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面第二天她就跟恋爱顾问姜晴讲起关于他的事,姜晴说你终于开窍了,老师好,有寒暑假,他教什么的?晨曦回答:雕塑,他还给我看了他用手机照的泥雕小人,可好看了。姜晴翻了翻白眼说,闹了半天,原来是个手艺人。

手艺人怎么了?这个社会没点手艺压身怎么混饭吃?晨曦笃定的说,如果他追我追得很猛烈的话,我就依了他,你说好不好?

可是不曾想过了好些天,他非但没有很猛烈的追求她,反而是渐渐冷淡下来,她急忙又去请教姜晴,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说,肯定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个前浪就死在沙滩上了呗。这不是相亲的惯例嘛。谁没有一个半个候补?

晨曦有些失望,但也难怪,谁让她长得中不溜秋,不至于见光死,又够不上一见钟情呢。

还在神思,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林杨。她觉得诧异,又轮到她这个候补了?

林杨一上来就跟她道歉,说这些天和学生上深山老林去刨树根去了,手机一直也搜索不到信号,今天才刚回来。

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只是去哪吃在电话里讨论了半天也没结论,最后还是林杨一锤定音,就去潮香居!

◆第8章

潮香居在贺晨曦看来,是个挺奢侈的一个地方,但菜确实做得不错,特别是那道龙井虾仁,在梅江晚报周年社庆时吃过一次,美味无敌了,吃得她舌头都差点一起嚼碎咽下。但看着菜谱她还是跳过了那道菜,太贵,贵到她不忍下手。

翻来翻去还是没主意,可怜兮兮的看林杨,他叹了口气接过菜谱,“点个菜怎么跟让你选鹤顶红还是断肠草似的?”

他三下五除二利索的点了几道菜,等上菜的当口,他去了趟洗手间,晨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银丝镶嵌的乌木筷子,眼角余光见他回来了,头也没抬就说,“这么快呀。”

“快吗?”

晨曦慌忙抬起头,手中的筷子也捏不住了,在半空划出两道银光,清脆的应声落地。

那人弯腰捡起筷子,招手叫来了服务员轻声道,麻烦换一双,目光这才又微笑的投向了她。

“晨曦,好久不见。”

听着他弦琴般低醇的嗓音,贺晨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想到她还会再遇见沈宁南。7年了,虽然知道他一直在这个城市,但从来也没有偶然遇见过他,只想着7年都没碰见,就不会再遇见了。而如今再见,脸上已遍寻不着当年那阳光少年的青涩模样,周正的眼和眉,干净的泛着淡青的下颌,唯一不变的依旧是那份踏实,在他身边仿佛天大的事你放下来,他就能一肩扛起。

他的笑容落下,变得有些凝重,“听说你辞职了,没能帮上你,我很抱歉。”

晨曦只觉得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抱歉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你发动的?飞机你截的?世贸你撞的?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抱歉,明明是我欠你。”

沈宁南叹了口气,”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都不愿意欠别人的这点不好,如果举手之劳能让你过得更好些,你何必要拒绝。”

贺晨曦没说话,也不争辩,事实上她时常有求于人,只有他是个例外。

娇滴滴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突然沉默的气氛,寻声望去,一个瓜子脸的漂亮女生站在挂着“明月共潮生”的房间门口急急招手,“沈宁南你快回来嘛,菜都上齐了。”沈宁南皱了皱鼻子说,别管我,饿了自己先吃。女生哦了一声闪回房间,只是没过几秒又探出了身子,口气更加紧迫与不满,“沈宁南你还要多久啊?菜都凉了。”俨然是吃醋的小女友。

待沈宁南将她“打发”了,晨曦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说:“女朋友要生气了,你赶紧回去吧。”

沈宁南嗤笑,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瞎说什么呢,是丹蓝。”

晨曦挺直了腰杆惊呼:“你妹妹,沈丹蓝?”

小女生又探出了身子,“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了!”

沈宁南挥了挥手说:“没人喊你,吃你的去。”

小女生扒在门框上看了半天,突然蹬蹬的跑了过来,搂着沈宁南的脖子,下巴支在他的头顶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这个姐姐我没见过,但看起来很眼熟,让我想想……”她突然身子一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裤袋里一摸,掏出一个皮夹来,但还没得意完,就被沈宁南飞快的夺了回去,厉声道:“沈丹蓝,你给我回去!”

看到他们兄妹俩要爆发战争,晨曦急忙打圆场,“她要皮夹就给她嘛,生什么气。”

“就是,生什么气嘛。”沈丹蓝抓起一缕头发绕在指间,眼勾勾的看着她,“姐姐,你头发剪短了。”

“嗯。欸?你怎么知道?”晨曦和她大眼瞪着小眼。

沈宁南的脸彻底跨了下来,对她下了最后通牒,沈丹蓝瘪瘪嘴假意要走,只是没走两步还是不甘心,扭头快速说道:“你照片上是长头发,不信问我哥要他的皮夹看看。原来你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嫂子!”话的尾音落在了被迅速掩上的包厢门内。

沈宁南挫败的支着额头叹气,“你别理会那小疯子,我跟你说过她,打小就疯,我们家谁也没这么个血统,这次回来打算让她去做个DNA鉴定,看看是不是我们沈家的人。”

晨曦低头笑,突然抬起头朝他伸出了手,“皮夹我看看。”

“你还真信?她对我身边每个女性都用过这招。”

“我看看。”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僵持了一阵,看着她迟迟不肯落下的手,沈宁南心底一声轻叹,缓缓将皮夹放在了她手心。历史上从没有他执拗过她的记录,至少他找不出一次来。

皮夹是prada的栗色小鹿皮,翻开便看见满满当当的几排金色黑色的卡,每个小袋子她都拉开看看,里面塞满了名片发票,看着她伸出粉红指头抠得艰难,倒是沈宁南看不下去,拿回钱包驾轻就熟的从侧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夹在指间。

她很快的夺了过去,仔细的打量,不过巴掌大的照片,看起来水气氤氲,青色的雾气中一个女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在操场上跑步,那再熟悉不过的脸竟让她看得陌生,青涩的眼眉,参差不齐的短短刘海,一瞬间她有些不知道那是谁了。记忆中这张照片从不曾出现过,她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宁南正要说什么,林杨回来了,负手看着沈宁南笑着问:“晨曦,遇见朋友了?”

贺晨曦忙不迭将照片扣在了掌心底下,做了贼般。

沈宁南不动声色看着,很快的站了起来说:“不打扰你们了。”他只像是拿回理所应当属于他的东西,抬起了她手腕,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照片迅速抽走。干净利落。

其后,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林杨看着晨曦呆呆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晨曦摇头,想着他怎么会欺负她,事实上除了父母,再没有像他那样对她挖心挖肺的人。

◆第9章

沈宁南一直对她的瘦耿耿于怀,虽然她坚持说自己虽瘦,但健康,还豪迈的撩起袖子攥拳让他看她的肱二头肌,可是他捏着她的小细腕还是叹息,肱几头肌都不顶事,真怕哪天一不小心,咔嚓一声就把它弄折了。

所以帮她增肥是他的头号任务,一日三餐,她逃不开沈宁南的‘监视’,他一看到她的饭盒就说,你把自己当鸟喂呢?然后就把她的饭盒和饭卡抢去,挨个窗口挨个窗口的打菜,打得满满的一盆,心疼得晨曦心都在滴血,这一餐足足吃掉她一个星期的口粮。后来她总想办法躲着他,可是他总有办法找到她,最后她饭卡都赤字了,一个月还剩下半个月,她愁得想哭,只能早上买六个馒头,三餐全解决。

某天她还在埋头啃馒头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抬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她魂飞魄散,女生宿舍守卫森严,连公苍蝇都飞不上来,怎么上来这么大个雄性物体?

沈宁南把一个饭盒丢她面前,菜满得都顶到了饭盒盖上了,晨曦讪讪的摸着肚子笑道,最近吃得太丰盛,我要缓缓。门外小脚的舍监在叫唤,她腾的站了起来,惊愕的说你硬闯上来的啊?沈宁南摊了摊手说没办法,你下次再这样我天天往你这来。晨曦苦着脸说,你饶了我吧,我每天吃什么菜都是有计划的,你天天拿我的饭卡打鸡腿鸡翼,两天就给我刷爆了我叫我怎么办?你就是天天上我这来守着我也没办法啊。

沈宁南僵着脸说,我就气你这个,你压根没把我当朋友,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和我说?宁愿天天干啃馒头?

晨曦不知道该怎么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他是她的谁?她不能这样理所应当,也做不到。可他不管这些,严肃的说,反正以后只要食堂看不到你,我就多打一盒饭,我上不来,就让别人给你送来。这时舍监也到了,揪着他的衣服往外赶。晨曦看着那一盒饭觉得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沈宁南,她知道他喜欢她,可是她从小就被父亲教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不想欠他太多,特别在她不打算回报的情况下。

后来这半个月间他还真是每天让不同的女生给她送饭上来,饭都打了,她也不能浪费,反正是吃得堵心堵肺的。再后来他也不再拿她的饭卡乱刷了,有时候会打在自己的饭盒里,往她的饭盒里拨,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再去和他计较。

但吃得多她增肥效果依旧是不明显,他一分析,说是马无夜草不肥,所以他无论晚上去哪里回来时都不忘要给她带宵夜,有时是一盒炒饭,有时是几块奶油蛋糕,几块巧克力,几袋饼干,发展到最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一次晚了,他递给了她一个苹果,不好意思的说,店都关门了。回到宿舍,舍友笑着说,这人极有意思,不就是想见一面嘛,非得弄点礼物才不显得唐突似的。

可是即便是这么好一个人,她都不要,只是因为她要等一个云深不知处的人。

林杨看看心事重重的她,也不说什么,就是一个劲给她夹菜,晨曦回过神看着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菜,哭笑不得的说:“你把我当猪了啊。”

“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点会把郁闷挤走。”

“郁闷又不是长在胃里的,怎么挤?”

林杨呵呵一笑说:“反正多吃点没坏处,这么瘦。”

打车回去的路上,晨曦有些困,吃得太饱,晚风一吹就迷糊了过去,车子一个颠簸把她震醒了,突然察觉右手被人抓着,她一惊,急忙挣脱开来,扭头看见一脸尴尬的林杨。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快?”

晨曦也是觉得尴尬,不过牵个手,何必这么大反应。她摇了摇头,林杨笑着说:“那我可以继续?”说着他又抓起了她的手,暖暖的手有些润湿,温度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手心,竟让她觉得烫手。

只是她的心情林杨丝毫不觉,轻轻揉捻着她的手,眯着眼很惬意,“好软,像棉花,我的手老是拿刻刀玩泥巴,全是茧子,会不会磨到你?”

晨曦卷曲起手指,轻轻的用指腹抚着他的手掌硬硬的茧子。

心一动,他垂头凑近了她,炽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让晨曦全身鸡皮栋起,惊慌的甩开他的手,缩起了身子。

她的反应让林杨有些错愕,轻咳了一声说,对不起,无心冒犯。

◆第10章

就在贺晨曦试着和林杨继续深入发展友谊时,妈妈又整出了妖蛾子。

“你火急火燎的叫我回来就为试衣服?”晨曦满头黑线的的看着眼前的衣服,厚垫肩,规矩的三片式剪裁,感觉时光瞬间倒流三十年。

“还有,接章路,这才是最重要的。”妈妈强调完,抖了抖手中一件大红套裙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满意极了,“这是特地找冯裁缝按你的身材给做的。老早就喊你上街买身新衣裳,你是动也不动,你不上心只有我这当妈的帮你上心了。章路那孩子是多伦多大学的博士,万里挑一的人才,这么好条件的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可得给我重视起来。”

“他肯定长得很丑,不然35了怎么还单身。”

“胡说!人家是一心扑在研究工作上,给耽误了。”

“那林杨呢?林杨怎么办?”

“你对那小子还挺上心,”妈妈沉吟了片刻说,“先放着,如果章路这边不成,也不至于两头落空。”

晨曦鼓着腮帮子,还是为林杨感到委屈。但看着妈妈细心周到的帮她准备的接机纸牌,A4纸大小的白纸上印着醒目的四个大字,章路博士。就冲着她这费劲心思的劲儿,她也得好好的将这事办妥。

只是当她到达机场从包里扯出来那张纸时,竟一不小心哧啦一声撕成了两瓣,她苦恼的挠头,最后只得捏着破损处将两张纸拼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狼狈。

等的过程有多漫长不提,但当她看到了他,还是值得快慰,至少他不如她所想那般不堪,事实上要好得多。衣冠楚楚,银丝边眼镜,一脸书卷气,干干净净让人讨厌不起来。但相比她的喜出望外,章路多少有些绝望。

他早该知道姑妈的老花眼不可信赖。之前也说过不少女子,他不置可否,她也极少去勉强,只是这一次她耐心格外的好,三天两头的来电,措辞每每砸中他心坎,让他几乎相信这个女孩的诞生不为别的,只为今生嫁给他做妻子。一犹豫,便答应了见面,但仅仅是见一面!而此刻他发觉连见一面都是个错误,此刻他希望有人能一棍将自己打晕,再不然,他希望看到的只是一个红色的炮仗。

但晨曦却没想那么多,她只记得妈妈千叮万嘱的话:笑,你得笑,因为你笑比不笑可爱。

只是她笑得并不娴熟,恐怕也丝毫跟可爱沾不上边。将妈妈交代的工作一一做足,后续如何她并不关心。她一边笑一边热情倍至的说:“欢迎你回国,章博士。”

章路敷衍的点头,看见她手中那一分为二的接机牌,脸色又是一沉。

晨曦将其胡乱掖进了包里,一脸抱歉,“不好意思章博士,我这人就是粗心。章博士你行李多吗?我来帮你。”

听着她低眉顺眼一口一个章博士,总有些不情愿的味道,而这身过时的衣服,和那狼狈的接机牌也像是别有用意,她并不重视和他的见面,他想。这让他大为火光,相亲见着一个“炮仗”已经让人窝火,更令人气愤的是这炮仗居然还不以为然。原本毫无兴趣的他倒是被她激起几分好奇来,但见她晃晃悠悠拎起了自己沉重的皮箱,他顿时心惊胆颤,里面可是有价值百万的精密仪器!他慌忙伸手夺了下来,没好气的说:“胡闹!有事你就先走吧!我自己认路。”

晨曦愣了一愣,陆陆续续的相亲过程中,也曾遇见过各种人,如此不给面子的倒还是头一个。她有些愤慨,即便她对他也是毫无意思,好歹是女孩子,总有那么一点骄傲的自尊,一咬牙她决定为尊严而战。

“既然都来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我起码得把你送到家。你别担心,我不让你请吃饭,如果你肯赏脸,我请你!来,我帮你拖行李。”说着她就要夺下他手中的行李,但章路却一板一眼的跟她抢。结果他的箱子没得手,肢体冲突间倒把旁边立着的一个箱子拱倒了,耳畔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了起来,“见鬼!我里面有易碎品!”

晨曦慌忙把倒地的箱子扶起来,正要诚惶诚恐的道歉,一抬头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了。

空姐装束的漂亮女子伸出芊芊玉指,惊讶的问道:“这不是……贺晨曦吗?”

晨曦看着对方面颊轻薄粉底下的隐约可见的小雀斑,怔怔的想着谁能把雀斑长得如此俏丽,那也只能是她,曹远樱。

严格上说她们俩并不算认识,只是那时曹远樱常来院子里找郭远,进进出出时常打照面,开始她会对她笑,但曹远樱总是报以漠然的表情,晨曦也就渐渐不再和她打招呼。大概是习惯了郭远,她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而追溯曹远樱第一次和她说话还是因为郭远踢球受伤了,她急冲冲的从她身边走过,想想又掉头折了回来对她说,郭远他受伤送医院了,麻烦你通知一下他妈妈。

当晨曦一口气爬了四楼,气喘吁吁的赶到医房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缝隙中她看见坐在他床边的是曹远樱,她边削苹果边笑着说,“球门框那么粗的柱子都让你这一脚给踹弯了,你竟然只是脱臼!”郭远没好气的说,“你就咒我吧!万一我腿废了你得天天给我推轮椅!”曹远樱拍着他的大腿豪情万丈的说道:“推轮椅多麻烦,只要你不嫌细,我把我腿锯了给你安上!”一个苹果按他嘴上。

让她难受的并不是他们的热络,而是郭远明明是看见了她,却很快的别过了眼去。她有多了解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知道他的用意。于是她退了出去,围着医院的花园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她再度回到房间时,其他同学已经离开,但曹远樱还没走,她犹豫了一下,想着再出去转几圈,但这次郭远喊住了她,皱着眉说,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刚刚就看见你在门口转悠。

曹远樱看了她一眼,很快便起身告辞了,先是甜甜的对郭妈妈说阿姨再见,再对郭远说安心养腿,笔记我帮你抄。郭远微笑着点头,指了指晨曦说,你,傻站着干嘛,送送人家。晨曦很委屈,但曹远樱却还有些不乐意,板着脸对郭远说,你倒是拎得清的人!

晨曦并不懂,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氛围有一种说不出的团结向上,仿佛天经地义,一呼一吸之间那般自然。

“来接男朋友?”曹远樱肩上挎着一个VERSACE男士单肩包,冲她似笑非笑的扬了扬下巴。

贺晨曦看看身边的章路,尴尬的笑:“只是朋友。”看着她那拷问的眼神,仿佛越描越黑,她很无奈,她怎么能跟她说她相亲都相到机场来了。看着她脚边放置的两件行李,她扯开了话题:“看来你也在等朋友。”

“是啊。“曹远樱拖长了声调,笑得有些诡谲,一副好戏在后头的模样。

贺晨曦心里的闷罐像突然揭开了盖子,冷风嗖嗖的的灌进来,风凉水冷。她早该意识到这两人总是成双结对出现的。她垂下了眼帘,神色也变得默默,其实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现在不是见到他的最好时机,无论是身边的章路还是她这身不合时宜的打扮,都会让她难堪。而他该如何跟她解释12年前的约定?如果她说我一直在等你,他一定是没办法应对的,想想看,还是好人做到底,还是不为难他吧。

紧走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急追直上的脚步声,顿时心跳若狂,当脚步临近,眼角余光扫见一男人匆匆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和面前一原地等待的女子热情相拥。她松了口气,失落却愈加明显。

走到机场感应门前,在等门完全开启之际,她还是没忍住侧头回望,曹远樱身边站立着一个男人,VERSACE包包回到了他的肩上,深蓝色的制服的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高挑,笔直的身板也薄得很好看,怎么都觉得有些英伦格调渗入了骨。看着那两人先后蹲了下来打开箱子头碰头看着什么,根本就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贺晨曦很为刚才的念头感到羞耻。

踏出门时那对热情相拥的男女又再次经过了身边,男子将女孩热络的揽在怀中亲吻她的发梢,轻柔的问,想我吗?她没听见女孩的回答,但这种事向来都是不需言明,尽在不言中的。哪会不想呢?

她不奢望什么,但不代表拒绝奇迹出现,就像提前知晓了谜底,但真到面对的那一天又是另一回事。

“喂,打车吧,你这样要走到何时去?”

晨曦扭头看见章路拖着行李在落后她两三步的距离慢慢赶了上来,伸手正要拦车,她阻止了他,说这有直达市区的公交车,才3块钱就能坐好大一段路,长年在外国的人应该看看这些年城市的变化。章路想想便同意了,晨曦马上翻出了一张五元一张一元的纸钞预备着,一抬头却看见那两个人也正朝这边走来。

莫非他们也是要看城市的变化?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面前,这样的场景有说不出的怪异,就像原本只是来找一个游泳池,却找错地方到了海边去山盟海誓般阴错阳差。

梦里曾无数次出现这个场景,醒来都不敢再细想,每次都宛如曼桢投入了世钧的怀中诉说这些年等待的苦和委屈,但当他真的走出梦境站在两步之遥的地方,他们却又像是各自曲折各自悲哀的陌生人,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般无足轻重。

“有零钱吗?”曹远樱拍拍她的肩膀。

晨曦掏出了钱包,找出了一张十元递给她,曹远樱正想说十元我也有,钱便被身边的男子抽了过去,细长的眼睛注视着她,微启薄唇对曹远樱说:“找钱给她。”

“不必了。”晨曦淡淡的说。

“那就不客气了。”尖锐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旁的章路身上,一挑眉说:“不介绍介绍?”

晨曦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这位是多伦多大学的章路章博士。”

“这就完了?”

“我不了解你的情况,你自己说吧。”

“干嘛装得这么生分呢?贺晨曦。”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迷人的脸庞就凑了上来,晨曦急急甩开朝旁边闪去,倒是逗得曹远樱在一旁哈哈大笑。

“郭远,这可是中国,你面对的可是中国的传统女性,小心人家喊抓流氓。”

晨曦又气又恼,看着车子到了,便拉着章路说,我们上车。

偏偏那两人也跟着上了车,在他们前面的位置上坐下,郭远更是一坐下便将椅背调到最低位置躺下,前后排的位置本来就窄,再这么一调,腿就被压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晨曦气愤的晃着他的椅背说:“你压得我动不了了!”

“是我压你?还是椅子压你?说清楚点。”

一直袖手旁观的章路看着贺晨曦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顶着椅背将她的腿扳了出来,说要是这样难受,就放我腿上。

一句话就让郭远迅速调直了椅背。

一路上章路有时会问那栋楼是干嘛的,那块地是干嘛的,晨曦就跟他细细的讲,讲近10年间这座城市的沧桑巨变,听着听着郭远也忍不住会问上两句,但贺晨曦选择当做没听见,继续和章路说着他们的话题。

最后郭远黑着脸转过身子说:“贺晨曦你摔坏了我的玉雕屏风,这笔帐怎么算?”

晨曦皱着眉看他,“你说什么?什么玉雕屏风?”

郭远将放在膝盖上的小黑箱子打开,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雕盒子递给了她,伸手的瞬间深蓝色的制服袖子下露出一截白色法式双叠衬衫,一粒精致的湖蓝色猫眼袖扣在阳光下发出幽蓝的光,晃得她有些失神,接过了盒子时鼻尖有些冒汗,她翻开来盒子的铜搭扣,只见深红色天鹅绒衬里托着的一个精美的玉质雕屏,雕的是云母屏风烛影深,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后悔偷灵药的桥段,那晶莹剔透,鲜翠欲流的颜色一看便是玉中上品,只是圆滑的连接处几处断裂生生阻断了流畅,果然几块零星的玉片散落了出来,不是云彩缺了角,便是月桂折了枝。她砰的关上了盒子递还给了他,义正词严道:“凭什么说是我?”

曹远樱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也不一定是她吧,说不定碰倒箱子之前,东西就已经坏了呢?”

郭远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透着凌厉,她便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晨曦这才想起曹远樱那一声“见鬼”所为何事,她忐忑不安的咬了咬唇,问郭远这物价值几多。郭远连眼都没眨一下,三百万脱口而出,当场把其余三个人都噎住了,曹远樱摇着头说:“不可能吧?三百万!泰铢还是越南盾?”

“上等的羊脂玉,最好的能工巧匠,能都聚在一起是天作之合,玉无价,若我愿意,你要说是三百万土耳其里拉也行。”郭远将盒子放回了箱子里,便躺在椅背上闭目养起了神,仿佛刚刚的事根本不存在。

她当然知道,他何需要她来赔,他就是看不得她自在,他只是想让她难受。他果然很好的打破了她和章路之间融融的气氛。

直到车子到站。

曹远樱将睡了过去的郭远晃醒,他站起来看见后面一排已人去座空,急忙问,他们人呢?曹远樱努了努车外,只见那两人正匆匆朝站外走,仿佛避之不及。

看着郭远紧蹙着眉心,曹远樱笑道:“这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变小猎狗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可是一场攻坚战,你多准备点粮草过冬吧。”

郭远嗤笑,“现在才7月,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你未免太看不起她了,那团棉花里搞不好藏着暴雨梨花针。反正电话,地址,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以后的事随你们折腾去,我可不管了。”

晨曦言出必果,执意要将章路送到家。经过一家饭庄,章路哎了一声,司机便踩了一脚刹车,放慢了速度,扭头问:“停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