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慕嗯了一声,他再走了一段路,发现刘棠还跟着他。刘慕挑高眉,看向这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侄女。刘棠神色纠结后,声音还是细细的:“罗姐姐问我要不要参加今年的花神选,我想参加”

刘慕对建业的什么花神完全不关注,随意无比地鼓励她:“哦,那很好啊。你努力!”

刘棠:“那你到时把名额投我好么?”

刘慕依然非常随便:“好啊。”

刘棠当即高兴起来,没想到原来名额这么好拿,而她有好多哥哥、伯伯、叔叔皇室的人员,还是很多的。就是和世家比希望兄长们帮自己争取。

出了桃花坞,进了山林。没走多久,众人就停了下来,整理出场地,搬镖挪凭,要开始那射箭比试。衡阳王懒洋洋地跟着他们这些游山玩水的郎君女郎一路,就是等着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坚持到射箭可以开始了,垮着肩、耷拉着眼皮快睡着的刘慕重新活了过来,精神饱满,挽起袖子甩开身边的宁平公主:“孤先来!给大家热热身!”

女郎们热情欢迎:英俊威武的少年郎,是十分受欢迎的!

花果相掷,示爱表意!

“衡阳王真是俊俏啊。英雄出少年!”

“刘郎多俊呢啊,嫁去衡阳也不错的。”

被女郎们大胆调侃,刘慕脸黑黑的:建业的贵族女郎们真是可怕啊。

因为郎君人少,射箭比试一轮过去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刘慕火眼金睛,和自己的侍从一直盯着游山玩水的贵族人士那边,真的没找出什么受重伤的。倒是有发现一个车夫脚崴了,但是和昨夜的刺客也完全不同!

到最后,连文士陆二郎陆显都去拉了一把弓,刘慕眼睛盯得要抽搐,也没找出那个人。刘慕眼睛梭巡人群:“陆三郎呢?还没回来?”

陆二郎那边就有小厮跑过来,跟陆二郎说了几句话。陆二郎神色微讶,沉吟后,扭过脸,把话跟衡阳王说了。这边传话人多了,女郎们那边也听到了:“陆三郎在离此处不远的山巅教罗氏女拉弓。”

刘慕:“都教了一个时辰了吧?还没教完?”

他眯眼,一肚子阴谋诡计思量过去,探寻的目光瞥向陆二郎,要陆二郎给一个合适解释。陆显闷了半天后,憋出一句:“许是罗表妹笨了些?”

刘慕:“”

女郎那边的韩氏女期待着陆三郎,陆三郎到这会儿都不出来,她心中何等郁闷。此时不耐烦,韩氏女干脆提议道:“我们去看三表哥如何教罗姐姐射箭吧。”

刘慕一想,点了头。

众人呼啦啦一大堆,又在小厮的领路下爬山。他们爬到半道上,日头越升越高,额上慢慢出了汗。众人疲累时,有人惊呼而指:“你们看那里!”

衡阳王、陆二郎等人一同抬头,向所指的方向看去。山路向上,蜿蜿蜒蜒皆是层层叠叠看不分明的绿意。葱郁山路斜斜伸出一个山丘,层烟拢衣,浮云在天。他们见得年轻俊美的郎君立在后,将美丽的女郎完全环于怀中。立在山巅上,长弓在手,女郎拉弓的姿势,被身后托着她手、肩的郎君纠正成最正确的姿势。

陆昀便像是从后搂抱着罗令妤一般。

长衣飘飞若云,绿树和烟霞环绕,二人立在高处射箭,宛如神仙中人。

将下方一众人全都看呆。

山巅上,歇息了有一个时辰之多,在众人过来围观时,陆昀才起身,帮罗令妤掰正正确的射箭姿势。他从后虚搂着她,呼吸与她同频,两人竟像是耳鬓厮磨一般。罗令妤手搭在弓上,陆昀又握着她的手。弓渐渐拉饱满,拉出一道圆弧,直指高处青天。

罗令妤低着眼,唇角含着笑,与陆昀轻声说:“这样便没问题了?衡阳王就不会怀疑你了?”

陆昀表面上一本正经地教她箭,私下里低笑:“怀疑还是会怀疑的但我受没受伤,他就看不出来了。还得多谢罗表妹帮我分力,不然我一个人拉弓,伤口就又要绷了。”

罗令妤冷笑:“无妨。你记得事后给我解药就是。”

陆昀目中笑意一掠,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他以标准姿势纠正她,带着她一道引弓。弓弦绷到最紧,眼睛一直盯着太阳的方向,罗令妤发鬓潮湿,额上渗出了汗。她身后的郎君仍扣着她的手没松。而不知等了多久,等得罗令妤近乎走神,陆昀突喝:“松——”

被他突然开口的声音吓住,罗令妤手一抖,箭只要脱时被陆昀稳稳用弓向上推了一把。叮一声,黑色箭宇从两人指尖飞出,向半空中射去。

下方的众人仰着头,看云巅之处一前一后的二人终于射出了箭。长箭凌厉,去势极狠。两只大雁从下处丛林中拍着翅膀飞出,高啸着在半空中盘桓。而翅膀轻拍,便有黑色箭只到来,一贯而入。

山巅的郎君和女郎衣裙飞扬,惊鸿夺目。日光迸发出灿亮之光,照在那两人身上,将他们拖得不似凡间人。云环树绕,郎才女貌,弯弓射箭山下众人看得目不转睛。两只大雁向下跌去,发出凄厉鸣叫声!

立在山巅上,罗令妤惊喜万分:“射中了——我竟然射中了!”

她竟然有射中箭的一日!

陆昀俯身,见女郎目光极亮,他心里一跳。罗令妤心中震惊狂喜,都忘了身后是很讨厌的陆三郎,她开心回头,红唇与后方一个柔软温凉的东西擦过。

罗令妤身子一绷:“”

她唇碰到了什么?!

第34章

峰峦如黛,山水清秀。云烟如衣般托着站在山丘巅处射箭的男女,阳光暖煦四照,下面仰面而望的众人被阳光刺得眯着眼。他们看到那女郎似兴奋地回头,身后的郎君低了下头。从侧下看,二人就像是拥吻一般

众人心情顿时微妙。

不提陆二郎陆显失魂落魄般地瞪直眼,表小姐们嫉妒得眼都红了。就连衡阳王,此时都怔愣了一下,难以言说,非常短暂地,他心脏突然停顿了那么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逝,慢慢离开他一般。唯一惊讶并且不带负面情绪的,大约是平宁公主刘棠了。

此年代的民风开放,不单指男女相处时的开放,还指性的开放。

因此当众人疑心自己看到某场景时,他们只是心脏受到冲击。紧接着,陆二郎和表小姐们一同否认了自己的大胆猜测:应该只是回头说话而已,那二人站那么远,影子叠在一处,又有光遮着。其实自己也未曾看到什么不要胡思乱想!

可怜的、掉下半空的两只大雁凄鸣着,跌在漫漫漠漠的林木间。下落中一路擦着翅膀,扑棱棱声不绝于缕,那些游山玩水的贵族男女们,竟也无一人去关心射箭技艺的高超。

山头,和他们一样震惊地,包括罗令妤自己。她呆呆回头,察觉自己碰到什么后,就反射般得趔趄后退,跌撞地退出郎君的怀抱。退出了三五步,她才看清陆昀那束琅玕冠,他长睫似蛾翅,其下眼若深海。

罗令妤怔怔然,脸颊一点点变红:“”

陆三郎深深望她片刻,道:“碰的是下巴。”

罗令妤一愣后,松口气。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开心的:“哦。”

和寻梅居士的近距离接触如此草率地误会,她怅然无比;和自己曾经狠心逼跳船的男人只是一场误会,又应该很放心。

罗令妤侧过身,看到了下方呆愣仰望他们的一众人。她踟蹰之际,温软的平宁公主先笑起来,遥遥冲她招手打招呼:“罗姐姐,我们在这儿——”

罗令妤抓着弓,心虚无比地沿着山路下去找他们。她余光看到陆三郎衣袍扬飞一下后,跟在她身后。再望下方眼神晦暗不明的衡阳王,罗令妤暗自琢磨,也不知道她和陆昀的做戏,有没有被这位公子相信。

罗令妤背过身,两人一前一后赶去与众人汇合。罗令妤走在前,裙裾扬若鱼尾,隐隐可观其心中之慌。陆三郎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众人被阳光挡着看不清的时候,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唇。

柔软,温凉。

还带着女郎的馥郁芳香。

香气徘徊不住,触觉良久不散,从唇开始,酸酸麻麻感一路向四体蔓延,胸膛中那颗心跳鼓得要涨破一般陆昀看了罗令妤好几眼,神色略为漫不经心。

这种心不在焉,到他与衡阳王相见时,才略微收了下。众人汇合,罗令妤顶着众女灼热的目光走回了人群,陆昀则与几位郎君站在一起,跟衡阳王点了下头:“良久不练骑射,技艺有些疏了。”

刘慕扬眸,眸底神色带着几分讽:“陆三郎可不要妄自菲薄。建业一众郎君,有你这般骑射功底的,已经不多了。”

因为建业的贵族圈忙着攀比,玩乐,夸富斗奢,哪个有时间练习辛苦的骑射去?

衡阳王面对陆三郎心情复杂。他十岁多的时候,陆三郎的名气在建业就传开了。少年成名,倒是当衡阳王再大几岁,却发现陆昀从贵族圈中,好像慢慢退了出去,不怎么玩了。

刘慕对陆三郎一直很忌惮,哪怕此时陆昀证明他能拉弓,刘慕的视线还是在郎君的手臂上停留了半刻。衡阳王不死心,又很不甘心自己无法抓到刺客。心里怀疑,他要再开口说话时,听到后方马蹄声在山林间奔雷般响起的声音:“主公、主公——”

一众人顺着衡阳王的视线往他们上山的身后路看去,见到葱葱郁郁的绿林间,闪出几位骑马的护从。那几个人骑马到了近前,从马上一跃而下,气息尚未喘匀,就急忙跟衡阳王报告:“主公,太初宫召您入宫觐见!”

衡阳王刘慕眉心跳了一下:“陛下找我何事?”

传信的人:“据说是陈王殿下抓到了刺杀您的刺客,直接报给了陛下,陛下要您去问话。”

刘慕:“”

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万个脏字,他阴沉的眼紧盯着陆三郎:难道我不知道从衡阳到建业,刺杀我的刺客是谁么?其他刺客都死了,我还捉了一个活口,就等着问出背后的人是谁!要不是昨晚的刺客,他抓到的那个刺客,又怎么会弄丢,怎么能说是陈王抓到的?

原先只是比较怀疑陆三郎,眼下衡阳王刘慕几乎认定昨夜的刺客和陆三郎有关了。建业谁人不知,陆三郎和陈王形影不离,焦不离孟。今日说抓到刺客的是陈王,那昨夜刺探的人,结合孔先生对那人身份的分析除了陆昀,还有谁?

衡阳王冷冷一笑。

刘慕阴冷压眉,狠狠盯着对面晔兮如华的陆三郎,一字一句道:“好,甚好!陆三郎有胆有谋,这一招算孤输一筹。咱们后会有期!”

话一落,他扬袍甩袖,转身就走,直接跨上了一匹马,骑士们跟在后。眼见衡阳王是要离开这里回建业、入宫见陛下去了,后方目送衡阳王离开的一众男郎女郎中,有一位侍从因不服气衡阳王之前强制要求他们射箭比试,扬声问道:“公子这便走了,那这射箭到底是谁赢了?”

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身形一顿,回头似笑非笑:“自然是陆三郎了。一箭双雕,我等不如他。”

走前,少年衡阳王不光看了陆三郎半天,最后还将视线在美丽的罗氏女身上停了许久。女郎静美如画,让人目眩。衡阳王掩去难言心绪,低头跟身边侍从说:“她是何人?为何在陆三郎身边?给我查清驾——”

扬鞭之下,尘土飞扬,十来个骑士来去匆匆。衡阳王的身形在拐角处消失,早些时候跟随衡阳王来山上抓人的侍从们也追了过去。留下一众女郎面面相觑,再偷偷望陆三郎几眼。而立在原地的陆二郎呆滞:“”

陈王?

衡阳王走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陆显回头,目有厉色,压低声音警告陆三郎:“我说你多少次,让你不要再和陈王一起了!”

前途本就叵测,现下陆显更将砝码移到了衡阳王身上。陆二郎还想琢磨几日自己那个梦,寻到一点儿痕迹后,就去和自己的父亲,当朝左相陆茂,说一说。陆三郎在这个时候还和陈王交好,不怪陆二郎头疼。

陆昀低下眼,微笑:“我也说过了,我和陈王的友谊,绝不会断。”

挑下眉,戏谑道:“除非二哥杀了我?”

“你——”陆二郎气苦,说不听这个三弟。

两位郎君背过女郎在后方争执,女郎们有远见的若有所思,预感到衡阳王的到来带给了建业一些东西;政治嗅觉低的女郎们则围着罗令妤,问她方才和陆三郎在山上除了射箭,到底还干了什么,再用酸酸的语气羡慕罗令妤——

“三表哥真的教你射箭之术呀?早知道,我也说我骑射功底差好了。”

“原来什么都不会就可以得到陆三郎的关注啊,真好。”

罗令妤心里对她们的天真翻白眼:什么都不会才不会得到陆三郎的关注。你们想得到他的关注,还得表里不一,还得被他撞见自己最恶模样,还得被他威胁着喂毒你们做得到么?!

衡阳王来去匆匆的插曲,并未带给这些出郊游山的士族女郎们多少影响。衡阳王走后,她们仍然兴致勃勃地在钟山多住了两日。最后一天,众女拉着陆家两位郎君,在山上数家寺庙中拜了又拜。在山中寺庙往来间,罗令妤拿着陆昀送的那枚银锭,除了烧香,连捐香火钱都寒酸地出不起来。从一座佛堂出来,罗令妤撞见门外的韩氏女跟主持商量要为一位佛祖塑金身。

罗令妤欣羡地,努力掩饰自己酸得胃痛的语气:“这得多少钱呀”

韩氏女也不是很有底气道:“谈钱多庸俗我主要是怕我父母说我。”

众女纷纷点头,说起各自的烦恼来:“是呀,都是拜佛嘛。给佛祖塑金身不是更虔诚么?但我父亲也不让我乱来。”

“明明我兄长上次无缘无故招待一位寒士招待了月余,比我浪费多了!”

“招待寒士也好啊我姐更可怕,她跑去一个山里跟一位女尼学什么壁绘,最后才发现上当受骗,气得一个月不肯出门了”

“这个我听说了,嘻嘻。你姐现在还好么?”

罗令妤保持着完美笑容,听她们讲述名门里发生的各种八卦,时而也在合适的时候插入话题,讲一些自己在汝阳、南阳时见过的士族有趣事儿。表小姐们很惊讶,对建业外头的士族也非常感兴趣,问罗令妤北国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南国建业的区别大不大。

实则与她们说着话,她们好奇外面的世界,罗令妤心中对她们也嫉妒无比。她们随意说出的彪悍事迹,都因有底气,世家在后背护着她们。而她豪门世家,底蕴深厚,让人向往不已。身处其中,窥得冰山一角,罗令妤就挪不开脚了。

众女边往寺外走边聊着天,罗令妤余光看到不远不近跟在她们后面的陆家两位郎君又快看不见了。陆二郎碰见一位大师,犹豫下又巴着人,跟着那个和尚一道进去给他的梦解签了。罗令妤也知道陆二郎好似做了什么梦,但是陆二郎谁也不说,罗令妤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让陆二郎那么在意。

陆二郎走后,陆三郎就是一个人了。没有二哥督促,陆三郎逛游的心就松散无比,越走越慢,到最后连影子都瞧不见。罗令妤也是走得脚乏,心里震惊这些女郎也太能走了些,她寻了个借口回身,往身后方向走去找陆三郎了——

解药!解药!

她帮他哄过衡阳王刘慕了,但是陆昀这人怎么一点儿自觉也没有?两日过去了,他也不主动找她来给她解药?

心里有点儿怀疑,罗令妤还是决定亲自找陆昀,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陆三郎陆昀正在寺庙后面的竹林前,欣赏墙上的佛像画。供佛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壁画上烟气袅袅,凡人如登仙坛,亲见数佛临面。陆昀负手立在墙下,眉目间神色清冷疏离,外人一见便会觉得此人清贵不可攀。陆昀忽然侧头,看向右侧。右侧林间小道,走来一位女郎。

容颜、身量皆是一等一的好,但是走路一点也不婀娜动人,而是一瘸一拐

陆昀心想:刚才在后面看,她走的不是还很正常么?那腰细的、那裙裾美的怎么一眨眼就成这样了?莫非是她觉得在自己面前暴露了真面目,自己对她已厌至最厌,她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陆昀唇扯了下,懒洋洋:“瘸了?”

罗令妤:“你才瘸了!”

就是这些女郎们脚力太了得,让她这种不喜欢动的人跟随着在钟山逛了三四天,真是叫苦不迭。她也确实是觉得此事结束后,日后最好不要和陆三郎再打交道,心里隐隐觉得轻松。走到了近前,看陆昀袖子动了一下,她也没觉得对方是要来扶她。罗令妤靠着一根长竹,向他扬下巴,言简意赅:“解药呢?”

陆昀眸子微微缩了一下。

片刻时间,他眉目间的冷意散去,闲散慵懒风流拂上眉梢。竹林幽幽,绿意清凉,偶听到远处泉水淙淙,人声说笑。近处,郎君俯眼觑着女郎,唇扬间都似沾上几丝戏弄:“解药啊罗妹妹这两日可曾有不适?”

罗令妤回想了一下:“没有不适。”

陆昀叹口气,眼睫颤一下。

罗令妤当即紧张:“有何问题?”

陆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取出木塞,倒出了一枚褐色的药丸。罗令妤端详他清玉般优雅的指间捏着的丸子,隐约觉得好似和自己那日被陆昀喂的毒长得一模一样她心思几转,看陆昀将药丸递给她,慢悠悠道:“我这毒呢,解药就是以毒攻毒。你再吃一枚,就可解了。”

罗令妤:“”

总觉得是他偷懒,连再认真找一枚不一样的药丸当解药都不肯。

她心里的猜测慢慢成型,觉得陆昀真的是在骗她!根本没有什么毒,也没有什么解药他就是看她有见死不救的可能性,骗她帮他,骗她帮他一起哄衡阳王讨厌的陆三郎!

然心里已经猜自己可能受到了欺骗,也不敢完全坐实。万一真的有毒,又是真的有解药,以毒攻毒呢?盯着陆昀伸到她眼皮下的手,再掀眼皮对上他戏谑的眼神。罗令妤下定决心,郑重其事地接过药丸。她要一口吞下时,手腕被陆昀捏了一下。

罗令妤警惕而望,他道:“表妹等一下。这以毒攻毒呢,可能会很难受。你会浑身发冷,轻则体内若有百蚁噬骨之痛,重则身体抽搐,昏迷致死。感觉会不太好,你可要小心啊不要急着服药。”

罗令妤脸白了:什么?百蚁噬骨?身体抽搐?还可能致死?

她与陆昀严肃的神情对上,又不敢确信毒是不是真的了。手捏着药丸半天,罗令妤脸色变来变去。近距离下,陆昀看她眼中神情在犹豫、害怕、迷惘、坚定、视死如归间徘徊,他唇翘了下。陆三郎还想再多欣赏她精彩的脸色变化一会儿,见罗令妤骤然一咬牙,也不问他建议,不哭哭啼啼地求他,直接张口,吞咽下了那枚褐色药丸。

陆昀愣住:“”

欣赏美人的兴致被打断,他意兴阑珊:“表妹感觉如何?”

罗令妤闭眼品味了一下。

日光浮在她脸上,明明暗暗的光如水波般照拂。女郎靠着竹身,离他这么近。陆昀盯她盯得有些出神时,见她面色忽然一点点白了,神色突一下僵硬。陆三郎何等敏锐:“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罗令妤抱着小腹躬下了身,惨声:“表哥”

陆昀立即抱住她肩,扶抱着她跟她一同跌坐在地。他看她面色苍白,额上渗汗,呼吸渐渐急促。陆昀一把握住她脉搏,不知是不是慌神缘故,他竟只诊住她脉搏跳得厉害。他待要细看时,罗令妤汗涔涔的手反过来,握住他手,颤声:“三表哥,我、我好痛”

陆昀搂抱住她,看怀里的美人气息飘虚,眨眼间就泪光点点,柔弱可怜地窝在他怀里。她紧咬着唇,眸中闪着水光,手捂着小腹,凄惨无比地含泪凝望陆昀沉声:“别怕没事的!”

他惊疑满满,抱着她:“根本没什么毒,你为何会如此那药丸、药丸只是蔗糖而已。莫非、莫非”

莫非有人换了他随身衣物,掉包了他身上的东西?

陆昀心中发寒,能轻而易举将他随身之物掉包,这人该是他身边的侍女、小厮。可是他的贴身衣物,向来是锦月亲自照看,平常侍女小厮根本碰不到是锦月背叛了他?锦月和他十几年的情谊,她怎么会

怀里美人抽泣、呻吟,一叠声地喊“表哥”,痛得似要昏倒,好似真应了他那虚构出来的“解药”药效似的。陆昀心里不再乱想,而是擦去怀里女郎满面冷汗。

罗令妤惧怕的在他怀里发抖:“表哥,我会死么”

陆昀声音强自镇定下来,握住她手腕安抚她:“令妤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大约心神大乱,他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陆昀干脆手臂穿过她膝弯,就要将女郎抱起来去寻医。不想他才俯身横抱她,她曲着的腿就向侧一抬一踢,踢向他跪在潮湿青苔上的膝盖。陆三郎本能躬身护膝,膝盖一痛,他哼一声后,人被猛力向后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