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拉开距离,坐直了身子,固执地重复:“她分手了, 不能再让她落入渣男的魔爪。”

他听懂了,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趴在桌子上的女人:“那她父母?”

“很远,很远……”时吟挺直了腰板, 探过身来,又要去拿桌边的酒瓶子, “我来照顾她, 我保护她。”

顾从礼先她一步,将瓶子推到她够不着的地方:“谁照顾你还不知道呢。”

她指尖往酒瓶的方向够, 笑眯眯地看着他:“顾老师照顾我。”

顾从礼垂眼。

克制了很久很久的那一层, 被一点一点划出缺口。

他放低了声音, 轻声问:“谁照顾你?”

“顾老师,顾老师照顾我,可是顾老师不愿意管我……”她趴在桌子上,含糊嘟哝,“那我就自己管自己,顾老师去照顾念念……”

“……”

顾从礼失笑,也侧过头来趴在桌子上,和她对视:“这么大方啊。”

时吟委屈巴巴看着他:“你谁都喜欢。”

顾从礼不知道她这控诉从何而来。

“就不喜欢我。”她接着说。

顾从礼人凑近,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睛:“就喜欢你。”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刷子一样刷在他唇瓣上,痒痒的。

时吟开心起来,又坐直了:“那我们一起照顾念念。”

*

顾从礼一手拎着两个女式包,左边扶着一个,右边牵着一个走出餐厅的时候,周围的服务生,客人,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坐在门边位置一个喝上头的男的朝他吹了声口哨:“兄弟,强啊!”

顾从礼没注意到别人说了什么,时吟正凑在他耳边,给他背《沁园春雪》。

将两个狼哭鬼嚎的女人扛上车以后,顾从礼气压已经跌到谷底了。

林念念还是很安静的,坐在后座上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整个人倒在后座,又开始睡觉。

边睡觉边哼哼,然后在睡梦里破口大骂:“秦江你他妈不得好死!”

这是,很安静的了。

相对来讲,时吟看起来比她清醒得多。

应该说,这女人基本上看不太出来喝醉了的样子,刚刚出来的时候脚步稳得很,自动自觉就爬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乖乖地做好,甚至还记得自己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只不过是,等顾从礼坐进驾驶席,她还在摸索着,找不到要往哪儿扣。

顾从礼叹了口气,伸手准备帮她扣上,结果时吟突然唰地收回手,警惕看着他:“你要对我的宝贝做什么?”

“……”

顾从礼面无表情:“时吟,你清醒点。”

他那样子冷冰冰的,她就又委屈了,看着他不说话了。

“……”

顾从礼心里那点无奈和不耐烦,被她这一眼全都看化了,迅速软趴趴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叹了口气,抬手去抓她的手,动作很轻拉过来:“插这里。”

咔嗒一声,安全带入扣。

时吟却突然开始哭了。

她的手还被他捏在手里,软绵绵的小小一团,有点儿烫,手指不停的动来动去,指尖蹭着他的掌心,抽抽搭搭,声音黏糊糊的,哭得好惨:“我的宝贝没有了……我的宝贝被王八抢走了……”

她一哭,林念念躺在后面,在睡梦中,也开始嚎啕大哭。

二重奏。

“……”

顾从礼觉得太阳穴青筋突突突地跳。

他飞速发动车子,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出去。

哪怕能解决一个,也是好的。

可是后面那个又是时吟朋友,他总不能真的不管。

上了高架,顾从礼给曹姨打了个电话。

他几乎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更何况他刚从那边过来,曹姨接起来,有点诧异:“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了?”

顾从礼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没什么。”

他挂断电话,开下高架,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的曾经和过往,半点都不想让时吟接触到。

*

顾从礼确实没什么熟人在阳城,就算有,也早就不联系了。

所以,当他带着两个女人进了家五星级酒店的时候,再次,受到了前台的瞩目,甚至来联系到了大堂副经理。

顾从礼黑着脸,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冷若冰霜来形容了,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三间,随便什么房。”

前台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三间是吗,请出示身份证件。”

时吟趴在前台,拽过林念念的包,翻出她钱包里的身份证以后,又翻出自己的,递给前台,然后就不动了,直勾勾的看着她。

前台小姐姐职业化的微笑在她灼热的注视下几乎挂不住了。

时吟刚刚哭了一路,眼睛还红着,此时却笑眯眯地:“小姐姐,你真好看哟。”

“……”

微笑:“谢谢,您也很美。”

顾从礼抓过房卡,塞进旁边帮忙扶着林念念的女服务生手里,把林念念交给她,又转身和大堂经理再三确认了情况以后,才带着时吟上电梯。

过程中,时吟始终稳稳地站在旁边,垂着头,很有耐心的等着。

进了房间,她也不动,安静地站在门口。

隔壁是服务生半背着林念念进了房间,这家酒店的服务毋庸置疑,不需要担心,顾从礼回手关上门,咔哒一声轻响。

漆黑的房间里一片安静。

顾从礼抬手,插房卡,开灯。

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开关,忽然被人按住。

时吟手附在他手背上,人凑前来,很轻的嘘了一声:“不要开灯,我给你看个宝贝。”

黑暗安静的,封闭的房间,某些东西开始发酵,顺着之前被撕破的缺口探出头来。

眼睛适应了黑暗,顾从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面前的人,俯身靠近,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问:“嗯?什么宝贝。”

“你等一会儿,”她慢吞吞地垂下头,将他手里的她的包包拉过来,在里面翻啊翻,翻了好半天,抽出一个小盒子来。

时吟把包随手丢在地上,美滋滋地把盒子捧到他面前,眼睛亮亮的:“给你的宝贝。”

顾从礼没说话。

她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长方形的盒子塞进他手里,软声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了,你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我准备了的,是你吓我,谁让你吓我,”她语无伦次,说的话乱七八糟,仰着头,下巴抵在他胸口,可怜巴巴地扁着嘴看着他,“就我给你了,念念没给你,我对你好,你要管我。”

声音被醺得软绵绵的,吐息间缭绕着酒气。

缺口被撕得粉碎。

猛兽冲破牢笼。

顾从礼随手把盒子放在旁边鞋柜上,抬手按住她后颈,垂头咬住柔软的唇瓣。

时吟呜咽了声,抬手推他,直往后缩:“疼……”

他仿若未闻,单手捏住她推他的手腕,长腿前抵直接把人摁在墙上,另一只手扣着纤长后颈往上抬,牙齿一寸一寸咬过唇瓣,而后探入,酒气被搅散。

动作完全不温柔,近乎于撕咬的一个亲吻。

时吟惨兮兮的呼痛声音全部被吞吃掉,只留下低低呜咽,口腔被卷得发麻,唾液顺着唇角溢出。

她无意识的吞掉口腔里不知道是谁的唾液,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吞咽的声音。

顾从礼动作顿住。

下一秒,她舌尖被人狠狠地咬住,搅开。

淡淡的铁锈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时吟疼得一抽,整个人被摁在墙上往后缩,手腕挣了挣,挣不开。

她脑子里晕乎乎一片,人像是踩在云上,软绵绵,张开嘴来想要呼吸,却让他的动作更加方便了。

顾从礼轻而易举、无止境地攻占城池,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沉重清晰,像是无法被满足的,饥渴而狂暴的困兽。

她避无可避,干脆放弃了挣扎,身子整个软下来,任由他按着,轻轻地,生涩而小心地,探过去主动碰了碰他闯进来的舌尖。

顾从礼停了两秒,睁开眼来。

小姑娘的眼睛湿漉漉的,安静又可怜地看着他,舌尖凑过来软绵绵地勾了下他的舌尖,讨好似的舔了舔。

像是在讨饶。

梦境和现实重合了。

顾从礼不知道,少女尖锐锋利的雪白獠牙是不是就隐藏在她玫瑰色的唇瓣之后,引诱他越陷越深,然后杀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血液从身体里流失的声音。

他放开她的唇,灼热的唇瓣落在她耳畔,舌尖轻轻地舔上她的耳尖,沿着耳廓一路向下,含住柔软的耳垂研磨。

“顾老师……”她缩着脖子想躲,沙哑软糯,带着一点点哭腔的绵长声音。

顾从礼舔上白皙脖颈,啃咬薄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时吟,”

他气息滚烫,嗓子喑哑,“你先惹的我,你别想全身而退……”

第45章 予死予生(2)

受邀去实验一中的时候, 顾从礼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后来走的时候,他觉得也就这样了。

遇到了一个有点麻烦的小姑娘, 长得挺好看,很缠人。

除此以外, 时吟没给他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顾从礼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就是这么一个, 本来应该“没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的小姑娘,等他真的去回忆, 发现关于她的一切,他全都记得。

笑的时候,哭的时候,手足无措的时候,倔强又固执的时候。甚至第一次见到她时, 少女在黑夜中的顶楼, 手里提着昏黄的灯盏停下脚步, 转身望过来的那双眼睛。

漫长无边的黑夜里,她是唯一的光。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可是现在她想逃了。

顾从礼怎么可能放手。

无论如何, 她都逃不掉。

昏暗的房间里,顾从礼唇瓣贴着她颈间薄薄的皮肤,顺着动脉轻轻咬出齿印,轻而易举将她提起来往床边走。

人倏地腾空, 时吟轻轻叫了一声, 熊猫抱着竹竿一样四肢下意识缠到他身上。

姑娘头埋在他颈间, 双手撑着他肩膀, 凑到他耳边,悄声问道:“你是我的竹子吗?”

“不是,”他咬她唇角,声音沙哑压抑,“我是你男人。”

他下口太重了,毫不留情,时吟疼得呜呜叫,挣扎着把他推开,委屈地瘪嘴:“我是熊猫,我不要男人,我要竹子。”

顾从礼垂头从上至下看着她,轻声:“没有竹子,我要不要?”

时吟深陷在里面,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是我的寒塘冷月。”

顾从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下一秒,突然侧过头去,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咯咯地笑:“我躺在云里了。”

她不老实地颠了颠,柔软的床垫跟着弹动。

顾从礼对这个酒店的床很满意。

“你在云里了,”他耐心地说着,将她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垂眸,低声问,“喜欢我吗?”

时吟侧着头不看他,侧脸的线条美好,露出莹白的耳朵,声音低低的,轻不可闻:“喜欢……”

“真听话,”顾从礼笑了,轻轻亲了亲她耳垂,柔声诱哄,“想要我吗?”

她不说话了,啜泣似的长长“唔”了一声。

和梦境里,她躺在他身下时的声音几乎重合。

无法克制,也不想忍耐,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理智筑成的心理防线,会全数崩塌。

顾从礼抓住她的手腕翻上头顶紧扣,一手按在纤细的锁骨,从鬓角开始,一寸一寸向下吻过去。

灼热灵活的指尖挑开上衣边缘,触碰腰线,绕到平坦的小腹。

下一秒,顾从礼顿住,抬起头来。

身下的小姑娘侧着脑袋,人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皱着眉,气息有些重。

看起来像是快要睡着了。

似乎是被亲的有点不舒服,她的手在他大掌的桎梏下像只小鱼一样动啊动,动啊动,细腰扭了扭,躲他钻进衣摆里的手。

顾从礼松了手,从她身上翻下来。

她抬手,挠了挠被他亲的痒痒的耳朵,又揉了揉下巴,长腿往旁边一伸,翻了个身,侧过身来,脑袋整个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嘤咛了声。

顾从礼坐在旁边,看着她细长的腿几乎占了大半张床,大咧咧地横在那里,月光下白得像瓷。

他长长地吐出口气,单手捂住半边眼睛,垂下头去,低低骂了句脏话。

*

时吟这一觉睡得很沉。

凌晨三点多,她浑浑噩噩地爬起来,坐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周围昏暗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有点分辨不清状况。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刚刚干了什么,现在几点了,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屁股慢吞吞地往后蹭了蹭,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头一侧,看见窗边沙发里坐着个人。

黑乎乎一团的人影,银月照耀在他英俊冷漠的脸上,长眼,薄唇,下颏的线条带着凌厉的棱角感。

在月光下愈发的阴森渗人。

时吟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尖叫含在嗓子眼。

静了几秒,才发现,他在睡觉。

顾从礼斜着身子靠坐在沙发里,头微仰着,脖颈拉长成一条线,凸起的喉结锋利。

时吟缓慢地,一点一点蹭到床边,伸长了脖子看他。

这个男人真好看。

动态好看,静态的时候也好看,像幅画。

空调温度开得适中,稍微有一点点干燥,房间很大,窗边沙发离床有一段距离,时吟看了一会儿,脖子发酸,又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