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为什么连连蔚也没有提醒他?

愿意借作业给简墨抄的人倒是不少,不管是真的喜欢他的还是想巴结讨好他的。只是简墨看着了下作业的厚度,干脆放弃了。

不写又怎么样?有连蔚在,难道学校还敢把我开除了!

简墨突然觉得有后台的感觉真好。

他正这样得瑟,收作业的组长径直从他前面过去了,根本看都没看他桌面一眼。

欧阳见简墨盯着组长手中的作业本发呆的傻样,很好心地解释:“拥有写造天赋的学生写不写作业都没关系。你看齐眉——她身为班长也不一样没有写。”

好吧,简墨再一次暴露了自己身为六街人常识贫乏的本质。

压着上课铃结束的余音,英语老师走了进来了,站上了讲台。

欧阳低声道:“咦,换老师了?”

还在郁结于丢了面子的简墨哼了一声,表示一点都不想关注。反正换了哪个老师,也管不着他上课干嘛!

英语老师扫了一眼,目光正落在低着头正无聊地翻着一本软面抄的简墨,嘴角微微勾起:“这位同学对我的授课有什么意见吗?”

简墨听见这声音,心猛跳了起来。他忙抬头一看:台上的年轻男子,一身轻薄棉麻质的白色夏日休闲衫,手腕一块样式简洁的腕表,正双手撑着讲台笑意盈盈望着他。

笑得真好看。

简墨僵坐在桌位上,瞪着这个新任英语老师,一言不发。

新任的英语老师也没有过分为难他,只是笑容更柔和了些:“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既然没什么意见,那么就好好上课吧。自我介绍下,我叫简要。”

简墨的简,重要的要。

简老师虽然带了教案,但是整堂课都没有翻一下。讲述的内容联系课本不限于课本,穿插了各种民俗典故,笑话俚语,时不时就点一两个学生起来互动一下。虽然是第一堂课,整个教室就被他弄得笑声不断。所有的学生对新老师的好感度刷刷地涨,个个一脸相见恨晚的表情。

对于一个班级来说,是很好的事情。

对于简墨来说,有点难熬。

说起来距离第一次,也就是上次见面,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情。

理智上知道简要独立生活不会有任何问题——从他想要获得自由,就满不在乎德一把火烧了造纸管理局却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便可以看出来。

理智归理智,说他一点不担心也不可能。

简要没有丝毫征兆地成了石山中学的老师,并且恰好成为了自己所在的班的英语老师——要说不是早就筹划好的而是凑巧,他才不相信呢。

只是简要这么快就融进这个世界的吗?能够取得足够的资质和证件进入石山中学,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简墨突然感觉有些怅然和失落,自己的孩子刚刚出生这几个月是怎么度过的,怎样一点一点做到今天的地步…他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不清楚。这个过程中,简要竟然真的没有找过他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庆幸造纸的成功,还是失落于自己不被孩子需要…总之,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我看过你们的成绩单,貌似谢首同学已经连续两次取得了英语课程的满分。那么,本学期由他担任英语课代表,大家有什么意见吗?”简要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

嗯——嗯?

英语课代表!?

简墨回过神来,愤怒地看向简要:你想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有那个美国时间和日本心情去服务群众了。

“我——”

“没有?那就这么定了。”简要笑眯眯的眼睛盯着简墨,说不出的阳光和谐,“课代表同学,下课后来一下我的办公室。老师有事情交代你。”

尼玛,老子才是你的造父,你有什么敢交代我的。简墨心里愤愤地想,却还是去了办公室。

非常凑巧,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

“简要——”简墨正愤怒地想要问他想做什么,却见简要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思恋和委屈的神色,顿时心里一软,指责的话说不出来。

“主人。”

…靠。

简墨赶紧左右看看,没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别乱喊!不知道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呢。”

“可是别的纸人…”见到简墨凶残的眼光,简要从善如流:“那——父亲。”

简墨一口老血哽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

这个家伙是故意气他的吧。

“您总有一天是要认回我的,到时候我用什么身份呆在您身边呢?”简要一本正经地说,“您怎么解释我一个进得了讲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特警,买得下银行的社会精英怎么会呆在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少年背后呢?”

虽然说的确实是实话,简墨怎么觉得就越听越别扭呢。

“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我查过您的来历。”简要突然换了个话题,丝毫没有愧疚意思地道歉,“一直查到了六街。所以对于您的担忧和困扰,我也基本了解了。我告诉您,您现在大概不知道,简墨这个身份在六街——已经被宣布死亡了。”

简墨怔了半晌,腾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据说您的尸体被拖走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血流了一街。”简要徐徐说,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倒是您的一位和您很亲近的邻居,据说失踪了几个月都没有看见。他的姐姐一直在找他。”

他们把自己和三儿弄混了?

简墨立刻明白了情况,可马上又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六街认识自己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弄混?

简要像是知道简墨在想什么,接着说:“我当时也很迷惑。后来打听过,所谓的目击者只是看见巡警把一个用白布盖着上半身的十几岁少年抬上了车。但是因为人是从您家那条巷子拖出来的,而且衣服身形与您仿佛,巡警也没有否认别人的猜测,所以现在六街的人都认为您已经死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简墨还历历在目:突如其来的清街,巷子口莫名其妙的刺探感,三儿无辜被杀,自己仓皇逃亡…父母下落不明。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让他倒现在还搞不清出发生了什么?

“我父母,”握紧了拳头,简墨低声道,“现在有什么消息?”

简要摇摇头,遗憾道:“除了那天早上有人看见您父亲出门上班,母亲送您出门,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迹。实际上您父亲工作的工厂当天也并没有见到您父亲——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的一样。”

简墨沉默了。

父亲…是知道了些什么吗?还是已经被人…害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六街的消息。可是简墨依旧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

简要仿佛感受到造父内心的低落,也跟着沉默了。

简墨走到简要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不管怎么样,让他心里好歹有了个着落。

简要看着简墨的手,眼睛一亮,眸子流露出温柔的神采。他仿佛是收到了意外的礼物一样,有些受宠若惊地说:“不用谢…另外,木桶区的警长夏尔已经调职了…新上任的警长是个聪明人,对六街的恢复表现出支持的态度。大概他也很清楚,没有六街,他的收入要少很大一截…最后,还有一件事情我很惊讶。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您应该是——一名纸人。”

简墨嘴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莫说你吃惊,连我也很吃惊。你那天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简要快速说:“这也很好解释,您是刚刚出生就被遗弃到六街的,所以被人误解是纸人,所以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纸人。”

简墨低头声音含糊:“我也这么猜测过。”只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简要没有理会简墨的沉思,声音有些雀跃继续说着自己筹谋了几个月的打算:“这么说就好办了。反正您的身份来历不明,不如就给您编造一个。某个大型财团的继承人怎么样?这样我作为您的管家、保镖或者左右手,就都好解释了。”

简墨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在写小说呢?”

他面前的青年有些羞涩的一笑:“可能现在还早了点。但是我保证,等到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会拥有一家不错的…小公司。”

简墨知道自己给简要的天赋属性有多逆天,并没有打击他,但没等他继续考虑下去,就听见简要欢快的声音在说:“既然我是您的管家,您总得给我发薪水吧。目前一个像我这样的高级管家的年薪百万。嗯,不过您是我的造父,给您打个对折,五十万怎么样?”

简墨噗得一声笑出来:“你觉得我像是一年能赚到五十万吗?”

简要自卖自夸地向简要兜售自己:“其实很划得来的,只要您雇了我,我会把您的生活打点得妥妥当当不说,还能为您进行理财投资。只要您答应雇佣我,我一年后给您一百万如何?”

“你当我脑子有坑是不是?给你五十万,你给我一百万,还白送我一家公司。到底是我雇你还是你雇我?”简要摇摇头。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这个比他还要高大的青年的头发,努力想表现出父亲在抚摸孩子时的温柔。

“你不必这样做…我知道你不放心什么。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并没有真心想赶你走。你查过我来历应该也知道我没有说谎:呆在我身边,非常危险。更糟糕的是,我连危险到自何方、何人都不知道?既然你现在已经搞定了自己的身份,只要有合理的情由,我不会对你避而不见的。”简墨试着展露一个父亲般“慈爱”的笑容,“而且,我很高兴见到你。”

青年侧眼望了望自己头上的手,垂眼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骤然敛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墨叹了一口气,心想:智商破表,情商超标,偏偏情感还在幼儿期,这个现状怎么破?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都没这个经验啊。

嗯,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简要吧?

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手突然就被青年毫不留情地抚开了。

简墨怔怔得看着简要:青年的脸上惯常那种羞涩和虔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冷傲和讽刺,适合微笑的眼睛此刻让他感觉到寒气十足。

“您以为您是我的造父就可以随便安排我的人生了吗?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说如何就要如何?您有丝毫考虑到我的心情了吗!!”青年轻轻一笑,不屑道,“当然,如果您有这个能力也就罢了。可惜,您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而已,而我——已经成年了。并且很幸运的拜您所赐,我拥有远超过您的能力。”他站了起来俯视着简墨。秀拔高大的身姿充分显示出身躯所具备的优良身体素质和高武力指数,确实从哪方面看都比现在的简墨要超出许多。

这熊孩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威胁老子了!

简墨一下子被噎住了,哭笑不得地看着简要:搞出这么一个有本事又不听话的孩子,他算不算自作自受?

“所以,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地位该怎么定义,应该由我说了算了。”青年抬起下巴,斩钉截铁道,“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的管家,您是我的——少爷。”

简墨就这样被赶出办公室,后面还轻飘飘的跟着青年的声音提醒:“少爷,别忘记准备我的薪水。”

尼玛,叛逆期要不要这么早就到了!

第18章 绑架

回到教室,欧阳见简墨表情古怪,好奇地问:“简老师叫你去做什么了?”

简墨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哪里有一年赚五十万的工作吗?”老子被儿子勒索零花钱了,你懂不懂这种纠结又狗屎的心情?

欧阳忍不住笑起来:“这有什么难的?你将来做了写造师,若是出了名,莫说五十万,一百万也不是不可能啊!”

问题是老子现在就要,不是将来。简墨知道这话没法跟欧阳直说,索性不再提。

好像造纸管理局提供了三次免费造纸,要怎么用呢?初窥之赏是简要的话,他的第二次造纸应该也不会太差。只是一想到刚刚的简要,简墨造纸的冲动就被理智和谨慎压制下来。一个孩子就这么难搞,要是还多几个,他岂不是要愁死?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刚刚诞生的纸人,也从来没有想过纸人对于自己的造师是这样的依恋。那么,那么多被刚刚制造出来的纸人,据他所知,连自己造师都没有见过一面,就被送上了工作岗位,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以前,简墨并没有太多考虑纸人的感觉。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时时遇到原人鄙视的目光,可是衣食无忧又有双亲呵护,并不曾因为这个身份吃过大的苦头。对造纸师的身份也并没有什么愤恨。很早他就畅想过: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一个造纸师,如果能将他笔下那些角色变成真正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现在如果要以此为职业——经过了简要这一茬,简墨很难想象自己会将自己亲手写造出来的纸人作为商品售卖给别人。银货两讫后从此再不相见。

到底是因为造纸和造师之间天生有深厚的情感联系,还是因为简要是他的第一次造纸,所以特别珍视了些?简墨不懂,只是从此收起了过往的种种过于简单的想法,如果他再要造纸,一定要真正想好是不是能够负担得起这种情感。

这一整天,简墨都在本子上默默勾画一年赚五十万的可能性,最后发现这些构想都指向失败。

好吧,就算他再找一份工打,一年最撑死了多也就三四万,这还不算他可能需要的必须花费。除非——他能够继续回六街卖魂笔,按照过去最好月销量,还有希望凑到五十万。问题是,现在六街他不能回去,他还能去哪里卖魂笔呢?而且大规模的制作魂笔,恐怕是很难逃过连蔚的眼睛,连蔚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把大把的时间消耗在这种“没有前途”的事情上呢?

简墨一边考虑着各种可能性,一边背着书包向外面走,突然听见欧阳高声向他招呼:“阿首。”

他抬头淡淡向那个方向一眼,欧阳挥着手,高声道:“你说要请我去你打工的店里喝奶茶的。怎么,想溜么?”

欧阳一嗓子,周围的同学们纷纷向简墨看来,表情都有些惊讶。他们大抵没有想到简墨这么个高材生还会打工。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请他喝什么的?简墨皱了皱眉头,突然发现欧阳的笑容有些奇怪。

他冬眠很久的警惕心这个时候终于醒了,眯了下眼睛,果然:欧阳的身后跟着几个黑色的保镖。

以欧阳的身家来说,有多少个保镖都不奇怪。但古怪的是,这些保镖居然都出现在了学校门口。欧阳不是向来不希望学校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的吗?

疑心一起,简墨越发觉得其中异样:欧阳的笑容太勉强,眼睛中焦色越来越明显。他身后的几个保镖更奇怪了,虽然没有强制的动手动脚,但是他们走动的方向正是要把中间的欧阳逼向不远的一辆豪车里。

欧阳的异样跟这群保镖八成脱不了关系。简墨心想。

周围学生纷低声私语,欧阳这种阵仗引起了他们的诧异和关注。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大概全校都能够知道欧阳是富家少爷的消息了。

得想个办法先绊住他们。

简墨故意用不乐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欧阳两眼,抱肘尖酸得对着欧阳讽刺:“不过是一杯奶茶,也值得你天天惦记?”

欧阳正要开口,旁边的一名保镖打断他:“是啊,少爷,奶茶明天也可以喝。老爷有急事找您呢,还是赶快回去吧。”

简墨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咦,欧阳,你家的保镖挺有范的,居然可以对你指手画脚了。还是说,这就是欧家的规矩?”

欧阳回头瞪了那保镖一眼:“闭嘴。没规矩。”

那保镖强忍着退了一步,手上的青筋暴突。

简墨心中更加确定,联想起那天在图书馆的所闻,心中暗叹,有钱人家里就是麻烦多。想来因为欧阳事前防范严密,对方揭秘不成,索性釜底抽薪,直接灭了欧阳这个祸根。他最讨厌麻烦了。只是他总不看着不管吧。

一甩书包,从欧阳身边走过,一扯他的袖子:“走吧。还站着做什么,还要我请啊?”

另一位保镖毕恭毕敬地对两人说:“少爷要去喝茶的话,不如请这位同学一起上车,来去也便利些。”

简墨哼了一声:“哟,有钱人就是谱大。两百米的路也要坐车,你们的腿都断了吗?我告诉你们,车就停这边——那边巷子里都是烧烤摊子,没地方停你那骚包的靓车。”

几个保镖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概都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闹出什么幺蛾子,只得暂时按捺下急躁,不情不愿地跟着欧阳到了简墨打工的奶茶店。

简墨微松一口气:有顾忌就好,这样总有转圜的余地。他就怕对方撕破脸直接武力开抢,那就毫无救人的成算了。

简墨一进门,站在吧台后的老板就骂起来:“怎么来得这么晚,你不知道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吗?告诉你,就算你过了天赋测试,也得在我这里好好做事,不然别想拿全工资!我马上要出去一堂,你给我好好看店。”

简墨面对老板时不时发作的骂骂咧咧一向是无视状态。他迅速将自己的背包放下,套上围裙,很快冲了六杯奶茶送到欧阳和围着他坐下的五个保镖桌上,向欧阳摊开手:“我只答应请你。这五个人的茶,请你付钱。”

欧阳一边骂他小气,一边把钱包扔到他手里:“真是掉到钱眼去了!你爱拿多少拿多少,撑不死你这个财迷。”

简墨拿着钱包,沉吟了一下:“既然你这么大方,我也不好小气了。待会做一份小食送你。”

欧阳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简墨走到奶茶吧离间,快速打开钱包。可是里面除了一叠现金外,只有几张银行卡和会员卡——想想也知道,谁会把通讯录放在自己钱包里,他就不该对这个傻瓜抱什么期待。

看来通过齐眉通知欧家的人了。简墨想起这个女生一心维护欧阳的样子,心里默默祈祷,至少还有一个靠得住的人。

拿起奶茶吧订货的电话,他一边庆幸自己因为没有手机所以把有限的几个电话号码都记在自己脑袋里的举动,一边拨通了齐眉的电话:“齐眉,欧阳有危险——”

心脏突然诡异一跳,一股不好的感觉从背后袭来。简墨回头一看,一名黑衣保镖正面色阴沉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电话:“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问题。”

靠,居然小心谨慎到这种程度,该给他们的专业素养点个赞吗?

简墨不敢大意,佯装害怕和无能,颤抖着声音喊:“你,你别过来,不关我的事!”

保镖哪里会听他的话,绕过工作台扑来,挥起铁拳向他脑袋揍来。

简墨抓住时机,斜身飞起一脚踹向保镖的下身要害,等他闪避的时候,从保镖的视觉盲点抽出一只炸鸡排的平底锅,向他后脑勺狠狠拍下去。

一声闷响,保镖悄无声息地倒下,锅底凹下去一大块。

谁说平底锅打不死人?

简墨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杂乱,想来外面的几人还忌惮着周围的人流,不敢动手。只是若只一个家伙,他借着熟悉环境,还能拼一。同时对上四个人高马大训练有素的保镖,简墨根本毫无胜算。更何况这也不是单纯的打架,关键是要把欧阳安全弄出来。

这样想着,他咬牙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老板平常喜欢没事来一杯的红酒放进了微波炉,扭到高火,接着赶紧从窗户翻了出去。

等了约一分钟,几个保镖见同伴还没有出来,有些坐不住。

其中一个人起身说:“我去看看。”

另外三个点点头,目光焦急,同时把欧阳看得更严密了。

欧阳假装不高兴的表情:“你们这几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啊?就算你们说是我老爸他看不惯我过去那几个保镖,才把人都换成了你们——那我好歹也是你们的雇主,如果让我不高兴的话,小心我回头让我爸再换一批人。”

三个保镖面上保持沉默,但心里不约而同在想:那也要你有命去说这句话。

可惜还没有等他们想完这句话,“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里间传来。巨大的震动传来,奶茶吧的地板如同地震般被掀动起来,一时间地动山摇。

所有的人都被毫无规律的巨大的冲击力掀到地上。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和重物倒塌粉碎的声音接踵而至,噼里啪啦的断裂声,轰轰的倒塌声,让人感觉是不是整栋房子都要坍垮了。而几乎同时,强劲的气流将碎裂的什物带来粉尘弥漫了这件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奶茶吧。

奶茶吧里的不过是些十几岁的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齐齐发出惊恐的尖叫,连爬带滚,争先恐后地向外面跑了出去。

三个保镖心中一沉,心知不妙,刚刚进去的两个同伴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不知道是否还会有爆炸发生,权衡一下利弊,最后不得不拉着欧阳同样向外面跑去。不管发生什么,保住自己的命才是长远的打算。

他们一出去,才发现外面都是人,比刚才更多,几乎是水泄不通。这里本来就是学生密集的小吃街,这一炸,外面的学生们被一冲,知道情况的,不知道情况的,立刻就冲突了。远处的想看热闹不想走,近处的想要离开,怒吼的、惊惶地、尖叫的…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人流一拥,保镖们下一秒就发现刚刚还在手边的欧阳已经了无踪影了。

简墨拉着欧阳冲刺般地跑了两百米,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去最近的医院。”

两人惊魂未定的上了出租车,直到到了医院门口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欧阳通过车窗,疑惑地望着医院大门问:“我们来医院干什么?我又没有受伤。”

简墨从欧阳的钱包里掏出一张大钞扔司机,拖着欧阳进了医院,低声说:“我刚刚给几个报纸打了电话,说这里发生了爆炸,很多学生受伤,被送到了医院。”

欧阳瞪眼看着他:“你——”

爆炸是你弄得吧,你还敢打电话通知报社。

简墨斜睨了他一下,冷道:“这都是为了救你弄出来乱子,我是不会负责任的。你记得好好补偿我老板,还有替我善后。”

奶茶吧里间那个不知道是被他打昏还是打死了的保镖,再经过这一场爆炸,活下去的可能性只怕很低。虽然想到自己很可能杀了人,但是简墨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和负罪感。也许是因为没有亲眼看见那人死掉,也许是因为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此刻他的心跳虽然有些快,但并没有心理上的不适。

欧阳瘪瘪嘴:“知道了。”

大恩不言谢。这种情况说什么“谢谢感激”,“一定会报答”之类的话,就太不真诚了,分量也太轻了。

欧阳除了被爆炸带出来的碎片在手上划了两处小口子外,并没有其他伤。医生也整治不出来什么,可是看两个孩子一个劲的说心里慌身上没力气,只得随便开了一点葡萄糖,让他们去挂吊瓶了。

果然不出简墨所料,不一会就有好些学生闹哄哄地涌进医院。大部分人也都不过是一些划伤,最严重的一个根本就不是爆炸引起的伤,而是在拥挤中被推倒到地上踩了好几脚。简墨观察了一会,发现他们都没有什么大碍,才拿着取的药去找护士配。

他并不担心爆炸会伤到奶茶吧的学生,毕竟除了工作人员,谁也不会去里间。何况又不是煤气爆炸,杀伤力不过局限在一间房里。只是受了惊吓的学生如果胡冲乱撞而引发大规模的踩踏,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简墨心情不错地哼着不知道是哪首曲子的旋律,推开输液用的休息室。

下一秒,他的心沉到谷底:欧阳全身僵直地坐在病床边,苦笑着绝望地看着他。两名黑衣保镖从两边各用一只手强按着他的肩膀,全身杀气逼人。

第19章 天下掉下个少爷

简墨下意识想退出房间,但是背后一股大力将他向里面一推,随后门被猛的甩上。他想要闪避开,但门后这位守株待兔的保镖先生显然比他这位半吊子打架高手要强许多,一把揪住简墨的衣领向后一拖,将他狠狠摔在地上,然后一皮鞋踹了上去。简墨只觉眼前一黑,胸口的一股气息被粗暴地截断,血液向四周飙涌,挤涨着他的脏腑,一时间呼吸都困难。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少年的手上连折两人的原因,即便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对方也没有轻易饶过他。

简墨感觉身体再次被毫不留情地扯起来,腹部狠狠挨了数下,又被重重掷到地上…眼前一片浮光掠影在晃动,脑子里轰隆隆的嗡响,整个世界正在离他飘然远去。

轻敌了。

这些保镖碍着大庭广众下不好动手,带不代表他们都是省油的灯。简墨不过一个身手比普通学生略灵活些的高中生,又怎么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他仗着地利和对方一时的轻敌逃脱一回已经是幸运之极,还妄想把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太自以为了。

简墨迷糊地想:简要,老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还不来?你老子都快被人打死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隐隐约约听见欧阳惊慌地喊:“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又似乎听见几声惊慌地厉喝,怒吼,混乱…最后结束在几声枪响里。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到底,算是怎么了?简墨拼命留住脑海最后一丝清明,想要搞明白周围到底发生什么了:到是安全了,还是死定了。只是好像没有人明白他此刻的纠结,仿佛又过了几个世纪,他才等到一双手将他抱起来,微温的手指探了探他的颈脖,似乎是在看他是否还活着。

“我在这里。”这,是简要的声音。

简墨终于放心地昏过去了。

眼前的光黑与白交织着,不知昼夜。这种感觉很奇妙,和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点像,: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喝醉了一样。那个时候虽然自己看不清楚东西,也听不清楚声音,但是意识却是极端活跃的。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除了“想”和“不想”之外什么都不能做,意识又清楚“我”的存在,简墨只有当自己是除了大脑没瘫其他部位全部瘫痪的残疾人士。为了避免自己因为无聊而疯掉,他在脑子里一篇又一篇的构思小说大纲,然后去丰满它,给它添加血肉…对每个词的选用,每个句子的构造,每个细节的布置都不遗余力地反复的琢磨、深究。

岁月无痕,这样“写”到第七本小说的时候,他的五感终于能够勉强满足他对这个世界的探索需求——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

不能不说,那段纯意识流的日子锻炼了他强悍的记忆力和拿捏文字的敏感度。只是那种日子——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尝试…都没有人回应你,如同五感被废,只剩下一个大脑在脑壳里孤独呐喊——很孤寂,很恐怖。他是再也不想去试了。

隐约感觉到手臂上的偶尔传来的刺痛和伤口慢慢缓和下来钝痛感,简墨终于放松下来,然后又深觉得自己像个受虐狂一样可笑。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总不会那么容易就挂掉了吧。

完全清醒的时候天光正亮,应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病房就只有一张床,但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正背着他在柜子上摆弄什么。

“简要。”声音有些沙哑。

那人迅速转过头来,见他醒了,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角似乎要笑但下一秒笑意又消失了,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在柜子上摆弄。

这是什么状况?

简墨只好觍着脸说:“我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