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嫮在旁边看的分明,那一刻主子是受伤的,他盯着前世谢嫮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几乎要把她的手捏碎,不过却在看见前世谢嫮湿润的眼眶时,猛地松开了。

“滚。”主子低吼出声。

前世谢嫮咬着下唇,带着泪痕走出了元阳殿,谢嫮站在主子身旁,见他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看了好长时间,最终一拳挥向了身后的铜镜,铜镜顿时被打成碎片,噼里啪啦落地。

谢嫮冲上去想看看主子的手,只见他鲜血直流,谢嫮急得想抱住他,可是她的手却能从主子的身体里穿过…她终究还是虚幻的,只能蹲在主子面前,默默的看他流泪。

她竟然从不知道,上一世主子手上的伤竟然是这样弄出来的,上一世的她竟然对主子漠不关心到这种境地,到底她是着了什么魔!

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时,场景似乎又换了。

这回是在西郊猎场,王帐绵延百里,气象恢弘。

可此时的王帐之中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龙榻之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谢嫮急忙走了过去,就看见十几名太医全都围在榻前诊治,主子的怀里抱着一个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女人。

前世谢嫮安静的躺在主子怀中,肩膀之上被箭矢穿过一个窟窿,还没有拔箭,她后背紧贴着主子,两人之间似乎连着箭矢,那支箭应当是对着她迎面射来的,因为她正面受伤,可是箭端又为什么会插、在主子身上呢,只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她替主子挡了那一箭。

是了。

前世的确有这样一件事,肃王谋反失败,居然派出死士刺杀皇上,当时只有她跟在主子身后,看见危险之后,几乎想都没想就跑到主子身前,替他挡下了那支箭。

那之后她就昏迷,后来一同在御前伺候的宫女告诉她,当时是主子抱着她回王帐的,让她躺在龙榻上,招来了全部太医会诊,还放出话说,若是治不好她,全都提头来见,谢嫮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看在如今的谢嫮眼中,却别是一番滋味。

这一世她就是中箭死的,原来任何事在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数的,看着主子焦急担忧的在旁边踱步,没片刻就过来问一下:“她怎么样?”

太医们满头大汗,丝毫不敢怠慢。

太医院医政张大人让人煎了一副汤药来,可是怎么喂都喂不进她的口中,主子在旁看的心急,不顾一切冲到龙榻前,抢过了汤药,说道:“朕来喂。”

然后就在床沿边坐下,喝了一口药汁入嘴,然后一手捏住前世谢嫮的下颚,让她张开,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谢嫮眉头一皱,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唇瓣之上有人贴近,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传开,谢嫮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她整个人仿佛在被往后吸去,先前还历历在目的场景逐渐院里,最后终于被烟雾所掩盖,她再次堕入了混沌之中,像是被人硬生生的从高空抛落了一般,疼的她猛然张开双眼,失神的看着床铺上方的承尘,身旁传来花意惊喜的叫喊声:

“醒了,夫人醒了,夫人睁开眼睛了。”

谢嫮只觉得灵魂这才在身体中平复,缓慢的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张憔悴的脸,沈翕下颚处已经生出青须,眼底乌黑黑的,两颊凹陷,整个人仿佛瘦了好几圈般,直到谢嫮的目光落看向他之时,憔悴的脸上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

他的唇边似乎还有药汁的痕迹,谢嫮伸出苍白的手想去替他擦掉那抹药渍,却被他心急的抓在两掌之间,紧紧的握住,送到他的唇边抵住,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谢嫮不忍看他伤心,说道:“夫君,你脸上…脏了呢。”

沈翕抬起头,探身凑过去,在她唇瓣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一股浓厚的药味就此窜入谢嫮的鼻腔之内,她想推开他,因为她知道床铺周围还有其他人,可是他却丝毫不介意,亲了一下又一下,谢嫮想起他前世那受伤的眼神,今世那憔悴的容颜,心中一阵酸痛,实在提不起力气来推拒他。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可是谢嫮却十分庆幸自己能够再次回来,她不是怕死,而是怕她死后,夫君的身边再没有人对他好,她暗自祈求老天,能够在夫君找到一个比她对他还好的妻子之前,就让她一直留在他身边…

“阿瞳,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吗?”

“…”

沈翕总算在亲够之后,和他失而复得的妻子说了第一句话,满满的感动让他这样的男人都不禁红了眼眶,谢嫮却是失神片刻,然后才像是听懂了沈翕这句话的意思一般,难以置信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孩子?”

她低声轻吟,眼中满是期盼,直到沈翕对她郑重的点头确认:“是,孩子!我们的孩子!”

谢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热泪盈眶了,她有孩子了?她有了夫君的孩子?这…可是…这么怎么可能呢?

上一世夫君是没有孩子的,直到她嫁给李臻,到她死之前,他都没有孩子,可是现在他竟然确定的和自己说,她肚子里有了他们两人的孩子!

“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总是想睡?是不是想呕?”

沈翕见她不敢相信,凑在她身前,对她耐心的解说起来。

谢嫮回想之前一个月,她和他每天都去外祖的小院,她每天早上都睡得不想起来,可是,她以为这是她懒造成的,在他们准备动身回京城的时候,因为夫君赶时间,所以马车难免有些颠簸,她的确是有那种想呕吐的感觉,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堵的慌,可这些难道是因为孩子吗?

“你怀了孩子,又中了箭,幸好那一箭虽然凶猛,却没有伤及要害,大夫说,只要那一箭再偏一点,你这条小命就真的回不来了,还有我们的孩子,他才两个多月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们。”

沈翕难得哭的像个孩子,就在先前他们夫妻亲热的时候,花意竹情就带着周围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因此沈翕这时失态,并没有其他人能看见,他是真的哭了出来,眼泪掉在谢嫮的手背上,温热温热的,勾的谢嫮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她一哭,沈翕就又紧张了,说道:

“阿瞳你别哭,伤口还没愈合,你不能哭。”

谢嫮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哭,可是她仿佛就是控制不住情绪,看到沈翕那憔悴的脸,就想大哭,她感动的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感谢老天爷,竟然在她和夫君最艰难的时候,赏赐了这样一件宝物给他们。

沈翕让自己的额头贴着谢嫮的,他不敢抱她,因为怕牵动了她的伤口,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谢嫮,干燥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替她擦干流出的眼泪,他当然能够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当他第一次听到大夫说起他的阿瞳竟然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动,可是,当时她还没有脱离险境,让他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如今昏迷了三天的她终于醒来,夫妻俩共同面对这份喜悦,自然是忍不住了。

“他多大了?”谢嫮哭够了之后,只觉得浑身就像是被抽了丝一般虚弱,眼皮又一次沉重起来,可是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对沈翕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翕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两个半月了。应该是在咱们去广东府的路上怀的,现在你不怪我在马车里胡闹了吧,若不是有我的那天胡闹,哪里来的他呀?”

“…”

听沈翕没羞没臊的提及这个,谢嫮真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可偏偏四肢没有力气,只能嘟着嘴埋怨道:

“你不害臊,不许说了。”

他们来广东府的时候,车行的很慢,沈翕怕谢嫮无聊,就让花意竹情坐后面那辆行礼车,他和谢嫮两人在车里说话,可他在路上早就憋了许久,和她说着说着,就毫不意外的擦枪走火了,直接在马车里要了她两回,那之后,还被谢嫮赶下了马车,说他没正行,没想到竟然就怀上了。当真是老天眷顾。

也怪自己糊涂,竟然没有早些发现妻子的状况,还每天拉着她去外祖那里做活儿,如今想来,要是在那里做出个好歹来,他可真不知要如何懊悔死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大夫和他说,夫人怀孕了,情况十分凶险的时候,他瞬间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感觉。

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刻,若不是记挂着谢嫮的伤势,他当时几乎就有了和他们娘儿俩一同去的念想,幸好他的阿瞳命不该绝,他们的孩子福大命大,在那样尖刻的环境之下,依然顽强的活了过来,在她昏迷的三天里,他无数次向佛祖祷告,只要她和孩子能保住,他后半辈子就信佛,吃斋抄经,哪怕做一个修士。

“我不说了,你也别说了,大夫说你失血太多,如今虽然醒了,却还有危险,一定要好好修养才行。”

沈翕又忍不住亲了亲她,对于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谢嫮虚弱的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可是,夫君你不是要赶回京城吗?你有事做,可不能耽搁了。”谢嫮想起来他们之前就是在拼命赶往京城的途中,夫君说如今京里有事要他主持,若是在半路耽搁了,那会不会影响后面的事情呢。

沈翕摇头,说道:“我已经休书给了傅清流,让他替我再盯几个月,更何况如今咱们就这样上路也不安全,如今外祖的死士团才来了三成,剩下七成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集结,等外祖将这些人全都交到我手中之后,咱们再上路也不迟。难保接下来的路程不会再有刺客。”

谢嫮听了这些,也惊喜的看着沈翕问道:

“外祖肯把他的人交给你了?他不生我的气了?”

谢嫮记得那一天,外祖说出一些不信任夫君的话,谢嫮一时气不过,就与他顶了几句,原以为早就惹了外祖生气,没想到,外祖心胸宽广,根本没有与她计较,她和夫君遇刺的情形历历在目,若是那时没有人前去搭救的话,只怕她和夫君都已经死在那片山坳里了。

“不生气,他从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这回替你诊治的大夫,也是外祖的人,他得知你怀孕的消息,特别高兴,你知道吗?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如今你怀着身子,有些重药不能多服,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你不许任性,答应我要好好的调养,知道吗?”

沈翕的声音越来越远,谢嫮的眼皮终于还是眯了起来,虚弱的说了一句:

“知道了。”

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沈翕低头看着她疲累的睡颜,又是一阵感动,拼命眨了几下眼睛,才没让眼泪再掉下来。他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冷血动物,就是母亲死的时候,他也没有怎么流眼泪,只觉得死对于母亲来说,是解脱,可是当他看见阿瞳时,又是那种止不住的心疼和爱护,他多么希望受伤的是他自己,她那么小,那么羸弱,他多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平日里就连说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哪里舍得她如今受这样的苦,看着她坚强的样子,他沉寂已久的心似乎正在被一点点融化,他想,他今生怕是再也离不开这个女人了吧。

第118章

谢嫮再次醒来的时候,貌似已经到了深夜,屋里点着蜡烛,花意见她醒了,赶忙凑上来,对她问道:

“夫人,您醒啦。”

谢嫮微微点点头,不敢动,一动就牵动左肩的伤口,花意从旁挤了一块干净的棉布,然后替谢嫮擦了擦脸,谢嫮问道:

“夫君呢?”

花意说道:“公子在厨房熬粥,说是一会儿夫人醒来要喝,竹情说她去,公子却固执的一定要自己去才行。您不知道,您昏迷的这三天三夜,公子守在您床前一步都没离过,日夜的守着您,这不白日里见您醒了,他才敢离开去了厨房。”

谢嫮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张憔悴的脸庞,眼角发酸,牵动了一下嘴角,又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还在山西境内,是在城内的鼎福客栈,这客栈掌柜好像认识公子,如今这座客栈里就只住着咱们的人。除了我们和聂戎赵三宝,另外还有五十多个高手,您昏迷的时候,就是他们及时赶到救了咱们,奴婢听见他们和公子说什么‘相爷’‘授命’,反正就是有人派他们来的。”

谢嫮点头,知道这五十多人,应该就是相爷临时派出来保护他们的死士了,想起离别时对他老人家说的那番话,谢嫮心中一阵愧疚。

花意见她唇瓣干涩,问道:“夫人您想喝水吗?”

谢嫮舔了舔唇,这才点头,说道:“嗯。”

“奴婢这就去给您取水,您稍等。”

花意转身去给谢嫮倒水,刚倒完了,就正好遇见沈翕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看见花意手中的水之后,便将粥放在桌上,对她伸手,说道:

“把水给我吧。你先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着就成了。”

花意看了看谢嫮,对沈翕说道:“公子,您都好些天没睡了,要不今晚让奴婢守在夫人身边吧,您好歹睡一晚。”

沈翕摇头,接过花意手中的水,说道:“不用了。夫人醒了,我就放心了,待会儿我替她换了药就在她旁边睡下了,你下去吧。”

花意这才点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沈翕端着茶杯走到谢嫮床前,先抚了抚她有些苍白的脸颊,举了举杯,说道:

“我喂你喝?”

谢嫮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喂是什么意思,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唇瓣上的温度和嘴里的苦涩,她又怎会不知,他是如何喂她的呢。

沈翕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做了决定:“你昏迷的时候,我不知都喂过多少回了,现在才来考虑,晚了些。”

说完这个,就自己喝了口水,然后缓缓的弯下身子,给谢嫮度水喝,谢嫮动弹不得,尽管有些羞涩,但如今似乎也没有比较好的方法,沈翕喂一口水,总要在她唇瓣上多流连片刻,然后才去喂第二口水,两人就这样缠缠绵绵的喝了整杯的水,谢嫮也似乎有些气短,沈翕怕伤了她,这才放过了她。

“大夫说你底子好,这么折腾几天,孩子竟然没什么事,除了有些小动胎气,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你肯好好养身体,保管你们母子平安无事。”

沈翕从桌上端来了白粥,因为谢嫮昏迷了三天,肚子里就只吃下了一些药汁和水,一开始不能吃好,只要有些米下肚,先养起来就成。

“夫君…”谢嫮对沈翕伸出了右手,沈翕坐下牵着她的手,谢嫮这才又牵扯着嘴角对他说道: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包含了上一世的种种,谢嫮知道这些歉意远远还不够,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说。

沈翕看着他,突然笑了,露出雪白的牙,说道:“说什么呢?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你替我挡了一箭,救了我的性命,自己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说对不起我呀。”

谢嫮被他的笑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欠他的如何是这一箭就能还清的呀,上一世他的深情被她无情的辜负,耽误了一生,她现在才想起来,当年他亲自送她嫁入静安侯府时,临行前那抹绝望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当时眼里只有李臻,心中充斥的都是得到李臻的喜悦,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如今想来,上一世的她到底是有多瞎呀,为什么偏偏掉入了李臻的漩涡,认死扣的再也爬不出来,哪怕她只要肯分半点真心在夫君的身上,那么他上辈子,也许就不用过的那样辛苦,早早的生出华发,日日眉头不解。

她真的不知道,上一世夫君为什么会看上她,若说是为了容貌,可是后来夫君后宫里那些妃嫔,又有哪一个是容貌差的了,若说是为了才,可是她如今身上的那些才,几乎都是因为他而被教导出来的,有些本领干脆就是他自己教的,所以也不可能是看上了她的才华,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沈翕见她不说话了,就端起了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凉了才送到谢嫮嘴前,让她吃下去,谢嫮这么些天昏迷,腹中也确实饿的不行,一时就没说话,安静的吃着粥,沈翕喂得特别细致,一边喂,还一边替她擦拭,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碗粥就全部吃光下肚了。

谢嫮也因为吃了些东西,脸色还稍微好了一些,沈翕又给她拧了棉巾来给她擦手擦脚,然后又是换药又是擦洗,一刻都没有停过。

等到帮她换好了一身干净衣裳之后,谢嫮忽然脸一红,有些尴尬的看着沈翕,沈翕见她这样,顿时明白了过来,问道:

“你想去恭房?”

谢嫮惊讶的看着沈翕,她都没说,他怎么就知道了?沈翕抚了抚她的头,说道:

“你这表情好懂的很,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等着,我抱着你去。”

谢嫮虽然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这个时候,沈翕肯定不会容她不好意思的,干脆就什么也不想了,把自己完全交给他,闭着眼睛,解决了一切,然后才又被抱回了床。

这一夜,两人虽然都不舒服,但睡得都很踏实。

*****

接下来的日子,谢嫮几乎都是在床上渡过的,不过第二天开始,她就被允许能坐起来一个时辰,每天都是沈翕亲自来喂饭喂菜,谢嫮除了有的时候会感觉想吐之外,大多数时候还都是胃口大开的,吃饱了就睡,因为她受了伤,流了点血,又怀着身孕,本来就嗜睡,因此一天当中倒是没几个时辰是醒着的,也不觉得日子难熬,不过十几天的功夫,谢嫮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也有力气说话了,除了左手还不敢怎么动,其他地方一切都挺好的。

到了第十五天的时候,沈翕特别批准谢嫮可以出门走走,晒晒太阳什么的。

这间客栈毫无疑问又是沈翕名下的,所以,他们住进来之后,这间能够容纳五百多客人的客栈就此歇业,供他们居住,上上下下的倒真有一些私家园林的感觉。

花意扶着谢嫮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就被竹情喊回去喝汤,谢嫮揉了揉肚子,纳闷的问道:

“半个时辰前不是刚吃过,怎么又吃呀。”

花意比较了解谢嫮每日的流程,说道:“夫人,半个时辰前您吃的是补身子的,现在竹情端来的,应该是红枣银耳汤,补血的,功效不一样,公子爷说了,务必要让您把身子养好了才成。更何况,如今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不多吃几餐,怎么够呀。”

谢嫮哭笑不得,说道:“他这才多大呀,哪里要吃这么多东西。”

竹情正好听见谢嫮说的这话,当即接口说道:“夫人,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怀孕的女人,一般就是前几个月折腾,要进补,后面等折腾期过了之后,小公子就得每日跟您要着吃了。”

“…”

谢嫮被扶着坐了下来,看着竹情笑道:“还说我不知道,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也不害臊。”

竹情立刻羞红了脸,埋怨的跺了跺脚,说道:“夫人。”

花意平日里被竹情说多了,难得见竹情羞窘,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竹情真不害臊,我看她呀,是动了春、心,一天到晚的就想着怀孕啊什么的。”

竹情哪里受过这样的调笑,当即就要来打花意,说道:“好你个嘴里没把门儿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自己心里动了不说,偏要来冤枉我,该打!”

花意对竹情做了个鬼脸,对竹情的攻势闪躲了出去,谢嫮看着她们打闹,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自己揭开了盅盖,看着里面满满一盅的银耳红枣汤发愁。

再这么吃下去,十月过后,还不得给喂成一个大胖子啊。

谢嫮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用手抚在腹间,真的很难想象,在这里竟然已经住进了一个小生命,并且与她一同经历过那样的生死关头,依然坚强的存活了下来。

心中被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充斥,谢嫮自己一个人也笑了起来,甜甜美美的,十分动人,她想如果这回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那么她和主子之间就注定要有遗憾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感谢老天爷对她的眷顾,对她腹中孩儿的眷顾。

不过同时心里也有丝丝的不安,因为她知道的,上一世到她离世之前,主子都还没有孩子。

不过,就拿谢衡来说吧,她腹中的孩子本来也不该存活,本该是在她和李臻离开京城之前就没了的,可是他们离开时,谢衡的肚子依旧好好的,她在李家保住了她和李臻的孩子,如今他们到了外面,孩子自然就没有其他危险了。

那是不是说,前世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全对的。如果她今后能更加小心一些,等到夫君登基那天,就算她不能做他的皇后,哪怕只在他的后宫中,给她安排一处小小的院子,让她的孩子能够好好长成,这样也就足够了。

谢嫮心中带着这个小小的希冀,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勺子,开始吃起来。

沈翕站在门外看了她好长时间,就在花意和竹情打闹着出去之后,他就站在那里了,看见她对着那盅红枣银耳汤愁眉苦脸,他就直想笑,又见她神情古怪的盯着那盅汤好长时间,表情似乎颇多感慨,或甜蜜,或忧伤,也不知她脑中在想些什么,为何脸上的表情会如此丰富,他看不懂,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直到谢嫮认命的拿起了勺子开始喝汤他才走进去,在她背后拍了拍,吓了她一跳,回头看见是他,脸上又挂出了开心的笑容。

“夫君,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嫮吃了一口银耳,嘴唇被汤汁浸染的晶莹剔透,沈翕喂她擦了擦嘴角,说道:

“就在你对着这盅汤苦恼的时候。刚才在想什么?我见你的表情似乎是和这盅汤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要不然你告诉我,我和你说吧。”

谢嫮对沈翕横了一眼,然后就恢复了过来,说道:

“我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我再这么吃下去,到时候变成福婶儿那么胖,夫君一定会嫌弃我的。”

沈翕失笑:“就你这身子骨,想长成那么壮实,我看没有个十年功夫怕是难啊。”

谢嫮噘嘴喝汤,见沈翕空着,便亲自要了汤送到他唇边,说道:

“夫妻俩有福同享,有我喝的,自然就有夫君喝的,来,让妾身伺候夫君喝几口吧。”

沈翕摇头:“我不爱吃甜的。”

见谢嫮脸上表情有些失望,沈翕又突然心软了,就着她的手,果真同甘共苦的喝了几口甜汤,只觉得嘴里甜腻的厉害,赶忙又喝了几口茶润嗓子,然后谢嫮才肯好好的坐下吃东西。

“我已经命人特制了一辆马车,那车行走起来并无太多异样,适合给伤着赶路用,京城里有些事我不得不回去,再拖下去怕是会有变。”

谢嫮抬头看着他,说道:“好。那我们明日就走吧。”

她最怕的就是耽误他的事。

沈翕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也不用那么急,再等五日。外祖那里的人也已经陆续来了我这里,如今正在整合,你正好可以再修养几日,路上赶路的时候,伙食虽不会差,但总没有如今安稳,不过,最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到京城了。”

谢嫮连连点头,巴不得明天,哪怕现在就走。

“好。我的伤夫君不用担心,已经开始结痂了。就是动一动也不那么疼了,至于肚子里这个,他更是听话,知道前几日让他的娘亲不舒服了,这几天都乖的很,就连呕吐都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