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酒瓶的少年看了一眼场中的少年,沉声问:“要打架吗?”

场中的少年似乎也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只是怔怔得看着。

少年没有温度的目光落在另一边的男人身上:“想打架吗?”

男人目光紧盯着少年手中棱角锋利的破酒瓶,喉头紧张,咽了一下口水:“不过是一个女人,没,没有必要这样吧——”

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得男人心里发颤:尼玛,不是他怕一个小孩子啊——不,就是因为这是个懵懂无知孩子,他妈的才可怕吧。万一犟起性子来了,那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啊!但他是有理智的人,他一前途大好的青年放着滋润的日子不过,跟一个犯二的孩子较什么劲?

男人想通了这一节,立刻放开女郎的手,声音颤抖地表示不屑:“算了,不跟你们这些孩子计较了。现在的孩子,真是没有礼貌!”边说边拨开人群,强装镇定地向门口快速溜去。

简墨麻烦旁边的服务生收拾好玻璃碎片后,又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刚刚被打断的用餐。对于周围偷偷摸摸瞄过来的目光,丝毫没有在意。反正这个地方,他也不打算再来了——他自认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和根除天下陋弊的宏愿,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过了好一会,欧阳过来了,还带来了刚刚被欺辱的女郎。女郎已经换过衣服,重新整理了仪容,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

“今天多亏你帮忙,不然我还真没法搞定。”欧阳真诚地道谢,只是微笑的眼底仍潜伏着深深的沉郁之色。他也清楚,今天的胜利并不能改变什么。也许明天这个女郎还会遇到同样的欺压,而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除非能从根本上改变原人和纸人的地位。简墨目光下垂,看了看盘子里的炸虾圈,轻轻一笑,摇摇头。

女郎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她坐在欧阳身边,很是乖巧地倒了一杯果汁,恭敬地端给简墨:“谢谢两位少爷出手相助,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今天两位的消费请让我来出,让我聊表谢意。”

欧阳很有土豪气质地说:“哪能要你花钱,今天说好了是我请客的。感激什么…哈哈,这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俗话说,路见不平人人踩。哈哈——…”

简墨默默扫了欧阳一眼,不予评价。

欧阳结完帐,又恋恋不舍的跟女郎叮嘱几句,才追上已经远去的简墨,一起离开。

这时酒吧门口伫立目视他们离去的女郎身边出现几个服务生:“玲姐,你觉得这两个孩子是纸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玲姐低头摇摇:“那个出手阔绰的男孩是欧氏掌舵人家的公子欧阳,另外一个是他的好友谢首。两个人都通过今年的天赋测试,是纸人的可能性都为零。”顿了顿,她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点,叹了一口气道:“大抵…因为还是孩子吧。算了,以后有什么尽量避开他们。”

周围几人点点头。

简墨办张新卡,往上面存了20万,这欧阳预付给他的红利和奖金。他把卡给了简要。

简要拿到卡的时候表情很是微妙,一双灼亮的眼睛盯着简墨,真诚的赞扬:“少爷,看来我低估了你的潜力。我本来以为今年你能赚到10万就已经很不错。没想到…”

简墨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那你还开口就要50万!”

这熊孩子欠揍是不是啊!不知道赚钱是多么难的事情吗?

简要优雅地把银行卡收进自己的口袋,很委婉地表示对造父很难抱太高期望的:“虽然还是很少,不过勉强可以作为启动资金。”

简墨低头默默切着牛排:养儿子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能晚点到来呢?他现在对写造很有畏惧感啊。虽然有三次免费造纸的机会,可是要是再弄出简要这样的妖孽出来,他可怎么养得起啊?他最擅长的可不是写造,而是码字啊。可是这个世界连本像样的刊物都没有,他怎么指望码字养人啊。

不知道简要到底看懂了角简墨的心情没有,他干脆换了个话题:“欧竟海已经入局。凭着他作死的精神,我就算不用我推波助澜,要不了多久他也会自导死地。少爷,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跟在你身边了。”

“你做的事情,我可没有不放心过。”简墨有些好笑,“在这些事情上,我宁愿怀疑自己的能力,不会怀疑你的本事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也不用问我。”

听完这句表示出十分信任和赞扬的话,简要并没有心领神会这份褒赞的内涵,反而显得十分失望。

简墨见状,不由得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是血缘,比血缘更加牢固。对这一点,经过这段时间以来与自己的初窥之赏相处后,简墨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尽管因为帮他处理欧竟海的事情,简要没有时时在他身边,但每日都少不了和他的联系。有时候是打电话,有时候是约在咖啡吧见面,有时候是半夜突兀地出现在他卧室的阳台上…说的内容也不都是欧家的事:有时候是问他最近学业,有时候是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不错的菜,有时候是提醒他最近天气变化衣物增减…有时候干脆直接指责他对自己毫不不关心,都不主动联系。

对于缺乏父母之爱的成年儿子,未成年爸爸简墨表示深深地忧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做父亲经验的他真的是十分拙力。为此简墨偷偷查阅了一些育儿心理学书籍:比如做父母的要经常给予孩子赞扬,对于孩子的兴趣要给予支持和帮助,对于孩子犯错要指正并包容。孩子们淘气大多只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力而不是故意使坏,家长要给与必要的回应;对于心理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要经常给予拥抱或抚摸头背等肢体接触解除他们的惶恐…

问题是,简墨经常判断不准儿子目前处于怎样一种心理需求状态——他不是正在大力表扬他吗?难道他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简墨不知道的是,有的时候对孩子太过放心,或者给予孩子太多自由的父母会让孩子认为父母对自己根本不关心——别人的父母不都整天孩子们成天念念叨叨,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吗?为什么就你不念叨我,这根本不正常嘛!

如果简墨知道简要心里是怎么想的话,大概会想掀桌子——尼玛要不要这么幼稚,你是青春逆反期还没有过啊?

于是对此一无所知的简墨只好胡乱处理:他赶紧倒了一杯茶,走到简要身边放在他面前,含糊地关心:“你一个住在外面,要多注意照顾自己身体。就算忙,也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好像爸妈都是喜欢这样念叨的。这么说,大抵没有错吧。

然后,他想了想,伸手摸了摸简要的头发。

简要瞬间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好看的笑容里十足十的是满意。

简墨顿时忘记刚刚爬心头上那一点点的古怪感,大慰自己终于有一次摸顺了儿子的毛。

当爹特么真不容易啊。

被造父充分关爱过了简要握着茶杯,笑眯眯地提醒:“你最近要小心些,W市现在不是很安全。石山区现在暂时还算平静,但其他几个区已经出现攻击造纸师的事件,包括像你这样拥有写造能力的学生——我怀疑是那些原人中的极端分子在闹事。”

简墨愣了一愣:原人中的极端分子他在学校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人对纸人已经不能用歧视来形容,而是厌恶和仇视。他们认为纸人的存在抢夺了原人的生存空间。同时,高阶纸人的存在使得原人缺乏学习和探究的动力,导致社会创造力的退步,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这种思想在原人中是很有市场的。毕竟一个学习了十几年才能够成才,一个却是生下来就能够成才,两者相比来说,原人付出了许多的努力和汗水却要和一个凭空就出现的人争夺饭碗,甚至还不一定争得过,既然如此,学习还有什么用呢?

原人极端分子仇视的不仅是纸人,还有纸人的制造者——造纸师。他们认为,正因为造纸师的贪心和愚昧,才让这个世界上涌现了一大批纸人,相比较被制造出来的纸人来说,造纸师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不过再有市场,也敌不过这个唯利是图的社会。极端分子的想法虽然很多人有,但是很多人却一边厌恶着纸人却安心的享受着纸人带来的利益,一边诅咒着造纸师给自己的生存带来压力,一面却又羡慕着他们超然的地位和丰厚的收入,期盼着自己的孩子成为造纸师,甚至以交好一个造纸师为荣耀。

从来没有身为造纸师自觉的简墨觉得没有必要风声鹤唳:“我会提高警惕的。一般情况除了家里和学校我也不会去其他地方。学校里还有其他很多普通学生,为了他们着想,原人极端分子也不太可能攻击学校的——我倒是有些担心连蔚。”

作为W市屈指可数的特造师,连蔚被攻击的可能性很高。只不过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写造过任何纸人,希望那些极端分子不会注意到他。

欧阳通过天赋测试却没有写造天赋,最是安全不过。现在他身边比较麻烦的大概只有简要,只有他是来历不明的。这种突然出现却拥有超高天赋的人简直就是在脑门上贴了一张“我是纸人”的标牌。

在造父担忧的目光之下,简要内心不要太爽地哼了一声表示:“要是这种小罗罗都可以伤到我的话,那可这真是对不起您花费的笔墨。”

学校大约也得到了些许消息,对于拥有写造天赋的学生的管理突然严格起来了,要求这些学生必须家长亲自接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在上学和回家的路上被袭击了。

简墨的监护人是连蔚。对上连蔚这种刻板不知变通的人,简墨同学的任何理由和辩解都变成了空气,于是只能每天乖乖跟着连蔚准点回家。即便周末想去图书馆,连蔚也会跟着一块去。其实简墨内心深深觉得,他跟连蔚走在一起被袭击的可能性反而更高些。比起连蔚这个特造师,他一个还没有任何作品问世的小透明算个什么。而且连蔚都五十多岁了,要是自己真的被袭击了,还能找机会逃脱。但是要带上连蔚,那可真是无法可想了。

只是这些想法自然不能说口,简墨只有继续憋气地等着这阵子风声过去了再说。

也许是他的祈祷生效了,当所有人都防范起来后,W市就再没有传出任何不好的消息。于是这种紧跟严防的管制待遇在两个月后终于慢慢松懈起来。向来只有千日追贼,哪来千日防贼嘛。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候,简墨又遇到一件麻烦事情。

之前拿到简墨魂笔设计稿的王临的公司在发现市面上又出现了新款魂笔,与自己推出的新款设计思路相近且更胜一筹,于是很理直气壮地将欧氏告上了法庭,罪名是商业机密窃取。

简墨不由得觉得好气有好笑,这世界上真的有很多贼喊捉贼,占了便宜不知道偷着乐反而贪心不足还想更进一步的家伙。他没有去告对方无理侵占自己的设计成果,不过是觉得一张小小的设计稿,没有必要太计较。何况他事先也并没有要求王临保密,看在和王临关系还算熟络的份上,不想撕破脸皮。但是这种得寸进尺的态度,似乎是不敲打敲打不行了。

通过王临给了这家公司一次警告无效后,简墨索性放弃了挽救。欧阳对各种商业手段早已经耳濡目染成为本能,他告诉简墨在拿到设计稿的第一时间就申请了专利,但王临的公司以为能够用不靠谱的合同圈住简墨并没有及时进行专利申请。所以不管是从事实来看,还是从法律角度来看,对方都没有胜算。

听到欧阳的解释,简墨就再没有过问此事。又过了段日子,王临打电话来说,公司败诉了,他也准备辞职了,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虽然这件事情简墨问心无愧,不过王临到底是因为他的原因失去了工作,简墨总想补偿点什么。

简要将王临的联系方式要了过去。至于之后王临又发生了什么,简墨在很久之后才知道。

高二的上半学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w市学生造纸大赛?”

石山中学所有拥有造纸天赋的学生此刻都集中在了余老师的办公室,传阅着一张通知。

高三的学生面露兴奋,却没有任何意外。显然他们高二的时候已经参加过这样的比赛。

“去年的比赛中,我们的总体成绩只拿了第五名,在整个W市十所高中不过是中等。不过杨涛同学在二年级组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造出了普六级的纸人,为学校挽回了一些荣誉。希望你们今年好好准备,超过往年。”余老师说到这里,有意打量了所有学生一眼,然后到:“为了保证这次参加大赛学员的质量,学校决定举行一次预选,决出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两名学生。”

“两名?”一个学生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这么少?”

造纸班的学生虽然不多,但仅仅两个参赛的名额立刻让大家都感觉到紧张起来。一时间二十多名学生你看我我看你,硝烟味顿时浓重起来。

简墨对于这种比赛并没有多少兴趣:比得再多又如何,不过是各种风格版本的人之“说明书”,根本激不起他的战斗欲。可惜,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在写造班其他的学生眼里迅速被解读成为“舍我其谁”的嚣张,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余老师也注意到这一点,不过她并没有阻止大家这种情绪冒头。学生们之间适当的意气之争有利于激发更强的上进心,是校方喜闻乐见的。因此她只是补充一句:“预选所有的原文将在公告栏公示,由校内所有造纸师公选。”

简要并没有在预选上花费多少心思,只是随便抽了一张把自己练笔的小文交了上去。

这张用圆珠笔随意地写在打废了的A4纸背面,全文不过两百字的文被贴在学校公告栏的那天,石山中学又掀起了全校性的哗然和争论。

第23章 是你的跑不掉

“他们走了,你出来了吧…你这样的黑户还是赶快去登记。万一被捉到,就不只是被遣送了。”青年声音低沉…和他爸一样。

“谢谢你。可…我儿子还在这边。”头脑一昏,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气氛突然变了。

青年冷声道:“你开玩笑吗?S9区的人全是幸存下来的孤儿,不然你以为政府凭什么提供食物配额给我们。”

这一句话猛然提醒了她。

“我这就走!”她慌忙离开。

三小时后,他按例出门。路过她时,他扔了块硬币,在碗里砸出“叮”的一声。

欧阳念完这篇短文,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光看着简墨,直到简墨终于放弃装睡,坐起身来:“你想怎么样?”

欧阳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文写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这不是想参加比赛的态度。”

“啊,被你看出来了。” 简墨一点掩饰的诚意都没有地“啊”了一声,让坐在一边的等待着好好说教一番的齐眉的脸都有些扭曲。

同为造纸班的学生,齐眉并没有其他人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慢和自以为是。相反,她清晰的头脑让她很早就同欧阳一样看出简墨在写造一途上深不可测的天赋。当然,余老师和连主任对简墨的喜爱更是固化了她这一认识。说实话,齐眉不是不嫉妒,而简墨对自己这种天赋不以为然的态度,她也同其他人一样,觉得有些惹人牙痒了。但是她是少数能够近距离接触简墨的学生,因此对简墨的真实想法多少比其他人更了解些:简墨并非是在写文一道自视甚高,也并非在造纸一道上与其他人一较高下毫无兴趣,但精于传统派手法的简墨似乎对现代派们总有些轻视——或者,与其说是轻视,不如说是不以为然。他根本没有把现代派放在心上。

传统派与现代派多年前的争斗惨烈,虽然时过境迁,大家现在都能够以一种很客观纯粹的心态来看待两种不同手法的写造,但是齐眉并不想给简墨惹上没有必要的麻烦,因此她并没有把这种想法说给别人听。

齐眉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就让别人以为谢首是个清高自傲的家伙吧。有本事的造纸师哪个不清高自傲呢?看看班上那些甚至连个婴儿都写不出来的家伙,不过是因为有了些微天赋就总是用鼻孔看其他同学。谢首比起他们,不要强太多了。

“预选的结果出来了么?”简墨见两人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瞧自己,摸摸鼻子,转移话题。

齐眉板着脸:“现在学校的造纸师分成两批。一派认为你这篇文章文字精悍结构巧妙,人物形象丰满,说明你的文字功底不错,足够资格参加比赛;另一派认为你的这篇文虽然不错,但是态度太过敷衍不端正,遇到开明的评委也许还能过关,但是如果遇到挑剔苛刻的评委光凭这字数就会被刷下来。他们认为学校去参加比赛就是为了拿奖,如果是只是单纯的炫技,在校内炫就可以了。”

欧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活该!看你这回怎么办?去不去都得罪一帮人。”

简墨翻了个白眼:得罪不得罪跟他有一毛钱的关系?是会影响他考试升级,还是会让他的笔力一退千里。既然他能够造出简要,就证明他的天赋是不错的。能力不是考别人评的,是自己挣的。那些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代表学校出赛的造纸师,对他不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只是欧阳和齐眉热心的态度太甚,害得简墨几乎打算为自己这种态度小小的内疚一下,尤其是在齐眉同是造纸师的情况下。

“去不去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为了不让连蔚暴怒,简墨不能直说不想比赛。消极应战总可以吧。

希望那些反对的人能够成功。哈利路亚。

最后投票的结果决出了上一次比赛中表现优异的杨涛,和另一位高三的,名叫高霜的女生。

如果说杨涛去年的不俗战绩让他获得这个名额是众望所归,但高霜的资格就颇受争议了。尽管造纸班的学生们多半看简墨不顺眼,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借简墨非议这个并没有压倒性优势的竞争对手。

“听说老师们最开始都是属意谢首的…”

“大家的原文都贴在公告栏,水平高低一看就知道,高霜她凭什么能出赛?”

“还不如选谢首呢。”

造纸班的学生都是心高气傲的,高霜也不外如是。她承认谢首是有才气的,但并不认为他比自己强。谢首的小说是写得不错,但是写小说并不等于造纸。因此对于自己最终取得出赛资格,高霜在欣喜之后也觉得自己是实至名归。

可惜,她的自信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牢固。在饱听了两日造纸班同学有意无意在她面前的闲言琐语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迁怒到了另一位被议论的对象身上:谢首,你要么就好好写一篇文证明你比她强,要么就干脆退出,不要参加预选。你这么搞害得弄得她受尽流言蜚语还假装若无其事,真是再狡诈没有了!

简墨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招惹了一位高三师姐。

“谢首,你为什么交了那样一篇文章上去?”写造课下后,高霜决定不再漠视同学们揶揄的目光,径直走到简墨面前质问道。

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的简墨莫名其妙地望了眼前这个穿着白裙子的高挑女生一会,看她满脸怒气冲冲,只是笑了笑,把书包甩上肩膀从旁边走过。

见简墨根本不理会自己,高霜更加不爽:“你站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齐眉站到简墨旁边:“高霜,交什么文上去是谢首的自由。你已经拿到了出赛的资格,做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高霜瞪了齐眉一眼:“你的意思是我的出赛资格是他让的吗?”

齐眉冷笑一声:“如果你理直气壮的话,何必怕别人说闲话?如果你怕别人说闲话,自然是底气不足。既然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就不要怨天尤人。再说了,出赛资格是老师决定了的。你现在找谢首是想怎么样呢?让他去找老师把出赛资格要回来吗?还是想硬逼他说自己不如你之类?给自己留点颜面吧,别让人看笑话!”

高霜被齐眉一连串的反驳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口不择言:“你——你们是一伙的!”

齐眉噗嗤一笑:“讲不清道理就搞人身攻击,你几岁了?”

这时,杨涛走了过来:“好了,都别说了。高霜,有什么意见,跟老师去反应吧。老师判断是公正的。”他特意看了一眼简墨,似乎有深意包含在眼神中。

杨涛在写造班上还是有一定威信的,言行之间隐隐有些班长的气魄。此话一出,高霜的神情就收敛了许多。

简墨虽然是写造班的学生,平日除了齐眉外,基本维持和与其他同学交往的模式。对于杨涛主动出来平息事态,他有些意外却并无反感。

想了想,简墨决定好心为自己“洗刷”一下:“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对高霜造成威胁。或许我的文是有一二出彩的地方。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一件作品出来。可据我所知,班上的同学至少都出过一件完成品了。高霜的作品好像还并不是婴儿级别。所以你们完全不必这么把我放在心上。”说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欧阳还在等我们吃午饭。”

齐眉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简墨,似乎奇怪他居然有耐心对其他人解释这么长一段话。但她当着其他人的面也没有表示出来,只是应了一声:“走吧。”

不过在午餐上,欧阳给简墨和齐眉带来一个特别的消息。

“这次大赛欧氏集团作为赞助商有两个推荐名额。我已经跟我爸要过来,你和齐眉去吧。”欧阳得意眨着眼睛,似乎在说快来表扬我吧。

齐眉大喜:她的天赋虽然还不错,但并没有把握排入写造班前两位,尤其是高三生同在的情况下。高兴之后,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简墨一眼:“该你去的怎么也跑不掉的。这次你该不会还要退出吧?”

简墨有些无奈:“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热衷让我参加比赛。”

欧阳用筷子尖戳着土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阿首,你根本不知道这种比赛对你将来的前途有什么影响!这样正式的比赛取得的名次是被所有大学的写造学院认可的。在高考志愿中如果填报这些写造学院,会依据参赛级别和取得名次给予不同的加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写造班的同学为了一个出赛名额争得脸红脖子粗了吧?”

原来如此。简墨心想,难怪连蔚没有在学校费力为他争取这个名额,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跑不脱这次比赛吧?看在欧阳这么努力弄这个名额的份上,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参赛。连蔚与其费力说服自己参赛,不如作壁上观自己自动跳坑。

逃不掉的比赛转眼就到了。

简墨站在门外仰头看。

竞赛场地并不在石山区,而是从石山区出发,越过铁门区、铜花区、金瓦区才会到达的玉壶区。玉壶区最好的玉壶高中也是整个W市最好的高级中学,无论是师资还是硬件都是首屈一指。

此刻W市未来的造纸师们都聚集在了这里,加上送考的老师和家长们,整个校园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简墨看得就是这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

会有多少生命从这里一群学生们的笔下诞生呢?会是漂亮娇俏的少女,还是高大威猛的青年,是慈祥可亲的长者,还是温柔细致的妇人…如果他们中间有天赋超人的家伙,或许还会写出非常出色的人物:浪漫的诗人、优雅的钢琴师,严谨的科学家,激情的舞者…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出身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大概体会不到这种美好。简墨眯起眼睛,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感受着周围的人来人往,就好像他能够看到他们的与前世不同的灵魂一样。

齐眉站在简墨身后,看前面一眼又看他一眼,问:“你看什么呢?”

简墨仰头伸了一个懒腰。阳光太好,让人有些想睡觉,尽管他不过起床两小时而已。听见齐眉的问话,他不无恶意地说:“我在想那——如果我是那些原人激进分子,今天在考场里按一个炸弹…”

齐眉一拳砸向他的背,竖眉怒道:“你说什么鬼话呢!”她用头别了一下旁边,“你没看见周围的警戒,都是明枪实弹呢!被他们听见的话,小心被赶出去。”

简墨果然发觉最近的两个穿迷彩的安保人员在冷冷地审视着自己。苦笑了一笑,他耸耸肩膀,算是表示歉意:他怎么知道一场小小的比赛居然还有警卫环场?

“真是个傻逼!”有人在背后毫不留情地嘲笑。

简墨回头:一个穿着名牌休闲服的男生正傲慢地抬起下巴睨视着他,毫不介意被被骂者本人发现:“傻逼,第一次参加比赛吧?”

齐眉怒道:“你怎么骂人啊?”

简墨无奈扶额:姑娘,你这种战斗力不行啊!

果然,名牌休闲服男生对齐眉的质问嗤之以鼻,一副“我就骂你了怎么样了”的贱笑:“本来就是个傻逼,难道还说不得?”

简墨看了男生两眼思索了一小会儿,向刚刚瞪视自己的安保人员请教:“如果打人的话,会被取消比赛资格吧。”

安保人员表情十分不好看:“你们最好别惹事。”

男生乐了:“是啊,打人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怎么,你想打我?”

简墨摸摸鼻子,抿嘴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啊。”话音未落,拳头就向对方的鼻子上招呼过去。

平地一声惨叫起,男生两管鼻血甩了个抛物线后,蜷倒在地,撒了一脸梅花朵朵开。

齐眉瞪大了眼睛,气急道:“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不等她再说什么,安保人员已经扑过来,扭住简墨的两只胳膊,把他按蹲在地上。

简墨非常顺从地做出让人安心的动作,反而让几名安保不安心起来,凶神恶煞地威胁道:“小子,老实点。乱动的话,就让你好看!”

第24章 卖原文的小女孩

说实在的,简墨暂时不想给简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老大已经这样了,老二还是让他/她晚点来吧,前世的二胎开放都还没有那么快呢。只是他同样不想在这样受人瞩目的赛事里削连蔚的脸面,所以一路都在想办法让自己错过这场赛事。无奈齐眉得了连蔚的嘱托,让他各种诡计都没法得逞。没想到进了赛场,倒有了机会。这真是天赐良缘,不,良机啊。

“你别担心我了,先去比赛吧。”被押送进赛事组织委员会的办公室,听到主事人愤怒地宣布自己被取消资格后,简墨心情愉快地对愁眉苦脸的齐眉说。

齐眉恨不得用眼刀把他戳成筛子,撂下一句狠话:“等我比赛完了,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连主任,看他怎么收拾你!!”

还能怎么样,不过是被念叨几天而已。简墨毫不客气的选了一张宽大的皮质老板椅,往椅子上一靠,合上眼睛心里美滋滋的:哎呀,躺在上面小睡一会不要太舒服啊。至于门口两个手握真枪实弹看守自己这个不安定的可疑分子的“门神”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就行了。

睡了不过五分钟,简墨就从朦胧中被吵醒。

微微睁开眼睛,他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被人推了进来。

看守他的两名安保问道:“这个小丫头又是犯了什么事?”

送人来的安保不屑道:“一个卖原文的枪手!居然大模大样在校门口兜售,当兄弟们都是摆设不成?”

看守的安保扫了一眼小女孩,没好气地说:“去那边老实呆着。”

小女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一脸淡漠或者说麻木地慢慢向里面走。身后的安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自顾自地说:“按我说,这种枪手就应该在牢里关个几年再放出来。每次不过是拘禁几天就放了,真是害人。”

另一个安保噗嗤一声笑了:“关个几年?你听说了吗,陈一秀的助手其实就是他的枪手呢。造纸天赋高不代表控文能力好。那些所谓的大师,有几个是真的完全靠自己的本事完成写造的?说的好听是帮助大师收集资料,实际上就是枪手!”

“唉——现在的造纸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也听说了,现在一个好的枪手在造纸师当中可是很抢手的呢!”

“是啊,在写造圈子里,混得好的造纸师养几个枪手已经差不多是公开的秘密了…”

真是又是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现代派的写造原文已经让简墨叹为观止了,本来以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下限了。结果事实证明了,在利益的驱动下,人类总有能力再次突破极限。

有造纸天赋的人,居然连那种说明书都写不清楚?

简墨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以为造纸天赋实际上是一个人对文字的敏感度和操控能力,也就是上一世里所谓的才气和灵性。但一个被公众认可为造纸大师的人居然需要依赖枪手进行造纸,这说明事实和他以前想当然的理解似乎有些两样:造纸天赋这个东西,和本人的文才无关?

那么,造纸天赋到底是什么?难道真是与生俱来的某种特质?简墨再度陷入了畅想的狂热。

在简要诞生之后,简墨曾经对照纸人等级划分标准对简要进行评估。最后认为他已经无限接近异级纸人的各项属性,是一个多智近妖武值爆表的特七级。简墨曾近有些自负地想过,如果不是当时他对自己的能力判断有误,加上对这个世界的异级并无了解,所以不曾在简要的设定中涉及异能,否则的话,简要的等级很可能不会止步于特七级——或许,他对自己造纸天赋的估算还可以再向上…靠一靠?

传说中仅占造纸师2%的异造师,到底是什么样的?异级纸人又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呢?

如果说纸人的天赋是通过造纸师对这种天赋的了解然后通过文字传递过去的,那么异级纸人又怎么解释?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写出异级纸人的异造师自己是有异能的。如此,异造师又是怎么理解异能,然后把异能传递过去的呢?

莫非天赋赋予的自圆性不仅仅对天性赋予有用,对天赋赋予也有效用?简墨猜想。

连蔚曾说过,当写造原文符合一致性,合理性,深广度三项基本原则后,造纸原理就会被激活:人类的性格、情感爱好微妙且具有多面性。即便是类似穷举法现代派在实际写造中也无法把一个人所有的特性全部设定好的。而这部分空白的特性会由造纸原理随机地选择一种进行“填补”,而这一种特性必须能够与其他既定下来的特征构成一个“圆满的人格”——也就是依旧在满足三项基本原则的前提之下。

这种造纸原理的特性被称为自圆性,取“自圆其说”之意。

自圆性的发现源自很久以前造纸师联盟的一位造纸师的一次有趣的造纸:他将自己所写的两个完全一样的原文同时投入化生池中,得到一对“双胞胎”。这对“双胞胎”在外貌体型、天赋技能、性格表现上完全一致。然而仔细观察过一段时间后,这位造纸师发现两人的性格外在表现虽然差不多,本质却完全不一样。同样是活泼的个性,同样是喜欢与人说话交流——一个非常讨人喜欢,总是在恰当的时机做恰当的应对,与之相处如沐春风;另一个就让人有些敬而远之——对自己的才能非常自负,凡事抢尽风头,唯我独尊。

当造纸师再次重温这对“双胞胎”的原文时,发现自己对两人深层次的性格并没有做明确设定,因此在造纸过程中发生了明显的偏差。

但由于自圆性的选择是随机的,所以具有不确定的风险。这是造纸师无法控制和完全杜绝的。但在造纸的过程中,造纸师往往会对重要的天性和天赋尽可能地进行最详尽设定,以保证作品在大方向不偏离预想。一般来说,造纸师塑造的人物性格越立体细致,不可控性越低,反之则越高。

如果自圆性真的可以对天赋赋予如同对天性赋予一样进行“空白填充”的话,同理可见:当异造师对异能的设定符合一致性,合理性,深广度三项几本原则时,造纸原理同样可能被激活?

简墨有些懊恼得抓抓头发。他现在有一种冲动马上去构思出一篇异能文来验证下自己的推测是不是正确。虽然市面上的写造原文和关于写造技巧的书挺多的,但是多数只涉及普级水平,而且等级越向上越少。涉及特级的就已经寥寥无几,异级根本无处可寻——造纸师中仅占2%的异造师,他们的经验又怎么可能轻易公之于众?

可简墨早已经决定自己在拥有自保能力前不再弄出一个“儿子”来,这样一来又怎么证明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呢?

在不再造出一个纸人的前提下,自己是不是可以想点别的办法?简墨放任自己的思维脱缰地狂奔着…

正在自我世界里烦躁得想挠墙的简墨突然听见有一个十分好听的萝莉音在耳边问道:“你是造纸师吗?”

简墨怔了一下,从臆想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他发现原来是那个卖原文的小女孩在问他。

小女孩长得瘦瘦高高,十分柔弱,一张小脸给人精致却冰冷的感觉。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微黄弯曲的头发扎成两个高高的马尾,鼻子秀挺,嘴唇粉嫩,双颊上几粒浅褐色的蝴蝶斑,左耳上带着一只小巧的银粉色铃铛,看上去洋娃娃一样的可爱。

简墨内心莫名生出一种违和感,却一时找不到哪里有问题。但对于一个小女孩的询问,他还是不好拒绝:“造纸师?不是。“

小女孩歪着脑袋,似乎有些好奇,但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好奇的表情:“你不是参赛选手吗?”

简墨笑了笑:“我都还没有一件作品,怎么也不能被称为造纸师吧——只是有天赋而已。而且就算有作品,也并不是所有天赋者都能成为造纸师。”

造纸师需要得到造纸管理局的官方考核认定才能正式取得资格,不是是个天赋者就可以自封的。

小女孩望着他,幽幽地叹道:“都一样。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