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翕鼻眼观心,自成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今日他穿着一身水蓝色斜横纹绸布长袍,俊雅端方,君子如玉,只见他听了万氏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神采内敛,俊美不凡,看的厅内一众女眷荡漾,声音一贯低沉,不见波澜的说道:“三婶娘说笑。”

万氏风情万种的瞥了一眼沈翕,然后便勾着谢嫮的胳膊,将之领到了老太君跟前儿,沈翕则自发坐在外室的椅子上喝茶,一副等你们说完,我还要把人领回去的模样。他这样,倒是叫长孙氏和万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沈家的儿媳,沈家以‘孝’治家,作为子孙媳妇,只需通晓遵循孝道,也就够了。大公子是嫡长子,你是嫡长媳,从前你们母亲在的时候,大房都是由你们母亲亲自管的,她去世也有三年,大房一应庶务就交由你们二婶娘在管,如今你入了门,按道理是要交还你的手中了,不过,国公爷和大公子的帐自你们母亲去世之后,就都是分开的,国公爷的帐便是我这主院的帐,今后便还是由我替他看着吧。你回去和大公子商量一下,让他把沧澜苑的帐交给你管就是了。其他地方还得麻烦你们二婶娘接着管。”

老太君喝着参茶,房里腾着淡淡的檀香,一应家具也十分古朴,屋子中央有一座很大的水晶围屏,不仅未曾遮掩光线,反而透的屋内更加亮堂,屋内陈设很多都是半新不旧的,该是老国公那是留下的物件,不见陈旧,反而有一种时光的沉淀。

“儿媳领命,必不负老太君重托。”老太君说完话之后,只见长孙氏便站了起来,恭谨的福身应答。这个过程,连一眼都没看过谢嫮这边。

谢嫮双手交叠腹前,谨守礼仪,对老太君与二夫人也是一屈膝,说道:

“如此,便有劳二婶娘操持。”

昨天老太君就派了桑嬷嬷问她府里中馈的事情,按照一般人家的规矩,主持中馈的,必须是长房嫡母,嫡母不在了,便是长房嫡媳,虽也有次房嫡母主持的,不过那都是因为长房没有合适的人或者没有好的出路,前者是没法子,后者是承担不起一个家族,很显然,国公府的情况,并不是后者,虽然二房三房的老爷都在朝为官,但谁又能越得过定国公沈烨去。

昨日老太君派桑嬷嬷去知会了她一声,意思也就是要她不要动抢夺国公府中馈权利的心思,而今日老太君这番话也让谢嫮在心中冷笑,既然她入门前沧澜苑和公府的帐就是分开的,也就是说,从前他们根本做不了沧澜苑的主,如今她入了门,倒想用沧澜苑的管事权利来诱惑她和大公子去争抢。

若是她果真有那野心,令夫君对她心生芥蒂,她们就正好坐山观虎斗。这样的行为,其实与排挤没什么两样。由此可见,夫君在国公府中过的确实不是很好,谢嫮在心里猜想着,老太君一定不知道夫君是天和帝的儿子,但肯定知道,夫君不是沈烨的种,从老太君对夫君的态度就知道了,并不像一个祖母对待嫡长孙,言语间尽是疏离,还称呼夫君为大公子,连名字都不愿喊。

老太君交代完了这件事,厅内众女眷们也就开始说话,谢嫮坐在一边,淡然的喝茶。

“不怕诸位姐姐笑话,昨儿二老爷去我房里,摸着我的肚子说,这胎必定是个男孩儿,若是男孩儿,老太君可要赏我呀。”

说这话的是个美貌女子,艳若牡丹,嘴角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身上穿着豆沙色荏丝吉祥纹开襟褙子,没有束腰,肚子圆鼓鼓的,谢嫮昨天见过她,这是二老爷年初刚纳的一个妾侍平姨娘,今年才十六岁,二老爷对她很是喜爱,连着一个月都在她房里,她也是争气,第二个月就成功怀上了,二老爷更是对她喜欢的什么似的,如珠如宝,可想而知,若是这胎真生了个男孩儿,虽是要寄养在嫡母名下,不过,将来总算是有了靠山,在沈家那是不愁了的,再熬个几年,说不得就能像莲姨娘和兰姨娘那样,帮着二夫人管家呢。

老太君对待儿媳一贯的和善,她也喜欢性子活泼些的,像谢嫮这样坐在那里沉闷闷不说话的,老太君也是不愿多理的,听了平姨娘的话,老太君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

“你呀!等你生下来再说吧。咱们府里的规矩你也知道,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沈府的规矩就是,不管是正房夫人还是侧室姨娘,只要生了男孩儿,老太君从她的私库里当场拨一万两出来赏人,平姨娘说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谢嫮一边喝茶,一边观察在场众人的神色,长孙夫人不苟言笑,样子看起来与邢氏的姿态很像,并不管束这些的样子,万氏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只是落在平姨娘肚子上的目光难免带着些轻蔑,张氏和戴氏则是根本就没有去看平姨娘一眼,两人凑在一起似乎聊着衣服首饰的话题。

老太君话锋一转,突然对她说道:“瞳姐儿你也要勤奋些,大房人丁也实在太不兴旺了,我可是盼着你们给我带来好消息的。”

谢嫮抬头看到老太君眼中眸光闪动,一时没能明白她话中的‘勤奋’是什么意思,然后看见万氏和张氏她们用帕子掩着唇在笑,谢嫮才窘迫的红了脸,站起来对老太君福下身子,小声嗫嚅道:“是。”

万氏见她这样,立刻说道:“哎呀,这新媳妇才进门几天呀,老太君就和她说这个,瞧这小脸儿红的,都是少年夫妻,哪有不勤奋的,老太君您就请好吧。”

万氏虽说是替谢嫮说了话,可却是把厅里所有人都给逗笑了,老太君也没绷住,指着万氏佯装生气:“就你能耐,一开口就烦人,还敢说我了。我可告诉你,现在说说也就罢了,待会儿哥儿姐儿们来了,可给我收住了,要收不住,带坏了我那些宝贝子,瞧我撕了你的嘴。”

整个厅里都传出了笑声,以万氏的笑声最盛,带着挪揄的笑意来到谢嫮面前,抓着她的手亲近的说道:

“侄媳可别介意,你三婶娘我呀就是这么个嘴,可没坏心啊。我就是瞧着你这眼底乌青的,想要替你说句话,叫老太君管管大公子,可别不知节制,伤着咱们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这种妇人间的荤话儿,是每个新妇都会遇见的,谢嫮从前在谢家也曾听到过一些嫁出去的堂姐说,不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被人取笑的一天。

厅里的夫人们都在笑,老太君也跟着在笑,唯有长孙氏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便回过了目光,端起一旁的茶喝。

刚说到这里,守在外面的婆子进来传话:“四姑娘和六姑娘来给老太君请安,手里拎着东西,说是四姑娘亲手做的酥饼,赶巧在门口遇见了二公子和三公子,四人就一起来了,已经过了垂花门,这就到了。”

四姑娘沈芸,六姑娘沈素,二公子似乎是叫沈泰,三公子叫沈玉,二公子与四姑娘都是长孙氏的嫡亲孩儿,沈素则是兰姨娘的女儿,沈玉是三老爷元配的嫡子,万氏是三老爷的填房夫人,也就是他的嫡母。

看的出来,老太君对这几个孩儿都很喜爱,听说六姑娘做了酥饼,当即就笑了,和众人说道:

“芸姐儿到底是长大了,竟然还会做酥饼了,待会儿可要尝尝,都不许说不好。”

长孙氏也跟着笑了笑:“老太君可别夸她,那丫头猖狂着呢。就仗着老太君宠她。”

老太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道:“我的亲孙女儿,不宠她宠谁呀!”

谢嫮总觉得老太君这句话是意有所指的,抬眼看了看,心想这老太太果真知道夫君不是国公的孩子,所以处处才这般轻慢。

如今夫君已经高中了状元,老太君尚且这般轻慢,可想而知从前夫君在府里过的有多不好了。

谢嫮只要一想到有人轻慢她的主子,心里就不舒服,那样尊贵的人,就该前呼后拥,登基万岁,小时候竟然还受这些深闺妇人的气,简直本末倒置,难怪最后会被灭门!

正说着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院子里就传了进来,四姑娘沈芸和谢嫮一般大,今年十五岁,也不知定亲了没有,生的周周正正,并不难看就是了,不过却是没有才十三岁的沈素生的好,她站在白皙柔美的沈素身边,反倒衬得沈素像是嫡女,而她像个婢女般。

而沈泰和沈玉都已经是十八了,两人同岁,如今是在东林书院读书,每日来回,并不住宿,因此,两人每日去书院前,都会先来和老太君请安,然后再去书院。

沈玉生的浓眉大眼,人如其名,面如冠玉,还算俊朗,沈泰则更像长孙夫人一些,细长的眼睛,黝黑的皮肤,偏他还喜欢穿一些颜色鲜艳的绸服,更加让他看起来不白了。似乎长孙夫人生的孩子都并不太好看,而之前嫁出去的沈箐倒算是他们嫡亲三兄妹中长得最好的了。

第77章

四人给老太君分别请了安,沈芸把她亲手做的酥饼呈了上去,老太君立刻叫桑嬷嬷取了碟子来装盘,传下去给众人分食。

又给他们介绍:“都来给你们大嫂请安,都是年轻一辈儿,以后兄弟姐妹可要和睦相处。”

四人这才把目光落在坐在万氏身旁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坐在黄花梨细雕的八脚鼓凳上,雪肤花貌,素齿朱唇,柔情绰态,最妙的是她眉间那一点清冷,与她通身的贵态形成对比,叫人惊艳的挪不开眼。

沈芸从前是见过谢嫮的,知道她生的不错,可是没想到如今竟然生的这样好了,低头瞧了一眼自己黑黑的,怎么用牛乳泡都不能变白的手背,沈芸心中有些微酸。

沈素也是好奇的打量着她,沈玉是第一个对谢嫮行礼的,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到底,倒是真把谢嫮当做大嫂般敬重了,而反观沈泰,此时心中竟是如波涛浪打般翻滚着,眼神痴迷的剜在谢嫮身上,等到其他三个弟妹都对谢嫮行了礼,他还呆愣愣的站着。

老太君还没说话,长孙夫人就冷冷‘啧’了一声,说道:“泰儿你愣着干什么?快些见过大嫂,你们可以去书院了。”

沈泰被母亲一喊,这才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一步,对谢嫮作揖,用笑掩饰着尴尬,说道:“哦,愚弟沈泰拜见大嫂。”

谢嫮站起了身,对他点头福身算是回礼,然后便侧身坐下。

而沈泰则是眼睛都不能从这位刚入门的大嫂身上拔下,坐在那里吃酥饼,都不忘看她,万氏将这模样瞧在眼里,却不说破,倒是和一旁的张氏、戴氏交换了个眼神。

沈泰这个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性子,还真是和他亲爹沈家二老爷一模一样,别看他到今天都没成亲,可是那通房丫头少说也有七八个了,更别说在外头养的女人,如今这小叔子像是看上了大嫂,若真是闹出点什么事来,不也是热闹嘛。

沈玉却是个直爽的,请过了安之后,就对沈泰说道:

“二哥,我先前过来的时候,瞧见大哥在外室,过几天先生就要大考制艺了,咱们去问问大哥如何应对吧。”沈玉在这个家里最佩服的就是大堂哥沈翕了,十六岁的解元,跟着连中会元,然后就是状元,三元及地,这样的才气千古能有几人,偏偏还是他的大堂兄,在书院里他都不用提国公府的门第,单就提‘沈翕’两个字,也足够他在生员好友中受到独一份的礼遇了。

谢嫮抬眼看了看沈玉,回想着这位的生平,似乎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因为在沈家被灭门之时,这个三房已故嫡夫人生的嫡子沈玉,早就溺死好几年了。如今算来,这个沈玉似乎也就只有两年的寿命了吧。

沈泰对沈玉的提议可没什么兴趣,说道:

“大哥不喜欢说话,你自己去问吧,我就不去了。我留下说会儿话,你快着点。”

沈玉去了之后,沈泰就让丫鬟在长孙夫人身旁搁了一张椅子,总是控制不住用余光去扫安静坐在一旁的谢嫮。

谢嫮只当没看到,不动声色的喝茶,吃了两口沈芸做的酥饼。

沈玉从外室得意洋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沈泰面前挥了挥,说道:“大哥给我猜题了,有了这个,这回先生大考我必得甲等。”

言语间,不乏对沈翕的崇拜。沈泰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很瞧不上沈玉的志得意满,又十分好奇沈翕给他写的那张纸上的内容。

老太君又和众媳妇们说了会儿话,涉及到沈泰和沈玉婚事,沈泰已经定下了武侯之嫡长女,明年三月成亲,沈玉则定下的是工部尚书的嫡次女,明年四月成亲,沈翕是长房长子,他成亲之后,下面的嫡出弟弟们才能跟着成亲。

说完了这些,老太君便让众人回去了。

有丫鬟去外室通传这个消息,那是满怀激动的去,小脸红扑扑的回来,沈翕听说她们说完了话,便走了进来,对老太君又是一礼,然后便牵着谢嫮的手,准备离开。

沈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只觉得刺目,心中满是不甘,凭什么好东西都被沈翕给占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给他就是糟蹋,他行吗?

重重哼了一声,沈泰就抢在沈翕前头走出了门。

****

回到沧澜苑,谢嫮正打算去厨房看一看中午的菜色,而沈翕则被两名在院中等候的中年人喊入了书房,两人皆穿着深蓝色直缀,身上未曾佩戴饰品,一个留着山羊胡,一个则有点谢顶,两人脸上都挂着笑,见到沈翕就弓着腰迎了上来。

沈翕和他们去了书房,不过只聊了一会儿,沈翕就拍了赵三宝过来给谢嫮传话,说是要出去一下,谢嫮点头说知道了,赵三宝才小跑着跟了出去,谢嫮先去厨房看了看,如今管着厨房的妈妈姓卢,大家都叫她卢妈妈,一手苏杭小菜烧的十分地道,见谢嫮入内,也热情的跟她介绍:

“奴婢师承杭菜始祖周东,从小就跟灶膛打交道,十二岁就能烧一桌十人的菜,十八岁那年一个人就办了三百人的宴席,后来家里的冤家老是赌,就输光了家财,奴婢只好卖身入府,正好也没个孩子,奴婢就想在府里养老了,少夫人有什么尽管吩咐,大公子喜欢吃什么我都知道,回头我让识字的小芬给我把菜单写下来送给您过目。”

谢嫮点点头,问道:“卢妈妈可会做辣菜?”

“辣菜?”卢妈妈想了想,问道:“少夫人喜欢吃辣菜吗?奴婢倒是不太会,不过咱们厨房的翠姑是四川人,也是厨娘出身,手艺不错,不过从前府里没人爱吃辣菜,就是她了。翠姑,快过来。”

卢妈妈喊了另外一个女人过来,个头比卢妈妈小了半头,整个人矮矮小小的,不过听说话的声音,中气倒是很足,给谢嫮行礼也不带停顿,流畅的很,听了卢妈妈的问题,翠姑说道:

“辣菜是奴婢的专长,少夫人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翠姑笑得憨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水灵的姑娘,就像是天上的仙女,贵气的怕人,怪不得能让她们院里那样俊朗的大公子心动了。更别说,这位少夫人一进门,就一人赏了她们十两的红包,要知道,她们一个月的例钱才二两银子,少夫人长得漂亮,出手又大方,对她们这些奴婢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真是没有比这个夫人更好伺候的了。

谢嫮看着这两个厨房妈妈倒是爽快直爽人,点点头,对翠姑说道:

“好,那今后你每顿都做两份辣菜出来,卢妈妈那儿就酌情减少两份,不过海鲜不能少,怎么做,做什么菜色还是你们决定,我和大公子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会让丫头提前来告知你们的。”

“哎,好嘞,咱们听少夫人的。”

谢嫮吩咐完了之后,便又是对她们一笑,走出了厨房,卢妈妈不禁感慨:

“从前只听说过美人,今天算是真的见着了。夫人真是有福气啊。”

***

谢嫮从厨房出来,就又喊了花意和竹情过来,对她们说道:

“你们两个带着玉绡和玉锦,这两日将沧澜苑里所有人的来历全都问清楚,别盯着一个人问,交叉着打听,问清楚后来回我,然后找两个力气大,耿直些的婆子到前院来伺候,前院的二等丫鬟用不着八个,婆子换来了之后,就看那些丫头谁愿意去后院,换两个过去,就说我另外贴她们脂粉钱。”

竹情把谢嫮的吩咐一一记住,然后给谢嫮呈了一本册子,说道:

“这是杨嬷嬷今早送来的夫人嫁妆清单,奴婢已经和花意对照过了,没什么问题。”

“嗯,你们看过没问题就好,把册子收起来了。”谢嫮走入了内室,边走边说:“我的私账还是竹情管着,外头的商铺交接就让王嬷嬷带着另外三个陪房替我看着了,每半月报一次账,账本送来我这里,我亲自核对。”

“是。那二老爷给的那个庄子该交由谁负责呢?”

竹情跟着谢嫮去了内间,花意替谢嫮取了一身居家穿的散花裙,谢嫮一边换衣服一边想,她倒是忘了,出嫁时,爹爹曾给了她一家三百亩田庄的地契,据说是祖母去世之后,她嫁妆里分给爹爹的东西,总共有三个田庄,两个三百亩,一个五百亩的,谢莘出嫁时,谢靳给了她一处,如今又给了谢嫮一处,剩下那个就自傅双进门后交给了她管理。

换好了衣服,谢嫮说道:

“田庄的事暂时就先按照爹爹从前的安排做吧,等我想到种其他东西的时候再说吧。”

谢嫮匆忙走出了内室,还想再去一趟厨房,叮嘱一些事情,没想到逆光中,门口正倚靠着一个人,秀颀如松,如玉俊秀,沈翕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先前谢嫮那些安排,应该都被他听了去,不觉有些羞赧。

沈翕走了进来,花意和竹情她们就主动屈膝告退了。

谢嫮看着沈翕有些埋怨,经过昨夜的亲近,她如今终于不是看见主子就想下跪了,既然已经决定做好他的妻子,那她就一定要做好才行。

“夫君怎的还喜欢听墙角了?”

沈翕似乎对谢嫮这娇嗔的模样很是赞赏,抓着她的手亲了亲,说道:“我若不听墙角,还不知道我的娘子这样厉害。”

手被他亲了两下,谢嫮脸上一红,沈翕忽然拉着她往外走去,谢嫮不禁问道:

“夫君,你带我去哪儿呀?”

“去书房,跟你交代些事情。”沈翕头也不回的说道。

第78章

沈翕拉着谢嫮的手去了南边的书房,发现书房里站了几个人,一个就是先前在院子里看见的那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他旁边站着聂戎和赵三宝,而另一边还站着一名容貌普通,身材高挑,看穿着像是丫鬟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虽小,不过周身的煞气却是不小,和聂戎站在一起,气息有些相近。

他们看见沈翕进门时,原本坐着的站着的,全都迎了上来对沈翕行礼,沈翕挥挥手,轻柔的勾住谢嫮的肩膀,将之送到众人面前,指着那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说道:

“这位是胡泉胡总管,替我管着府内外诸事。”说完之后,又指了指聂戎和赵三宝说道:“聂戎是长随,手里有几队人,不过都不在府里,他和赵三宝,你都认识的。”

谢嫮点头,不知道沈翕突然又和她介绍这些人做什么,只见沈翕对众人介绍:“这位是夫人,今后见她如见我,若是我不在,遇到急事可以找夫人。”

胡泉早在谢嫮进来的时候就猜到她的身份,穿的绫罗绸缎,戴的金银珠宝,哪一样不是贵气逼人的,又生成这样的绝丽容貌,走到谢嫮面前,以文生之礼,对谢嫮一揖到底,口中说道:

“给夫人请安,小人是胡泉,今后夫人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小人替公子掌管着几家绸缎庄和珠宝铺子,若是夫人想要什么,尽管来跟小人说了便是。”

“如此,便多谢胡总管了。”

谢嫮说着便对胡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个胡泉也是个妙人,竟然当着正牌老板的面,那他的店铺做人情,殊不知,他老板的那几家珠宝铺子,有两家她也参着股呢。

谢嫮不笑的时候还不打紧,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色,可是这一笑,胡泉就觉得这书房里似乎都亮堂了几分,心中更是确定要把这位夫人的马屁拍好才行,因为这位夫人很有可能就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这如何能不伺候好呢。

“还有小的,夫人,小的叫赵三宝,您以后有什么事也尽管吩咐便是了,小的一定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唔唔…”

赵三宝还在聒噪,就被聂戎一把捂住了嘴,他个子没有聂戎高,手脚也没有聂戎长,被聂戎擒着只能干着急,根本撼不动聂戎这泰山般的身材。

“胡总管待会儿把沧澜苑的账目全都交给夫人,还有我娘的那些嫁妆,也全都取出来给夫人管着,今后你只需替我管府内其他事与府外店铺之事,沧澜苑的事就别管了。”

胡泉一听公子要分派他手里的事情给夫人,要是其他人,肯定会有反抗情绪,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手里的权利大一些呢,不过,谢嫮说什么来着?这个胡泉就是个妙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欣喜若狂,说道:

“公子仁厚,那小人待会儿就把账本拿来给夫人,夫人受累了。小人就说最近喜鹊叫个不停,原来真是有好事发生了。”

谢嫮看着他这信口开河的样子,突然看了一眼旁边的赵三宝,只觉得两人说话的方式实在相似,而这个胡总管,就更像赵三宝当了大内总管之后的样子了。

沈翕似乎看出了谢嫮的疑虑,说道:

“胡总管是赵三宝的远房舅舅,外甥像舅。赵三宝家闹了饥荒,他跑来京城投靠胡总管。”

“…”

赵三宝的舅舅啊!难怪了。

说完了这些事,沈翕又指了指像门神一样站在一侧的两个丫鬟样的女子,说道:

“她是聂戎亲自教的徒弟,等闲七八个男人近不了身,轻功也很不错,我瞧你身边也没有厉害丫鬟,真遇到事,力气大的婆子不顶用,还未必忠心,今后让她跟着你,要有事发生也不怕,再不济还能回来报信。”

沈翕说完这话,不等谢嫮反应,就见那个姑娘挺直了背脊,对谢嫮跪下说道:

“奴婢丹雪拜见夫人。”

谢嫮将她扶了起来,看了看沈翕,说道:“她,真的给我用了?”

沈翕见她微张着唇,憨憨的模样可爱极了,笑道:“是啊。她从小就跟着聂戎学武,忠心是肯定的,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稍微放心些。”

谢嫮只觉得鼻头有些酸楚,夫君待她真的太好太好了。

从书房出来,谢嫮先带丹雪去介绍给花意竹情她们认识,姑娘们知道丹雪会武功,一个个都很好奇,丹雪的性子比较腼腆,很少和这么多人同时说话,当场脸就红了。

中午沈翕和谢嫮在府里吃饭,沈翕发现桌上多了两份红彤彤的辣菜,一份是水煮鱼片,还有一份是辣子鸡,另外就是爆炒香肚、鸡蛋炖蛤蜊,蒸全蟹,再加两份时令蔬菜的清炒。

沈翕看了菜色,有些惊讶,往谢嫮那儿瞥了一眼,只见谢嫮正站在一旁拿醋碟,见沈翕看她,便说道:

“妾身喜欢吃辣,便让厨房做了两道。”

说完便坐了下来,主动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小剪刀,小锤子,动作熟练的给沈翕剔起了蟹肉,沈翕见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蟹脚和蟹身上的肉分离,齐整的放在一只银制小盘中,递到了他面前。

沈翕看着面前的蟹肉,回想从前也就只有母亲会这么对他,但也只是小时候,后来母亲就变得不那么正常了…

很快剥完了两只蟹,夫君吃蟹不喜欢喝酒,所以一次不能吃太多,谢嫮给他定了两个,见沈翕吃了还有些意犹未尽,谢嫮在花意端着的茶叶水盆里净了手,然后便用一只小银勺子把蟹壳中的黄挑出来放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黄澄澄的置于饭顶之上,看着就很有食欲。

沈翕接过了米饭,突然看着谢嫮笑了,笑得十分灿烂,看呆了屋内伺候的一众仆婢,谢嫮也看的心上一紧,印象中的他,从上一世开始就是不爱笑的,就算是笑了也未必有此刻这般真挚,谢嫮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夫君笑得这般开怀,难道就因为这两只蟹吗?若是真的,那夫君也太好伺候了。

夫妻俩各自想着各自的好处,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时间饭厅内就只有微微的进食声音,在外面听着也许会有些压抑,不过,只要看过他们在饭桌上互动的人,都不会那么说,沈翕要什么,只需一个眼神,谢嫮就能立刻将之送到他面前,有条不紊,根本无需旁人插手,只要她一个人就足够了。

****

吃过了饭,沈翕和胡泉聂戎他们出门去了。

谢嫮先去小睡了一会儿,却好像心里有着什么牵挂,睡得并不沉,只要沾着床铺,脑海里就忍不住回想昨夜的亲近之事。

怪不得人家都说,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都那样接触了,能不亲近嘛。说来也怪,一开始她还是很疼的,撕心裂肺的疼,只觉的夫君就像是一把刀,还是一把特别钝的刀,一下下割得她生疼,却又没法死去,可是,那之后几回,虽然她也觉得很累,不过,却是没那么疼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夫君在事后,那脸上露出的满足神情,看见他那样,谢嫮觉得,就算是自己再疼再累也是值得的。

既然睡不沉,谢嫮干脆就不睡了,本来是想叫花意拿了胡泉给的账目来看的,一出内厅,就看见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说话,见她出来,就赶紧站了起来,丹雪脸上红扑扑的被她们推了出来,花意最是活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