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没有……

问:他日记里记录的事情是真的吗?

答:……是真的。

问:你的家庭,有没有和谁有私人恩怨?或者和潘越的母亲的家族有私人恩怨?

答:我是建筑师,行业肯定有一些竞争对手,但都谈不上仇家。

问:好的,我们明白了。

几份笔录看完,李泽文合上了案卷。随后他拿开最后一份材料,是由负责这次案件调查的刑侦队副队长写的总结材料。

这份总结材料分析了已有的信息,随后还指出了查案时发生的一个难点,那就是没有监控。二中的监控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校园里的监控,这部分监控极少,只有极少数地点有安装,比如校门处。问题是,学校对监控设施的维护不够,一个多月前监控设施就出现了问题,至今没有维修——这就是重点中学天生的傲慢,因为觉得不会出事,所以对安全问题并不上心。

另一部分是教室里的监控,南都二中作为中考高考考点之一,每个教室都安装了监控设备,问题是,因为人手不够,这套监控设备不到大考时压根不会启用。当然就算启用了,放学后也会关机。综合以上原因,警方没办法从电子监控里获取信息。

南都二中处理监控的问题很草率,但这也是十几年前的实际情况决定的,那时候技术发展尚不成熟、监控设备比较贵、人们安装安防系统的意识淡漠等原因,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让人奇怪。

副队长写了结论:虽然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视频,但根据法医的检查判断和潘越留下来的日记和遗书判断,潘越坠楼一案属于自杀,就此结案。

第41章

郗羽回到家时,郗家祖孙三代正坐在客厅在其乐融融的看选秀节目,郗羽本来准备回书房去,一眼扫过,程茵的笑脸在60寸的电视屏幕上十分醒目,她下意识站住,眼睛盯着电视机无法动弹了。

郗广耀看小女儿:“你坐着看吧。”

看到老爸的表情,郗羽又和姐姐姐夫对视一眼,知道他俩信守承诺,没把潘越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否则老爸不可能这么平静的看着程茵主持的节目。

“我站着就可以。”郗羽笑着说,“沙发上挤得慌。”

外甥黎午阳小朋友很有眼色,对郗羽伸出手臂:“小姨抱。”

相比起李泽文的妹妹,黎午阳小朋友真是可爱多了。她不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的要求,于是她抱着小朋友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地开始看这台节目。

全家人特别齐整,真有点合家团圆的意思。全家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看电视了。由此可见,一台好的电视节目对促进家庭和谐是很有效的。

电视节目里的一个三人组合正在表演自创的乐器,节奏挺美,裁判点评,然后程茵上场,笑盈盈和这个小组合聊了几句——这台节目有一个挺有意思的环节,就是请现场的观众屏幕前所有观众,为这些选手评分打票评价。现场还有一块大屏幕会实时放出全国网友的评论。

直到此刻,郗羽才恍然大悟:“咿,这节目居然是现场直播的啊。”

“这也是这台节目有意思的地方之一。普通的选秀节目根本不敢现场直播。”

“原来是这样。”

郗柔意有所指地说:“程茵对这个节目出力挺大,她做得挺出色的。”

郗羽摸索着下巴,所有所思。即便对电视媒体并不了解,也知道直播节目难度压力很大,对主持人素质要求非常高。

此时舞台上的三人组合在评委的轮次已经败下阵来,不得不黯然淘汰出场。程茵安慰了两人几句,又读着屏幕上的一条条评论,诸如“虽然你们被淘汰了,但我们永远支持你们!”“不论结合如何,希望你们不要放弃对音乐的追求。”

“我非常欣赏你们的组合,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不断创造一个个奇迹,”程茵说,“虽然你们不得不暂时从舞台离开,但你们来过,创造过,表演过让观众朋友们见识了不一样的音乐;你们也曾影响过,感动过,震撼过所有收看我们节目前的观众。希望你们继续坚持下去。”

其实是有些煽情的台词,一杯浓浓的心灵鸡汤。但程茵表情恳切,语调真切动人,连一点半点敷衍的情绪都看不到——真挚的态度真的特别能打动人,哪怕是套路,也能让人笑着流泪。

节目的背景音乐随着程茵的结束语响起来。郗羽的思绪有点远,她想起当年的那个漂亮的做不出数学题就一脸委屈的小同桌,再看着屏幕上相隔千山万山巧笑倩兮的程茵——时间的力量真是强大。

她感慨着她巨大的变化,也欣喜她的成就。

郗羽最终还是没能看完这台节目——她亲了亲黎午阳小朋友,把他放下来,回到书房,有条不紊整理自己的旧资料。

她从书架的最下层抱出两个一百升的塑料收纳箱,一蓝一白。大约是太多年没有打开的箱子的缘故,收纳箱表层有薄薄一层灰。擦干净收纳箱的外表,掀开盒盖,就可以看到堆得整整齐齐的各色笔记和她最心爱的图书——郗家是比较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有很好的爱书传统,在父母潜移默化的教育下,郗羽也有非常好的学习习惯,她读书时留下的大部分笔记依然保存着。

两个箱子容纳的资料大都是她初高中时一些笔记本。小学时代的教材保存意义不大,搬家的时候,绝大多数不太重要的旧书就资料被父母清理掉了;而她中学时代的教材被家里的亲戚拿走,据说是因为表弟表妹等人要用——显然,学霸的光环使得她用过的资料成为了珍贵的物品;至于大学时的教材和笔记跟着她去了美国,现在还放在她在新泽西的公寓里。

她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晚上的录音,从箱子里拿出一本本笔记翻看起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真是至理名言。李泽文叫她翻看这些老记事本真的很正确。

初一时的记忆对她已经相当远了,她想从这些记事本里找到可能存在的信息,还打算翻出当年的一些同学的联系方式——想调查当年潘越事件的真相,她需要信息,需要很多警察忽略的信息,这些信息掌握在当年的同学们手里,十几年前的手机普及程度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高,同学们之间的互相联系全都靠家里的座机,她很可能在某些笔记本上记录了当年一些同班同学的联系方式。

随后她翻到了初一年级的周记部分。

因为爸爸是语文老师妈妈是记者,工作都要和文字打交道,她从小开始就在父亲的要求下写日记写随笔写作文;随着慢慢长大,她发现自己更偏爱理科,对作文越来越头痛。父母很支持她学数学,于是,各种各样的数学补习占了她绝大多数课余时间,写日记的习惯也没能保持太久,基本上到了小学四年级就废止了。直到上初中后周老师硬性要求大家写周记,以此培养学生们的写作能力,所以她也写了半本周记。

所谓的周记,就是记录本周学习生活情况的记录。郗羽的周记里都是规中规矩的记述文字,而且字数还比较少。她看着当年稚嫩的文字,想起了许许多多已经被遗忘的当年许多事情:一道奇葩的难题,一次有意思的实验,学校的文艺演出……而且她在周记里提到了一次潘越。

12月2日

二班的潘越收到了一张五百块的稿费单,周老师跟我们说要多跟潘越学习。五百块的稿费呀!据说稿费是千字一百,也就是说他发表的文章居然有五千字啊。我跟爸爸妈妈说了这件事,他们说现在认识写作的到好处吧?可以赚钱哦。爸爸妈妈还说,发表文章是很容易的,只要我按照他们的意见修改做作文,就可以达到发表的标准了。

我于是把作文交给了爸爸妈妈,爸爸改了其中一篇,妈妈又改了一篇……爸爸觉得妈妈改过的作文充满了新闻腔,妈妈觉得爸爸改过的作文毫无童趣,一看就是大人操刀的,他们都认为对方改得不好,甚至吵起来,吵得面红耳赤!妈妈最后提议,把这两篇文章投稿给作文杂志,看看人家会发表哪一篇,就说明哪一篇的水平比较高。爸爸同意了妈妈的计划。

哎,爸爸妈妈,我想说,这是我写的作文呀!

奇妙的是,她在初一下学期开始的一篇周记里,记录了这件事的下文。

4月5日

我的作文发表了,是爸爸修改的那篇作文发表了!妈妈认输了,说爸爸赢了比赛。

我一点都不高兴。我拿着杂志看的时候却发现,这篇发表的文章和我自己写的那篇差距极大!爸爸改了好多内容。这就出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篇作文到底是我写的还是爸爸写的?这样算不算欺骗呢?如果爸爸只改了作文里的一个字,当然这篇作文是我写的;如果改了二十个字,肯定也是能算我写的;可我统计后发现,爸爸在我的作文的基础上居然改了两百多字!我这篇作文的总字数也仅仅只有六百多。

前几天我看了科普书,提到了“忒修斯之船”这个悖论。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

爸爸把我的作文改得非常漂亮,可这篇作文还能算是我写的吗?

在这两篇周记的触动下,她想起了当年的一些细节。

原本以为文章被发表是很开心的事情,可她那时候一点也不开心,还因为这个问题和潘越还聊了几句。潘越发表过的文章简直比她写过的还多,在发表文章这件事上还是有点发言权的。他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她说,文章应该是创意居上,然后是字词句的表达方式。文章被修改得这么多,到底还算不算自己的作品?应该不算了。她应该做的是从爸爸妈妈的修改中吸取养分,看看他们修改了什么地方,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修改,这样写作水平才能快速提升。

那之前她和潘越不熟悉,聊了这番话后,两人算是熟悉了一点儿。

在潘越的鼓励下她卯足了劲准备再创作一篇真正意义上自己的作品——可惜没过多久她就遇到了潘越坠楼一事,于是这桩关于“发表作文”的生活细节被她彻底遗忘在了脑后。

她的人生也随着转学这件事被彻底改变了,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第42章

全家人都睡下后,郗柔推开书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看着戴着耳机抱着电脑盘腿坐在地上的妹妹,郗柔无奈叹了口气:“小羽,你在干嘛?”

她正呈现出一种“入定”的状态,这是她痴迷于某件事的习惯性姿态了。

耳机里的录音恰好已经播完,郗羽听到了姐姐的谈话,她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看看当年的笔记本。”

郗柔谨慎地问:“和潘越的事情有关?”

“算是吧。”郗羽不想在姐姐面前说太多,免得她太担心。

“潘越的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姐姐面前,郗羽没什么好隐藏的,她概述了一下事件经过:“我跟教授提起了潘越的事情,他发现事有蹊跷,觉得潘越的死并不是单纯的自杀事件。在我的拜托下,他跟我一起来了南都,帮我调查这件事。”

潘越的死并不单纯——或者说郗羽和她那位教授觉得不单纯,这一点郗柔也有所预料。实际上她在回家的路上和老公已经讨论了好一会。黎宇飞结合了近日发生的事情,判断认为,郗羽回国后因为机缘巧合重新遇到了老同学程茵,而她在程茵这里又获得了一些和潘越有关案件的新线索,于是火急火燎带着这位横空出世的李教授回了南都,想要仿效福尔摩斯波洛等大侦探查清这件旧案。

至于这两人是否有能力查清这件旧案,黎宇飞并不看好。他不是刑警,但也是警察系统内的,知道刑警的工作方式。警察当年把能做的工作都做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这两个外行人是很聪明学历也很高,但他们能调查出什么?毕竟专业不对口,学历可不等于侦查能力。调查旧案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敏锐的观察力、逻辑推理能力,更重要的是背靠公安系统的强大数据库和人手调配能力。

但是郗柔的看法和老公又不太一样。她知道潘越的事件是郗羽的心病,妹妹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对他的死负责,如果他们能调查出潘越的死不是自杀,想来郗羽从此也释怀了。

“蹊跷?什么蹊跷?”

“现在不好说。”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目前还没有。”

各种图书笔记铺了满地让郗柔没法下脚,她想了想挪开了一叠书,和妹妹一样盘腿坐在她对面,问她:“你觉得李教授有能耐调查出这件老案子的真相吗?毕竟都过了十几年了。”

书房内灯光很明亮,郗羽整理笔记的手一顿,“说实话我不知道,就算教授本人也不能给我这个承诺。但我想,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查出来,那就是教授。而且……”

而且他也是此时此刻唯一站在她身边,愿意支持她的人。

郗柔没追问,盯着妹妹:“你相信他?”

郗羽毫不含糊,说话掷地有声:“是。”

自家的这个妹妹到底多久没有这样信任一个人?郗柔一瞬间有些恍惚。

“但这件事可不容易……你们具体准备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具体的做法我还不太清楚,我不知道教授做事的办法,”郗羽说,“至于姐姐,应该不会再麻烦到你和姐夫了。”

“哦……”郗柔转开了话题:“说来,李教授应该还没有结婚?”

郗羽低下头去继续翻着下一叠笔记:“没有的。”

“那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嗯,没有。”

关于这位“李教授”,郗柔琢磨了一个下午,积累下来的问题简直有山那么多,此时一个个有条不紊向妹妹扔来。

“李教授的年龄看起来不大,他到底多少岁?”

“今年三十一岁。”

“也就比我大两岁啊,”郗柔观察着妹妹的神情,且笑且叹:“想起来真不公平,有人三十岁做出的成就,另一些人皓首穷经一辈子也做不到。”

郗羽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作规律,80/20法则,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公平。”

大概是因为自家妹妹也是这20%里的一员吧,郗柔心中感慨里这一句,笑道:“我想,这么优秀的男人,就算是在牛人遍地走的哈佛大学,在女性看来应该也是很抢手的吧。”

郗羽的警惕心是有的,她有点察觉到姐姐的意图,胡乱说了句“大概是这样”准备把话题忽悠过去。

这其实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赵蔚曾经跟郗羽分析过在美国“找对象”这件事的难度。可以这么说,在美国的未婚女性群体中,白人女性最容易找到男朋友,亚裔女性第二容易找到男朋友;可对男人来说就未必是这样。在美国,最容易找到女朋友的肯定是白人男性,最不容易找到女朋友的一定有亚裔男性。大多数的亚裔男性,不论你学历多高,都很难得到女生主动的青睐。造成这种“不容易”的原因很多,相貌身材性格财力都是导致单身的原因。

但是李泽文却打破了常理。据赵蔚这个社交面比较广也喜欢八卦的人说,李泽文在女性中是相当受欢迎的,不过他平时持身甚正,再加上有个“教授”身份护体,阻拦了不少来自学生的求爱,否则估计对他有兴趣的异性还会多不少。

郗柔看得出妹妹不想谈这个话题,也觉得有些无奈。她并非存心要这么八卦,她对妹妹找到男友这件事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这么多年来,妹妹对异性一直心怀戒备,此刻看到她身边出现出现了这么一位优秀的异性,再次好奇起来。她目睹了妹妹的当年的崩溃,跟着她一起经历她这些年的生活,她深知妹妹对着男女感情的态度,对此也有些绝望。

四年前她结婚,郗羽也趁着圣诞假期回家顺便参加姐姐的婚礼。郗柔这个准新娘子于百忙之中听到妹妹接了几个奇怪的电话,她对电话那边的人说“sorry”“i-msosorry”,还重复了好几遍。当姐姐的人对妹妹的感情生活有着理所应当的好奇心,郗柔一通盘问之后得知了情况:打电话来的是妹妹在美国的同学,追求过她遭遇了失败但还在继续尝试。

郗柔当时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中,觉得妹妹也应该感受到这份幸福,于是劝妹妹考虑不要着急拒绝别人,完全可以找个合适的人谈一谈恋爱;郗羽坦诚自己的心理问题,说自己没办法和别人开始一段感情,这辈子就打算一个人过了。末了她还鼓励姐姐多生孩子:“放心,我会把遗产留给你孩子的!”郗柔当时又好气又好笑,无语问苍天。

郗柔没给她逃避的机会,语气轻快地转开了话题:“中午的那顿饭,是李教授结账的。我本来想结账但是没有机会。”

郗羽把注意力从手里的几个笔记本上转移开。

姐妹俩相知甚深,她早就从姐姐近似玩笑的话语中听懂了潜台词,她干巴巴地说:“钱的事情,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他钱的。”

“也就是说还没给?”

“……我回美国后会还钱给他的。”郗羽真不好意思跟姐姐说“我没钱”。

郗柔道:“小羽,其实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情。”

“……”

作为一个比较有空的小学老师,郗柔当然有时间在朋友圈喝鸡汤,比如“评价一个人男人是不是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了你付出。如果他有钱,就要看他愿不愿为你花时间;如果他有时间,就要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这种看起来很有深意的句子。郗柔觉得这话挺对,在她看来,李泽文为了郗羽又花时间又花钱……要说没点啥真是谁都不信。

“不要觉得我八卦多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看到你和一个异性走得这么近……我觉得李教授对你似乎不像是普通老师对学生的态度。”郗柔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妹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妹妹不是一个口头上很厉害的人,她很少说谎也没有说谎的才能。

郗羽抬起手,打断了姐姐的话。

对别人,她可以打个哈哈敷衍了之,对自己姐姐,她摆不出“请你少管闲事”的态度。

“……说实话,我不知道。”郗羽平静地看着姐姐,“姐姐,我暂时不想去想‘他为什么帮我’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潘越是意外死或者自杀,更或者他杀。其他事情的重要程度都在此之后。”

就算她再怎么自我催眠,拒绝谈论感情话题,但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她也不可能半点不察觉。

一个人帮你查一起coldcase,不求任何回报,这种事情从概率学上来分析,虽然很渺茫,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比如世界上就是有福尔摩斯波洛那种人,他们有正义感,有好奇心,对复杂未解的案件很执着,当有趣的案件发生时,他们宁可百忙之中自掏腰包,耗费自己的精力,顶着三十八摄氏度的高温满城跑,也要参与进来。

何况,也许李泽文的态度还有另一种答案:这件旧案里还有程茵曼妙的身影时隐时现。

李泽文的付出,没准是为了程茵。郗羽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事情总归会图穷匕见。到了最后,李泽文教授不论对她有什么要求,当然都会开口。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至于李泽文开口后自己作何反应——就让那个时候的郗羽去烦恼好了。现在的郗羽太忙了脑子里乱成豆腐渣,忙得没有任何纠结的时间。

“小羽,我希望你幸福,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如果你不愿意恋爱,不愿意结婚生子,这些都没问题,你想留在国外也很好,爸爸和方阿姨我会照顾,你安心做你的研究,当你的科学家,我一个人来尽孝就可以来,”郗柔前倾身体握住了郗羽的双手,“但假如有那么一天,你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人,或者说值得去喜欢的男人,我希望你不要逃避,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想一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是的……我会的。”

郗羽盯着姐姐的瞳孔,郑重许下承诺。

第43章

早上七点五十,郗羽迎着早高峰的人流背着挎包达了李泽文下榻的酒店,上电梯到了三十层。她站在李泽文的套房前摁门铃——奈何无人应答,于是她拿出手机给李泽文打了个电话。

连续打了好几回电话没人接,郗羽想了想,又给周翼打了个电话,这次终于接通了。

周翼用彬彬有礼的客气语调解释两人的去向:“郗小姐,我们都不在房间里。我在外面办事,你找李教授的话,可以去宾馆的游泳馆看看,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他说要去游泳。”

这么早就出去办事?李泽文对他的压榨真是厉害。

“……哦,好的,谢谢。”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她费了一点功夫才找到环江大酒店的室内游泳池。酒店的游泳池有两处,一处室内一处室外,室内恒温游泳池在宾馆的地下一层,修得非常豪华,完全参照国际竞赛的短池标准修建的。池水清澈见底,水温常年保持在28摄氏度。

因为时间尚早,游泳馆相当空旷,见不到其他人,郗羽犹犹豫豫地往里走,脚步踩在地砖上几乎都能产生回音了。走得近了,她发现隐隐约约望见蓝光粼粼的泳池中有一道正在游泳的身影,那是标准的自由泳姿势,泳者双臂优美流利地前后摆动,双腿姿态矫健的划开水波。

想要辨认出一个游泳的身影是很有难度的事情,郗羽只能大致从身材和身高上判断,这个人有点像李泽文。

她环顾四周,泳池旁边的沙滩椅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台浅水区旁的沙滩椅显示出了不一样的存在感——白色浴巾搭在木制沙滩椅上,旁边的圆桌上放着一台手机,看上去十分眼熟。

不做他想,泳池里的这位一定就是自己的教授了。

于是她站在岸边,安静地等着他游完泳上岸。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五分钟,对方在泳池里始终保持了均衡的游泳速度,可见游泳颇有余力。

在泳池里往返了二十个来回之后,随后那道身影沉入水下,急速地朝着郗羽潜泳逼近,几秒钟后,李泽文在郗羽惊讶地视线中猛然破水而出,她站在旁边恰好不远不近,一些晶莹的水珠溅到她的小腿上。

李泽文站在泳池里,把泳镜推到额前,微微仰起头,对郗羽微微一笑,“久等了。”

“没什么,教授,我也没等多久的。”反正她穿着短裤和凉鞋,溅了水也无妨。

他站在在浅水区,肩膀宽阔,水恰好没到他的胸口,水下显出结实的肌肉。这是郗羽第一次看到李泽文穿得这么少,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不戴眼镜的模样,有种别样的新鲜感。李泽文平时戴着眼镜,显得儒雅而温和,摘下眼镜后就能发现他有一双非常锐利的眼睛。

“那个,教授……周翼说你可能在游泳馆,我就找来了。”

“有时间有条件的话我会在早上游几圈,”李泽文站在浅水区,自下而上对她伸出手,“你要不要下水游一下?我让服务生给你准备一套泳衣。”

“我?不用了,我游泳不太行……”郗羽连忙摆手。

“不会游泳?”李泽文不置可否,“你怎么去南极考察的?”

郗羽无奈一笑:“我是学过游泳的……不过不怎么高明。”

MIT的学生大多数是理科生,大家更愿意泡在实验室里开发脑细胞,提高知识水平,而不是去设备良好完全免费的健身房里锻炼肌肉,郗羽就是其中之一。室友赵蔚是一个很注重健康的人,在她的带领下,她也偶尔去健身房跑跑步踩踩椭圆机。游泳的技能则是申请去南极考察前突击学习的——根据赵蔚的说法,万一掉海里了有个技能傍身也是好的——虽然组织方那边没要求上船的人一定要会游泳。但郗羽深切地觉得如果情况糟糕到掉进茫茫大海,生还概率肯定非常小,就算学会了游泳也不太顶事。

李泽文当然也知道她不可能现在下到泳池里,刚刚的建议无非是调节气氛的玩笑。他往边上的阶梯靠近,双臂划开水波,破水而出。郗羽垂下眼眸,就可以看到他清晰可见的腹肌和修长的大腿,他站得近,肤色匀称下的身体几乎笼罩着她了,比他穿着衣服的时候还要给人以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