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灵听说了这类传话,美目闪动,若有所思。

次日陈王在府上,便收到了周扬灵的投诚——且让殿下等一等,江南再往下的粮食,她有些名气,或许可助殿下。

刘俶疑惑周子波哪来的名气,他并不知周扬灵说的是名士周潭的名气,并不知周扬灵要借她父亲的东风只是周郎雪中送炭,坐在书房中,刘俶握着信纸,心中熨帖,猛站起来:“他他、他亲、亲、亲自送的?!”

刘俶:“我我我没求他!他亲自、亲自送我?”

下属已习惯了公子一激动就口吃的毛病:“是,周郎亲自来府上找殿下,殿下当时不在,周郎留了信便走了。”

关上门,跌坐而下。屋中门窗紧闭,怔忡坐在书房中许久许久,陈王殿下手按住额头。想到那温润如玉、进退有度的美少年,想到那少年立在风口、与他拂袖作揖,想到那人的眉眼、清瘦,甚至是想到她喊自己时略带无奈的“公子”声音双手颤抖,刘俶目中潮热,近乎落泪——

周郎之顾,三生有幸。

他一有时间就寻借口去找周郎,帮周郎做事,给周郎安排人手,总算换得周郎一顾。

周郎一顾,已甘之如饴,知自己的善心没有被辜负。

那他还求什么呢?

他自愿这样沉默不语,一路助下去。周郎要名,他给;周郎要势,他也借。他不能毁了周郎的前程,他只是想与周郎做朋友。

比他和陆三郎还要好的朋友。

目的性强的人总是这样,想要交好一人,便千百倍地投其所好。刘俶心有丘壑,当他下定决心要让周郎把自己当做至交时,心中已经涌起了无数计划。

可惜这一次计划,从头就走偏了。

怪周扬灵伪装得太好,又及时和她的父亲串通。刘俶始终不知自己爱慕的人,非是男郎,而是女娇娥。

时非太平之时,人人有自己的筹谋。建业人心不稳,不稳的要素,一点点向陆二郎梦中那样倾斜而去。陆二郎虽政治嗅觉不敏,没有立刻察觉出这些因素可能导致的结果,然同样因他的误打误撞,他改变了许多轨迹。改变了的轨迹,和本该发生的轨迹相撞,让事情一点点拉离陆二郎所做的那个梦。

例如在南阳,此时,原本罗令妤不该在。

罗令妤不在的话,南阳范氏范四郎的央求,就会一点用都没有。

但眼下是有用的。

范家投诚,不愿得罪新任刺史,范君满口答应范氏要退了自家和罗家的亲事。一个罗令妤而已,范君本就不喜。当初要明媒正娶,不过是看在范四郎喜欢。既然此女不给范君面子,怀了旁的郎君孩儿,亲事退便退了。

范清辰却跪在父亲的房舍外,连跪数日。

滴水未沾,直挺挺地一直跪着。晕过去后,疾医来喂了几口药。醒来后,范清辰不顾众人劝阻,再次跪到了父亲房门来。他一声不吭,但他的诉求,这边无人不知。支持范清辰的人并不多,但在范清辰这样跪了半个月、几乎要死的时候,范清辰的母亲再忍受不住了。

范母泣泪,诉与夫君:“我知你不喜罗娘子,我也不喜。然以我之见,四郎再这样下去,便要死了。他这样喜爱那女郎,我们竟真不成全他?宁可失去了四郎,夫君也不让他娶妻?”

在自家门中,说话不怕被外人听到,范君怒极,恨声:“妇人之见!四郎就是被你惯坏了!你知道什么,那个罗娘子怀了旁人家的孩儿我范氏岂能让这种女子过门?”

范母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是余光看到门外儿子仍跪着的身影,她的心又软了。范母道:“四郎如此对她,她宁可怀了旁的郎君孩儿,也不嫁给四郎。此女可恨!但是我儿快死了便是她怀了旁人家的孩儿,范氏为她养了又何妨?总不能逼死四郎吧?”

范清辰在家中排名第四,他前面三个哥哥,他是嫡系最小的郎君。自幼得父母宠爱,惹出他一身顽固脾气。孩子宠坏了,长大了,好似也拿他没办法。

难道真的要将他逼死么?

在范清辰再一次晕过去、醒来的时候,他气息奄奄地窝在病榻上,竟见到父亲高大的身影。他父亲亲自来看他,沉默着。范清辰挣扎想喊“父亲”,但他现在连开口都发不出声。昏黄灯火下,范君望着幼子枯槁瘦削的面容,心中不觉涌上酸楚感。

范君沉声:“你便是非她不可?”

范清辰眸子极亮,面颊饿得瘦削,衬得他眼睛大得吓人。原本风采卓然的郎君,短短半月,将自己折磨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然而面对庞大的家族,若是没有这样冥顽不灵、抗争到底的架势,又能如何?

范君:“你可知建业陆家三郎要娶她,才催着我们这边退亲?哪怕我范氏拖着不退亲,只要陆三郎盯着一日,你也娶不到她范家不可能为了你,和陆家决裂,和陆家开战。陆三郎将你逼到了这个境界,你能走的路不多了。范家不能支持你和陆家为敌,所以你若是非罗氏女不可,也只是你个人的事,和范家无关。”

范清辰眸子亮起,他由仆从搀扶着,在床榻上重重给父亲磕头——范家不阻拦,已是万幸!

范君看儿子如此,更是心酸。沉默了半晌,范君还是告诉了范清辰一个消息:“半个月前,罗氏女其实已经回到了南阳。”

范清辰猛地抬头。

但他父亲手压在他肩上,不让他抬头。父亲沉着的声音在耳:“北国大军不知在何时会对南阳开战,陆三郎和魏将军在忙着探查此事,不日将要出城。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是我最小的儿子,我怎能让你去死?范家不能助你,你若真喜欢她喜欢的不要命了就趁这个机会,带她走吧,永远不要回来。我会当做不知的。”

“不过一女子,天下美人又何其多。陆三郎那般人物,若非为了她腹中胎儿,又岂会娶她那样身世的。如此,范家和陆家虽会有罅隙,却不至于决裂我只能,没有儿子了。”

第100章

按照北国公主走前提示的,侦察兵寻到了北国大军跋涉的痕迹。据侦察兵探查,这部兵马该是北国隐藏的最大一股兵团。信息传回南阳,事不宜迟,连夜讨论,魏将军决定要趁己方提前获取信息这个便利,悄悄埋大军出袭,给予敌军重创。

一部分将军不同意,因北国使臣团前往建业谈判,原本这段时间双方不宜有大冲突。

被魏将军破口大骂了回去。

魏将军魏琮从不觉得所谓的和谈能谈出结果,当陆参军分析北国藏着数万兵马、准备包围南阳时,魏将军就决定不能因为道德制高点的问题,使己方受损。战局如何由胜利者书写,朝廷远在天边,南阳军营最高指挥权,归魏琮所有。魏将军一声令下,整个军营开始做准备,随将军出城袭敌。

出城之前,军营操练如旧。罗令妤和罗家的众女郎代表士族女眷身份,来军营给将士们送些慰问的吃食——女郎们自己做的点心,桂花糕。

罗令妤原本笑盈盈地扮作善心大度的士族女,在营中穿梭,和侍女一道将包好的糕点送出去。之前打的桂花做了许多东西出来,这批桂花糕正是其中之一。但当罗令妤从军士那边听到三言两语,再从陆昀那里听到确切消息,回到陆昀的营帐后,罗令妤噙笑的面容就沉了下去。

立在书案后一份份整理糕点,她嫣红的唇却嘟了起来,噘得老高,几可挂油壶,煞是可爱。

手捧一卷书,坐在斜靠后的一张小几后盯着她看的郎君眉目隽永韵味悠远,郎君乌黑的眼睛眨了眨,他偏过头,握卷的手指玉白修长。陆昀慢腾腾道:“嘴噘这么高,谁惹我们妤儿妹妹这么不高兴了?”

罗令妤:“哼!”

陆昀斜眼看她,挑高眉峰,从鼻孔里出声:“嗯?”

罗令妤顿了一下,抬脸露出一个虚伪笑容。她秋波流转,假惺惺道:“你别污蔑我,我哪有不高兴?雪臣哥哥到南阳来,是满心抱负只为家国,我一介平民小女子,蒙君庇护,感恩戴德。哪敢不满?雪臣哥哥马上要走了,我这不是来送吃送喝的嘛。多贤惠!”

一番故作大度的说辞,被她说出来,配着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流动的眼波、拧着身子的架势陆昀勾唇,知道这个小女子又开始酸了。

指不定心里怎么怨他。

陆昀低笑一声:“哥哥教妹妹个理儿:以后装大度贤淑时,妹妹能注意下自己的眼神么?嘴上说的好听,眼睛瞪得那么大。我看你气得快爆炸了,你怕谁看不出来呢?”

罗令妤:“”

恼羞成怒,猛地一摔手中包裹。罗女郎鼓着腮帮子,气得拍手下桌案:“我情郎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明知自己有死劫,还哪里危险往哪里走,生怕自己死得太慢。那么大方,置生死于不顾,心里只有国没有家我生气不对么?”

陆昀目光忽然一亮,定定看她。他重复一下:“你,情郎?”

明明是正常说辞,他低声说出来,眼中流光溢彩,神采飞扬,那样子,一下子就暧昧了。

罗令妤一滞,继而被他的含情目看得害羞。她忽然扭身,捂脸作泣:“你欺负我,呜呜呜!”

陆昀:“”

罗令妤嘤嘤哽咽:“我就知道,什么臭男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国事是国事,情爱是情爱,男人从来分的很开,两方不肯混淆。有人要为国捐躯,也不肯娶我。他口蜜腹剑,把我骗了,却不对我负责。那样坏的人嘤嘤嘤,我这样傻,我还帮他收拢人心,给他军营同僚送吃送喝。他一得到好处,就要抛弃我。”

“世上便没有疼我爱我的郎君!”

陆昀:“”

他看那女郎矫情做作至极,偏因貌美,而不惹人厌恶。反而她偷偷从袖后露出的含水眸眨呀眨,如雨滴清荷般,清新妩媚,娇俏灵动,这样勾着他的心魂。她胡说八道,越说理越歪,然她一眉一眼都动人陆昀喉口滚动一下,忽狼狈地偏头咳嗽了一下。

陆昀:“适可而止,不要得意忘形。”

罗令妤气恼,看他那正襟危坐的清高样子,心中不爽至极,恨不得咬他一口。于是他越说,脸越沉,她就更拧着身子抽泣了。

陆昀看她半天,眼看这人浑然不怕他发怒,竟这样挑衅他底线。大约他对她太宽容了?

陆昀收了脸上的冷淡神情,慢慢笑开,站了起来。他走过来,忍着笑搭她的肩劝她:“好了,别闹了。我心中有数,怎么可能赴死去?我赴死了,抛下妹妹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我心中哪里情愿?”

罗令妤被他夸倾国倾城,心里当即美得冒泡——虽知自己貌美,但仍虚荣得想听陆昀这样的俏郎君夸她。

她藏在袖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却颤着肩膀,不肯让陆昀看到。

她扭身做作时,挣扎郎君的手被郎君捉住。陆昀翻脸如翻书,之前还冷着脸,这会儿他抓着她的手,不只唇上噙笑,他还俯下脸,唇贴着女郎纤细指节,一根根手指地亲了过去。罗令妤“呀”了一下,手指酥痒,尾椎骨向上爬起绵绵抽离感。

被陆昀弄得差点浑身发软地跌倒。

她羞答答地扭头,回头对上陆昀含笑的眼睛。他的唇贴着她的手指,她想抽手都抽不走。陆昀挑高眉,眉下深目光华璀璨,一点点地勾着她,渐起轻浮浪荡色。罗令妤被他的眼神和亲手指给弄得脸红,又“呀”了一声。

陆昀如用美色勾引良家女堕落的纨绔子弟一般:“我还没有碰妹妹一根手指,没有让妹妹销魂入骨,我哪里肯甘心赴死?妤儿妹妹放一万个心,就是图着你,哥哥也不敢死啊。”

罗令妤嗔恼,眼波撩他:“什么叫‘没有碰我一根手指’啊,你这不是在碰么?”

陆昀眉毛再挑了一下,深深看她,眼底光华流转,略露出有点儿无奈的眼神来——不成亲就是这点儿不好。他每次与妤儿妹妹说荤段子,开黄腔,她基本都听不懂。女郎脑子直直的一根筋,听不出他别的意思来,让他意兴阑珊,逗趣也失去了兴趣。

陆昀叹气:“该早些说好成亲的。”

罗令妤瞥他,嘲笑道:“那怪谁?人家以前快求哭了,你还说什么‘情爱和婚姻要分开看’。我催着你逼着你,你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好好答应娶我。现在后悔了吧?连退婚书都拿不到的人,呵。”

陆昀望过去。

他二人皆是世间罕见的美人。绝代佳人,爱意自生,各取所需。是以眉眼流转间,皆是若有若无、似是而非地勾着对方,一动不动,偏要对方为自己折腰,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下。

先是说着话调情,说着说着,陆昀就将那别扭的女郎抱到了怀里。他低头与她调笑,她果然是假哭,被他说了两句,蹭了蹭额头,就破涕而笑,拿拳头在他胸前嗔怒一捶。郎君抱着她,缠缠绵绵,许久后又不知怎么的,低头吮了她唇上的香脂。

手竟也不老实,毕竟衣衫也没有几层。

雪峰高耸,樱桃颤颤。

南国夏日有极为出名的“红玛瑙酥山”,指的是用酥作凉,制成一层雪白山峦,之后将樱桃捣碎,碾落成汁。一层甜腻的樱桃汁浇在酥上,红与白交映,简单清新,又好看,又好吃,又解暑。

陆昀眼眸过黑,口上笑:“果真是又好看,又好吃,又解暑。”

罗令妤恼羞不已,猛推他,不肯让他如愿。她喘着气,秋意下来,帐中本不该热,她高扬的颈上,却被陆昀弄出了一层细汗。这人极爱她胸前二两肉,推都推不开。隔着衣衫已是如此手段,若是被他看到了罗令妤喘息:“果然是登徒子!”

陆昀便低头笑,笑声沙沙:“那也只是对你啊。妹妹就如我的命根子般,真是离不了。妹妹不高兴,难道我便开心了?想到走后许多日见不到妹妹,我心中何其失落。盼妹妹记得哥哥今日的好,待见不到哥哥时,多与哥哥写两封信。”

他喘着气亲她的玉颈,喃声:“我盼着妹妹多叫两声‘雪臣哥哥’呢。听你这样叫,哥哥极易被你勾起兴致”

罗令妤骇然:这人快疯了吧?!

他这副样子,当真有点吓着她。虽然罗令妤确实想勾引陆昀,但是陆三郎自甘堕落的这副轻浮至极的嘴脸她明白了,离开建业那夜,陆三郎虽喝醉了酒,但其实不过是他不喝酒的时候尚且敛着。这人一旦放开,太吓人

搂着她缠绵悱恻,她被他甜言蜜语背后的深层意思弄得不得劲儿,总觉得怪怪的。

趁陆昀失神之际,罗令妤用力在他脚上一踩。他吃痛,闷哼了一声,握着她手腕的手轻微松开,罗令妤就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跳开一丈远。罗令妤惊魂不定地抚着胸口,见陆昀竟然不恼。他只是目色幽幽,睫毛下敛,视线落到她衣衫不整的胸口。

罗令妤:“”

她一下子侧过身,不肯被他看去。罗令妤羞道:“雪臣哥哥,你变了,你现在也太会甜言蜜语了。”

陆昀讶一下,然后桃花眼轻勾。他嗤笑一声,并嫌弃罗令妤的道行:“这就叫‘甜言蜜语’了?”

罗令妤:这还不叫甜言蜜语啊?

陆昀慢悠悠地望她:“好妹妹,哥哥现在还不敢太对你‘甜言蜜语’,怕吓着你。待你我成亲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但笑不语地、充满暗示地看她一眼,眼中尽是“你懂的”的神情。

罗令妤微窘:好正常的词,从这人口里说出来,意思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陆昀不解说,而女子在某方面确实天生不如男子领悟快。罗令妤百思不得其解,偏又疑心陆昀在占她便宜。为了自己不吃亏,她只好忍气吞声,狐疑地瞥他两眼,绕过了这个话题。

而因陆昀这样一打岔,陆昀真的走了,罗令妤心中只有几许怅然若失,倒不如何的难过伤心。毕竟虽然心里酸得要泛酸水,但她总体格局上支持陆昀。保家卫国,震退敌军,总是好事。这方面的觉悟,罗令妤难得保有。

陆昀安排了几个手下,留在罗家,以防万一。但罗令妤近日不怎么出门,南阳城中无战事,罗家安全无比,这几个侍卫渐渐放松,觉得不会出什么事。也不知道罗令妤在忙什么,喜欢到处交朋友玩耍的女郎,真的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捣鼓。

过了两日。

忽有一夜,天黑后,罗家失了大火,火苗未在第一时间扑救,一下子笼住了整个宅院。陆昀留下的那几个侍卫眼看火苗漫上罗女郎的院子,想到郎君对罗娘子的在意,几个侍卫连忙帮着院中小厮救火。

一桶桶的水浇下去,人声混杂,听不清都在说些、吵些什么。当夜仆从乱跑,罗家混乱无比。其中有几道不同寻常的人影掩在仆从中,跟着众人咋呼乱喊,步子却一点点接近罗令妤的院子。然而太乱,无人发现。

到处大火,庭院的树都着了火,侍女们、小厮们煞白着脸浇水扑火。罗令妤被从屋中叫出来,与侍女灵玉一起焦急地站在烟火吹不到的篱笆边,等待着。灵玉不断地安慰女郎,却忽然间,她一下子闭了口,人咚一声倒了下去。

罗令妤惊骇扭头,视线中只看到黑影扑来,一双熟悉的眼睛映在她眼底。她心中惊悚至极,张口欲叫。后颈却被从后一拍,她一个弱女子,立时软了身子倒下去,被前方的人一把抱住。

范清辰一介贵族郎君,气质端正似君子,竟出此手段,于这番情况下,将昏迷的罗令妤紧紧抱在怀中。

他抱她抱了个满怀,低头在她发间轻嗅一下,露出一个笑来。他眸心神色疯狂得近乎诡谲,颤声喃喃:“陆昀对你也不如何啊,看妹妹好似还瘦了些。”

范清辰柔声:“总算见到了你,不枉我对妹妹如此想念。”

女郎十五岁,身量发育愈发好,她美艳的脸蛋也愈发勾魂摄魄。那千娇百媚之态,往日撩人,日后只会吸引更多的郎君。而范清辰将她横抱在怀中,拿氅衣罩住她的头脸,便将自己怀里的美人盖住了。

耳边听到院中仆从的声音往这边来了,范清辰不耽误时间,把女郎捞到怀中后,他与跟随的侍从使个眼色。几个侍从立时跟上范清辰,神不知鬼不觉的,佑护着他们的郎君大摇大摆地离开罗家。

谁能想到范清辰会这么大胆?

一个时辰后,被陆昀安排来保护罗令妤、方才却去灭火的几个侍卫回来,到处找不到罗令妤。一下子,院中哭啼不觉,几个侍卫冒出了浑身冷汗——糟糕,他们弄丢了罗娘子!郎君会杀了他们吧?

南阳谁这样大胆,竟敢劫持他们郎君和范家共同护着的人?

尤其是罗女郎那姿色相貌她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比寻常女郎多许多倍。哪个男人看到她,能走得动路?

这样一想,几个侍卫慌了神,分开来,一部分去找人、追人,一部分忐忑害怕地联络陆三郎,报告他们的失误,求问郎君怎么办。

三日后,行军百余里,在侦察兵的指示下,南国军队寻到了那支数量极大的北国军队。北国军队扎营于山中,装备精良,随时待命。不便打草惊蛇,南国军队杀了北国军队的侦察兵,小心翼翼地驻扎下来,商量如何偷袭。

诸位将军和陆参军一起制定计划,听陆参军有详细的思路。宜早不宜迟,夜间突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埋伏在山林中,头上、身上都挂着绿叶子,借以掩藏行踪。魏将军道;“听陆参军的安排。这种阴谋诡计,听他的没错。”

魏琮瞥陆昀那俊逸面孔:“陆参军,我可是给你表现机会了。回头等到建业,别说我打压你,不让你在军中出头啊。”

陆昀:“自是不辱使命了。”

众人趴在山林中,一动不动,便是几个时辰,就等着落日。

而正是这样的时候,后方来了从南阳过来的传信员,指明要见陆昀。陆三郎心中一顿,与魏将军等人说一声后,便去帐篷中见人。陆三郎立在帐篷中看了一封信,信是陆二郎写来的——

陆二郎梦中情形。

时日与现实对上。

陆昀神情忽然微妙,指尖摩挲着“衡阳王”几个字,他眼睛长久地盯着“十月,王与表妹定亲。次年二月,二人成婚。”

陆昀眼神一下子变冷了。

除了这封信,陆二郎还送来一封信,告诉他,北国使臣团已入建业,双方友好会晤。这封信,直接被陆昀忽略。陆昀重新把第一封信有关衡阳王的那部分拿出来看。他心中一下子涌出说不出的怒意,强烈无比。

竟是衡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