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程茵的脸上果然没有半点不耐,她坐在沙发上悠然的翻着杂志,现在才放下,“是李教授打的电话?”

“是他,”季时峻一脸对好友的无奈,“也只有他才会掐着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程茵脸上的浮起一个俏皮的笑容:“季医生,莫非你今天中午的餐叙是和李教授一起吃的?”

“这倒不是,”季时峻整理着手边的文档,“他不在首都。”

程茵马上问:“去哪里了?”

季时峻抬眼看了这位著名主播一眼,笑容半点不变地着回答:“他去南都了。”

几周前,李泽文回国后来找他吃饭,当时他刚刚结束和程茵的一次咨询,顺带着目睹了一场程茵和李泽文的寒暄,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只用了几秒钟就察觉到了这位漂亮主播对自己的好友有非常浓厚的兴趣——男女关系上的兴趣。

如果她不问一下李泽文的去向反而不正常了。

“这样啊,那真是不巧了,”程茵在心里咀嚼了“南都”这两个字眼,脸上半分从容不失,“季医生,我先走了。”

季时峻笑着把她送到电梯处:“慢走。”

第50章

程茵下了电梯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的座驾坐了进去。她没有着急启动汽车,只打开了空调,靠着椅背,阖上了眼睛。地下车库的光芒本来就不盛,她的汽车停在灯光薄弱的角落,车内更是暗淡,很适合独自一人小憩。

她之前看过一则社会调查,说随着现代社会人类的压力越来越大,许多上班族每天驾车到家后会独自坐在车中发呆一阵子才回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据心理学家说,是因为车内非常安静,而且是全封闭的空间,车子相当于是某个人身体的延伸,独自坐在车上时才会觉得这个躯体属于自己。程茵想,这个分析还挺有道理,心理学确的确是一门有意思的科学。

半晌后她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拨通了给马臻的电话。她和马臻是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认识的,关系维持得不错,所以她去主持他的婚宴。

“程大主播,怎么有心情给我打电话啊?”马臻笑着问。

程茵自然也开了个玩笑:“我是不是打扰了马大公子的甜蜜蜜月啊?”

“哪有的事,”马臻笑起来,“闲着呢,都打算回国了。”

“别啊。我看你朋友圈了,照片很美啊,北欧的风景觉得看上几个月都不会腻。”

两人寒暄一通之后,程茵谈起正事儿:“是这样,我想和你老婆聊聊,方便吗?”

马臻爽快道:“能有什么问题啊,我叫她来接电话。”

十几秒钟后,手机转到了王安安的手里。

王安安得知程茵想和她聊天是很诧异的,她和程茵至今为止见面不超过五次,全都发生在筹备婚礼期间——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富二代马臻结了婚,程茵这样公共人物和她这样的小公务员这辈子不可能产生任何交集。实际上作为马臻的老婆和好友,她俩的交集也不多,王安安对程茵的了解仅限于“她是个业务能力出色,为人和善的女主播”,其他印象,几乎为零。

“程小姐,有什么事情吗?”王安安客气地寒暄。

“是这样的,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你的一个伴娘,也是你的中学同学郗羽的事情。”程茵使自己的声音带上了笑意。

“郗羽?”真是件新鲜事,王安安没想到这么一个有名的主持人会来问自己好友的事情,她完全想不到这两个平行线一般的人生会产生什么交集,“程小姐,你问她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在京看到她了,她说我是她的初中同学……所以想了解一下你的这位同学。”

“她说你是她的初中同学?开什么玩笑呢,她的初中同学也是我的初中同学,我怎么不知道?”王安安笑着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巨大bug,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除非是她转学之前的中学同学。”

“转学?这怎么回事?”程茵问。

“是这样的,”王安安说,“郗羽初一时是在南都二中读的,初二的时候转到的我母校安县中学,又和我成为了同班同学。”

“原来如此。”

“奇怪了,你是不是她中学同学,你自己不知道?”

程茵顿了顿,以一种无奈语气沉痛道:“是这样的……我也没告诉其他人,我念初一前后有几年的记忆是模糊的,许多事情不记得了。”

“不记得?原来还能有这种事情?”这件事大大超出了王安安的想象力之外,她简直跟听故事一样,声音高了八个度,“你连呢同学都不记得了?”

“确实如此,那几年对我来说简直是迷雾一般。”

王安安脑子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你是怎么失忆的?”

“不知道。我妈没有告诉我,我也不太在意,因为缺失一段时间的记忆不影响现在的生活,”程茵没打算和王安安详述自己的记忆问题,很快转开了话题,“现在听了你的话,我发现郗羽转学的时间和我失忆的时间有一些重合……你想问问你,郗羽到底为什么要转学?”

王安安叹了口气,道:“程小姐,很抱歉。这涉及到郗羽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是的,是我冒昧了。”程茵知错就改,“既然这样,你能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我想过阵子联系她试试。”

“这当然没问题,我一会就发给你。”王安安说。

“那就多谢了。”

程茵挂了电话,三分钟后,她接到了一条信息,是郗羽的手机号。

她盯着这个号码好久,保存下来。

然后她启动汽车,驾车回到电视台。两天后的晚上,电视台就要录制她主持的节目大型歌舞选秀第二季的最终决战集,今天下午是彩排。演播大厅里,各种工作人员轰轰烈烈用各种高科技影音设备装饰舞台。

程茵微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她身为主持人也没多少特权,办公位依然在大办公室里的格子间,当然,她的格子间比制作组的其他工作人员稍微大一点,这也算得上是权利的具现了。

她拿着台本进了隔壁的化妆间。这化妆间是和女嘉宾一起用的,面积不小,现在熙熙攘攘,几位女嘉宾都在化妆,程茵笑着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化妆的时候,程茵默默背着台本——这是她的固定习惯了,虽然化妆间人多吵闹,可她就是能静下心来背台本,效率还挺高。

“好了!”半小时后化妆师满意了,程茵也睁开眼睛,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没挑出什么毛病。合作一年以上的化妆师,很了解她的每个喜好。

程茵对着镜子熟练地做了几个表情,又带着台本离开了化妆间,她伸手敲了敲制片人的办公室的玻璃门,带着动人的笑容开了口。

“……张老师,是这样的,总决赛之后我要把今年的年假都用掉……”

郗羽踩下刹车,汽车在市中心的商业街附近停了下来。

刚刚王安安打了个电话过来把她和程茵的这一番奇妙的交流告诉了郗羽,并且对当年郗羽和程茵的这一段同学之情充满了好奇,郗羽极尽忽悠之能事才把王安安的无数问题打压下去。她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转过头跟李泽文说:“教授,程茵居然跟王安安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之前你弟弟结婚的时候,她还一副完全不想谈起往事的样子,你怎么看?”

刚才郗羽在开车,手机一直开着公放,她和王安安的聊天内容李泽文也全都听到了,李泽文对此事反应平稳,只说:“等着她联系你,看看她要做什么。”

“……也对,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两人同时下了车,李泽文换到驾驶座上,又以目光示意她的手机:“记住了?”

“当然。”郗羽点头:“教授,那我去见孟冬了。”

目送李泽文驾车离开后,郗羽打开手机,在导航软件里输入孟冬发来的地址,走到不到两百米,就来到了孟冬约定见面的地方——那是一间很典雅的泰国餐厅。地方是孟冬敲定的,和若干年没回家的郗羽相比,他对南都显然更熟一些。

郗羽进入了餐厅大厅,正在环顾四周琢磨是否要跟老同学打一个电话时,眼角余光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微笑着对她招手。

“郗羽,这里。”

十四年时间过去,如同每一个男生一样,孟冬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郗羽瞪了他几秒钟才确定了面前这位穿白衬衣褐西裤,皮鞋擦得锃亮,手腕表带闪烁的年轻男人的确是当年的孟冬。

当年的孟冬在郗羽的印象中是“数学很好的运动系男生”,他飞扬跳脱,也没参加什么社团,除了学习外就是在各种球场上挥洒汗水,从羽毛球到足球,都玩得很不错。而现在的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运动系”的痕迹,看上去给人一种熟悉之感,就像郗羽偶然在电视上看到华尔街金融男一样,浑身上下一股职场人士的精英范儿。

可以这么说,郗羽和孟冬还是很有交情的——至少比跟潘越的交情深多了。除了体育委员这个职务外,孟冬和郗羽一样,也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一般来说,课代表都是班上这一门功课学习最好的,两人在数学这门功课交流颇多,偶尔也会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两人借着一起送作业本到老师的办公室的机会,时不时的就收集作业的问题聊上几句,诸如“你们班作业交齐了没”“昨天的某某题目你怎么做的”之类的话题。除此外,两人还常常被刘老师拉去开小灶。

孟冬请郗羽坐下,动作中几乎没有生疏感:“郗羽,你几乎没有怎么变,所以你一进餐厅我就认出你了。”

“你变得很多了,我差点都没有认出你来。”

“男人总要成熟一点才可以。”孟冬微笑着把菜单递给她,以一种十成十的绅士态度示意她点单,“我想你在美国也吃腻了西餐,中餐的话,你回国这段时间应该也没少吃,所以就请你吃泰国菜了。”

郗羽一愣:“啊?应该我请你啊。”

“不要跟我客气,”孟冬抬了抬手,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在菜单加了几道菜给了服务生,“哪有让女生请客的道理。”

“呃……”

事有轻重缓急,此刻也并不是和老同学争论“谁付钱”的话题,她只能接受了这个提议。

第51章

两人多年不见,互相之间总是有难以掩饰的生疏感,但这也是“旧友”重聚优势,随便聊聊过去这些年的事情,也是足够好的谈资了。

孟冬说起这些年的经历。他当年考入了京大金融系,本科毕业后去了港城,在世界著名投行工作了三年;随后他又回了京,跳槽去了另一家著名的证劵公司工作,他在第二家公司工作的一个老板自己跳槽出来开了家私募基金公司,他也跟着这位老板独立出来,现在是这家私募基金公司的股东之一了。

就在他已经辞职但尚未到新公司工作之时,他爷爷生了病,他自小和爷爷感情深厚,于是和新老板请了几天假,回来探望爷爷。

“你爷爷病情怎么样?”郗羽问。

“人老了,各种器官衰竭,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孟冬说。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然经过,郗羽陪着他惋惜了一会人生无常又把话题转回去。

“这些年你也很厉害,能在金融圈做得这么出色。”

郗羽想起了MIT的诸多传说——多少理科Ph.D觉得深陷学术毫无钱景可言,于是一头扎入金钱永不眠的华尔街。

孟冬摊手一笑:“其实也是被逼出来的。”

“……什么?”

“大城市生活压力太大,房价也太贵,还要养家糊口,”孟冬道,“不拼命不行。”

“我也听说过,首都的房价是很贵。”郗羽好歹也听王安安吐槽过房价问题,于是也附和了一句。

孟冬深深看她一眼,觉得她对这些过于沉重的金钱问题可能没多少认识,于是岔开话题:“你怎么想起跟我打电话的?又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这次回国后,拜访了一下曾经的老师们,就是周老师刘老师他们,然后又问了一些人,从他们那里知道你的联系方式的。”

孟冬认可了这个回答,又问:“所以,你这次来找我总是有什么事情?”

“……潘越。”郗羽很慢地说,“我想去给潘越扫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应该知道他的墓地在哪里吧?”

孟冬脸上的笑意散去了几分,表情逐渐凝实,但看得出,对郗羽的要求,他没有很吃惊。

“是的,我知道。”他说,“吃过饭我们就去。”

餐厅上菜很快,很快,一道道挺精美的泰菜就上了桌,岔开了这个让人觉得悲伤的话题。

“说点别的,刚刚电话里没说得很详细,你当年转学到安县中学后怎么样?”

郗羽转着杯子,明知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转学去安县中学了?”

孟冬也没讳言,直接道:“你转学后,我问过老师们。”

他的说法和老师们的描述是一致的。

郗羽于是介绍了自己这十多年的历程,孟冬挺认真的听着,时不时问一些细节,比如转学后的高中生活如何度过的;高考的时候,她怎么选择了大气科学这个专业;大学四年她的经历;在美国这几年的经历……看上去的确对她这些年的生活非常非常有兴趣。

“说实话,我还以为大学也能跟你当校友,我觉得你应该也可以考上京大的。”

“高考的时候发挥不太好,差了一点。”

“很可惜。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孟冬说,“如果你在京大,也许最后未必能去MIT深造。”

“我运气比较好。”

这是她的真心话,能去MIT确实是一件相当有运气的事情,以至于她觉得本科四年大大小小的倒霉经历也物超所值,毕竟遵循了“人品守恒定律”吧。

“是的。我听说你是因为一位MIT的教授来到南大做短期学者,你和他交流后,他非常欣赏你,于是邀请你去美国读博士?”

孟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郗羽十足震惊,她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简直没法思考,只能下意识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一直有关注你。”

“啊?”

“不要误会,我不是跟踪狂。”孟冬随后解释了原因,“因为你是金子,在什么地方都会发光。”

在这个信息时代,获得一个人的信息很简单,尤其是郗羽这样成绩出众得闪闪发光的人。知道郗羽转学的去向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预测了。譬如当年高考后,安县中学的网站上就挂出了光荣榜,里面就公布了郗羽高考成绩和她考入南大的消息;在南大大气学院的网站上,也会定期公示奖每年的奖学金获得者和优秀毕业生的去向。尤其有意思的是,大气学院的网站上还刊登了一些学生写的“求学感言”之类的感悟类文章,在其中一篇文章里,就有人写下了“我的同学郗羽是如何得到了美国教授的喜爱最后去了MIT”的故事——这故事确实有传奇性,也难怪有人要将之写到文中。

在浩瀚如海的INTERNET网络里,零零散散分布着和不多的郗羽有关的信息,孟冬这样的有心人,手持一条细韧的蛛丝,把郗羽生活中的一些重点章节串了起来,串成了她的整个人生。

郗羽慢吞吞盛了一勺汤到自己碗里,用一种干巴巴的语气回答:“你还真是有心了……”

孟冬自然看得出郗羽身体的僵硬,也没揭破,他把那盘大虾推到郗羽面前,示意她夹一个。

“其实不仅这样,我还去安县中学找过你。”

她瞪大眼睛:“什么?你找过我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去过安县一中一次,唯一一次。”孟冬语气沉缓,“就是潘越去世那一年的十月。我在安县中学校门口看到你,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我看到你精神很不好,瘦得很厉害,真的,瘦得快脱了形,我估计那时候你也许连八十斤都没有。我想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所以没去打扰你。”

“你到安县中学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郗羽瞪着这位老校友,百思不得其解。说真的,自己当年和的孟冬的关系,真的没好到“转学后还念念不忘”的程度啊。

“有一些不确定的事情,我打算问你。”

“什么事?”

孟冬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满桌的吃剩下的食物。两个人胃口都不大,还剩了许多菜,也是够浪费的。

“吃好了吗?”

“当然。”郗羽点头。

孟冬从来不是拖拖拉拉浪费时间的人,当即叫来服务生结账。

“那我们走吧。”

潘越的埋骨之地是在城郊的灵园,距离南都市区近三十公里,孟冬开了车来,一辆黑色的大众,他说是他妈妈的车,回南都这几天,他因为动辄要跑医院看爷爷,于是拿来开一开。

安静的公墓坐落在城郊的山上,独占了一整片山,正对着一江奔腾的河水,看上去风水不错。车子可以直接上山,进墓园的山道旁边有一些卖鲜花和纸钱的小店,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店主坐在房间里看电视,电视机很小,在黑漆漆的房子里闪着白色的荧光。

停好车后,郗羽下了车,买了一束马蹄莲捧在手里,孟冬也买了一束白菊。

这是一片占地广大的墓园,两人沿着成排松树的道路向山坡上走了几分钟,视线所及所见尽是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墓园没有疏于打理,墓碑看上去都干净整洁,铭文也是千篇一律,生卒年,子女何人,何人所立。在过于灿烂的夏日下,墓园依然冷清,举目望去,这片山头毫无人烟,冷清得让人连说话都怕惊扰了这些孤寂的灵魂。

但唯有一块墓碑的铭文与众不同。

墓碑上只有寥寥几行字,第一行是:爱子潘越之墓。

第二行是生卒年。

落款更加简单,无姓无名,只有五个字:爱你的父母。

除此外,墓碑上再无任何文字。

潘越的父母立碑时的肝肠寸断,积累在心中的内疚和自责,隔着十四年的时空,毫不留情地直直冲到了郗羽的鼻尖,将她所有的打算都冲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孟冬半蹲下身,把手中的白菊放在墓碑前的石板上。

他轻声道:“潘越,郗羽来看你了。”

太阳躲到了云层后面,金色的阳光隐去,一点点熏热的山风袭过两人的面颊。

迟迟没有得到郗羽的回应,孟冬侧过头去,然后大吃一惊。

“你哭了?”

再美的美女哭泣的时候都不会漂亮到哪里去,电视里那种两行清泪划过脸颊的哭泣场景,主要是艺术加工而成,表演成分居多,正常人不是这种哭法。此时的郗羽就是正常人的哭法,种伤心到极点,眼泪糊了满脸但却没有什么声音,五官皱到一起,和“梨花带雨”这几个字没什么关系——但是孟冬还是觉得心脏犹如被人拿着木棒抽了一记,他能料到郗羽看到潘越墓地的时候情绪会起伏波动,但是没想到她居然那么伤心,远非一句“怆然而啼下”可以形容。

孟冬想,这份伤心里,到底多少歉疚多少自责,恐怕也没人说得清了。

郗羽才发现自己流了泪,眼泪模糊了视线,视线里的墓碑被扭曲割裂。因为不想被孟冬看到自己的惨样,她背过身去胡乱的揉了揉脸。

孟冬默默地把她手里的鲜花和水果接过来放置好,又递过来一张纸巾。

“这里我也只来过两次,”孟冬凝视漆黑的墓碑,说,“下葬的时候是第一次。我爸妈原本不让我来,说小孩子看到不好,但我还是说服了我爸让他带我来的。第二次是偷偷来的,就是去了安县中学看过你之后。”

“嗯……”郗羽说,她才发现嗓子居然有些沙哑,“你去安县中学找我,是想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