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很快就传遍兵营,原本已经安安心心在那等待饷银的兵丁听了这个消息,登时大哗,七七八八商量了一番,决定去见边关守将陈情,哪有新募兵丁比老兵饷银高的。

边关守将这些日子配合柳劲松到处盘查,已经得了柳劲松的暗示,只要尽心配合,并不会追究过往。这让守将心中大定,晓得朝廷正当用人之机,也不敢再动什么手脚,只是拿下两个副将罢了。

听到身边亲兵来报有兵丁想见自己,眉皱一皱就道:“去和他们说,这饷银,用不了三天就发下来了,不但发下来,连之前的都要补一个月!”亲兵并没离开:“将军,并非如此,那些兵丁说,新兵的饷银比他们多了三成,他们不服,要求和新兵的一样!”

“都是些从哪听到的乱七八糟的消息?”守将骂了一句才道:“还是出去说,并无此话,大家都是一样的!”亲兵应是出去,说了守将的这番话。

那些兵丁听的这话,并不相信,内中更有人起哄:“此话并不十分可信,要真这样,为何不让我们这会儿就领饷银!”吵闹的十分纷乱,守将在里面坐不住,走出来站在那道:“弟兄们,我晓得之前是我对你们不起,可现在朝廷整顿军纪,也整顿到此处,饷银缺员,统统补上,你们此刻还是各自散去,不然的话,犯了军纪,到时难免打上几十军棍!”

“将军此话讲的不在理,当兵本就为的吃粮,我们还等了饷银回家买米下锅,再者人人都说新兵比我们多了三成饷银!哪有无端端这样做的?”兵丁不是那样好安抚下去的,自然有人表示不满。守将的额头已经有汗出,还要继续劝说,可得到消息的兵丁越来越多,守将喉咙讲干,可也只有干着急。

“兵丁哗变?”柳劲松听到人来报,眉头已经紧皱,报信的人道:“确有此事,驸马若不相信,让身边侍卫前去,就知道究竟了!”柳劲松正想让身边侍卫前去,听到这话,觉得有哪里不对,吩咐道:“把吴将军请来,我好和他商量!”

“吴将军已经被兵丁围起来了,驸马,这种时候,为了安全,您不如离开这里!”虽然柳劲松没有吩咐,但侍卫头还是出去打听了下,大致就是兵丁已经把守将都给围起来,担忧柳劲松安危的他出言劝道。

“侍卫说的对,驸马您身份贵重,不能涉险。还请快些离开这里!”见按着自己想的往下走,那人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劝说柳劲松。

“岑参将也认为,我这会儿离开,等事态平息再回来比较好?”柳劲松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却不露出来,只是问那位岑参将。

“兵丁哗变的事,有时是说不准的,驸马的身份,在这里最贵重的,若有个万一,实在让人担不起这个责!”岑参将继续劝说,一副全为了柳劲松好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极权皇后,是创业,寂寂深宫漫漫夜,是这个皇朝往繁盛开始。世家妇,是皇朝繁盛。侯门女,皇朝攀到最高峰后,开始渐渐下滑。那么本文,就是最后一段中兴了!

第96章 病重

柳劲松垂下眼帘,兵丁若哗变,也当在自己初来时,而非此刻,这件事,定有蹊跷。柳劲松主意已定就对侍卫道:“既如此,那我也就先离开,可是要去往何处?”

“离此三十里地,就是一个关口,驸马可往那暂避!”侍卫既是奉命保护柳劲松的,对这附近有些什么,也十分清楚,已出言建议。

“那你们就下去准备,岑参将,此事还要劳你和吴将军解掉!”岑参将急忙应是,这是匆忙离去,侍卫很快就把马匹准备好,柳劲松上马,岑参将看着柳劲松离开,唇边有得意笑容,这件事,最大的障碍已经去掉,现在就要看吴将军的,若兵丁哗变把吴将军给杀了,那就是一件天大好事,天助自己!

岑参将心里想着,就往兵丁聚集的地方去,此刻兵丁往吴将军那边聚集的越来越多,岑参将让面上露出凝重之色,当有人越过自己时,岑参将故意自言自语道:“好了,这会儿柳驸马已经走了,先要保住了他!”

有兵丁听到岑参将的话,不相信地看向他:“岑参将,柳驸马当真走了?”

“他身份贵重,你们又这样哗变,总要保住他才是!”岑参将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这些兵丁中自然有不相信的,也有人飞奔去打听,很快就转回来:“问过守城的了,柳驸马一行七八匹马,刚刚离开!”

这消息如热油浇上了火,迅速传遍,那些兵丁本就不满,听的柳劲松不但没有出面解决的心思,反而还离开,更加不满,已有人把吴将军紧紧拉住:“你不是说柳驸马定会保证我们的饷银吗?为何此刻他反而走了?”

一人相问,千人附和,此刻吴将军也放不出做将军的威风来,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高声道:“误会、误会,这定是误会,只怕柳驸马有别的事情,这才离开!”

“什么误会,都问清楚了,他们匆忙离开的,再说柳驸马奉天子旨意来此,哪有事情没办完就离开的!”有人高声反驳,自然也就有人附和:“我瞧啊,什么当兵吃粮,全是骗我们的话,还什么新募兵丁,全是骗银子的,说不定柳驸马在这中间,不晓得捞了多少!”

吴将军还想解释,已被人一把拉住衣领,有人已经高声道:“倒不如冲进去,仔细搜检,瞧瞧他们可借我们的名头,赚了多少银子!”吴将军浑身汗出,已有人欢呼相和。

岑参将躲在高处听的这些,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悄声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他们去调一队兵来,等吴将军的住处被搜检过,最好就是吴将军已经被愤怒的兵丁给杀死之后,再做打算!

亲兵领命前去,岑参将志得意满,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计策,实在不成,还可以往青唐一投,博一个荣华富贵。只可惜不得不让柳劲松走了,不然的话,把他献上,才更好!

看着远处的夕阳,岑参将正准备走下去,转身看着身后的人,眼瞪大嘴都在颤抖:“驸马,您?”

“我只是在想,就这样走了,不对!”柳劲松的声音轻松自在,接着柳劲松就道:“岑参将答应过我,等我走后,就处置这件事,可你的处置就是站在这看夕阳吗?”

说完柳劲松就对侍卫:“捆起来!”侍卫应是上前,岑参将后退一步:“我是朝廷命官,没有陛下旨意,你不得处置我!”

“况且,你并无证据!”岑参将的话让柳劲松又是一笑,侍卫已经推过一个人来,看见是自己身边的亲兵,岑参将脸色变化,柳劲松再没说话,举步往下走,夕阳染的天边云霞火红一片,让人心也热起来!

兵丁们群情激涌,吴将军只觉得自己小命就要不保,心里暗自后悔,就在此刻突有一个声音传来:“柳驸马在此,问你们有什么情可陈,尽可问来!”

这一声喝虽在嘈杂之中,也显得那么突然。兵丁抓住吴将军衣领的手已经放开,吴将军心中大喜之时却也觉蹊跷,不是都说柳驸马离去了吗?为何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柳劲松已在从人簇拥下往这边行来,侍卫瞧见这么多人,手里的刀准备出鞘,柳劲松已经对侍卫道:“不必如此惊慌,都是大雍的子民,都是大雍的兵丁,边关赖你们所守,我自当相信,他们也能护住我的安全,而不是视他们为寇仇!”

侍卫应是,把手垂下,兵丁中已经分开了一条路,柳劲松走到吴将军前面,对吴将军点头:“辛苦了!”吴将军此时脸上汗珠合着眼泪都滚落:“驸马,您不该来,您的安危…”

柳劲松拍拍吴将军的肩,这才转身面对众人:“若边关失守,我的安危又算得上什么?驸马,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若没了江山社稷,什么驸马,什么公主,什么皇帝,全都没有用。

柳劲松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连最后面的人,都能听清他的话,乱纷纷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柳劲松站在那里,声音不免有些激昂:“诸位都是守边关的战士,原先朝中颇有人重文轻武,致使军中渐渐糜烂,我在此处,向诸位致歉了!”

说着柳劲松对着众人团团作了一揖,这让吴将军有些手足无措:“柳驸马,使不得,使不得!”

柳劲松已经站起身:“诸位为我大雍基石,有何使不得的?况且太祖高皇帝起兵之时,见兵丁生病,尚且亲自熬药。高皇后见兵丁衣衫绽破,尚为他亲自缝上,今日一揖,众位有何受不起?”

场上此刻已经鸦雀无声,只有柳劲松的声音在回响,柳劲松顿一顿才道:“此刻,此时,往西去二十里,就是青唐!青唐和大雍之间,打打和和,已经上百年!我知道,谁都不愿意打战,可很多时候,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不能不打,不得不打!青唐和大雍,互市已近三十年,这三十年边境可谓平安,可是这三十年,小摩擦难道就没有吗?”

“柳驸马,您讲的这些,我们都不大懂,就想问一句,当兵吃粮,饷银什么时候发,还有,据说新募兵丁的饷银比我们多出三成,可有这回事?”有大胆的,已经打断柳劲松的话。

柳劲松并不意外地笑了:“饷银已经在路上,两天之后就能到达。至于份额,新募兵丁和你们,是一样的!之所以会多出来,是因为他们的兵器衣物,都要重新做,这些折在里面,才会多出。诸位,你们手中的兵器,已经开始朽了,诸位,你们的演练,已经很久都没做了。诸位,你们是边境第一关,若有个万一,你们身后,是大雍的江山社稷,这江山,是大雍所有人生活的地方,是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的父母先辈,世世代代所住之所。”

柳劲松的声音已经难以保持平静,喉中竟有些哽咽,他毫不掩饰这点,擦掉了眼中的泪才道:“诸位,守边关,并非为了天子,也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身后,妻儿老小父母先辈,邻舍乡里,能够安稳度日。我在这里,谢谢诸位了!”

说着柳劲松又是深深一揖,众人差不多已经呆了,吴将军已经被柳劲松的话说的生起惭愧,若忘了这点,守边关又为的什么呢?吴将军轻咳一声才道:“诸位,诸位,我也晓得,我之前也做过许多很对不起诸位的事,今儿当了柳驸马的面,我就说一句,以后那些事,再不做了,什么银子前程,如果不能安稳过日子,那些都顶个屁!”

吴将军忍不住说了句粗话,这让兵丁们快活地笑起来,柳劲松也笑了,接着就道:“生了疮得了病是常见的,可总要把这疮挖了,把这病给治好。今日,你们散去之后,我并不会追究,可有些人,我不得不追究!”

说着柳劲松已经示意,等待已久的侍卫把岑参将推过来,岑参将的衣衫已经被剥去,只穿了白色中衣。柳劲松看着他:“岑参将,方才我问你的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柳驸马,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别绕弯子了,我是个粗人,当不起你这样的绕弯子!”岑参将面色煞白,当几个侍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惊觉自己中计,没想到柳驸马竟不是那样轻易上当的,不,不但没有上当,反而还挖了个陷阱让自己跳进去。

这种身份的人,不是该不知世事,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不是发现自己的计策,让自己掉进陷阱?岑参将到现在都有些想不通,柳劲松也不和他多说话,只对众人道:“已经都查清楚了,是岑参将放出的,新募兵丁比你们多三成饷银的消息!”

兵丁们齐齐啊了一声,柳劲松垂下眼:“扰乱军心,煽动哗变,视同谋反,岑参将,你可有什么话说?”

“你不能杀我,我是成家姻亲,成首辅是我妻子的舅舅!”岑参将听到柳劲松的话,心中开始惊恐,大叫起来。

“我当然不会杀你,虽则天子旨意,我可以便宜行事,但你这事,牵连的太大了,总要好好查查!”柳劲松毫不所动,只是轻声道,这让岑参将心里越发惊慌,柳劲松已经重新面向众人,不过此刻柳劲松的面色开始变的凝重,这些事,不查个一清二楚,很多事,还真做不好!

“成家的姻亲?”秦国公主收到加急军报,眉不由皱起,成素娥微微惊诧一下就道:“成家的姻亲,说遍布朝堂也不奇怪!”家族大了,人口就多,彼此联姻,几辈子的亲戚加上,每家的姻亲数字,都能让人咂舌。

秦国公主也笑了:“所以才会有人对这边下手!”只是这件事,总要好好整肃一下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使手段,做别的打算,真让人有些寒心!

秦国公主的沉默让成素娥的眉微微一皱:“公主,我…”

秦国公主抬起手:“你不用解释,这些事,我心里明白,姻亲,也不过就是姻亲罢了!”成素娥应是,秦国公主拍拍她的手:“你要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我用人的根本,再说了,真要寻一个亲戚里没一点劣迹的人出来,还真寻不出来!除非从孤儿里寻,还要从小养起!”

养出来,还未必能用,成素娥也笑了,最怕主上多疑,轻轻被人挑拨就乱了阵脚,那时很多事情就难做了。

“这些大臣,除了攻讦还会做什么?”太子把桌上厚厚一叠奏章翻了翻,用手按住额头,有些郁闷地说。

“阿弟,这些是难免的!”秦国公主的话并没让太子释然,他用手摸着下巴:“我晓得这是难免的,甚至有人想留好名声,还会特地去攻讦的,可是阿姐,此刻比不得平时,越是这时,越要团结一心,而非争权夺利,为自己谋最大的好处!”

“做天子的都会这样想,可是人一多,心不齐是难免的,更何况上次我们的动作,不免会让不少人不满,成首辅又是头一个把家产造册,不该要的全都送出来的人,他的亲戚现在有问题,自然会群起攻之!”

说的很对,可是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太子闭上眼,睁开时候满脸疲惫:“我知道,姐姐,我知道,可是我并不愿…”

“天子哪是那么好当的?”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既能给人带来无限的荣华富贵,自然就有人想迷惑,想攀附,就是为的荣华富贵。

“我还是太年轻了,阿姐!”秦国公主看着太子有些单薄的肩头,心里有些不忍,可这样也是没办法的,皇帝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不让太子早些监国,等皇帝真的重病,朝廷,只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殿下,陛下那里传来消息,说陛下今儿又吐血了!”真是屋漏更逢连夜雨,太子看向来禀报的内侍,按理,此刻该连夜在皇帝身边侍疾,而不是继续理政!

“把消息传出去,并召各公主入宫侍疾!”秦国公主果断地下着命令,接着对内侍道:“让太子妃也去侍疾。”内侍应是退下,太子脸上没有欢喜,而是别的神色:“父皇他,真的要…”

纵然知道皇帝身体不好,可他活着,太子就有一种依靠,自己只是代父皇监国,可皇帝真的要没了,太子却没有即将执掌江山的喜悦,只有一种恐慌。这坐江山,并不是那么轻易的。

特别是,要做一个好皇帝的,就更不容易!

“阿弟,我们去看看父皇吧!”秦国公主拍拍太子的肩就率先走出,难过恐慌都是有的,但为了能让皇帝去的安心,也只有挺起胸膛,承受这些重担!

“传召各公主入宫侍疾?”玉琳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侍女恭敬地道:“是,公主,宫中来人说,陛下已经重病,甚至…”将要不起这样的话侍女是不敢说出来的,玉琳低下眼才道:“知道了,换衣服吧!”

入宫侍疾,自然不能穿的花红柳绿的,但也不能全是素服去触天子的霉头,玉琳只薄薄擦了一层脂粉,发上用了根红宝石金簪,衣服是天水碧的颜色,走出门时,只觉得热浪滚滚,侍女用扇子给玉琳遮住日头,这京城的夏,已经来了很久了,丈夫离开此地前去边关,也七个多月了。

玉琳轻叹一声,虽只短短几月,可发生的事,已经不能再让人继续赏花游宴过悠闲自在的日子了。

玉琳走到外头,吴王已经等候在那里,虽则他面色平静,可玉琳从吴王紧握轮椅的扶手这个动作,读出他心中的伤心。先皇的皇子们,就只剩下皇帝和吴王了,若皇帝变成先皇,就只有吴王一个了。

皇叔虽尊贵,可哪有皇弟来的亲热?玉琳上前推自己的父亲出门:“爹爹,宫中并没旨意让您也进去!”

“我知道,可我只想去看看,看看我的兄长,想想原来的许多事情!”吴王的声音很平静,可玉琳从中读出哀伤,没再说话就和吴王一起上了马车。

这一路,只听到车声辘辘,照样进了宫,照样由内侍迎着往天子寝殿去,玉琳的心,却不像平常那样安定,脚步越来越沉重。

路上的宫人们,一个个也神色凝重,虽然被许多人簇拥在这里,玉琳却觉得浑身都是冷的,阿松,你在何方,我很想你。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云梦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六哥和侄女来的倒早!”自从云梦长公主生下儿子,平日间已消停很多,玉琳和她见面,也就如平常一样,此刻她的话里,竟有丝藏不住的喜悦。

这让吴王皱眉,玉琳停下脚步看向云梦长公主,和玉琳低调打扮不一样,云梦长公主的穿着,依旧那么富丽。

为什么原来会觉得,云梦长公主生性懦弱?现在瞧来,她压根什么都不在意,在意的,只有儿子,只有她的丈夫。

至于她现在的微带喜色,想也知道,皇帝一驾崩,云梦长公主就会变成大长公主,天子的姑母,身份更为尊贵,也更让人难以奈何。

“三妹妹来的也不晚!”吴王终于说出这么一句,云梦长公主这才把脸上的喜悦收一收,给吴王行礼:“六哥,我听的信,心都那么的…”

吴王示意众人继续前行,并不听云梦长公主的表白,云梦长公主被晾在那里,眼微微一眯就跟上往前走,谁在意,等皇帝驾崩,那再无人能奈何自己,侄儿又怎能褫夺姑母的封号?

能在天子寝殿服侍的人,是这后宫里最出色最美丽最能干的宫人,平日里进来,宫人们的笑总能让人觉得心花都会开。而今日,来往的宫人们的步伐比起这一路遇到的宫人们,步伐更为凝重,神色更为慌张。

天子驾崩,这些宫人们的去向不明,转眼从宫中最被人羡慕的一群,变成了宫中被人怜悯的一群,甚至可能性命不保,这样的落差让人心中无所适从。

和宫人们比起来,聚集在那的妃子们就面色虽同样哀戚,可要好的多,特别是有儿子,儿子已经成年的吴淑妃,做为妃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她的神色竟含有些许轻松。

一旦天子驾崩,按了惯例,办完丧事受过太妃封号之后,吴淑妃会被接出宫受儿子的奉养!从此无需再侍奉皇后,也无需再和人争宠,只用安稳度日。

皇家对太妃们的供养,从来都不会缺少什么。

哀戚更重的,是近些年才新得宠的妃子,她们无儿无女,年纪又轻,好几个都不到二十,按照惯例,无儿无女的妃子,在上过太妃封号之后,很多都会去出家,去守陵,为先帝祈福。

她们的青春,就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吴王已经先进入皇帝寝室,玉琳和云梦长公主等在外等待,太医不时进入,偶尔帘子的响动,都能让那些妃子们动容。

用一生来换取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到底能不能做?玉琳不知怎的,又想起这个问题,可此刻,看着那些年轻妃子,玉琳答不出,也不愿她们答出!

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接着皇后的声音响起:“陛下在哪里,我要见陛下!”皇后称病,众嫔妃已经许久没见她,此刻重见,只觉得皇后神色,竟有一种奇异的亢奋。

天子驾崩,太子登基,皇后就将成为太后,享天下人供养的太后。长久以来的心愿将要得偿,皇后怎不亢奋?可亢奋过后,就是伤心,他们,是结发夫妻啊!

纵然,天子心中的妻子并不是自己,可皇后,对皇帝,并不是没有情的。纵然这情,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欢快地奔向结局。

第97章 驾崩

皇后的声音渐渐变大,也渐渐从含着欣喜开始透着绝望,没有一个妃子上前迎接,皇后慢慢觉得悲哀漫上,那是她的丈夫,那是曾倾心恋慕过的人,也是,曾恨得不得了的人!现在,他就躺在里面,也许很快就要咽气,那种恨开始慢慢消失。

皇后声音开始哽咽:“我,我要见陛下,见陛下!”吴淑妃总算站起,上前去扶皇后:“娘娘,您哀伤过度,还请…”不等吴淑妃说完话,皇后已经把吴淑妃推开,看着那道紧闭的门,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我要见陛下!”

玉琳在那看着皇后所为,心中不知怎的漫上悲哀,这些事,是爱是恨,还是爱恨纠缠,真是想不通理不清。所有在场的妃子里面,或者,也只有皇后能对天子有几分真情了!

“你听,我就要死了,她们还是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皇帝靠在枕上,唇边有没干的血迹。吴王看着兄长,此刻才觉得兄长变的虚弱,不再是当初两兄弟携手,得到天下的时候!

“阿兄…”吴王并没说完话,眼看着皇帝,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皇帝咳嗽几声,身边的内侍过来接着皇帝咳出的痰。皇帝闭上眼,吴王担心地伸出手去,皇帝已经睁开眼:“这些日子,把政事都放下的日子,我很轻松,很轻松。然后常常想起当年,我曾以为,她那样的爱恋着我。可现在我想起的,竟是我们曾有过的争吵,”

那个她,是远在青唐的人吧?吴王心中掠过叹息,过往藏在心里,被记忆一次次美化,美化到最后,全天下所有的人都比不上她了,可这又如何呢?这种自己骗自己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是不是就能换来永久的安宁?

皇帝久久沉默,内侍已经走进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要见您!”皇后?这两个字此刻竟有些陌生,皇帝的眼里闪烁不定,内侍见状打算出去,皇帝已经轻声道:“让她进来吧,时候已经不多了!”

已经不多了,这让吴王心中升起不祥之兆,天子,人称万岁,可是毕竟人不能真的活到万岁。

内侍走出门,乐安公主已经到来,正在那劝慰皇后,皇后却状似疯癫,听不进任何劝说,这让乐安公主有些无所适从。内侍快步上前,一年前,皇后还不是这样的,当时,她是怎样的雍容华贵,一副天下母的气派,此刻,却像没了魂,全由本能支配一样。

“陛下请娘娘进去!”内侍的话让皇后的眼变的清明些,接着皇后推开乐安公主,乐安公主追了一步:“母后,儿…”

“公主,陛下并没传召您,您还是在这等候!”内侍的声音依旧恭敬,可乐安公主只觉得心中焦躁不安,父皇一旦驾崩,弟弟登基,秦国公主辅政,自己的日子,只怕并不好过。

所谓公主的尊荣,是要靠很多东西撑起的。乐安公主在胡思乱想,手已被玉琳轻轻握住,乐安公主有些艰难地抬头,玉琳轻声道:“安心等待吧!”

想别的已经于事无补,只有安心等待一途,乐安公主想要长长地出一口气,可是出来的,却是泪。那泪一滴滴落在前襟上,这个曾经那么骄傲的公主,此刻和原来已经不一样了!

“陛下!”皇后踏进殿内,看到的是暗黄色床帐中躺着的皇帝,数月不见,皇帝显得十分虚弱,到处飞扬的龙,更衬的皇帝虚弱无比。

“你来了,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皇帝并没让屋里的人回避,吴王就坐在皇帝床边,这让皇后心中的怨开始浓起来:“我和陛下,二十多年的夫妻,到头来,连此时此刻,陛下也不肯单独见我!”

“夫妻?夫妻吗?”皇帝像听到最好笑的话一样笑起来,接着引起一阵咳嗽,内侍忙拿帕子把皇帝的痰接掉。皇后走到皇帝面前,直视自己的丈夫:“是啊,陛下要的,从来都不是妻子,而是皇后!”

皇帝的妻子是皇后,这是众人皆知的,可是于皇帝来说,妻子和皇后并不一样。

皇后觉得心中无限绞痛,过去的年华就这样在眼前飞速掠过,二十多年,成为后宫之主二十多年,竟是到了现在,才想明白这点的?竟是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早已成为一个符号,而非一个鲜活的人。皇后伸手想要抚皇帝的脸,接着手就停在半空,依旧看着皇帝,努力想让声音平静下来,但声音还是不禁带上颤抖:“陛下,您和我,从来都是帝后而不是夫妻!”

“你若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也许,你我之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甚至,朱家也会被委以重任!”皇帝的话打碎了皇后最后的一丝希望,她后退一步:“陛下,我并不是一个木偶,可以任由陛下…”

“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呢?皇后,从你被选为皇后那日起,你的未来就已被定下,不管是朱家也好,群臣也好,我也好,要的,都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而不是别的!”

皇后闭上眼,本以为这样的话不会让自己伤心,可此刻,皇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就像被刀切成一片片。朱家,群臣,乃至皇帝,要的,都是皇后,是能辅佐君王让这社稷安定的皇后,而不是一个希望得到丈夫眷顾的妻子。

“陛下,妾对陛下,并非无情!”这是最后一面了,就该把话全说出来,而不是藏在心里,不告诉他。

“是啊,你对我并非完全无情,可你对朱家,想的太多了。皇后,一入宫廷,成为皇后,就没有娘家了!”

太子妃在门边停下脚步,看向秦国公主,类似的话秦国公主也曾对太子妃说过,此刻秦国公主看向太子妃,依旧不动容,皇后,天下之母,哪是这样轻易能做的?先有社稷,后有自身,这不仅是对天子的要求,也是对皇后的要求。

“陛下对妾,可曾有过一丝,一丝真情!”纵然知道殿内外有无数的人,皇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问出这个萦绕了很久的问题。这让皇帝久久沉默,就在皇后觉得这种沉默代表皇帝对自己并无情分之时,皇帝开口了:“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不过,也只有这么多了,皇后眼中的希望在等不到皇帝之后的话后,开始变的绝望,甚至有一点疯狂:“陛下…”

“你回去吧,你,会是太后,会是以天下养的太后,但,也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皇后惊诧地看着皇帝,皇帝十分平静地看着她:“是的,只有这些!”

那自己算是什么,一个不能庇护家族的太后?皇后笑起来,笑声含着一丝疯癫:“陛下待妾,真是有情有义!”

“朱家会很富有,不过,也只有这些了!”收回朱家的爵位,下令朱家三代之内不得入仕,等这道禁令解除时,那时皇后也已经不在世上了吧?皇帝看着帐顶,依旧一言不发。

皇后退出去,一步步往后退,从此就再见不到了,也许百年之后,还能和他葬在同一个陵里。

不,皇后的身体开始颤抖,停下脚步对皇帝道:“陛下既如此相待,妾不敢觍颜与陛下合葬!”

“随你!”皇帝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

我们,是结发夫妻啊,尽管已经知道皇帝心里想的什么,可皇后还是忍不住悲哀,泪已滴落衣襟,不知是为了谁?圣旨初到朱家的志得意满,现在瞧来就是个笑话。

他用天下至尊的地位,许自己无上的荣华富贵,却不许自己有任何别的念头。悲哀的是,不管是朱家也好,当时的自己也好,都认为,这是多么合算的一件事啊。

皇后一步步退出去,眼中的皇帝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身边已经有双手扶住了她:“母后辛苦了,您身子不好,还请回去歇息!”皇后抬头看去,看见的是儿子的脸,这个儿子,曾是皇后的骄傲,但此刻,皇后宁愿没有这个儿子,天子原配,太子生母,在此刻成为了笑话。

皇后长声叹息,太子越发恭敬:“母后,儿今后,定会孝敬母后的!”他不再叫自己娘了,再不会用软软的童音说,娘最好了。他将成为天下之主,将执掌这江山社稷,将…,皇后无法再想下去,乐安公主上前扶住皇后,对太子道:“阿弟你进去吧,娘这里有我陪伴!”

“劳烦阿姐了!”太子对乐安公主点一点头,就和太子妃还有秦国公主走进内室,皇后靠在自己女儿的肩上,想大哭一场,眼里却没有眼泪,心里只有无尽的伤悲。

外面等候的妃子公主们,并没一个上前安慰,西下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照的地上的金砖耀眼。玉琳知道,此刻殿外,那一大片的琉璃瓦的屋顶,在夕阳照耀下是那样的光辉灿烂,如同这权利本身在外人瞧来一样。可为了权利,不知道有多少人填进去,也许,永远都填不满!

皇后在乐安公主的护送下离去,太阳的光辉也渐渐收起,殿内开始昏暗,宫人们挨次点上蜡烛,已经等了那么久,却没有一个人要离去。云梦长公主有些不耐烦,让内侍过来,轻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