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有股更猛的力道将她拉至一旁,耳边传来一声痛呼,原本钳制着她的力量尽数卸去,她软倒在地,大口呼吸。

鼻中却仍残留着方才嗅到的熟悉气息,4711科隆水的味道…她蓦地瞪大眼,望着黑暗中缠斗的人影——是秦浅!

车里似乎本来还等着一个人,而此时,面对两个人高马大的英国佬的秦浅,已经感到有些吃力。

但对方似乎在他到达之后就无心恋战,快速跳进汽车,只是在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狠狠瞪着天真丢出一句:“离Vincent远一点!”

秦浅的眸光,在瞬间凌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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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仍坐在地上,想要撑起来,双手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一双温暖的大掌扶住她双臂,将她拉了起来。

“没事了。”他盯着她,声音暗哑得不像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里的一颗心,仍在紧张地跳动着,方才几乎要从嗓子口冲出来。

他以为是“他”,幸好不是。

她嘴唇咬得发白,垂在身侧的双手犹在颤抖,可她仍是忍着,狠狠地忍着,不去扑进他温暖的怀抱。

即使她很想,多么多么想。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却是从地上传来,应该是她刚才挣扎时摔落的。

亲前走过去捡起来,瞅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递给她。

刚接通,陈勖焦急的声音便在那头响起。

“我刚才碰见米兰,她不大开心,就陪她一起吃夜宵,”她忍着泪意撒谎,“嗯,我会早点回去的,再见。”

那两个人,要她离Vincent,也就是陈勖远一点,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想不到是为什么,从恐惧到震惊,她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

“我送你回家。”秦浅开口,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从剧院出来,她只穿了一件无袖洋装,此时温暖而熟悉的气息笼在周身,她竟心酸得想落泪。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仍没有抬头看他。

“路过。”他简短地答,朝一辆的士挥了下手。

怎能告诉她,在剧院他就看见了她,然后鬼迷心窍了一样,一路尾随而来。

灯火下她凝望那家面店的情景,彷佛在他胸口狠狠插了一刀,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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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那两个人吗?”车里,他问。

“不认识,”她摇头,表情忽尔清冷,“不用你费心。”

他抿紧唇,望着她倔强的侧颜,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一手造成。

理智使我们成为懦夫,而顾虑能使我们本来辉煌之心变得黯然无光,像个病夫。

——他想起刚才剧中的台词,嘴边漫上一丝苦笑。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可是,她却让他怎么都放不下心。

并不想见她,怎奈上苍似乎有意捉弄,让他总是能遇见她。

偌大的伦敦,兜兜转转,都转不出她的一颦一笑。

收音机播的是那首《让爱一切成空》,歌词几乎可笑地应景。

我明白何时该将你拉近一点,也明白何时该放手。

我明白夜晚已尽,时光飞逝,但我绝不会告诉你任何应该告诉你的事。

我清楚所有游戏规则,也知道如何打破规则,但我不知道如何离开你。

我永远不会让你跌倒,而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做到的。

夜色中飞驰的汽车上,两人各怀心事。

窗外依旧是熟悉的风景,行驶过的途径曾经过无数遍,然而往事如风,在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晚安,好好休息。”公寓楼下,他望着她轻轻开口。

“等等,”他叫住她,“你的外套。”

脱下那层温暖的护卫,她不由颤抖了一下,却仍是执意抬着手。

他没有言语,接了过去,就在那一刻,彼此指间相触,俱是浑身一震。

然后,天真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他漆黑的眸光,还有他嘴角的青紫和血丝。

泪意冲上眼眶,她骤然握拳,才忍住胸口蓦地窜过的锐痛。

下一秒,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向大门。

秦浅站在原地,望着她消逝的身影,目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拿起电话,在接通之后,他冷沉出声:“给我查下Lyla Novacek。”

五十四、独自凭栏

“请进。”敲门声后,里面传来低沉好听的男声。

“听说你找我,秦先生。”Lyla走进去,望着办公桌后的优雅身影。

今天大早就被通知和这位设计师会晤,她虽然还不知道他找她的原因是什么,但心底仍有些雀跃,私下接触甚少,她对他一直十分敬仰。

“是的,请坐,”秦浅抬头望着她,淡淡一笑,“自从你做了Kevin Chun副线代言人,反响不错,在这点上我要谢谢你。”

“秦先生客气了,这是双赢,我也要感谢你的赏识,”得到赏识,Lyla情不自禁地微笑,“只是不知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聊聊天,”他低沉一笑,“增进了解。”

Lyla一愣,只觉得那双望着她的黑眸里,瞬间闪过锐芒,让空气里忽然充满压迫感。

“22岁,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秦浅翻了一下手中的履历,“你觉得对你而言,爱情和事业哪个更重要?”

Lyla有些困惑地看向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你已经选了,只不过爱的方式让人不敢恭维,”秦浅站起身,将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Lyla的目光扫过那张照片,顿时浑身一颤,坐立不安地望着他。

“我应该感谢他们高抬贵手,否则我今天倒不一定能这么轻松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秦浅语气依旧平静有礼。

“昨晚救她的人是你?”Lyla震惊地反问。

那两人只是告诉她那女人被人救了,但她没有想到出手相救的竟是眼前这个男人。

“抱歉打乱你教训情敌的计划,告诉我,你原本打算怎样?我很有兴趣听一听。”镜片后那双利眸里,寒气渐生。

“我只想吓吓她。”Lyla心虚地开口,几乎不敢看向他。

“是么?”秦浅冷笑,“请两个前科累累的地 痞 流 氓?”

“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缓缓出声,“于公,我们的合同终止,那点违约金我没看在眼里,但突然被解除代言资格,对于一个模特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于私,你可以去唐人街问问,最不怕死的是哪国人,你出得起多少价钱,我可以出数倍不止,你能做多狠,我就能做得更绝。”

“你不能…”Lyla蓦地瞪着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

“你清楚我能,”秦浅睇着她,“我只是以牙还牙,凡是都得付出点代价不是么?”

“她没有出什么事!”Lyla慌乱地反驳。

“你以为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我现在还会坐在这里和你有商有量吗?”秦浅嘲讽一笑。

“我真的很喜欢Vincent,”到底年轻,他几句话一震吓,Lyla眼泪就涌了出来,“可是那个女人一出现他的心就不在我这里了,他居然告诉我他不能耽误我,因为这么多年他爱的一直是她…我忍了一年了,受不了看他和她在一起。”

“Lyla,”他轻轻一笑,“喜欢,并不一定要占为己有。”

Lyla抬起头,看见那张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怅然。

“可是,我很痛苦,”她呐呐出声,“我只想对自己诚实一点。”

“你的诚实有让你快乐吗?”平淡的声音响起,直刺入她胸口,“而且,它还会使别人受到伤害?”

Lyla怔住,半天才苦涩一笑。

“秦先生,为了一个在别人怀里的女人做这么多,你觉得值得吗?”

秦浅看着她,黑瞳悠远。

“那么,你觉得自己值得吗?”他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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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咖啡和三明治走出Costa,天真塞上耳机。

陈奕迅略带沙哑的性感声音传来,她有些失神。

我非你杯茶,也可尽情地喝吧,别遗忘有人为你声沙。

她是谁那杯茶?谁又是她那杯茶?又是谁为谁声沙?

叹了口气,她往办公楼走,她是发什么神经,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工作都忙不过来。

最近要做一个电影专题,专门总结电影和时尚的关系,并不是个新选题,更类似于大篇幅软文,因为是配合某电影公司的近期活动,而后者在广告投入上向来慷慨,所以这根结构繁琐的鸡肋就砸在她头上。

从《低俗小说》乌玛瑟曼Giorgio Armani的衬衫仔裤,《第五元素》Jean Paul Gaultier的前卫与怪诞,到奥斯卡红地毯上走过的一套套行头…她如数家珍,但自己也眼花缭乱,累得够呛。

Anna,她那以严厉刻薄出名的女上司从伏案劳作的她身边经过时停留数秒,然后问,你学电影的?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她回答,是的。

然后她看见Anna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还真是学电影的?她讽笑,丢下一句,Kevin能让你在他公司存活那么久还真是奇迹。

天真无语。

其实秦浅也笑过她毫无专业背景。

艺术是相通的,当时,她厚颜回答。

我真喜欢你的无耻,听说无耻的人通常有独特魅力,他轻哼。

谢谢,你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人,她不知死活地反击,笑倒在他怀里,惹来他狠狠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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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想起他?

她深吸一口气,想停止漫无边际的思绪,昨晚的事情却又浮上心头。

让她离陈勖远点,分明是有人介意她和陈勖走得太近,从高中起这男人就挑花朵朵开,真有喜欢他的人这么做也不奇怪,会是Lyla吗?她心里隐隐有怀疑,却不想和陈勖多谈。

眼前压下的阴影让她停住脚步,抬起头,她发现挡住她去路的这两个男人有些眼熟,心跳顿时加快,正要惊慌呼救,其中一人却已先开口,“小姐,对不起。”

什么?她眨眨眼,完全搞不清状况。

“昨晚是我们认错人了。”他们的态度,竟然格外恭谨。

天真捂住仍在怦怦直跳的胸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远去。

认错人了?

怎么这种离奇磋事也能让她遇上?

不过至少,她真的不用和陈勖讲什么了。

五十五、云过雁南

黑色路虎的车灯闪了闪,站在路边的天真看见小郑自车窗探出头来,斯文俊秀的脸上架了一副银框太阳镜,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脑中浮出的这个形容词让天真哑然失笑。

“我说你傻笑什么呢。”小郑望着坐进车里的她,挑眉问道。

“美色当前,我心旌摇荡,”天真笑,“跟你在一起我有压力。”

“得了吧你,我还不是回回都当你和陈勖的电灯泡,你几时拿正眼瞧我了?”他叹息,“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我妈之外,终于有女人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我还真不习惯。”

“呵,天生苍生,你还嫌负得不够?”

“有句话怎么说的,纵使三千弱水穿肠过,仍觉沧海无比鲜。”他居然义正言辞地回答。

“你不真心待人,今天搂这个明白抱那个,能修成正果才怪。”

“真心,我怎么没真心过?”他淡淡一笑,清俊的容颜浮起一缕嘲讽之色,“第一回真心,我老爷子几句话就把对方给吓跑了,躲我跟躲鬼似的,第二回真心,那妞倒比前那个聪明,给她爸妈买了房,自己捧着个金饭碗,听说都是我妈许她的。”

天真闻言,心里有些恻然,却不知说什么好。

“真他妈可笑,我喜欢的女人,在意的都是我的背景。”他轻嗤。

“行了吧郑少,你还有背景,我有的只是背影。”天真叹气。

“你还背影,”小郑被她逗笑,“你在大树底下也乘了一年的凉了。”

更何况那棵大树,枝蔓绵延,根深蒂固,只是某女迟钝罢了。

“揭人疮疤非君子所为。”天真知道他在说谁,没好气地回答。

“心里有就是由,心里没有就是没有,”小郑瞥了她一眼,“能够培养的是感情,不是爱情,也只哟陈勖心甘情愿地当傻子。”

“世上的傻子原本就多。”天真低声道,胸口泛酸。

身旁突然没有了声音,她疑惑转头,小郑目视前方,表情竟有些怅然。

“就没有人真心喜欢你么?”她问,语气平静,不动声色。

“嗯,是有一个,”他笑,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只是,我不喜欢。”

——你出国,是要逃避我,怕父母让我们订婚吗?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入夏的阳光开始刺眼,他望着前方的路面,忽然有些心烦气躁。

“你没有找到新住处之前,就住这里吧,”小郑打开门,将天真领进去,“我刚换了写字楼,所以想干脆搬到那里去住,正好这里就空下了。”

天真扫视眼前这套复式公寓,不由叹了一声:“郑少果然是皇室贵胄的气派。”

“少讽刺我,这些可都是我自己挣回来的,”他接过她手中的外套挂上,“再说,你家陈勖住的地方也不比我差。”

“我先洗个澡,下午打高尔夫出了一身汗,冰箱里水果饮料都有,你自便,”他走进浴室,又扬声道,“顺便帮我倒杯柠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