只晓得生意做的越大越好。”尚妈妈在一边赞到,榛子见小荷她们走进来,对小荷她们点一点头:“往后啊,你们就轮班换着,一人在前面,一人在后面照顾家里。这梳头的手艺呢,也要学起来,等你们出阁以后,哄哄婆婆也好。”

小荷应是,另一个叫小青的丫鬟已经道:“小姐这样说,就是逗奴婢,奴婢的婚事,还不是小姐做主。”这话让榛子微微一愣就笑了:“原本呢,我的打算是让你跟着秀儿姐姐,好照顾她,可现在开了这个店,倒不好再像往常一样,把你当丫鬟瞧,既然这样,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你回去和你娘老子说,你的婚事,全往外聘,等以后有了婚事,你再来寻我,我把你身契给你。”

这话让小青喜出望外,急忙跪地磕了个头,接着就对榛子道:“奴婢谢小姐的恩典,只有有一条,奴婢的爹娘卖过奴婢一回给奴婢娶嫂子,奴婢也算报过他们的生恩了,这婚事,还是让奴婢自己做主吧。”

榛子不由抿唇笑了:“你这丫头,倒也不害臊,横竖你在这店里,以后瞧中了谁,就和秀儿姐姐说。”小青应了,又要给秀儿磕头,秀儿忙把她拉住:“别如此,你我不过是一样的人罢了。”

这句话说出,秀儿觉得所有的叹息都已离去,小青怔了怔,接着就笑了:“王姑姑休如此说,横竖以后,奴婢要瞧中了谁,还要请王姑姑帮我说媒。”

榛子听到那句一样的人,也不由有些叹息,看着秀儿竟说不出话。尚妈妈是晓得秀儿和榛子的过往,忙收科道:“瞧这丫头,十三四的妮子,就一口一个婚事自己做主,也不害臊。”小青嘻嘻一笑,躲在小荷身后。

小荷是当初和她哥哥一起签给张家的,榛子自不会问她的婚事,只是道:“你现在既多做了一份,以后每个月就多一两银子,攒到年满,也是一份很好的嫁妆了。”

方才榛子和小青说话时,小荷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自己签的不过是三年,要是榛子觉得没有签身契就不要自己可怎么好?此时听到榛子这样说话,每个月多了一两银子,登时欢喜起来:“谢谢小姐。”

“要谢,就要谢东家,哪还能再叫小姐。”尚妈妈在旁打趣地说。

小荷和小青相视一笑,双双站好,恭恭敬敬地给榛子鞠躬:“东家好!”又转身面对秀儿也是双双鞠躬下去:“掌柜好!”

榛子笑的都掌不住了:“你们两个,都这么伶俐,以后呢,好好地学,不会亏待你们的。”瞧在一两银子的份上,也不会不好好学,小荷小青都点头应是。

听到那声掌柜,秀儿不由抿唇一笑,那些阴霾都消失了,以后的日子准保是越过越好。

榛子在这里又坐了会儿,瞧着天色已黑,再不走就要犯夜禁了,也就起身回去。秀儿带着尚妈妈她们把这内外都收拾干净,也就到后面歇息,有头一天的银子垫底,以后也不怕了。

铺子离廖家只隔了一条街,很快也就到了门前,榛子刚从轿里下来,就听到有人唤她:“杜小姐!”虽然声音有些熟,但榛子还是没听出这是谁在说话,倒是身边的丫鬟啊了一声:“姑爷?”

姑爷?能被称做姑爷的,也只有秦三公子了。榛子回头,天黑,只有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只能瞧见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并不能瞧出样貌。接着那人影往前面走了一步,榛子才瞧出这是秦三公子,不由对他一笑:“你来寻舅舅有事吗?怎么不进去?”

秦三公子是不会承认自己是来寻榛子的,瞧着她的笑容,只觉得浑身都暖了,听榛子这样问才道:“我并不是来寻舅舅的,听的你的铺子今日开张,我原本想让我妹妹去的,可是我娘不许。所以我才过来。”

是想安慰自己吗?榛子又笑了:“大家闺秀不能抛头露面也是有的,等以后慢慢就好了。”秦三公子嗯了一声,瞧着未婚妻子,只觉得她越瞧越漂亮,那种漂亮,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漂亮。即便娘答应了娶她过门,可是娘心里的疙瘩还是消不掉的。想到这秦三公子又道:“那所宅子我去瞧过了,虽只有三进,可也够住了。以后,你只要年节去给爹娘问安就可以了。”

虽然榛子不大在乎婆婆可能有的刁难,可听到秦三公子这样说,还是高兴的,说了声谢谢。

“你我将为夫妻,本是一体,何需道谢。”秦三公子这话说出就想把话咽回去,还没成亲就这样说,会不会太孟浪了,这用词,会不会也太客气了?不远处传来打更声,看着秦三公子一直望着自己的眼,任榛子再怎么大方也是个没出阁的女儿,轻声道:“已经打初更了,再不走,就是夜禁时候了。”

“没事,我让人带了定北侯府的灯笼。”秦三公子口里说着,那眼还是舍不得离开榛子。榛子也不知怎地那羞涩越来越深,转过身道:“可我该回家了。”

说着就进了廖家的门,丫鬟婆子簇拥着她进去,秦三公子哎呀一声就想追上去,小厮已经上前道:“三爷,您本就不该来,来了,见了,虽然有我们这么些人,可传出去总归不大好,您啊,还是赶紧回去,难道您真想让三奶奶在太太面前不讨好。”

秦三公子咳嗽一声,接着就道:“你这小厮,倒还会说我,罢了,就回去吧。可是你知不知道,做男子的,总要能护住妻子,才叫好男子。”小厮把手里的灯笼点亮,好照着秦三公子回去,听了这话就笑了:“三爷,您啊,还是回去和太太说吧。”

秦三公子又笑骂他一句,也就上马回家,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大门,再过不到半年,自己就可以娶媳妇了,不过在这之前,自己还是好好读书,预备明年的会试吧。

“三爷,太太请您去。”秦三公子进到自己家,本以为这个时候,祖母爹娘都睡了,想径自回自己院子就见一个婆子走来,恭敬地对自己说。

“这个时候,院门不是都关了?”秦三公子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娘还等着自己,问出这话又觉得不对,院门下钥虽有一定之规,可定北侯夫人身为侯府主母,要晚些关也没人敢反对。

“太太是特地等着三爷您的。”婆子还是很恭敬,秦三公子的眉不由皱了皱,跟着婆子往母亲的上房去。内院外院那道平常这时候已经关上的门今日果然还留着一道缝,门边也有婆子丫鬟守着。秦三公子的眉皱的更紧一些,自己的娘,还真是不喜欢自己的媳妇。

进到定北侯夫人的上房,定北侯夫人并没卸妆,只是坐在那里,瞧见儿子进来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秦三公子上前给自己的娘行礼:“这么晚了,娘您为何还不歇息?”

“你也晓得这么晚了?”定北侯夫人瞧着儿子,这个儿子曾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欢喜,那么现在就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难过。

“娘,儿子晓得这么晚了,所以才关心娘,娘也该歇息了。儿子大了,已不是小孩子了。”

儿子的话让定北侯夫人叹气:“你不是小孩子了,你爹也劝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才应下廖家这门婚事。可是她定亲后都做了什么?那个梳头媳妇的事也就不说了,能不忘了微贱时的朋友,也算她仁义。可之后呢,竟又要再开什么铺子,还这样大张旗鼓请那么些人去。你晓得我今儿去应酬,还有人笑着问我,今儿不是我那个媳妇开铺子的好日子吗?怎么还来?我臊的席都没终就告辞回来了。等一回来,才晓得我虽不许你妹妹去,可你又跑去廖家。老三,秦家的名声…”

秦三公子耐心地听完定北侯夫人的话才道:“娘,这一切,我都晓得,可是娘,这一切都是我答应她的。她是个不一样的女子,儿子还是那句话,望她入门之后,娘待她就跟待嫂子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