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人。”

“陛下,林舟林大人已经调回京城,只是京城没有合适的空缺,所以暂时赋闲在家。”

“那今晚就去林妃那里,朕刚好跟她说说安排林舟的事。”

昌隆帝正准备去四皇子生母林妃那里,就听太监来报,太子要见他。他停下脚步,让宫侍把太子迎了进来。

“这么晚来找朕,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昌隆帝见太子脚步匆匆,心疼地让太子坐下再说。

“父皇,儿臣今日回宫时,发现一些享乐场地灯火通明,丝竹之声连绵不绝,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太子面带忧色道,“大晋在您的治理下,越来越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裕。但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百姓越来越沉迷享乐,声色场所夜夜笙歌,这不利于我们大晋长治久安,世代繁荣。”

“当然,适当的娱乐是必须有的。”太子见昌隆帝沉思不语,补充道,“再过不久各国使臣就要抵达我们大晋,若是让使臣们误会我们大晋百姓只知沉迷享乐,岂不是有损我大晋颜面?不如趁着现在这段时间,把这些乐坊排查一番,查清是否有强卖妇女幼儿、官员流连烟花场所、打杀坊中奴仆、暗娼等现象,再让他们管理经营?”

“你说得有理。”昌隆帝沉吟片刻后点头,“你明日便安排人去处理这件事。”大晋这些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是好事,但过于沉迷享乐也是让未来充满了隐患。

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危机意识,还有拼搏向上的精神。

哒、哒、哒。

无数珍珠掉落在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寒无视了这些在地上弹跳翻滚的珍珠,走到宽大的铜镜前站定,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问身边伺候的小厮:“本公子长得不好看吗?”

“公子容貌天下无双,世间无人能敌。”小厮高举着托盘,不敢抬头看云寒。

托盘里是个空荡荡的锦囊,四周洒落着几粒珍珠。

云寒挥手把托盘打翻,面色十分难看。自从他出现在金玲苑以后,便引得无数女人疯狂,前几日还有两个县主为了他翻脸成仇。

可是今日那个女人看到他的反应,简直就是他的奇耻大辱。

“派人去打听,花琉璃与姚嘉敏平日爱好是什么。”云寒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他拿起托盘里的锦囊随手把玩着,“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我要让她们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公子,主公的意思是让您靠近嘉敏郡主,您何必……”

“你懂什么?”云寒打断小厮的话,冷笑道,“人性本贱,若有人发现原本追求自己的人,忽然看上了别的女人,感情会变得更为浓烈。”

“奴不明白。”小厮肩膀微微发抖,他在害怕。

“你自然不会明白。”云寒眼神冰凉如腊月积雪,“女人……”

“呵。”冰凉的眼神中染上了讥诮,“为了情爱,她们可以放弃一切。”

“公子,花琉璃临走前不让你接待其他人,说明您对她而言已经有些特别了,说不定是因为有其他人在场,才故作冷淡。”小厮道,“奴相信您。”

“好奴儿。”云寒拍了拍小厮的头顶,小厮仰头看向他,露出没有喉结的脖颈。

太子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养了一只白猫,这只猫好看极了,连叫声都比其他猫儿悦耳。

只是这只猫特别淘气,今天去采花,明天去摘果,还差点被人抱走。

太子狠狠骂了一顿想抢走自己猫的人,仍不解气,回到宫里给小猫做了一个精致的笼子。

小猫趴在笼子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喵喵叫声,很是可怜。

太子心一下子就软了起来,他想把小猫抱进怀里,帮它梳身上的毛毛。

“谁让你沾花惹草的?”

小猫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会跟其他人跑么?”

小猫歪了歪毛绒绒的脑袋,伸出爪子挠笼子。

“唉。”尽管小猫什么承诺都没给,太子还是毫无原则地打开笼子,让猫儿出来了。

看着大摇大摆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小猫,太子抱起小猫,亲了亲它的耳朵:“你可是孤的猫。”

“殿下,殿下。”

太子睁开眼,见太监神情关切地跪在床边:“您可是被梦寐着了?”

“无事。”太子坐起身,“孤只是梦到有人来抢孤的猫。”

小太监满脸茫然,猫?

什么猫?

东宫里,没有养猫啊。

“替孤更衣。”

“殿下,时辰还早,您再睡一会吧。”

“不,孤今日有事要办。”

日头刚出来,金玲苑的管事就听到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有些不高兴拉开门走到过道上:“吵什么吵,这会儿还没开门迎客呢。”

待她看清楼下站着的人大多穿着大理寺官袍以及衙差袍,吓了一大跳,赶紧挤出笑小跑到楼下:“各位官爷,请问有何要事?”

“共创美好京城,人人有责。”衙差把一份通知递到管事面前,“近来衙门接到不少匿名举报,说一些乐坊存在私自买卖人口,虐待奴仆的情况,针对此类事件,京兆府与大理寺要进行严查。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官爷,咱们这里是正经乐坊,坊里的乐师舞女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正经人,哪敢做违法乱纪的事。”管事扫了一眼通知,里面的内容看得她心惊肉跳,“请各位官爷明察。”

她连忙从袖笼里掏出一叠银票,往衙差手里塞:“各位官爷还没用早饭吧,各位请用些早茶……”

“管事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按大晋律法彻查,贵坊若无违法的行为,我等自不会为难。”衙差看也不看那些银票,神情严肃。

“查吧。”

低沉悦耳的男声传到管事耳中,她循声望去,看到门口站着一位长身玉立,容貌非凡的俊美男子。

没想到世间还有比云寒更好看的男人?!

纵是见惯各种公子美人的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37章 禽兽

衙差哪敢收管事的银钱, 在看到管事掏出钱袋时,他后背上就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万一让长官误会他是收受贿赂的人, 以后还怎么在衙门干下去?

见管事没有坚持把钱往自己手里塞,而是望向门口, 衙差松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眼, 这人是跟大理寺官员一起来的,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大理寺的裴大人对他挺客气,可能是跟着一起过来瞧热闹的公子哥。

京城里一些有钱有势的公子爱好奇怪得很, 有喜欢假装乞丐的, 有喜欢跑去茶馆说书的, 还有喜欢修道,待在道观里不出来的。像这种只喜欢凑凑热闹的有钱人,已经算比较正常的那一种。

这次清查格外严格, 连大理寺少卿都亲自出马了,可见陛下有多看重京城的精神风貌建设。

怪只怪这家乐坊运气不好, 由大理寺少卿亲自带人查抄,他们检查的时候,肯定会比其他几队更严格。

“报, 名谱与实际人数对不上。”

“报,两名舞女、一名堂倌、两名乐师户籍有问题。”

“大人,这家店里藏着违禁的药物。”

“收入与缴税数额含混不清,有偷税的嫌疑。”

短短半个时辰内, 金玲苑就被查出不少的问题,有些事情若是不细查,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今天由擅长查案的大理寺亲自出马,自然几眼就能看出哪些人不对劲。

能进入大理寺办事的,谁没有一技之长,让他们来查这种乐坊,已经是屈才。

裴济怀坐在椅子上,假装没有看到太子的随侍把凳子来来回回擦了三遍,太子才坐下去:“公子,这家乐坊问题颇多,微臣等人恐还要耗费一些时间,您事务繁忙,留在此处会不会耽搁您?”

“我只是跟过来看看,裴少卿继续办案,不用顾虑我。”太子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裴济怀知道,这位并不是可以随便敷衍的主。

见太子不愿意走,他也不强求,继续听收下的汇报。

“大人,坊中大部分人已经到了,还有一位琴师以及几位住在坊外的舞女未至。”

“那个琴师也住在外面?”裴济怀挑了挑眉。

“回大人,琴师住在坊中。”

“那他为何不下来?”裴济怀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大理寺查案,不配合者以嫌犯论处,只能带回大理寺慢慢审问了。”

被衙差带出来,抱怨连连的乐师舞女们听到这句话,全都不敢说话了。他们最擅长察言观色,一看这位大人动了真怒,谁也不敢上去惹事。

舞女乐师们挤挤挨挨地站在舞台上,各个垂首缩肩,怕自己成了那个被杀鸡儆猴的鸡。

“抱歉,在下起得太晚,让各位官爷久等了。”楼道上,一个男人徐徐而来,他穿着宽松的素袍,青丝未束,似笑非笑地看着楼下众人,“不知各位官爷,有什么事需要我等出面。”

“京城的平安关系每一位百姓,本官来此处,是为了每一位百姓的安全作想,并不是刻意为难诸位。”裴济怀看来人披头散发,身后还跟着个身材娇小的小厮,皱了皱眉。

见裴济怀盯着自己披散的头发皱眉,云寒嘴角带笑道:“抱歉,在下出来得急,未能正衣冠,失礼了。”

管事见摇钱树下来了,赶紧给他打眼色,今天坐在这里的人身份都不简单,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些,别惹了祸。

云寒没有管管事打来的眼色,目光扫过大堂众人,最后落到一个锦衣华服玉冠束发的男人身上,然而对方却无视了他的目光,连头都未抬一下。

“请二位把户籍拿出来,我们要一一核对。”

小厮闻言看了云寒一眼,云寒朝他点了点头。小厮从怀中掏出两份户籍,快步下楼把户籍交到一个大理寺办事员的手中。

办事员接过户籍,还没打开看就道:“管事,你们这里怎么让小姑娘充作小厮打扮?”

“什么小姑娘?”管事愣了愣,见这位官爷盯着小厮看,顿时明白过来。因被云寒当做空气,心里有些不畅快的她,扭头看向站在回廊上的琴师:“云寒,我让你留在坊中,是想让你哄贵客们开心,不是让你养小美人在身边寻欢作乐的。”

小厮满脸诧异,没想到大理寺办事员会这么说:“官爷,小的乃是男子,只是长得有些像小姑娘罢了。”

办事员没有理会她,打开户籍看了两眼,抬手让人把小厮抓了起来:“是男是女,我一眼便能看得出,无需解释。身为女儿身,却假用男儿户籍,先抓起来再说。”

在大理寺混了这么多年,若是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他还有什么脸留在大理寺?

“什么,你竟是女子?”云寒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厮竟然是一个女人,他诧异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被哄骗的怒意。

“公子,奴心仪公子,妄想以小厮的身份靠近公子,请公子原谅我。”小厮想要挣脱衙差的手给云寒跪下请罪,可是今天的衙差拿出了十分的力气,拽着小厮纹丝不动。

“大人,这是一份假户籍。”办事员把户籍递到裴济怀面前。

“永州府下发的户籍。”裴济怀看了眼这份假户籍,“本官早年曾到永州府游学,这些年对永州府颇为怀念,请姑娘跟本官讲讲永州府的山水吧。”

小厮结结巴巴讲了几个地方,裴济怀轻点着桌面,语气冷淡:“带回大理寺。”

等小厮被拖下去以后,裴济怀抬头看向站在回廊上,神情冷淡的琴师:“这位琴师,也一并带回去。”

“大人,在下的户籍也有问题?”云寒缓缓走下楼,朝裴济怀行了一个大礼:“大人,在下也是受害者。”

管事虽然对云寒不满,但又不想这棵摇钱树出事,赶紧道:“请大人明鉴,那个小厮在乐坊里已经干了两三年的活,云寒三月前才到鄙坊,他们绝无可能是同伙。”

“啧。”一直没有出声的锦衣公子瞥了眼琴师,不耐道,“有没有问题,大理寺自会给他一个公道。若万事皆由你们说了算,还要衙门做什么?”

“贵人,话虽这么说,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若是没了头牌,哪还能开得下去。”管事赶紧陪笑道,“贵人……”

“还想开门做生意?”锦衣公子站起身,“金玲苑违反数条大晋律例,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必须歇业整顿。”

管事心中一紧,她扭头去看裴济怀,见这位官员竟没有反驳这位公子的话,心里隐隐意识到不妙,赶紧道:“大人,昨日还有两位郡主娘娘发了话,说要来听云寒弹曲儿,诸位若是把云寒带走,又让鄙坊关了门,待郡主娘娘问起来,小的没法向郡主娘娘交待啊。”

听到“郡主”二字,锦衣公子的目光落到云寒身上,他带着寒意的眼神里有几分挑剔:“昨天两位郡主看中的就是他?”

“对对对。”管事以为锦衣公子不敢得罪郡主,连忙道,“两位郡主对云寒很是满意,临走前还付了不少银钱,不让云寒给其他人弹曲呢。”

“既然是两位郡主看中的……”锦衣公子沉吟片刻,等管事眼中涌起希望后,才继续开口,“就更不能让他随便靠近郡主了,郡主金尊玉贵,万一此人心怀歹意,岂不是会伤到郡主?!”

“裴少卿。”锦衣公子扭头对裴济怀道,“把人带去大理寺,严查。”

“是。”裴济怀拱手应下。

云寒看着这个锦衣公子,面色变得非常难看。他自负容貌出众,无人能及,可现在出现了一个比他更出众的人,这让他心中的嫉妒如野火燎原,无法消灭。

“你是谁?”云寒死死盯着的锦衣公子,恨不得对方立马消息。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我家公子的身份。”随侍轻蔑地看着云寒,“不过是个低贱的琴师,不过是给郡主们弹了几首曲子,便妄想由山鸡变成凤凰,实在可笑。”

听到自家随侍这么说话,太子眼皮抬了抬,却没有开口阻止。

“在下出生贫寒,不敢与公子攀比,只是见公子风姿出众,容貌无双,起了结交之心……”

“你想结交便结交?”随侍冷笑,“你配吗?你不配!”

“天下想要结交我家公子的人无数,你连排队都轮不上。”随侍声音有些尖细,骂起人来更显刻薄,“我若是你,站在如天上仙人的公子面前,早已经自惭形秽,无颜抬首。”

“什么低贱玩意儿,也敢用嫉妒的眼神看我家公子,快快离得远些,别让那张丑脸恶心到公子。”

全场皆静,裴济怀默默看了眼随侍,早就听说太子身边什么人才都有,没想到连擅长骂人的侍从也不缺。

京城若是举办骂人大赛,太子身边的这个侍从,准能拿前三甲。

云寒差点被随侍的话气得吐血,一个奴仆也敢说他丑?

他从小好看到大,引无数女人疯狂,哪里丑了?他差点没绷住形象,冲上去跟随侍理论,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动,大理寺的人动作更快,几下便把他扣押了下来。

“今天这里怎么如此冷清?”

门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乐坊不是巳时就开门?”

“姑娘,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怎么有衙差守在外面。”

太子对随侍道:“把外面的姑娘带进来。”

“是。”随侍垂首走了出去,很快带着一对主仆进来。云海看了眼来人,这是昨夜率先离开的姚姑娘。

姚姑娘却没有看他,她老老实实走到太子面前,福了福身:“公子安。”

“昨夜你们跟琉璃就是让此人弹的琴?”太子神情淡淡,伸手指了指云寒。

姚姑娘老老实实点头。

“琉璃很欣赏他?”太子眉头轻皱,很快又放了下去。

“应该挺欣赏的吧。”姚姑娘见太子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立马改口道,“其、其实也不是那么欣赏,我们只是听了曲,其他什么都没干。”

她本想趁着花琉璃不在,把这个琴师先买下来,气一气花琉璃,没想到刚上门就遇到大理寺跟太子在,吓得不敢再乱说话。

难道这个琴师犯了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