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

他困惑的:“我若没记错,是你先写纸条,勾引表妹的吧?”

陆昀一滞,然后眸子飞扬,神情略有些倨傲,冷声:“我不过是试探下,看她是否忠贞,能否为我守住。现在,她真是让我失望。”

陆显:“我看就这样算了”

“不,”他那清隽似玉的弟弟目中光华流转,勾人之时,何等妖孽,“我要再试,我看她是有多不把我这个夫君放在心上。”

陆二郎:“”

心好累。

弟弟妹妹都太矫情太能折腾,两个矫情折腾的人成了夫妻,累得反倒成了他这个旁观者了。

眼看无法撼动陆三郎的决心,陆二郎只好道:“你便作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这档子破事,能别总让我知道么?”

陆昀嗤笑一声,答案当然是“不”。二哥作为唯一的知情者,能陪他一起痛骂罗令妤,陆昀怎么可能放弃?

同样的问话,发生在陆二郎和罗令妤之间。

罗令妤的答案与陆昀如出一辙,不愧是夫妻:“怎么能不让二哥知道呢?欺负我的,是你的弟弟啊!”

陆显:“”

他沉默下去,决定放任不管。他搞不定任何一个人,只好无声旁观这两人如何折腾。

罗令妤和陆昀都知道对方是谁,却都以为对方不知自己是谁。

几日下来,纸条传书,罗令妤和陆昀勾勾搭搭,浑然一对背着另一半偷情的狗男女——

“哥哥在哪里任职?我怎从未见过?”

“在一位将军手下。因面陋,不敢见妹妹。妹妹一个侍女,怎只服侍陆参军一人呢?不知陆参军对妹妹可好?”

“哥哥,那陆参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一副空架子,不提也罢。妹妹还是喜欢哥哥这样英武大气的,不爱陆参军那类心机深沉的文人墨客只是我听说陆参军有位夫人,貌美无双,哥哥可曾见过么?是否有为那位女郎心动?”

“妹妹多虑了,那位罗娘子,木头美人一个,不过如此。”

这样互相试探,罗令妤盯着陆昀给自己的“不过如此”的评价,面色几乎扭曲,若陆昀在她面前,她恨不得挠死他——什么叫“不过如此”?她哪里就不过如此了?他难道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么?还说她是“木头美人”。太过分了!

同一时,另一边的陆昀也被自己夫人对自己“空架子”的评价,气得内伤——他如何就空架子了,如何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他是没满足过她么?夜里哭叫着“不要”的某人,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么?

都是气得要吐血。

偏这两人又都能忍,继续捏着鼻子忍着气,和对方勾搭。到两人终于气得要忍不下去时,双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哥哥(妹妹),我不嫌弃你,和你相谈甚欢,不如约个时间见面?”

二人一拍即合,约好见面时日,又都不约而同地来二哥陆二郎这里走了一遭。

二人手里都握着对方“偷情”的证据,都面色铁青,同时又有扬眉吐气之感:“二哥你看着吧,到今夜子时,我倒要看看他(她)如何狡辩。竟背着我偷情,我绝不轻易原谅他(她)。”

“呵,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她)发现对方是我时的表情。定然后悔困惑,百般求我谅解,想挽回我吧?而我岂是那样好打发的?”

陆二郎陆显:“”

静静的看着他们。

说实话,陆显也很期待弟弟妹妹相见后的场面——定然十分精彩。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又赶了一日路程,晚上到新的驿站休息。夜里,侍女房中的罗令妤,和参军住所中的陆昀,都悄悄避开了人的耳目,行在阴影角落中。他们约了马厩,去和自己的偷情对象见面。

夜里起雾,空廖寂静。

罗令妤先到马厩,满心怨愤又期待地等着陆昀。她的心情略微矛盾,一方面气陆昀背着自己偷情,一方面因吸引他的对象是自己,又暗自得意,想莫非无论自己什么样,都能吸引他么?毕竟那么多的侍女,陆昀只给她写了纸条。是以又生气,又自得。

罗女郎来前特意梳洗,此时伸长脖子等情人。时间慢慢推移,她心脏也越跳越快,目中生起期待:虽然每日都戴着幕离去整理陆昀房舍,偶能与陆昀碰面。但她戴着幕离,她夫君又目不斜视,哪怕天天见,她也觉得自己好久未曾见到人。

她的夫君,那般闲散优雅,高贵傲然。眉目清朗,鼻梁似尺,唇如丹朱

清薄小雾中,一个男子身影,慢慢靠近马厩。远观看不真切,只看到来人衣袂飞扬,身形颀长,有芝兰玉树之风采。这走来的慢慢然架势,不是陆昀又会是谁?

罗令妤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了。

来人进来了,与对方打个照面。罗令妤短暂地看他一眼,见他面容依然山水般隽永温润,她压下心中的痴喜,因太过紧张,没察觉陆昀挑了下眉,脸色却极冷淡。

罗令妤和陆昀几乎是同时开口:“背着我寻欢,你没想到是我吧?”

清冷的男声和娇脆的女声混在一起,缠绵相绕,陆昀和罗令妤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和自己说的话一样:“”

紧接着,两人的第二句又同时到来:“你试探我?”

罗令妤:“”

陆昀:“”

两人第三次同时开口:“你不信我?!”

两人再次:“”

罗令妤终脸皮薄些,涨红了脸,气得跺脚:“不许学我说话,你这个坏蛋!”

陆昀眉骨轻微一展,垂下眼。他的桃花眼深情无比,但是此时,与对面的女郎一致的,神色略有些尴尬。

什么比故意试探对方,结果发现对方也一样,更尴尬的呢?

什么比自己疑心重,结果发现对方也一样,更让人心情复杂的呢?

两人木桩子一样呆立,半晌,还是陆昀脸皮更厚一些。

他轻微笑出声:“妤儿妹妹,真是厉害。竟早知道是我,还故意气我?”

罗令妤嗔:“你不也一样!”

她心情多么难堪——

原本千里奔赴,抛下周郎,前来寻陆昀。告诉陆昀自己对他的爱,对他的在意,诉说自己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他共患难。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这样陆昀才会感动,才会更爱自己一分。

谁知、谁知现在好尴尬,谁还深情得起来?

两人对视,偷偷看对方,又僵僵地移开视线,兀自沉默着。

罗令妤失落的:“雪臣哥哥,人家是喜爱你的。只是刚刚成亲,你又这样出色,忍不住就想招你。”

陆昀客气的:“我亦然。”

陆昀顿一下;“妹妹来抱一下这段时间的事当没发生过?”

罗令妤松了口气:“自然,自然。”

两人客气地搂抱了一下,作相逢之喜。只心情之一言难尽,难以诉说。

次日辰光初盛,陆二郎陆显好奇弟弟妹妹昨夜可否探讨出结果。他同时心怀感慨,想小别胜新婚,昨夜见面说清楚后,弟弟妹妹好久未见,定干柴烈火、难舍难分吧?体贴的陆二郎决定多给三弟和表妹一段时间。

陆二郎用了早膳,才施施然地去三弟房舍外叩了门。门打开,果然看到罗表妹在三弟这里。

这两人竟然早早起了,在用早膳,还分外客套有礼貌地与他打招呼。

陆二郎意外无比,环视一圈屋舍。发现好似很整齐干净?他诧异三弟竟然没有狼性大发,看过去时,便看陆昀和罗令妤疏离而僵硬地坐在一起用早膳。你一口“哥哥”,我一口“妹妹”,故作淡定地努力修补着那尴尬的气氛。

陆显:“”

他微微笑,心中了然。看来昨夜的故事,十分精彩啊。

陆昀夫妻的尴尬,一直持续了三日,才彻底消退。到这时,不再记挂自己骗对方、对方又骗自己、两人互相戏弄的仇,陆昀和罗令妤才狠狠燕好了几回。夜深了,帐中气息旖旎。罗令妤进气少出气多地埋在一脸餍足的夫君怀中,才有心情说起了自己离开周郎,和陆昀回建业之事。

她不安的:“我不是不听你的话,我是觉得我会帮你我不会丢了你的孩儿的。”

她一脸忐忑,唯恐陆昀新账旧账一起算,与她发火。但陆昀数日的心理建设,初时不高兴,现在已经过去了。床榻上,郎君搂着女郎的小腰。触手腻滑温润,三郎手上把玩,如抚雪捧霜一般,让他爱不释手。

他心情甚好下,分外不在意:“无妨。回来就回来吧。妤儿妹妹本事好,能帮哥哥不少。哥哥也会尽力护住妹妹,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陆昀不怪她自作主张,罗令妤却又开始不自信:“若、若我真的流产那怎么行?我不怕其他的,就怕这个意外。”

陆昀吐口气,淡声:“二哥曾建议我不要碰你,这倒是让你不能怀孕的一个好法子。你我年轻,本就不急着要孩子。待建业诸事了却,再谈备孕之事,总比意外仓促好。”

罗令妤:“”

她一下子从陆昀怀里爬起来,青丝乌发散在床上,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美丽。她神色却一派震惊:“什么?你日后不再碰我了?”

陆昀挑眉,眼中戏谑色起,向她望来。

他长眉舒展,那眼神中的兴味,足挑。逗得她脸红起。罗令妤从他眼神中看出什么,刷地飞红了脸。但陆昀已经伸手,将她搂抱回去。郎君在她腮帮上轻吻了一下,似笑非笑:“我还以为妹妹不爱这桩子事。看来妹妹食髓知味啊但问妹妹一句,可是哥哥弄得妹妹舒坦?”

罗令妤红着脸,娇嗔:“哪有?人家腰疼死了,哪里舒服了?”

陆昀便笑,他挑起的眼中亮色浓浓,与她轻轻一勾。眼尾飞斜,目中神色缱绻,似饮酒一般醉得人熏熏然。她躲闪着移开视线,他撩起她颊畔上的发,就在她耳后亲吮。气息悱恻,她的耳渐红,身子也在他怀里颤抖着。女人说的是真话假话,他还是分得清的。

“傻妹妹,”陆昀含着她的耳,喃声摩挲,“不怀孕的法子多的是,避子汤不就是么妹妹这样甜,哥哥哪里舍得不碰你呢?”

“妹妹的胸”

罗令妤一把伸手捂住他的嘴,恼道:“不要说!不许说!你怎么总在此时这样话多?”

这样一番或玩或走,一行人在四月尾,终到了建业。建业城中,陈王刘俶早已恭候多时。

第133章

元朔十五年四月尾, 大军南旋,入玄武湖, 在建业周边驻营待命。另有数艘大船驶入玄武湖水道,诸位文官、武官同宿船中,前往建业述职。在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君,乃陆三郎的新婚妻子罗令妤。为了照顾女君, 另起一船。

天亮时船破雾而出, 侍女在外传话,只说稍待片刻,船便到码头了, 请三郎和三少夫人做好准备。

清风拂绿水, 满空潮意。打开窗子, 罗令妤乌发插簪、额心点花,她一身广袖素裙立在窗边, 肩窄腰细,身形婀娜。女郎眸子清澈乌黑, 打量着窗外水光,听着湖水潺潺之声。

她忽升起微妙的恍惚感, 想到上一次驶入此水道, 她和陆昀的孽缘由此开始;那时候她哪里想得到, 不过一年, 再从此水过, 当日那个被她无情推下水的郎君, 已经成了她的夫君。

往事历历如浮云,罗令妤唇向上翘了翘。

身后热度袭来,郎君修长而馥清香的身体贴了过来,从后抱住了她腰。窗开着,他也放浪无比,随意地偏头,便在自己妻子颊上亲了一下。才亲一下,他就皱眉,不悦道:“怎么这样难吃?”

说的是她脸上的胭脂。

陆昀早就习惯每日睁开眼,他的新婚妻子必然在细致梳妆。妆容不精致,罗令妤不出门。也就她的胭脂水粉都是她自己调的,又香又甜,吃起来也无妨,陆昀才接受但是他今日亲她,唇上竟然点上了有些涩的味道。

罗令妤安抚她难说话的夫君,嗔道:“南阳之前一直在打仗,我跟你回来又一直赶路,我哪有时间调制花粉?之前的都用完了,现在点的是外面买的夫君要是嫌弃,就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了。”

陆昀一下子就松开了搂她腰肢的手,向后退开两步。

罗令妤:“”

她大气,扭身就去捶打陆昀:“你竟真的嫌弃我?!”

陆昀唇角带笑,将他那生气的夫人一把搂入怀里。她气得脸红,在他胸口捶打。他忍俊不禁,抓着她的手,就在她手上亲了一下。罗令妤故意说:“手上的也不能吃,你乱亲一通,不怕我毒死你呀?”

陆昀大笑,这一次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他第一次这样突然把人提起来,吓得怀里女郎尖叫一声,拍打他手臂,他却不放。他笑不住,眉目舒展,笑意浓浓荡在眼中。将罗令妤提在怀里一旋,女郎叫着抱紧他脖颈。她越慌,搂他就搂得越紧。女郎的身子紧贴在他怀里,心脏砰砰,她与他贴得这么紧,他都能感觉到她胸脯的柔软弧度。

窗外,侍女从船舱中过,听到女君的声音,众女望来,一怔之下不觉羞窘挪开视线。余光看到陆昀抱着自己的夫人,俯下脸与她贴额蹭了蹭,眼睛光华明亮:“说什么呢?哥哥死在你身上都愿意。”

罗令妤仰着脸,看他目中含情,笑意如春。容颜俊朗卓然的郎君,自来备受人瞩目。他以前,笑得都是那样浅、淡。而今,他抱起她转一圈,袖子与她若雪般搅在一起罗令妤这也是第一次,看他笑得这样开怀,不觉目生惊艳色——

原来陆昀真正高兴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罗令妤出神着,陆昀笑够了,才与她抵额,柔声问她:“马上就要进建业了真的不要我陪你回陆家么?”

陆昀此时虽然和她在同一艘船上,但一会儿上了岸,他就应该与其他官员一道入宫面圣,与皇帝陛下汇报军情政务。但新婚娇妻虽然是他表妹,却是第一次以新身份回陆家。陆昀对外傲慢了些,心中却知道陆家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罗令妤心口一颤。

她听懂了陆昀的言外之意。她的出身差,实则配不上陆昀。陆三郎陪她一起回陆家还好,若她一人回去,不知要被人说多少闲话。她嫁给陆昀,在世人眼中她是攀了高枝,陆昀是自甘堕落。士族讲究门第,这是一场地位不匹配的婚姻。

受到的压力,何其大。

罗令妤却嫣然一笑,斗志昂扬道:“谁指着你陪我啊?你不陪我,他们说你不喜欢我;你陪了我,他们又会说我小家子气。都是错。我罗令妤一心要嫁豪门,我岂会受不住这个夫君你安心忙你的政务吧。待你闲下来,我一定早就将你的后院打理清楚了。”

她冲陆昀飞了一眼。

陆昀目中发亮,抱她抱得更紧。哪怕是她唇脂不能吃,他仍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她的朱唇——他多喜欢罗令妤这样独当一面、雄心壮志的风格啊。

若是把旁的女郎丢在陆家那样的大家族,他会担心新婚妻子被欺负;但是把罗令妤丢过去陆昀对她格外放心。

而罗令妤扭头,看向平静湖面——

一年前是表小姐,一年后是陆三少夫人。

建业,这块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之地,她回来了!

到码头,罗令妤笑盈盈地与三军告别,目送各位将军、大臣上车骑马,前往皇城。待她夫君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才回头,握紧旁边侍女灵玉的手。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女郎纤妙,立在船头,向陆家一行迎接仆从望去。

广袖浮云,惊鸿一面。

陆三郎的新婚妻子如三月桃花般,比上一次见面时更为美艳。

陆家的仆从们看呆了眼,一时没认出这是表小姐。还是小娘子激动而哽咽的叫声从人群里窜了出去,小娘子扑向那风姿清艳的丽人——“姐!姐!”

罗令妤目中荡起激动色:“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