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意却显然不信,猛地一下撞开了门,阿珩立即哧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顺便把蚩尤的头也狠狠摁进了被子里,蚩尤却借机搂住了她。

阿珩不敢乱动,只能在心里把蚩尤往死里咒骂,她挑起一角帘子,装作睡意正浓地看着昌意,“究竟怎么了?”

昌意闭看眼睛,用灵识仔细探查了一番,困惑地摇头,“看来是我感觉错了。”

阿珩的心刚一松,昌意又盯看阿珩问:“你往日最爱凑热闹,怎么今天反倒一直老老实实?”

阿珩笑着,故作大方地说:“我累了呀!四哥,你要不要坐一会,陪陪我?”

阿珩本以为四哥领了大哥的命令,肯定会急着完成任务,没想到四哥竟然真坐了下来,他朝侍卫挥挥手,让他们退出去。

他默默地眼盯看阿珩,阿珩渐渐再笑不出来。

昌意轻声问:“你真希望我在这里陪你吗?”

阿珩咬看唇,摇摇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阿珩想了一下,点点头。

昌意叹了口气,“我搜完朝云殿后,会带看所有侍卫集中搜一次桑林。”

昌意站起来要离开,“四哥,我只是…他并不坏,也绝没有想伤你…”

昌意回头看着她,“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选择帮你,谁叫你是我妹妹呢?”说完话,他走了出去,又把房门紧紧关好。

阿珩立即掀开被子跳下榻,蚩尤笑嘻嘻地看着她,一脸得意洋洋。

阿珩实在没力气朝他发火了,只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瘟神赶紧送走。

她一边收拾包裹,一边说:“我们等侍卫进入桑林后就下山,四哥会为我们打掩护,你最好别再惹事,你该庆幸刚才是我四哥,若是我大哥,你就等死吧!”

阿珩收拾好包裹后,又匆匆提笔给母条写了封信,告诉她自己趁夜下山了。她可不敢保证事情不会被精明的大哥察觉,为了保命,还是一走了之最好。

一切准备停当,她对仍赖在榻上的蚩尤说:“我们走吧,你的灵力够吗?能把自己的气息所往吗?”

蚩尤点了点头,“只要你大哥在三丈外,时间不要太长,就没有问题。”

阿珩说:“那你就求上天保佑你吧!”

朝云殿的禁制虽然厉害,却对阿珩不起作用,阿珩带着蚩尤成功地溜下了朝云殿,浩着只有她和四哥知道的小径下山。

到半山腰时,一头黑色的大兽突然冲出来,直扑阿珩身上,阿珩吓了一跳,正要躲避,发现是阿獙,她惊喜地抱住它,用力亲了它好几下,“阿獙,你来得正好,带我们下山吧。,”

阿獙蹭着阿珩的脸,发着愉快的呜呜声。

烈阳落在树梢上,倨傲地看着他们,好似很不屑阿獙的小儿撒娇行径。

烈阳在前面领路,阿獙驮着他们向远离轩辕山的方向飞去。

蚩尤阿珩,满脸笑意,“阿珩,你还是和我一块下山了。”

阿珩冷冷地说:“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送你一程,明天早上我们就分道扬镳。”

阿珩忽觉不对,蚩尤的灵力突然开始外泄,她一把抓往蚩尤的胳膊,“你别逞强了,实话告诉我你究竟伤得如何?输给轩辕青阳可不丢面子,也许整个大荒的神族高手中,你是唯一一个能从他剑下逃脱的。”

蚩尤凝视看她,似低语,似轻叹,“阿珩,我不会让你嫁给少昊!”唇边慢慢地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就像小孩子终于吃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却丝毫不顾忌后果是所有牙齿都会被蛀蚀光,笑容还在脸上,蚩尤就昏死在阿珩怀里。

昏迷的蚩尤再没有了往日的张狂乖戾,脸上的笑容十分单纯满足,这样的笑容几乎很难在成年男子脸上看到,因为年龄越大,欲望就越复条,只有喜好单纯直接的孩子才会懂得轻易满足。

天色青黑,一轮圆月温柔地悬在中天,整个天地美丽又宁静,阿獙的巨大翅膀无声无息地扇动看,飞翔的姿态十分优雅,像一只正在天空与月亮跳舞的大狐狸,它载着蚩尤和阿珩穿过了浮云,越过了星辰,飞向远处,阿珩却很困惑茫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该去往哪里。

青杠木百角藤

阿珩一夜未合眼,天明后才累极打了个盹,惊醒时发现已日薄西山,阿撇停在一个山谷中。

阿珩一个骨碌坐起来,伸手去摸着身旁的蚩尤,触手滚烫,伤势越发严重了。

阿珩看着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莽莽大山,她十分不解,问停在树梢头的烈阳,

“蚩尤和你说清楚去哪里了吗?你是不是迷路了?”

烈阳正在犯愁,她不会医术,必须找到会医术的人照顾蚩尤,忽然听到远处有隐约的声音,她决定去看一看。

她在前面走着,阿撇驮着蚩尤跟在后面,烈阳趾高气扬地站在阿撇头顶上。

转过一个山坳,阿珩眼前突然一亮。

两侧青山连绵起伏,一条大江从山谷中蜿蜒曲折,落日的余晖从山势较低的一侧斜斜映照过来,把对面的山全部涂染成了橙金色,山风一吹,树叶颤动,整座山就哗哗地闪着金光。

宽阔的满面上泛着点点金光,有渔家撑着木筏子,在江上捕鱼,他们用力扬手。

银白的网高高飞起,再缓缓落入满面,明明只是普通的细麻网,却整张网都泛着银光,合着满面闪烁的金光,炫人眼目,比母亲纺出的月光丝还漂亮。

渔人们一起大声呼号,一边喊号子,一边配合着将网拉起,鱼网内的鱼争先恐后地跃出了水面,在空中摆尾翻转,水花扑溅,阳光反照,好似整个江面都有七彩的光华。

那么忙碌辛苦,可又是那笃姬鲜活生动。

阿珩看得呆住,不禁停住了脚步。

在鱼儿的跳跃中,渔人们满是收获的欢喜,一个青年男子一边用力拉着鱼网,一边放声高歌,粗旷的声音在山谷中远远的传开。

“太阳落山鱼满仓,唱个山歌控口风,高山流水往下冲,青杠树儿逗马峰。对面小妹在采桑,背着箩筐满山摸,叫声我的情妹妹,哥哥想你心窝窝…”

渔人的歌声还没有结束,清亮的女儿声音从山上传过来。

“哥是山上青杠林,妹是坡上百角藤。不怕情郎站得高,抓住脚杆就上身,几时把你缠累了,小妹才得松绳绳…”

因为被山林遮档,看不到女子,可她声音里的热情却如火一般随着歌声,从山上直烧到了江中。

渔人们放声大笑,唱歌的男子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得意。

“不民情郎站得高,抓住脚杆就上身,几时把你缠了,小妹才得松绳绳。”阿珩默默想了一瞬,才体会到歌词里隐含意思,顿时间面红耳赤,第一次知道男女之事竟然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表达。

她隐隐明白他们到了哪里,如此的原始质朴,又如此的泼辣热情。在传说中,有一块不受教化的蛮荒之地,被大荒人叫做九黎,据说那里的山很高,男儿都壮如山,那里的水很秀,女儿都美如水。

阿珩嘱咐了阿撇几句,让它先带着蚩尤躲起来,而她在山歌声中,依着山间小道向山上行去。

一栋栋竹楼依着山势搭建,背面靠山,正面临水,一楼悬空,给家畜躲避风雨。

二楼住人,有突出的平台,上面或种着花草,或晾着鱼网猎物。此时家家的屋顶上都飘着炊烟,正是荣作了一天人们返家时。

因为阿珩与众不同的衣着,牵着青牛的老人笑眯眯地打量他,背着猪草的儿童也笑嘻嘻地偷看她。

一个杠着锄头,牵着青牛的白胡子老头含笑问:“姑娘是外地人吧?”

阿珩笑着点头,问道:“这里是九黎吗?”

老头发出爽朗的笑声,“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家,这个寨子叫德瓦寨,总说外面的人把这里上百座山合在一起给起了个名字,叫什么九夷还是九黎的,你来这里是…”

“我听说九黎的山中有不少草药,特意来寻找几味草药。”蛮荒之地,人迹罕至,阿珩不想引人注意,假扮采药人,正是游历四处最好的身份。

老人热情地邀请阿珩,“那你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我儿子和孙子 入山打猎去了,家里有空置的屋子,你可以到我家歇脚。”

阿珩笑着说:“好的,那就谢谢…爷爷了。

老人可不知道阿珩已经几百岁,微笑着接受了阿珩的敬称,带着阿珩回到家里。

”这是我孙女米朵,今年十几岁,不知道你们两个谁大。”老人蹲在火塘边,一边烧水,一边笑咪咪地打量着阿珩和米朵。

阿珩忙说:“我大,我大。”

米朵已经做好饭,可看到有客人,就又匆匆出去,不一会,拎着一条活鱼回来。

阿珩笑着向德瓦爷爷打听:“不知道寨子里谁主事?有人懂医术吗?”

“各个寨子都有推选出来的寨主,要说医术就要去求见巫医了,我们这上百个山寨——就是你们说的九黎,都是找巫医看病,平日里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围猎,什么时候祭天,也要寨主去询问巫师。”

“谁的医术最好?”

“当然是无所不知的巫王子。”德瓦爷爷说着话,把手放在心口,低下了头,恭敬和虔诚尽显。

“我能见见巫王吗?”

德瓦爷爷的跟个些为难,“恐怕不行,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您知道巫王住哪里吗?”

“巫王平时都住在另外一个山寨,叫蚩尤寨,蚩尤寨有祭天台,巫王要守护我们的圣地。”

“蚩尤寨?”

德瓦爷爷笑着,满脸骄傲,“蚩尤就是我们族的大英雄,所说好几百年前,大类族曾经教过全族人,山寨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后来为了纪念他才改成了蚩尤寨。”

阿珩问:“蚩尤寨在哪里?”

德瓦爷爷拿着烧火棍,在地上边画边说蚩尤寨在哪座山上。

阿珩笑着站起来,向德瓦爷爷告辞。

德瓦爷爷猜到她的心思,“我说姑娘啊,蚩尤寨还远着呢,要翻好几座山,你吃过饭,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起个大早,准备好干粮,我带你去。”

米朵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在衣裙上擦手,一边看着阿珩,隐约可见厨房里丰盛的饭菜,对一个贫寒的山野人家简直是倾家相待。

阿珩对德瓦爷爷说:“实在相瞒,我有急事,必须要出去一趟,你们先吃,把给我做的饭菜留下,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回来吃米朵妹妹做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