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京城有身份有地位的纨绔,他不爱跟田锐栋这群人玩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太蠢,蠢得他怕自己跟他们站在一起,别人会以为他跟他们一样蠢。

说完,他弯腰伸手去捡地上的匕首,想从匕首上找到一点线索。

“等等。”

轻风拂过,带来淡淡的香味。陈蔚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白狐斗篷的少女徐徐而来,他弯腰的动作顿住了。

“陈公子,小心匕首上有毒。”花琉璃在离陈蔚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转头看向跟她一起过来的花长空,“三哥。”

花长空蹲在地上看了几眼匕首,起身道:“报官吧,这把匕首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扭头看向田锐栋,算这小子命大,这种毒有时候会用在射杀敌方将领的箭头上,由于制作过程非常麻烦,世间已经没有几人能够制作这种毒,所以一滴药价值千金。

如果田锐栋死在这把匕首上,算得上是死得金贵了。

“报官,马上报官。”陈蔚面色沉下来,转头对身后其他小厮道,“马上回府清查,哪些人与这小子交好,他平日喜欢去什么地方,还有跟府外什么人来往过。”

这个小厮进府已经有三四年时间,做他的贴身小厮近两年,他从未想过,看似不起眼的人,差点害了他们全家。

大理寺中,大理寺卿摸了摸自己脑袋上越来越稀少的头发,长长叹息一声。部门中积案不少,英王那边天天盯着福寿郡主差点被毒杀的案子,而皇上还让大理寺密查东宫刺杀案,他已经连着好多天没睡踏实觉了。

“大人。”

看着属下匆匆跑来的姿态,大理寺卿就知道,肯定又发生了京兆府无法的处理案子,被推到了大理寺这边。

“又发生了什么案子?”大理寺卿摸了摸稀疏的头发,再次长长叹息。

“陈家公子派人来报案,说有刺客潜伏在他身边,冒充他的小厮,欲刺杀田家二公子。”

“哪个陈家,哪个田家?”大理寺卿还在努力挣扎,希望陈田两家,不是自己想的那两家。

“就是……贤妃的娘家跟容妃的娘家。”

大理寺卿手一抖,拔下了几根本就脆弱的头发。

他抖着手看着掌心的头发,气极道:“最近是怎么回事,刺客们都出来接生意创收吗,短短一个月内,发生几起刺杀事件了?”

“大人,您且息怒。”大理寺少卿走进来,神情平静道,“凡是要往好处想。”

“还能有什么好事可想?”大理寺卿把心爱的断发扔在地上,把官帽戴在了头上,用嫉妒地眼神看了眼大理寺少卿脑袋上浓密的头发,“最近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几桩涉及贵人的刺杀都没有成功,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好事。”大理寺少卿裴济怀见长官盯着自己的头发瞧,知道他见不得别人头发好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语双关道,“您想开点。”

“被英王堵着追问查案进度的人不是你们,你们当然想得开。”大理寺卿惆怅地抹了一把脸,“本官现在见到跟英王有关的人就头疼,济怀啊,今天这个案子辛苦你一下,你去处理。”

裴济怀沉默了。

大理寺卿捂着遮住发顶的帽子,看着他不说话。

裴济怀无奈地作揖道:“下官领命。”

大理寺卿满意了,头发多的人,就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裴济怀赶到案发现场,看到田锐栋等纨绔旁边站着一位女子时,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这姑娘的头发真顺滑浓密。

“孤听说这里发生大案了?”一个好听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身望去,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马车四周围满了卫兵。

马车帘子微微晃动,一只白皙的手掀起车帘,露出了坐在马车里的人。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裴济怀连忙行礼。

“在外面裴少卿无需多礼。”太子从马车上下来,“孤就是随意过来看看。”他扭头看向众纨绔子弟,眉梢微挑,“这么多人,挺热闹。”

“殿下。”花琉璃看到太子,把手从斗篷里伸出来,远远朝他福了福。

“这丫头怎么也在?”太子迈步走向花琉璃,见她白皙的脸蛋被斗篷遮住了大半,伸手拉了拉斗篷边上的狐毛,“今天也去看蹴鞠比赛了?”

“三哥带我去凑了会热闹,殿下,你方才也在?”花琉璃把斗篷帽子拉了下来,“臣女怎么没看见你?”

“没有。”太子把手背在身后,“朝中有位致仕的老臣病了,孤代表父皇去探望一番。”

“裴济怀。”太子朝躬立一旁的裴济怀道,“去查案,无需在意孤。”

“是。”裴济怀心想,你一个太子站在旁边,谁能做到不在意?

街对面的茶楼上,男人把茶杯砸在了手下头上。

“绝不失手?嗯?!”

“请公子饶命。”

“我饶了你,又拿什么向主公交待?!”男人起身,一脚踹向手下肩膀,“上一个跟我说不会失手的废物,尸体埋在黄淮县,坟头已经开始长草了。”

“求公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手下被砸得头破血流也不敢说话,“属下绝对不会再失手。”

“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男人气得双目赤红。

“那……那属下换个说法。”手下连忙道,“属下肯定能把事情办漂亮。”

“呵。”男人冷笑,想喝口茶冷静一下,伸手去拿茶杯才想起茶杯已经被他用来砸人了,忍不住又踹了手下一脚,“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花家的那个郡主给抓回来。”

一个破坏他三次计划的女人,他不会让她太过轻松的死去。

“是,属下领命。”

等公子离开后,这个手下眯着眼睛看向街对面,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

本来他的杀人手法跟轻功是杀手中最厉害的,可是因为眼神不够好,只能屈居第三。

大夫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只爱吃肉,不爱吃菜造成的。

依他看,那个大夫纯粹是胡扯,兔子天天吃草,不还红着眼睛么?

“大哥。”另外一个手下凑过来,小声道,“公子骗你的,上个办事不力的人坟头没有长草。”

“他还没死?”手下心中一喜。

“那倒不是。”这位手下摇头,“大冬天的,坟头长不出草来。”

“滚。”

“咦?”花琉璃突然觉得有些冷,于是把斗篷帽子又戴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手下:我是一个莫得……视力的杀手。

第19章 想都不要想

见花琉璃怕冷的模样,太子笑:“外面冷,早点跟长空回去。”说完,他回头看了眼被大理寺官员收起来的匕首,眼神渐冷。

“殿下,微臣与舍妹告退。”花长空不想加入皇子之争中,他扭头给小妹打个眼色,示意她不要逗留,赶紧走。

花琉璃向太子福了福,跟在花长空身后朝马车走。

“郡主。”田锐栋见花琉璃要走,小跑着追上去,“郡主,鄙府有些温养身体虚弱的药材,明日让人送到贵府可好?”

“多谢田公子好意,但我身体是多年毛病,需得慢慢调养。”花琉璃温软一笑,“是药三分毒,我这样的身体……”

她释然一笑:“罢了,不说这些小事,田公子,告辞。”

田锐栋恍惚地目送花家兄妹离开,良久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案发现场:“那个想杀本公子的小厮呢?”

太子见田锐栋一脸傻气,叹了口气。田家真是祖传的脑子不好,命差点丢了,还不忘向姑娘献殷勤。

花家世代出名将,能够带兵打仗的都是聪明人,这两家后代不合适。

门不当户不对,连脑子都不匹配。

“田锐栋。”太子开口,“最近没事不要出门,孤不想下次见到你,是在大理寺的往生室。”

田锐栋抖了抖,他忽然反应过来,方才若不是福寿郡主唤他一声,他想去跟郡主说上几句话,那他……

想到这,田锐栋浑身冒着冷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抖着手向太子行礼道:“多谢殿下提醒。”

“殿下。”裴济怀对太子小声道,“匕首上的毒,是价值千金的秘药,一年前护国大将军射杀敌方首将,箭头上就涂有这个。”

决定大晋与金珀国战场输赢的转折点,就是一年前护国大将军射杀了金珀国名将图卡,从此金珀国节节败退,就连亲自带兵的二皇子也被活捉。

战场上若是能射杀敌首,是鼓舞士兵的最好办法。但是图卡作为金珀国最优秀的将领,浑身上下都穿着金甲,几乎没有任何肌肤暴露在外面。

唯有眼睛。

两军交战,花应庭能一箭把其射杀,这是何等神勇的箭术?

只可惜这样的神将,在攻打克尔城时受了重伤,无法再上战场。太子看着被木盒装起来的匕首,语气冷漠:“幕后黑手,不仅想挑起英王与宁王的矛盾,还想让人猜忌花家?”

裴济怀不敢说是还是不是,他只是一个查案的,能做的只有找到杀人凶手,别的他不敢乱猜。

一日后,京城各部门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街上的小偷小摸被抓得干净,花街柳巷也受到了最严格的盘查。

“公子请息怒。”

“息怒?”男人捂住胸口,差点吐出血来,“短短一日内,我们安插在京城的人被清扫大半。若不是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次次失手,泄露了踪迹,我们又怎会折损这么多人?”

“公子,京城里这些百姓狡猾得很,我们的人有一半都是被他们检举揭发的。”手下劝道,“公子,时局于我们不利,我们先离开吧。”

男人终于没有忍住,把心头血吐了出来。任他百般谋算,可人算不如天算,他算不了京城里那些神出鬼没,当面对人微笑,背后就跑去报官的百姓,也算不了计划中总会出现的意外。

大晋京城这个地儿,不仅皇室朝臣擅算计,连百姓都笑里藏刀,表里不一。

“传讯给各暗桩,找机会离开京城,注意不要引起他人怀疑。”男人用手帕缓缓擦去嘴角血迹,抬眸看向站在角落里的男人,“五三。”

“公子?”被叫住的手下抬头看男人。

“还记得我昨日的命令吗?”男人沉着脸,“你留在京城,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花家那个郡主给我抓出来。”

若不是这个人,他不会接连失败这么多次。

事到如今,唯有把她交给主公,才能平息主公的怒气。

“是。”五三道,“请公子放心,属下已经着手准备了。”

听到“放心”二字,男人又吐出一口血来,近一个月来,他何时放心过?

“京城里的人,就是吃得太好,闲得太无聊,没事都要折腾出阴谋诡计。”鸢尾给花琉璃整理着发间的凤钗:“郡主,今日去参加宫宴,您可要小心些。”

“没事,我这个人身娇体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跟她们起争执的。”花琉璃摸了摸眉间的额坠,接过丫鬟端上来的银丝面吃完,“三哥那里吃了么?”

“您放心吧,三公子心里有数。”鸢尾帮花琉璃补上口脂,“时辰不早,郡主,我们该出门了。”

皇室举办的宫宴,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去参加。这代表着身份与地位,一些落魄的皇亲国戚,为了维持表面的荣光,想尽一切办法都想把自己名字塞进邀请名单中。

进宫门的一段路,早已经用清水泼街,洒扫得干干净净。道路两边整齐排列着禁卫军,保证每位入宫人员的安全。

这是花琉璃第一次参加皇宫年宴,内心还有那么点好奇与期待。

外臣的马车是不能在宫中行走的,进宫以后,花琉璃就从马车出来。她仰头看着挂满各色灯笼的四周,眼中满是惊艳。

“小心看路。”花长空伸手扶住她下马车,有太监过来引路,带他们往办宫宴的大殿走。

平日不觉得皇宫有多美,但是到了今夜,花琉璃才感受夜色中的朦胧美。奇花异草在烛色下若隐若现,身姿窈窕的宫女提着宫灯穿梭期间,偶尔丝竹之声传来,恍若仙境。

“王爷,前面好像是花家的公子与郡主。”随侍太监见前方有人,仔细辨认一番后对英王道,“王爷,可要奴婢叫住他们?”

听到身后有动静传出,花琉璃扭头看去,见是英王与五皇子,朝他们礼貌一笑。

风起,吹起挂在旁边树枝上的灯,灯火摇曳,给灯火下的女子,也染上了几分出尘之色。

英王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闪过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自己尚未回过神,双脚已经走到了花家兄妹面前。

“王爷安,五殿下安。”

“不必多礼。”英王回过神来,他注意到花琉璃穿的斗篷上,绣着环环绕绕的缠花枝,虽然不如牡丹芍药美艳,却十分柔美可人。

往日里,他向来嫌这种绣纹过于素淡。

“既然巧遇,那便一起走吧。”英王邀请兄妹二人同行,时不时询问一下军营里的士兵生活,以示自己的亲近与关心。

五皇子面带微笑地跟在英王身后,端得是风度翩翩,如玉如月。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皇子们约好了进宫的时辰,半路上他们又遇见了宁王与沉默寡言的四皇子,四位皇子凑在一块儿,很有声势。

从表面上看,花琉璃看不出这四位皇子各怀心思,就连性格比较暴躁冲动的英王,也是一副体贴好兄长的模样。

穿过宫道,花琉璃看到了大殿外宽敞的空地,远处有一队提着宫灯,抬着步辇的宫人朝大殿门口走着。

整座皇宫,能毫无忌讳地乘坐步辇的人只有三个。

圣上、太后还有太子殿下。

花琉璃侧首看向四位皇子,他们的表情疏淡,看向那行人的眼神中,带着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情绪。

嗨呀,没想到这些皇子们也搞小团体排挤这种事。

他们四个凑一块儿,却不跟太子殿下玩,现在看到人,也一脸“我们高攀不起你,我们不跟你玩”的表情。

小伙子们,知不知道嫉妒使人丑陋?

花琉璃捂着嘴咳嗽几声,拉着花长空快步来到太子面前,行礼道:“太子殿下安。”

她花琉璃,绝不跟这些爱搞排挤的小团体同流合污。

“小丫头,今天盛装打扮了?”太子看到她,轻笑出声,从步辇上下来,“你第一次参加宫宴,很多事情不懂,等会陪坐在皇祖母身边就是。”

花琉璃问:“会不会越矩了?”

“皇祖母是天下百姓的祖母,小孙女陪着祖母坐,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太子偏头,仿佛才看到四个向他拱手行礼的兄弟,“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四位皇子口称不敢,还是坚持把礼行完,才跟在太子旁边。

太子没有理会他们,俯首小声问花琉璃:“来之前,有没有听孤的话?”

花琉璃愣了愣,随即便明白太子的意思,小幅度点了点头。

“等下进去不用说话,听孤的安排就行。”太子看着花琉璃发间的步摇轻轻晃来晃去,晃得他有些眼花,忍不住胡伸手把斗篷上的兜帽给套在了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