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人议论纷纷,也没阻拦住徐知安回京的路。桂花刚刚开尽,京城尚有桂花香飘落不去时,徐家一家子回到京城。和去时的萧索不一样,等在十里长亭那准备迎接徐知安的人,还真不少。

“娘,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迎接?”徐知娇掀开帘子,瞧见外面全是车马和人,不由吓了一跳。

“也许,今儿是哪个大官也一起回京吧?”杨墨兰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就往车外望去,想寻找吴府的仆人。

人太多,一时没有找到,杨墨兰还在思忖,已有人走到徐知安马前:“敢问可是徐探花,我家主人命我在此迎接!”

第78章 计划

 杨墨兰和徐知娇都听到这话,两人不由对视一眼。这么多的人,杨墨兰也把车帘放下,徐知娇嘟囔一句:“娘,我就说,这是来接哥哥的!”

“胡说,这有个把两个来接,也是平常事,哪有这么多来接。就算是你哥哥的同年,也未必有这许多!”当年离京时的情形还在眼前,杨墨兰自然不会认为这过了三年多,自己儿子一下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被许多人来接。

徐知娇撇一下嘴,杨墨兰见女儿这样就把她拉过来,给她拢一拢鬓发:“你也不小了,眼瞅着也要十七了。你哥哥这回,不管到哪里,我都要托你吴姨给你寻一门亲!”

“娘,不寻亲事行吗?”杨墨兰没回答,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徐知娇索性趴在母亲腿上,自顾自在想什么。这是自己的娇宝贝啊,捧在手心怕化掉的人。杨墨兰把女儿搂的更紧,徐知娇还是没有说话,眉微微蹙着,娘和哥哥,还有很多瞒着自己的事,可是自己不能问,不能说。

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终究还是有了自己的心事。徐知娇在心底叹气,也不晓得,这是好还是坏。可是,徐知娇本能地想不能告诉娘,告诉了娘,就不大好。

“娘,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这些人全是来接儿子的,您和妹妹先进城吧,直接去吴姨府上,我在这里和他们周旋一二!”徐知安虽经历不少事情,但也被这么些来接自己的人给吓到了,他们个个都言辞恳切,请徐知安到他们那里小坐一会儿。这在原先,绝不是徐知安能想到的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娘和妹妹送进城,这里周旋一二,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杨墨兰点头,徐知安对车夫吩咐几句,车夫也就拨转马头,把马往入城的方向赶去。车才行了一小段,就听到有人在说:“柳驸马来了!”

柳驸马?杨墨兰不由掀起车帘,往前瞧去,柳劲松骑马前来,他素衣角带,虽赶了些路,依旧风度翩翩。这是自己的女婿,若不是女儿在身边,杨墨兰眼中就要露出喜悦,但还是把帘子放下,这些事,不该让小女儿知道。

徐知安不由眯起眼看向行来的柳劲松,柳劲松已经来到徐知安面前,下马前先往那辆离去的马车看了一眼,这才翻身下马,对徐知安拱手:“徐县丞远道回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三年风霜,当年的翩翩少年郎,今日已经有了风霜带上的痕迹,不过徐知安依旧从容,对柳劲松拱手还礼:“在下官微职小,不敢劳烦驸马亲自前来相迎!”

有人看见柳劲松来时,就有兴奋之感,不知柳劲松这次前来,是要和徐知安说些什么,还是要警告什么?毕竟当初徐知安把吴王府,得罪的很透。而柳劲松,近年十分得吴王的疼爱。

这两句场面话一说,未免有人会觉得失望,怎么不当场打起来?柳劲松勾唇一笑,他生的本比徐知安出色,虽衣着素淡,那出众的容貌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此时一笑,只让人觉如朝阳初升一样。

等笑意收起,柳劲松才抱拳对周围人团团一礼:“晓得各位都是徐县丞至交好友,数年不见,想来有很多话说,不过我和徐县丞,想说的话更多,还请各位先行离开,等我和徐县丞说完了话,再一一去拜访!”

柳劲松这样说,已经宣示了意思,自然没人反对。柳劲松见状这才让人牵来一匹马:“徐兄,请!”从徐县丞进到徐兄,不管柳劲松是什么意思,徐知安还是翻身上马:“既然柳驸马这样客气,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

两人各自上马,往京城里去,在亭内等候的人中,有人就遣了侍从,让他们骑马跟随,看看徐柳两人,到底去往哪里?既然没接到人,剩下的也就各自归家。不过今儿这个新鲜事,总会有人谈上数日的。

两人一路飞驰,很快进了京城,柳劲松依旧不发一言,徐知安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拐进一条小巷,徐知安才开口:“柳驸马,我想问…”

“你不用惊慌,并不是我想见你!”柳劲松回了这么一句。自己在京城里的熟人并不多,而能劳动到柳劲松的,定不是平常人,除非,徐知安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柳驸马,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永乐公主和我…”

“她是我的妻子,虽说是你长姐,可你们两人,算来并没多少情分。”柳劲松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徐知安心里定了下,接着就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当…”话没说完,柳劲松已经勒住马:“到了!”

这是一道小小的门,看起来这周围的住家也很普通,不像是什么高门大户,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很安静,徐知安看向柳劲松:“到底是谁要见我?”

“进去你就晓得了。你放心,你也是堂堂朝廷命官,我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带走,不会对你不利的!”虽然不愿,柳劲松还是补充了一句。

徐知安并没立即进去,而是在那感受了下,感受不到任何的剑拔弩张,才对柳劲松道:“柳驸马此时位高权重,在下…”

就在徐知安说话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侍女,对柳徐两人行礼:“公主等候二位,已经等候多时了!”既然这里的公主不是玉琳,那么就是,徐知安开始快速地在脑中想京中的那几位公主,接着一个名字跳出来,秦国公主。那位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公主。

传言,陛下一直有意让她辅政,毕竟太子众人皆知,宽厚有余,决断不足。若在几代前,不失一个很好的守成之君。可是现在的大雍,虽表面还是那样繁华富丽,内里却已渐渐虚弱。徐知安虽远在贵州,并不代表他对此一无所知。

也只有秦国公主,才能让柳劲松为她做事。如果,能得到这位公主的青眼,徐知安本就是胸有大志的人,在此时怎不感到心在狂跳。

“娘,哥哥怎么还不回来?那个驸马,不会对哥哥不利吧?”杨墨兰母女没走多远,吴府下人就追上她们,把她们一直带到吴府。母女俩已经梳洗过,徐知娇还睡了一会儿,见哥哥还不归来,忍不住胡猜。

“你别胡乱猜测,这是京城,又不是那穷乡僻壤。再说你哥哥是大庭广众之下被带走的。就算是驸马,也没有无缘无故把人给丢了的道理!”杨墨兰的安慰并没让徐知娇放心,唇又是微微一撅:“娘,您要知道,哥哥得罪吴王府,得罪的可是狠了!”

“果然这时光易逝,原先我们阿娇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现在也晓得这些了!”吴夫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接着走进屋里。“吴姨!”徐知娇起身行礼:“娘还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夫人走到杨墨兰身边坐下,丫鬟已经捧着东西走上前,吴夫人指着那些东西道:“你们远道回来,以后想来会有不少应酬,这里是几件衣衫,娇儿,你瞧瞧可要改?”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这些的,徐知娇在丫鬟手里瞧了瞧就对吴夫人笑道:“这些料子都太好了,我怕我穿上不到一会儿就被我弄坏!”

“这进了京,再不能像原先在贵州时候,总是跑跑跳跳,也要学斯文起来。这些料子好的衣衫,还有那些首饰,都不是让你穿出去炫耀的,而是要你知道,走路要小心,不然衣服会被勾破,走路会叮叮当当。”

杨墨兰难得这么严肃,徐知娇眼神微微一暗才对母亲点头:“娘,我知道,以后啊,我就是这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了!”

说着徐知娇的嘴又是一撅,吴夫人笑着对杨墨兰道:“虽说规矩如此,可姑娘家,还是有些天性好!”杨墨兰并不为之所动:“这到一个地方说一个地方的规矩,若是还在贵州,甚至当初还在家乡,我也不会如此。现在,我的女儿,总是要受束缚!”

甚至自己,也要去受束缚,当初避之唯恐不及,而现在,不得不屈从。吴夫人怎不明白杨墨兰的意思,让丫鬟带着徐知娇下去试衣衫才对杨墨兰道:“天意弄人,谁知道兜兜转转,又回到原来的路来?”

杨墨兰浅浅一笑:“是啊,天意弄人!有时我会去想,到底还是对玉琳有了亏欠!”再多的荣华富贵,有时都抵不过母亲一个温柔的拥抱。

“玉琳她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你们虽通信不过,可还是没有断了通信!”吴夫人安慰着杨墨兰,杨墨兰笑了:“可能是年纪渐渐大了,原来不在意的那些事,想起来都会觉得心里在一阵阵的疼。那个孩子,叫望舒的,很可爱吧?”

“很可爱,已经会走路了,小嘴也甜,会叫爹叫娘叫祖母。和玉琳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可爱。你那些年给她做的衣衫,玉琳也给她穿过!”吴夫人并没见过望舒几次,但这些都能推测出来,果然这极大的安慰了杨墨兰,她点头道:“这样就好,就好!亏欠她的,我还不了。”

吴夫人握住杨墨兰的手安慰地拍拍,徐知娇走到门边,听到几句玉琳,又听到几句亏欠,断断续续,却总觉得里面藏了个天大的秘密。玉琳,好像就是那位永乐公主的名字,亏欠,娘怎会亏欠她?当初上表辞婚的人,是哥哥呀!

“表小姐,您不进去吗?”丫鬟见徐知娇在那发呆,忍不住提醒,徐知娇这才回神过来,小心翼翼跨过门槛,站在吴夫人和杨墨兰面前:“娘,吴姨,好看吗?”

杨墨兰抬头,笑着赞好看。吴夫人抬头看了眼,眼神不由有些闪烁。徐知娇方才的打扮比较简朴看不出来,这会儿穿的是京中最流行的裙子,发上戴了首饰,额上点了花钿。虽然五官不大相似,可行动之中,还是有几分像玉琳。

毕竟是一母所生的姐妹,虽不是一父,有些地方还是有相似。吴夫人此时但愿徐知娇一辈子都不要那样温柔顺从,不然和玉琳就更加相似了!

“妹妹,你怎么了?”杨墨兰赞过女儿之后,抬头见吴夫人怔在那里,不由轻声相问。

“我是没想到娇儿竟这样好看!”吴夫人在初时的愣神后,很快就回神过来,对杨墨兰笑了笑,但杨墨兰听出吴夫人话里的言不由衷。能让吴夫人这样失神的,只有女儿像一个人,像谁?自然是像玉琳了。

杨墨兰心中此时升起的,和吴夫人想的是一样,毕竟同母所出,有所相似也是难免。只希望以后应酬之时,有同时见过她们俩的,不会这样怀疑。

这短暂的失神已经很快消失,吴夫人笑着招呼徐知娇:“让她们给你重新梳个头,这个发式虽好看,可是梳的人太多了!”

“夫人,您前儿不是还赞这个头好看吗?再说表小姐初来,也就要和大家都梳一样的发才好!”丫鬟笑着在旁建议,吴夫人笑容没变:“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

“这个发,很多人都梳吗?那我就不梳了,不如我梳个轻巧些的!”既然徐知娇也这样说,丫鬟也就听从,拿过梳妆用具来,当场为徐知娇改换发式。

看着不梳那个发式之后的徐知娇和玉琳的相似之处没那么重,吴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杨墨兰已经轻声对吴夫人道:“娇儿她,和她,长的很像?”

“你也见过的,并不是生的很像,而是那种神态,几乎的一模一样的!”说着吴夫人看向杨墨兰:“或者说,和你是一模一样的!” 原先以为五官不相似,就不会担心,可这世间,不光是有五官相似,还有别的。杨墨兰低头,也许,这就是那兜兜转转怎么都逃不开的缘分吧。

“徐表少爷回来了!正在前头和老爷说话呢!”丫鬟前来禀报,徐知娇笑着抬头:“哥哥回来了?”

“你啊,我就说,不会有事的,你偏担心!”杨墨兰嗔怪地和女儿说了一句。

“那我要去找哥哥!”徐知娇刚想起身,见母亲和吴夫人都投来不赞成的目光,忙怏怏坐下:“我晓得,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娘,我会习惯的!”

杨墨兰淡淡一笑,吴夫人吩咐丫鬟去传晚饭:“我记得娇儿前些年在我府里小住,最爱吃莲藕,让她们给你做一个,还有银鱼煎蛋!”这两样,勉强可以算是家乡风味,徐知娇的眼顿时又亮了:“多谢姨母。可是这莲藕也就算了,京城里怎会有银鱼,那么远,这鱼也不新鲜了!”

“这都该是贡品,还得是银鱼干,这银鱼干,哪有新鲜的银鱼好吃?”杨墨兰笑着解释,话里不由有些叹息,家乡,以后回去也不易。

吴将军和徐知安在厅上说话,见送来的晚饭里有银鱼煎蛋,就把这道菜往徐知安那边推一下:“这算是你家乡菜,我不爱吃这个。你也别嫌我粗,我就爱吃一口大肘子!”

“这是豪迈,侄儿怎会嫌弃?”吴将军不由哈哈大笑,笑完才对徐知安道:“前几日你姨母还和我商量,说要给你寻一门亲事。你也十九了,不小了,你娶了妻子,你妹妹才好寻人家!”

娶妻?今儿在秦国公主那,秦国公主也提到这件事,并且说朱家也有意想把女儿嫁给自己,真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这么香的饽饽。

徐知安浅浅一笑:“这些事,娘和姨父姨母商量就是,我一个做小辈的,不好置喙!”话虽然这样说,可徐知安依旧想起那道奔跑的身影,那个笑容爽朗的女子,那些奔跑时叮叮当当的银饰。

从此之后,就再不能去想了,这样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不公平,少年时的情愫,就这样忘了吧。徐知安把心里翻腾的那些都压下去,和吴将军继续吃饭。

“送到吴府的请帖,被送回来了?”朱为安几乎不相信地问着下人。下人也觉十分奇怪,毕竟就算不来,也不会这样直接把请帖还回来,这是明明白白表示,再不和朱府来往。

好,好个徐知安,果然是敢上表辞婚的人,朱为安都快疯了,自己家这么些年,好像做事越来越不顺了,总像有一只手在那阻止。能阻止的,只有皇帝。朱为安想到那日祖父说的话,颓然地坐到椅上,皇帝为何这样看不惯朱家?姑母在宫中,也是尽心尽力辅佐君王,稍微把手松一松有什么不可以?

毕竟朱家也是太子的舅家,所得到的好处,也不会流落在外。朱为安越想越焦躁,焦躁的再也坐不住。起身去见朱老太爷。

朱老太爷正在一棵桂花树下喝茶,虽然桂花已经不在季节,但这棵桂花还有一些零星开放,一走近就能闻到香气扑鼻。

“三秋桂子,京城毕竟比江南冷些,若是江南,此时桂花正大盛。金陵的桂花鸭也该上了,喝一口女儿红,就一口桂花鸭,方称悠然自得!”朱老太爷瞧见孙子过来,端起茶杯对他笑道。

“祖父,送去吴府的请帖,被送了回来!”朱为安此时可没有讨好祖父的心思,只是飞快地说了这句。

“这也是必然,徐知安当初能回绝公主的婚事,今日回了我们家的,又算什么稀奇?联姻虽好,可也要瞧什么样的人。你那小妹妹我这些日子细细观察过了,缺了些主见。若是你四妹就好很多,可惜的是,你四妹被你娘远嫁了!”朱老太爷并不像孙子一样暴跳如雷,而是悠悠地道。

“可是祖父,孙儿又把这事给办砸了!”朱为安不由垂头低语。朱老太爷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也该知道,这背后做事的人是谁了吧?”

秦国公主陈玉容,提起她,朱为安就觉得有些愤怒:“她不过一个女子,就算陛下有意让她辅政,可也没有公主辅政的例!”

“例子就是让人开的,不然的话叫什么帝王?”朱老太爷比孙儿看的可要远多了,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个女人,可真狠啊,不要驸马,宁做独臣,为的就是不让人攻击她有私心!”

“祖父,您别忘了,她的母亲是青唐公主!这,其实是双刃剑!”青唐和大雍,这些年虽有贸易来往,但也时有摩擦,如果,能制造一个秦国公主叛国的罪名,那就是谁都保不住她,包括皇帝。

被褫夺了封号的公主,还拿什么去呼风唤雨?不过,这要快,要赶快,要赶在秦国公主羽翼未丰之前。朱老太爷沉吟一下,唤人给自己备好衣服,换衣进宫求见皇后。

“这个主意,并不是不好,可未必能成功,况且她名义上是我的女儿。我养出一个叛国的女儿来,对我的名声,也是有损的!”皇后并没一口答应,朱老太爷当然知道原因所在,轻叹一声方道:“娘娘您是天下之母,难道您甘心,数年之后,被人辖制吗?”

皇后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朱老太爷又缓缓地道:“若非情急,臣也不愿离间娘娘和公主的母女之情。”说着朱老太爷声音微微低了些:“娘娘您,到时可以先上请罪奏章!”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通透,事发之日,给皇帝先上请罪奏章,申明是自己养女不教,并且恳请皇帝依照律条治理。里里外外,都看不出一点私心。皇帝到时,也只有硬生生咽下。

“可是,我和陛下中有数十年的情分!”皇后的话让朱老太爷笑了:“娘娘,若陛下念着您和他之间的情分,怎会如此待您?”

第79章

朱老太爷的话击中了皇后的心,夫妻情分,若陛下真的惦记着夫妻情分,怎能如此压制自己?甚至连太子也,想到太子和朱家的不亲近,皇后的牙紧紧咬住下唇,旁的罢了,唯有这点,皇后难以释怀!

“娘娘,您心里顾忌夫妻情分,安分守己,可是陛下呢?秦国公主若真的辅政,到时别说我们朱家,就算是娘娘只怕也…”

朱老太爷的声音适时响起,皇后的牙松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样:“奸生之女,何敢僭称公主?”

朱老太爷知道皇后的心已经被自己打动,心里暗喜但面上没有动作,声音越发轻了:“娘娘!”

皇后在瞬间的愤怒之后心慢慢平静,但心里已经生起凄凉,声音十分低地道:“我,身为皇后,竟被一个公主辖制,甚至,她不过是奸生之女。爹爹,我说的话难道错了吗?”

“娘娘身为天下母,所说的话自然没错。只是秦国公主被陛下宠爱,您为了…”

“住口!”皇后心里的愤怒更深了,出口喝止自己父亲,声音开始变的冰冷:“不懂本分的人,总是要受一些惩罚的!”这才是朱老太爷想要听到的话,他的心放下,但还是不敢放松:“娘娘圣明,臣,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牝鸡司晨,与国不利!”

牝鸡司晨,与国不利!这八个字让皇后笑了:“是啊,太子宽厚仁德,仁君之相,何需公主辅政?难道说饱读诗书的大臣们,还不如一个公主?”

一直侍立在门边的宫女侧耳听了听,接着快步上前,对皇后道:“娘娘,太子来了!”

皇后嗯了一声重新坐好,对朱老太爷道:“父亲很久都没见到皇儿了!”朱老太爷应是,接着就道:“只怕太子会对老臣有别的念头,老臣…”

“父亲无需担心,您和皇儿,总是骨血亲人!”皇后说着看向走进来的太子,对他微笑:“你都好几日没过来了!”

“父皇命儿臣参理政事,儿臣初识政事,未免有些慌乱。数日没来给母后问安,儿臣不该!”太子行礼后起身,恭敬地道。

“你啊,我不过问一句,你这么细说做什么?”皇后对太子笑的十分和蔼:“况且太子妃每日都过来,你已许久没见过朱老国公了,这是内室,还不快些去给你外祖父行礼!”

“见过外祖父,外祖父安!”太子早已瞧见朱老太爷,他对朱家人历来不喜,只是年岁渐大,会收敛自身喜怒。皇后一说,太子就对早已侍立在旁的朱老太爷要行礼下去。

“太子休要折煞了臣!”朱老太爷双手紧紧扶住太子,瞧向太子的眼十分满意,不管怎么说,朱家是太子的外祖家。

太子并没久留,说了几句也就离去,等太子离开,皇后才轻声道:“皇儿待我,越发…”

“娘娘,亲近总是会亲近的。况且您和太子之间,多是小人作祟!”朱老太爷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心里十分欢喜,对秦国公主再插一刀!

皇后唇边的笑容有些凝重,对朱老太爷道:“亏的还有忠心的人,不然的话,太子异日登基,未来就无人可用!”

“臣食俸禄,自当为君分忧!”朱老太爷忙恭敬起身答道,皇后颌首,又说几句也就让朱老太爷出去。朱老太爷从宫里出来,朱为安已经等在宫门口,瞧见自己祖父就迎上前:“祖父,这件事!”

“你小孩子家,还是按捺不住,回府再说!”朱老太爷这么说了一句,朱为安忙扶祖父上车,就见有丛车马过来,看着前面的导引和后面的随从,朱为安觉得牙齿都有些酸,这是公主的阵势,不知哪位公主入宫。

朱家的马车避让到一边,朱为安要谨守臣礼,垂手在那等公主车驾入宫,朱老太爷倒无需这样,已经坐在车里,当车驾经过朱家马车时,朱为安认出这是吴王府的马车,那么,在里面的就是玉琳。想起玉琳,朱为安心里十分酸涩,本来她该是自己的妻子,而非是别人的妻子。

公主车驾已经入宫,朱为安打算上马,心念一动就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笑嘻嘻往内侍手上放了银子就状似随意地问:“方才是哪位公主入宫?”

“陛下想念柳小姐,特地让永乐公主带柳小姐入宫!”内侍往朱为安这边行礼谢赏,手里掂一下银包笑的有几分开怀。

朱为安听的清清楚楚,果然是玉琳,竟是天子想念她的女儿才召她入宫,如果,朱为安不能再想下去,酸涩已经变成了愤怒。朱老太爷在车中听到小厮和内侍的对话,掀开帘子看了眼自己孙儿,示意他赶紧起程,不要再在宫门口站着。

朱为安这才拨转马头,离开宫门。

朱老太爷的眉已经微微皱住,自己孙儿未免有些太多情了,竟还想念着永乐公主。一个不肯接受自家示好的公主,在自家得势之后,又能得几日风光,孙儿实在太按捺不住了。

“小舒儿真乖!”皇帝从玉琳怀里接过小望舒,小望舒只觉得皇帝是个很亲切地老人家,并不畏惧什么,格格笑着要皇帝把她举高。

“伯父您不要太宠她了,爹爹说了,小孩子家,宠爱太过,未免会跋扈的!”玉琳的话并没让皇帝放下孩子,把小望舒举的很高,接着才对玉琳道:“她才两岁,刚会走路不多久,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再宠,能坏到哪里去?”

小望舒听见走路两个字,在那蹬腿,想下来走路,皇帝把她一放下,她就迈开小短腿,蹬蹬往前跑。内侍和宫女急忙追上去,皇帝听着小望舒的笑声,心生感慨地道:“宫内,就缺这样的孩子笑声。”

“伯父说的有些让侄女有些惶恐,这宫内,毕竟…”玉琳的话没有说完,就见皇后带着人走过来,皇后的笑容依旧和原先是一样的,可是玉琳从她眉间,瞧出些许焦虑。

能让皇后焦虑的事又是什么?她是天下母,手里又有太子,前面的路一片光辉灿烂。玉琳心中思忖,但也随众向皇后行礼。

皇后已经走到皇帝面前,屈膝一礼皇帝已经伸手虚扶她一下:“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无需如此多礼。朱老国公已经离开了?”

“是,妾送走父亲,想着该向陛下回禀一声,听的陛下在御花园见玉琳,想着许久都没来逛逛花园,也就前来。”皇后答的礼数周全,周全的,少了几分夫妻之间的亲热。

皇帝回答的依旧礼貌:“朱老国公是你的父亲,招入宫内由你们父女叙话,这也全了你的孝心,不然的话,这父女隔别,总是在这孝上欠缺了一点!”

“陛□恤妾,妾十分感激!”帝后之间的对话真是礼貌有余,毫无半分亲热,更别讲什么夫妻情分。纵然是当着外人,可是相夫妻之间,本不该是如此的。玉琳心中感慨,听到皇后问自己急忙开口:“多谢伯母惦记,小舒儿越来越调皮了,爹爹还说,亏的她不是个男孩,不然的话,只怕上房上树,她都能做的出来。”

说着玉琳就从宫女手中接过小望舒:“还不快些去见见你皇伯祖母?”小望舒也曾见过皇后,但是觉得皇后不那么亲切,虽然玉琳让她去见,她还是在玉琳身上扭来扭去,不肯过去。

这让作势要抱小望舒的皇后有几分尴尬,把手收回去时就笑了:“小舒儿不常见我,果然和我不够亲热!”

“毕竟是外臣,不大好入宫的。”玉琳笑着说了一句,就把这话题扯开,接着赞起乐安公主的儿子来,乐安公主的儿子比小望舒要大五六个月,皇后十分喜爱那个外孙,也常让女儿带进宫来。

提到那个心爱的外孙,皇后的脸色分明好看许多,又说了几句闲话,皇后就道:“陛下既然召见玉琳,妾也不好再多打扰,玉琳,等你出宫之时,再往我那边来,我有好玩的东西给小舒儿!”

玉琳恭敬应了,皇后走后,玉琳才对天子道:“原先,我总觉得,像伯父母这样的夫妻,才是平常的!”皇帝看着玉琳:“小玉琳也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有些事,难能为人力所能强求。”

皇帝为天下主,只有别人将就他没有他将就别人的,可是皇后终究还是女人,纵然得到至高的地位,依旧会渴望更多。但天子想着的,还是江山社稷,皇后的一些哀怨,天子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皇帝的话让玉琳微微怔了下,接着皇帝就轻叹:“她已得到天下至高的地位,娘家也得到原先没有的荣华富贵,为何还要去想,想要得到更多?”

“伯父!”玉琳的脸忍不住变色,皇帝停下口看着玉琳:“其实,我为的,是这江山社稷,而非别的!”可是皇后不会这样想,她看到的,是朱家被边缘化,是自己被压制,她不愿意!

玉琳想明白了这一点,觉得牙齿都开始发冷,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讨论政事,不是女子该做的。皇帝再没说话,只是接过小望舒,把她抱在怀里:“小舒儿,伯祖父告诉你,女子天生细腻,重情是平常,可是很多时候,这个世间,并不止只有情一件事!”

女子重情是平常事,玉琳心中泛起涟漪,接着就道:“伯父,我的女儿,会成为一个宽容大气的女子!”皇帝淡淡一笑,并没说别的,玉琳从他脸上,分明看出一丝疲惫,皇帝已经老了,不仅是身体不好。而是在无可逆转地老去。

回到王府,柳劲松已经下值归来,看见玉琳走进房,就张开手把小望舒抱过来:“小舒儿,一天没见爹爹了,想不想爹爹?”

“想!”小望舒干净利落地回答,并在柳劲松脸上亲了亲。乐的柳劲松把小望舒举高一些,逗的小望舒格格笑。

“她今儿玩了一日,先让她去洗澡吧!”玉琳说着把小望舒接下来,让侍女带小望舒去洗澡才对柳劲松道:“我今日进宫,看见伯父,他比原先苍老许多。而且,今日朱老国公也进宫见了伯母,他走之后,伯父对我说了几句话,我总觉得,这平静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了!”

“公主辅政,本无先例,总有人用各种理由反对,而且,朱家身为太子外家,本该被太子倚重的。”柳劲松的话透出一股早就如此的味道,这让玉琳放松下来,接着用手按一下额头:“这日子,看来很快就会有变化!”

“就算有变化,也伤害不了你和小舒儿半分!玉琳,相信我,你会过的依旧轻松平静。我说过,要让你的安宁平静永远持续下去!”秦国公主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这让玉琳露出笑容,伏在丈夫胸前道:“我何德何能,能如此幸运!”

“我也很幸运,玉琳,若不是娶了你,我从不知道,日子可以过的这样平静!”柳劲松看向玉琳的眼越来越炽热了,玉琳觉得脸和脖子都*辣的,勾唇淡淡一笑:“姐姐她,不知受到多少攻击呢!”

“秦国公主,是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女子,你不必担心!”说完柳劲松看向妻子:“我想,你还是担心担心我,比如,担心下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有第二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