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谢两家聚在一起,商议了整整一天,谢嫮的心也煎熬了一天,三书六礼走了大半,也没有谢嫮什么事儿,她只能通过丫鬟的汇报得知进展,而事实上,虽说是她成亲,不过,三书送来那一日,便给邢氏收入了宗祠,告知了先祖,谢嫮这个当事人,就连婚书长什么样都没瞧见。

从第二日开始,谢嫮就忙碌了起来。

先是量尺寸,做嫁衣,再是拟定嫁妆,谢家二房近年来因为谢韶的关系,银钱上面着实不像从前那么紧迫了,所以,即使刚给荣安郡王府下了那么大的聘,谢嫮出嫁,二房还是有底气置办不错的嫁妆的。

云氏那儿首先就拿出了两千两,置办寻常嫁妆,金银首饰什么的倒是不愁,全都由谢韶独自包了,毕竟谢嫮可是二老板,多寳阁的精品自然是任君挑选了,谢韶还叫多寳阁的工匠,重新打造了八套款式新颖的头面,市面上不会销售,仅有八套,绝版货物可见其价值,谢韶给了谢嫮六套做嫁妆,剩了两套藏在房里,留给他下个月即将过门的妻子。

再说邢氏那边,谢家也不是第一次嫁女儿了,不过,邢氏每回都是按礼添妆,不会多一分一毫,但是也许是谢嫮这门亲事她实在太满意了,竟然破天荒的给谢嫮多添了六抬嫁妆,加上她原本就该出的六抬,也就是说,光邢氏一人,就给谢嫮出了十二抬嫁妆,可把云氏给乐坏了,去邢氏那儿说了好些谢言。

自从和沈家定下婚期之后,谢嫮按照谢靳的要求,就被送到了邢氏身边去学管家规矩,邢氏也安排了大夫人陪同,谢府的事情,虽说听起来是邢氏主管,但其实那些大的产业,庄子店铺什么的,全都被大夫人攥在手里,谢嫮要学的管家之道,应该就是跟大夫人学。

大夫人对谢嫮能嫁沈家这件事也感到比较意外,不过,大夫人也是个识趣的,不管谢嫮是怎么攀上这门亲的,她都已经做到了,她这里若是再为难也没什么大意义,两家已经换了庚帖,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谢嫮又是二房的嫡女,谢靳和谢邰又是嫡亲兄弟,老二近年来颇有上升之势,说不得今后他们大房还得要他帮衬,因此对于谢嫮的婚事,大夫人不仅不反对,相反的还很支持,邢氏让教什么,她就教什么,并且还主动给谢嫮添了四抬嫁妆。

这日谢嫮在听了大夫人与她说如何处理和府内下人的关系之后,就是日近晌午了,邢氏便留二人在主院吃饭,大夫人说大老爷那儿还要伺候,便没留下,邢氏也不勉强,就让她回去了,谢嫮也想走,却被邢氏拉着,谢嫮见邢氏这样,便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用过了饭,邢氏把谢嫮带到了耳房之中,握着谢嫮的手,说道:

“我也没什么好再送你的了,你孤身一人嫁去沈家,年纪这般小,我总是不太放心的。前儿物色了几个伶俐的,我把她们叫上来,你瞧一瞧,看着合眼缘就一并带了沈家去,身边多个人使唤也是好的,若是有什么不会或为难的,尽管遣她们去做,别不好意思。”

邢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嫮要是还挺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邢氏这是在给她挑陪房丫头吗?

邢氏一声召唤,从外头就有一个胖妈妈走进来,后头领着四个条正盘儿亮的美貌丫头,长得漂亮还是其次,关键是每一个身材都相当好,就像是成熟了的水蜜桃般,莹润丰满,娇艳欲滴,谢嫮下意识的瞧了瞧自己,十五岁的年纪也是该发育的时候了,不过,她胸前的两团可真是没什么看头的,也不知为什么,云氏的身材特别好,前凸后翘,可是到了谢嫮这里,发育时就尽长个儿了,其他该要突出的地方却涨势平缓。

“老夫人,人带上来了,让她们都报个名儿给五姑娘听听?”

那胖妈妈对邢氏这般说道,邢氏点点头,允了,四个姑娘轮流报上了自己的大名儿,全都是春字辈,由左到右,分别是春喜,春荣,春晓,春萍,谢嫮瞧着她们没有说话,邢氏和那胖妈妈对视了一眼,就由邢氏开声说道:

“好了。报了名儿,你们今后就是五姑娘的人了,今后尽心伺候主子,替姑娘分忧才是个好丫头,知不知道?”

四名丫头齐整整的对邢氏行礼:“是。”

邢氏又看向了谢嫮,说道:“行了,今儿把你留下就为了这件事,你把她们带回去给你母亲瞧瞧,等到八月沈家来提亲时,再把她们都带上,一起去沈家,你也好轻松些,有个帮衬,不过是几个丫头,她们的身契我回头交给你,你使唤就使唤了,再怎么样,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的。我也乏了,你就回去吧。”

“…”

谢嫮无奈的看着邢氏,从头到尾,邢氏就没问过她的意思,不过这件事,邢氏问不问的,谢嫮也只能接受,毕竟邢氏是主母,她给一个出嫁女送几个丫鬟本就是常事,好在邢氏会把她们的身契都交给她,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嘛,不过是几个丫头,若主子真看上了,那也是她们的造化,谢嫮其实没那么介意,更别说,她私心里根本就不觉得凭这四个丫头,就能爬上主子的床。

当年主子那后宫里,倾城绝世的美人儿多了去了,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又何曾见主子对谁假以辞色了?所以说,邢氏还是太天真了,这根本就不是她送几个丫鬟就能成的事儿!

所以,这几个丫鬟谢嫮收的心安理得,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回了二房主院,谁知道云氏一见这几个丫头,立刻就蹙起了眉头,拉着谢嫮问明她们的来处,谢嫮据实相告,没想到云氏倒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起来。

“这怎么可以呢?阿瞳你糊涂哇!明知道她们是干什么来的,还收了她们,你真是…哎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丫头呢!可急死人了。”

看着云氏在厅里转来转去,谢嫮只觉得眼晕,就开导了她一句:

“娘,不过就是几个丫头罢了,老夫人说会把她们的身契拿给我,没事儿的。”

云氏听了,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谢嫮,说道:

“你到底是个小丫头!旁的姑娘避开这些事还来不及,你倒好,二话不说直接收了人,还说什么没事儿,你知道她们这是去干什么的?说的难听些,就是跟你去抢男人的。她们是丫头又怎么了?男人真急的时候,才不会管她们是个什么,等她们受了宠,你就知道日子难过了。”

谢嫮无辜的对云氏眨了眨大眼睛,说道:“不至于吧。”

云氏又是火冒三丈:“什么不至于?你也不瞧瞧老夫人给你挑的都是些什么人,那胸脯大的,腰细的,屁股翘的,这种身子,别说是不经事的年轻男人受不了,就是你爹这么大年纪了,我都不敢在身边放这样的勾人胚子,你还说不至于,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本钱,除了一张脸能看,你这身子跟她们怎么比?亏你还这副没事没事的样子,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大事上就犯糊涂!”

谢嫮被云氏说的哑口无言,抬眼看了看云氏的身材,又看看自己的,她也想有本钱啊,可不是老天爷没赏吗?

正好谢靳从外头回来,见院子里站了四个丫头,走进来就问云氏:“咦,哪儿来的丫头?”

云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丫头,你没事儿乱看什么?”

“…”

谢靳有些无语,他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云氏就这样紧张,见妻子生气时也是风韵,谢靳知道云氏素日的脾气好的很,温柔似水说的就是她,除了在吃醋这方面实在厉害了些,其他都是好的,漂亮没心机,身材又保养多好,闺房里也放得开,就是这把年纪了,谢靳对这个妻子也是很有热情的,这辈子他是没有其他指望了,只想着一辈子把这一个女人哄好了,也就行了。

被云氏冲了一句,谢靳也不生气,摸了摸鼻子,自动的去了书房,出厅门时,果真连一眼都没再看那几个丰满标志的丫头。

云氏现在可没工夫跟相公置气,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这几个丫头,她也就只有在这方面做事有些魄力了,说道:“不行,这些丫头不能收,你如今年纪小不懂事,我可不能也跟着你不懂事。老夫人也太过分了,你这还没嫁呢,她就算计好了,若是其他也就罢了,只这一件事,我绝对不同意!东西可以分了吃,男人绝不能分着用!”

撂下了这句话,云氏就气冲冲的走出了厅,冷着一张秀脸出了厅,拿出了二房嫡母的架势,带着几个贴身伺候的妈妈,然后就像是押送人犯似的,把那四个丫头又押回了主院去。

谢嫮想跟着去,却被难得霸道的云氏赶了回来,也确实,这种情况,谢嫮去不合适,因为邢氏很可能会把球踢回谢嫮那里,到时候谢嫮夹在她们中间,可就难办了。

云氏不辱使命,从未时一直纠缠到戌时,才彻底的让邢氏把那些丫头收了回去,据说云氏一个下午流了大概有一盅的眼泪珠子,从二房的难处,说到谢嫮的不懂事,然后用强硬的态度,把那四个丫头给退了回去,说如果邢氏再送,下回她就真把这些丫头发配到伙房去,要让陪房丫头跟着她女儿出嫁,除非是踩在她的尸体上过去,否则,绝无可能!

谢嫮为自家娘亲的战斗力震惊了。心中也是感动至极,这世上,也就只有娘亲会为她做到这等地步了。

第65章

晚上,谢韶拎着两份卤凤爪、酱猪蹄和桂花糕回来,一份给了云氏,还有一份他就亲自送到了巽芳居,顺便把这两个月的分红给谢嫮拿过来。

谢嫮忙碌了一天,刚让花意和竹情伺候洗了澡,在清清爽爽的坐在院子里喝梅子汁,梅子是她去年冬天的时候攒下的,用罐子封好,埋在梅树底下,想喝的时候,就起开一罐,用蜂蜜浸渍之后,加一些时令水果调配,颜色呈明黄,入口酸酸甜甜,夏季喝的时候,冰镇一下更加爽口,不过,现在这时节喝来倒是不用冰镇。

谢韶拎着小食走了进来,尝了一口谢嫮自制的梅子汁,觉得颇为惊艳,干脆让花意去厨房端几样小菜来,兄妹俩就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对饮而坐。

“你这婚事来的着实蹊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竟然就给沈家定了下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私下里和沈大有了什么?”

谢嫮正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吃着,竹情在一旁给她分骨,再把凤爪和蹄子肉切成小块,方便谢嫮进食。

白了一眼谢韶,谢嫮没好气的说道:“我和他能有什么呀!拢共就见那么几面,都没你们见面的次数多。”

谢韶想想也是,豪爽的拿起半只猪蹄就直接啃了起来,丝毫没有侯府贵公子该有的斯文做派,看的谢嫮直头疼,只听谢韶又说道:

“反正挺蹊跷。”

谢嫮见他这样,不禁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靠谱啊?”

谢韶听谢嫮这么问,不禁放下了猪蹄,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说实话,我的确觉得不太靠谱,咱们家的情况在这儿,沈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们还决定娶你,那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不寻常啊,你要我觉得他们没个什么私心,我都不敢相信。”

“…”

竹情把切好的肉块送到谢嫮面前的碟子里,然后便自动退了下去。

谢韶见没人了,这才叹了口气,对谢嫮说道:“唉,就算觉得不靠谱,如今木已成舟,你已经板上钉钉是沈家的人了,再多想其他的也没什么意义,既然沈翕肯娶你,那你就嫁吧。反正明面上,咱家也不吃亏,但明面下的话…”

说到这里,谢韶突然停了下来,左右顾盼,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抛给了谢嫮,谢嫮急急接住,低头看了看,只见谢韶抛给她一只翠玉小瓶,大概拇指那么长,谢嫮不懂:

“这是什么?”

谢韶看着她的脸有点微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什么来,就含糊其辞的嘟囔了一句:

“额,就是…那个。”

谢嫮更加不解:“哪个?哥你说清楚呀!”

这么问着,谢嫮觉得这哥哥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放下了筷子,想要去拔那只翠玉小瓶,却被谢韶飞快的阻止,按着谢嫮想要拔瓶盖的手,谢韶说道:

“别,现在别看!”见谢嫮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谢韶深吸一口气,又摸了一会儿鼻头,然后才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一拍桌子,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这是…能…能让男人…高兴的东西,额,俗称催情散。”

“…”

谢嫮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哥哥刚才说的什么?催…

一把把那瓶子扔在桌上,谢嫮也是满脸通红,站起身来跺脚道:“什么呀!哥,你也太恶心了,真是的!”

谢嫮从座位上站起,转过身去依靠着亭柱子生气,谢韶摸摸鼻头,也觉得十分难为情,却又忍不住说道:

“诶,别扔别扔,这可是好东西,我费了大价钱才弄来的,还不是为了你好嘛。”

谢嫮简直要臊到桌子底下去了,羞恼的回身说道:“什么为我好呀,你这…你这不正经的东西从哪儿弄来的,没羞没臊的。”

“什么不正经啊。这是再正经不过的东西了。总之你收下,有备无患,我反正是听说沈翕有些毛病的,不过也没证据确定,你收着这个,这是长春真人私家配置的,一两一金,可贵了。据说男人就是真的不行,吃了这个也能生龙活虎!你一个女人家在婆家过日子,总要有个孩子吧,可若那沈翕真的不行,你孩子从哪里来?别矜持了,收着吧,哥哥还会坏了你?”

“…”

谢嫮被谢韶的话臊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总不能说,沈翕根本没事儿,上回她还亲身体会过吧。说什么都不肯收下谢韶的那份东西,可把谢韶给急坏了。

*****

不管怎么说,谢嫮的婚事定在了八月初八,她还有一段适应的时候。在她出嫁前,还得先把谢韶的婚事办完才行。

五月初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谢韶前几日还在为妹子今后的房事所烦恼,转眼就到了他自己忙碌的时候了。

天还没亮就起来,草草喝了一碗鸡蛋糖水后,就带着迎亲队伍往荣安郡王府赶去,按照规矩,谢韶早上去迎亲,拜别岳父岳母,在女方家先吃简单吃一顿宴席,然后正午时分,迎亲队伍再把姑娘接上花轿,迎回男方家拜堂成亲。

谢嫮也早早就跟着云氏后头忙进忙出,她这个未出门的小姑子怎么说也得给新嫂子做些事情,而根据云氏的话来说就是,谢嫮做是应该的,正好可以提前熟悉熟悉。

谢韶虽然出身二房,但毕竟是侯府的嫡子,谢仲娶亲之时也只是参照庶子操办的,如今嫡子成亲,自然又高了一个规格,要准备的东西,要忙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宾客大多都已经到齐了,谢嫮还在谢韶的喜房里忙活,又给新人增添了不少雅致的东西,云氏找了四个福寿双全的老妇人来给谢韶铺床,她们每一个都是生过四个儿子以上的,儿女成群,家庭和睦,最适合来给新人铺床,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在被褥里,四角还要用红线缠绕,谢嫮就坐在西窗前喝茶,一边看着喜娘们忙活,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午时将近,府外的鞭炮声终于响了起来,府里府外大红绸子高挂,任谁都能看出这家在办喜事,谢靳今天也难得传了一身绛红色的衣袍,跟云氏的深色喜服站在一起,别提多登对了,早上开始,两人就已经代替新人接受了不少众人的调侃了。

大公子谢仲的妻子领着一干女眷出去看热闹,她是今日的领头羊,负责照看宴席上的部分年轻女眷,王氏嘴好手也好,做起这喜庆的事来倒真有些能耐。

谢韶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一身大红的喜服穿的精神奕奕,行走如风,手里牵了根红绸子,绸子那头就是他新娶的媳妇儿傅双了,傅双穿着繁重的喜服,跟在谢韶后头,迈着小碎步,看着身段虽然单薄,不过却也颇有几分雅意,头上顶着红盖头,盖头下面落着流苏,随着她一步步走来,摇摇晃晃的好不婀娜妩媚。

谢嫮也在一旁看着这对新人,谢韶这没正经的,这个时候还不忘对她挤眉弄眼的,看的谢嫮直想对他翻白眼,心里暗自希望这个新嫂子能厉害些,把这没规矩的混世魔王收拾服帖。

脑中也不禁在想,自己成亲的时候,又该是什么光景,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情想想就算了,新娘子头上顶着盖头,就是想看也看不到的。

因着沈翕和谢嫮已然定亲,所以这回谢韶成亲,谢家也去请了定国公府的人,来的是定国公府的三房夫人万氏,带来消息说国公爷原也是想来的,不过今儿一早被圣上唤去宫里了,实在抽不开身,而沈翕在半个月前就去了江南,拜访告老还乡的恩师去了,也凑巧错过了大舅子的婚礼,不过,定国公府带来了数额不小的礼金,乃众宾客之最,就连上账先生都不禁暗自咋舌,叹一句:到底是国公府的手笔。

新人拜过了堂,新娘子就被送入了洞房,谢嫮跟着一群姑娘赶在新娘子前头去了新房,率先占领了一个好位置,等到新娘子进了房,有些看热闹的女眷宾客也都跟着进来了。

说完了吉祥话,喜娘就给了谢韶一根秤杆,叫他去挑新娘子盖头,谢韶似乎有些紧张,却在接触到谢嫮挪揄的神情时,一鼓作气的冲了上去,激动的手缓缓挑起了新娘子的盖头,盛装打扮的傅双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谢嫮之前时间过傅双的,不过,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自己今后的亲嫂子,傅双眉目生的比较清秀,未加妆点时看起来颇为素净,但盛装之下,风采更甚,看的谢韶脸上的表情越发呆了。还是喜娘提醒他坐下,和新娘子共用一碗早生贵子汤。

吃完了汤,谢韶才又依依不舍的去了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因为新娘子要换衣服,所以,围在新房里看热闹的人们也就散了,傅双的四个丫鬟接替了谢家派来伺候的,关上了新房,就领着傅双去了内间。

第66章

谢韶的婚礼办的很顺利,酒过三巡之后,就自觉地回到了洞房里,隔离了一切想要闹洞房的人,把新房门关的紧紧的,任谁敲门都不开,成功的把新娘子给护住了。

谢嫮,谢莘一直和云氏留在外头等宾客散尽,安排下人们收拾碗筷杯盘,谢嫮第一次感受到了府中办事的不易,上上下下要耗尽多少人工,其间要经过多少道工序,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造成很大的麻烦。从前云氏是不会让谢嫮沾手这些事情的,不过,想着谢嫮马上就要嫁人了,到了婆家不比娘家有父母兄姐疼爱,又不像谢莘嫁了一个家庭关系简单的相公。

国公府的规格自是更上一层楼的,饶是侯府也不能企及,其中门道更是多如牛毛,云氏只恨自己出身太低,不能给女儿更多的教导。

新妇进门,第二天早上按照惯例是要给公婆问安敬茶的,云氏原本是想免了这道俗礼,让两个孩子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辰时准点之时,谢韶便领着傅双来了主院,谢韶的眼睛半眯,显然是被拉起来没多久,再看新妇,虽然脸色也有疲累,但精神还不错,着装得体,举止大方,脸上略施薄粉,没有昨日的香艳,却别有一番清新的雅韵。

恭谨的给谢靳和云氏行过了礼,云氏将早就准备好的礼品送给了她,又和善的叮嘱了两句,变让谢韶扶着傅双坐下说话。

谢嫮也急着见新嫂子,早早就起来了,不过等她到大厅一看,没想到还是晚了些,爹娘和嫂嫂正说着话呢,静悄悄的走过去,在侧边给谢靳和云氏行了个福礼,云氏见她来了,便喊了她来给嫂嫂行礼。

傅双是知道这个小姑子的,从前两人见过,彼此也都有好感,谢嫮的礼还未行,就被傅双站起来扶住了,两人牵着手坐到了一边,傅双知道她马上也要出嫁,两人的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眼看着新嫂子和小姑子聊得火热,新郎官儿反倒被冷落在一旁,谢韶插了几次嘴都没成功。

云氏看看时辰,喊了傅双去给邢氏请安了。

****

七月的天已经闷热的像个蒸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一会儿都是满身的汗。

谢嫮怕热,恨不能每天洗三次澡才好。可是她的嫁衣做好了,这几天她就被云氏关在房里试嫁衣,把绣娘都请了回来,哪里不合适还得当场修改,谢嫮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初九那天,定国公府送来了一筐冰镇荔枝,据说是沈翕之前由江南转道去了广州府,回来之时正赶上吃荔枝的时节,就顺道带回来四筐,一路上换了十多匹马,五十斤的荔枝,硬是用掉了近两百斤的冰块,再加上两天两夜狂奔而归,这才保住了荔枝的新鲜,一回来就赶紧分掉,府里众人吃了个新鲜,还有一筐就送到归义侯府来了。

荔枝这东西,谢嫮上一世的时候在宫里吃过两回,只是分到的量很少,她从没想过,这种好事竟然还会落到她的身上,整整一筐冰镇荔枝啊,怎么说呢…真的好想独吞啊。

不过,看着云氏发亮的眼睛,谢嫮只好把厚颜收了起来,颇为识大体的说道:

“娘,就一筐,该怎么分啊。”

云氏脸上全是笑容,倒不是因为这荔枝有多稀罕多珍贵,她是替闺女高兴,这个女婿果然是个知冷知热的,没成亲就这么想着闺女。

“什么叫就一筐啊,真是说的小孩子话,俗话说,一骑红尘妃子笑,荔枝来之不易,既是女婿送来的,那么,你自是得一份,然后再给老夫人送去一份,大夫人和三夫人那里也一份,你哥哥嫂嫂那里一份,再留一份用冰好生镇着,等你爹爹晚上回来吃。”

谢嫮一边听一边掰着手指算,眼看着这一筐荔枝就被分成了七份,总共也就十来斤的样子…

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谢嫮便唤了婢子来分派,云氏看着也眼馋,不过比起送给府里其他人吃来的体面,她这份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最多等老爷晚上回来吃的时候,她再去蹭两个就是了。

谢嫮分完了之后,便叫婢子将荔枝盛放到冰碗中,火速给各房送去,还叮嘱要避开着些日头,免得坏了荔枝的新鲜。

谢嫮拿着自己的一份依旧坐在花厅中,呈到云氏面前,说道:“娘,您也吃,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说完这些,谢嫮就把盘子放在云氏面前,然后又抓了七八个放在竹情手上,让她分给巽芳居的众人尝一尝,竹情自然知道这荔枝的珍贵,当即谢了谢嫮,捧着往巽芳居赶去,沿途瞧见了一个丫鬟,分了她一颗,差她去把花意喊回来。

晚上云氏和谢靳躺在软榻上吃荔枝,云氏给谢靳剥,一边剥一边笑,说了沈翕一马车的好话,谢靳也觉得这门亲不错,他心里倒也不是看中了国公府的门庭,而是看中沈翕这个人。

状元之才,虽然如今还不受圣上重视,正是搁浅期,国公沈烨也没有要相帮的意思,不过,他相信以沈翕的才气将来必定能有所作为,金鳞绝非池中物,若是以后国公府对他们不好,到时候就是女婿带着女儿出府单过也未必就不能够,袭爵不袭爵的,也不用强求,自立门户不是更痛快嘛。

云氏也感受到相公的喜悦,夫妻俩腻歪在一起,说不尽的缠绵话,一夜到天明。

****

时光飞逝,几个月前刚定亲之时,谢嫮还在心里想,时间尚早,还有几个月,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八月初八。

谢嫮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能睡觉,半夜开了脸之后,丫鬟伺候她换上了喜服,然后就一直坐着,五六个负责梳妆的妈妈就围着她打转,施粉的施粉,盘发的盘发,打扇子的打扇子,可把谢嫮折腾坏了。

一直到天明时分,谢嫮才被打扮的像个福气娃娃般坐在那里,偏偏所有人都说:

“哎呀,咱们五姑娘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新娘子了。瞧着眼睛,瞧这眉毛,就跟画儿上的仙女似的,新郎官儿见了必定喜欢。”

谢嫮脑中想起了主子那张冰山一样冷峻的脸,实在很难想象,主子会喜欢她这副打扮,心乱如麻,虽然给了她三个多月的时间适应准备,可是她发现事到临头,再多的准备都没用,该乱的还是乱,该怕的还是怕,该紧张的就更紧张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主子心里到底对这门亲事是怎么看的,如果是为了一时隐忍而答应,那她今后的日子可着实不好过啊。

“姑娘,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叹气的。笑一个,笑一个爷们儿才喜欢呢。”

谢嫮看着镜子里被浓妆艳抹的那张脸,美则美矣,可脂粉味太重,就算她现在放宽心,不去想见着主子之后的事,可是要她头上顶着这么重的金钗凤冠忙乎一天,她也是相当头疼的。

更别说八月的天气这样闷热,房里放了冰盆也不管用,汗还是照往下滴,脸上的妆,小半个时辰就得补一次,然后越补越后,越厚越不能透气。

原以为梳了妆她能靠着什么去睡会儿,可是伺候的妈妈却不允许,说怕把凤冠发髻弄乱了,吉时一到,新娘子就要立刻出门,可没有时间重新弄。

谢嫮只好强打着精神坐在自己的闺房里,像个木头似的用眼珠子打量这个生活了好些年的房间,今后嫁了人,怕是很少有机会再回来住了。

她的命运如今已经被全盘打乱,她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会何去何从,不过,最坏的结果,她上一世都经历过了,这一世总不会再比上一世还差吧,十几年的奴才都做过来了,如今依旧是去主子身边伺候,虽然身份不同,但是做的事情大致形同,全都是伺候主子,幸好这项技能她练得还算成熟,应当能很快上手适应才是。

胡思乱想间,谢嫮原本就惹得冒油的头上又被盖上了一块厚厚的红绸鸳鸯盖,隔断了她所有的目光,她就像个睁眼瞎一般,被身边的人牵着走,听身边人的吩咐做出相应的动作,再通过外界的环境来判断到了已经到了哪一步。

自从云氏把邢氏送来的几个别有意图的陪房丫头打发了之后,云氏自己另外又给谢嫮找了四个能干的妈妈,再加上巽芳居的四个奴婢花意、竹情、玉绡、玉锦,一共八个人作为陪房随谢嫮一同嫁去国公府,云氏将众人的身契也一并交给了谢嫮。

沈翕带着迎亲队伍前来,在门口一番闹腾之后,吉时到了,谢韶背着谢嫮将她送上了花轿,众穿着红衣的丫鬟们端出了莲子红枣茶,给迎亲队伍送上,喝过了糖水,然后迎亲队伍便带着新娘子往国公府赶去,众侯府宾客方可随行,一同去国公府参加喜宴。

第67章

花轿停了下来,谢嫮的心上一紧,周围的唢呐吹奏声也颇有减弱,喜婆子在轿子旁说了一番吉祥话儿,然后就是请新郎官踢轿门,把新娘子从轿子里背出来。

谢嫮还在盖头的缝隙中等着看主子的脚,可什么也没看到,轿帘子就给掀了起来,然后一双略带着凉意的手掌牵住了她的,让她心中一荡,只觉得自己被牵着手拉着站了起来,然后,轿子前面便有喜娘在一旁说话:

“新娘子快让新郎背进府里,白头偕老,恩恩爱爱。”

今日的喜娘每说一句话,就要带上两句吉祥话,谢嫮觉得自己被牵引着伏到了主子背上,想到今日的大不敬,谢嫮浑身发抖,紧张的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沈翕似乎感觉到伏在他背上之人的紧张,只觉得她身子火热,也不知是憋的慌,还是吓的。

谢嫮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这就让背了起来,从花轿里背着走上了国公府的台阶,然后才给放了下来,在喜娘的教导声中,两人牵手而行,由沈翕带着谢嫮跨火盆,走福路,一路鞭炮声四起,谢嫮低头看着两人的默契脚步,一颗心狂跳不止,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她竟然就这样嫁给了主子…

上一世主子在登基前身边根本没有正妻,如今娶了她,那后事又将如何发展呢,十年之后,主子登基,她又该何去何从?她的身份,不可能做皇后的,上一世主子的皇后是宰相之女,到时候她还在不在,在的话,又将是以何种身份留下呢?是充入后宫,亦或是,根本不能活着随主子入宫?毕竟若是根据她猜想的那般,她和主子的这场婚礼,其实就是国公故意使的坏,那主子是否被逼,十年后沈家被灭门,而她这个国公爷用来羞辱主子的妻子,还能活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