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

?电话铃声在沉闷的车厢里显得特别突兀,曾岑看了眼来电显,“冉冉。”

“亲爱的有没有想我,我从米国血拼回来啦,给你带了礼物,有没有时间赏脸吃顿饭。”冯冉冉打了鸡血的声音传过来,曾岑将手机微微从耳边拉开一点。她这个闺蜜跟《购物狂》里的张柏芝有得一拼,购物能让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也是她最大的幸福来源,曾岑有时候挺羡慕她。

“老地方见。”曾岑回了四个字就挂断电话,秦易还在旁边。

“停车。”她看着前方喊停车。

秦易皱一皱眉,“你是在跟空气说话吗?”

曾岑忍下一口气,看着他,“麻烦你靠边停车。”

“去哪里,我送你。”秦易一点儿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不用。”曾岑拒绝得干脆。

秦易觉得刚才在警局的教训已经够了,不能把她逼得太紧。靠边停车,刚要交待她晚上早点回家,曾岑已经甩门而去。

秦易皱眉笑一笑,有日子没见,脾气见涨了。

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红油翻滚,冯冉冉就好这口,无辣不欢,曾岑每每都是舍命相陪。

热火朝天的氛围,只有曾岑这桌是低气压。

冯冉冉一拍桌子,“离婚,一定跟他离婚!分他财产还要他每月支付高额生活费,榨干他!”

曾岑和秦易的事冯冉冉几乎都知道,包括秦易新婚夜出差丢下曾岑一个人。那时冯冉冉还为她抱不平,“秦易是要去阻止外星人入侵还是去拯救银河系,新婚夜出差他也太欺负人了。”

不可量的是海水,比海水更不可测的是人心。

曾岑想起与秦易的相遇,发生得理所当然又透着某种巧合。

彼时,艳阳高照,偶有熏风徐徐,他牵着童花头小姑娘,挺括风衣,简洁短发沉稳儒雅,阳光自他背后投洒下来,晃花了她的眼睛。

他说:“诗诗是转校生,曾老师多费心。”淡淡微笑,比园里那开得放肆的蔷薇花还要耀眼。

“秦先生放心。”曾岑接过小姑娘的手。

他半俯下身子摸摸小姑娘发顶,“诗诗要听老师话,小叔叔放学来接你。”

原来只是叔叔,曾岑记得当时心里有点高兴,是叔叔,不是爸爸。

曾岑牵着小姑娘去教室,小姑娘仰头问她,“曾老师,你觉得我小叔叔长得好看吗?”

曾岑笑着回答,“好看呀。”

“那曾老师喜欢我小叔叔吗?奶奶说小叔叔再找不到女朋友就不让他回家。”小姑娘说得颇为苦恼。

现在的孩子都是人小鬼大,曾岑摸摸她的头,“你小叔叔长得那么好看,一定有很多大姐姐喜欢他,别担心。”

“曾老师喜欢吗?”小姑娘执着的一定要得到答案。

曾岑想了想,“老师的喜欢和女朋友的喜欢可不一样,就像老师喜欢诗诗那种喜欢。”

她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听懂,反正小姑娘是很满意她的答案。

童言无忌,谁也不会放在心上,最不该当真的人,却当真了。

“曾老师,诗诗说你喜欢我?”第二面,曾岑对秦易的印象从沉稳儒雅变成咄咄逼人,他一句话就把她逼到墙角。

曾岑永远都记得当时的尴尬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秦先生你别误会。”

秦易皱眉比微笑更迷人,“那曾老师是讨厌我了。不喜欢就是讨厌。”

“当然不是。”曾岑无措解释,“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秦易眼底映着笑意,追问:“哪种?”

自认口才不错的曾岑语塞了。

秦易看眼手表,白色珐琅表盘全球限量一千只,笑意融融像三月消融的春水,“我今天有个会,等闲下来会再联系曾老师好好聊聊这个问题。”他在曾岑目瞪口呆中潇洒离开。

缘份的玄妙在于,永远无法预料你会和谁相遇,只一个眼神,为他沦陷。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映在她心上。

直到曾岑披着奢华婚纱同他并肩站在婚礼上,她还错觉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掉进了爱丽丝仙境。

妈妈残忍警告,“曾岑,嫁给那样的男人你不会得到幸福,不出三年,你们一定会离婚,到时不要像败家之犬一样跑回来。”

她当时以为妈妈是在嫉妒她,对,妈妈是在嫉妒她,她那身婚纱深深刺痛了妈妈。

命运就是这么让人无奈,往往会应验那些不幸的预言。

他们的婚姻才一年就走到尽头,比妈妈预料的还要快。

曾岑喝了口冰水,“榨干秦易我可没这本事。”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冯冉冉问她。

曾岑握着杯子整只手都冰麻了,“请律师起诉离婚。”

冯冉冉一下安静下来,她就是咋呼的性格,“真的要闹到法庭?”

“这是唯一的办法。”曾岑看着她,“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律师介绍给我。”

“有倒是有,”冯冉冉握住她的手,“你要想清楚,闹上法庭等于公布于众你的生活就再也不得平静。”

“我想得很清楚。”她自欺欺人累了,他们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像是被人挑破的脓包,该是彻底解决的时候。

“你还爱秦易吗?”

曾岑垂了下眼眸,这是一个掩饰的动作,“现在还谈爱不爱有意义吗?”

沉默…

冯冉冉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爸公司的法律顾问,你直接联系他就行。”

“谢了。”曾岑将纸条捏进手心握紧。

吃火锅吃的是气氛,她两这样能吃得下东西才怪。

曾岑想起老园长交待今天有新生报道,她是班主任得去接那个孩子。与冯冉冉分手直接去幼儿园。

远远看见育教楼梯口站着个孩子,蓝色衬衫牛仔长裤西瓜头约摸五岁的样子是个生面孔,手里棒着最大号的冰淇淋吃得满脸都是。

曾岑皱眉过去,“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冰淇淋吃多了会生病。”

小男孩把脸从大号冰淇淋里抬起来,非常淡定开口:“我奶奶身体非常好,从来不生病,一直活到八十多岁。”

曾岑惊讶,“因为她天天吃冰淇淋?”

小男孩摇摇头,“因为她不多管闲事。”

第一次曾岑被孩子侃得哑口无言。

她深吸一口气,“好吧,现在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小男孩咬着冰淇淋勺,“我叫方浩轩,不知道是哪个班,因为没有老师来接我。”

“你就是方浩轩。”曾岑笑着拽掉他手里的冰淇淋,“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老师,我姓曾,你可以喊我曾老师。还有,我需要见一见你家长,放学之后来我办公室。”

方浩轩还咬着勺子不放,“我妈妈从我出生的时候就不在了,爸爸很忙,他说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随便给他打电话。”

曾岑心拧了一下,她不敢追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语气柔和下来,“那平时谁接送你?”

“保姆。”

曾岑最不能忍这种不负责任的家长,“把你爸爸手机号码给我。”

方浩轩从包里拿出号码本递给她。

曾岑接过,“我现在带你去洗脸然后会有老师把你介绍给新同学。”

方洁轩乖乖跟她走,不停的问她,真的会找到他爸爸来看他吗?

曾岑心里愈加愤概,把孩子交给助教立刻给方洁轩爸爸打电话。

电话通了,她才刚说一个‘喂’字。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我的私人电话?”男人劈头就质问,语气不善。

“请问您是方浩轩的爸爸吗,我是方浩轩的班主任。”她耐着性子自我介绍。

男人应该是怔了一下,“方浩轩在学校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就是…”曾岑话还没说完,男人打断她,“没出问题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很忙。”

“方先生,您真的忙到儿子需要狂吃冰淇淋让自己生病才能见到你吗?”曾岑已经控制不住愤怒了。

“我现在没有空,有时间再联系你。”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曾岑听着盲音差点没把手机甩出去,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功名利禄真的比亲情更重要?

四点,曾岑将每一个孩子安全交到父母手里,方浩轩的爸爸始终没有来。她叹口气,锁好教室,整理了下明天的教学任务,完成这一切才到五点钟,真的不想回家。她苦笑,那个她曾憧憬给她安定给她归属的‘家’不过是个空房子。

夕阳透过树叶斑驳了整个城市,十字路口的逆光,很刺眼却很美。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她悲哀的发现除了那个空房子,她竟无处可去。

客厅没有灯,曾岑拿钥匙开门进去才听到秦易在书房接电话,“又是方峤,他还真是阴魂不散。知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误了班机?他儿子老师的电话?行了,你先在那边稳住投资商,我连夜飞过来。”

秦易收线开门,曾岑就站在门口,“我想跟你谈谈,最后一次。”

秦易穿上外套,“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如果是离婚的事我还是那两个字,休想。”绕开曾岑头也不回出门。

曾岑闭上眼睛,深呼吸,那就只有法庭见了。?

第四章 蝴蝶效应

?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就有可能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曾岑的一句离婚让秦易取消了去纽约,劲敌方峤趁着秦易团队群龙无首横刀杀出,秦易到嘴的肥肉差点落空。又因为曾岑的一个电话方峤误了班机,现在,两个本无机会可争的死对头居然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这一系列的效应注定了三人之间以后的风风雨雨。

曾岑上完幼儿园上午的课请了个假,去见律师。

咖啡厅里正在放光良的童话,你哭着对我话,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曾岑看着对面发际线赶上葛大爷将军肚怎么也收不回去的律师,觉得电视里才都是骗人的,电视里英姿飒爽颜值爆表的律师都是骗人的。

“我姓郭,你可以叫我郭律师。”他先自我介绍。

曾岑点头,“郭律师你好。”

“你的情况冉冉在电话里大概跟我说了一下,正规的程序,我们得先起草起诉状,准备诉讼所需要的证据向法院递交。”他严肃看着曾岑,“这个证据必须是合法有效法院才会受理。”

“我自己也有在网上了解过,离婚是以夫妻感情是否破裂为主要准则,我们感情已经破裂还需要这么麻烦吗?”

“法庭上讲的是证据。”

曾岑想了想,“什么样的证据最有效?”

“出轨证据。”郭律师脱口而出。

曾岑喝了口咖啡,黑咖啡不加糖,苦到心里。

“我有,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小三的挑衅信她还留着,只是那信是电脑打印的根本辩不出笔迹。最有效的证据大概就是那枚戒指。她不愿拿出来,不愿让外人看到她的婚姻这么狼狈。

“给我看看。”

曾岑最终还是拿出那封信和戒指。

“有了这两样东西我有信心一定能帮你打赢这场离婚官司。”郭律师信心满满,“东西放在我这里,等我准备好材料再通知你开庭时间。”

曾岑一直看着桌上应该属于秦易的婚戒,冷白的光折射到她眼睛里,眼睛被刺了一下眼泪要涌出来。她拨动刘海掩住使劲眨眼睛,“他现在不在国内,会不会对开庭有影响?”

郭律师皱眉,“离婚当事人必须到庭,如果实在不能到也必须向法庭出具是否离婚的书面意见,否则无法开庭审理。”

曾岑抽了张餐巾纸,写下地址,“这是他的邮箱地址,你可以直接往这个邮箱发律师函,他会回来。”

送走律师,曾岑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凉掉的黑咖啡更苦,她喝一口眼泪都苦出来。

等待的日子异常煎熬,律师函已经发出去一周,秦易一点反应都没有,曾岑有些焦虑。她不怕和秦易正面冲突,就怕他不声不响堵了她所有后路,秦易绝对有这个手腕。

事实是,千里之外的秦易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无暇查看邮箱。秦易与纽约投资商的签约合同变成了竞标合同,他很清楚投资商提出‘竞争’,意图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方峤步步紧逼,他这招借力打力玩得漂亮。

两人都得回国重新修订方案,很巧两人坐的是同一航班,毫无悬念的遇见。

“让秦总这样如临大敌,真是抱歉。”方峤笑着寒喧,眼角细长。与秦易的腹黑特质不同,方峤是那种久经沉淀在骨子里刻下深刻印痕的硬质男人。

秦易亦笑带一点慵懒,“那也比不上方总如履薄冰辛苦。”

方峤扶一扶半框眼镜,“彼此彼此。”

再无话,两人回各自坐位。

秦易靠进坐椅,光是和方峤这样寒喧都觉得累,两指捻着眉心,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付俊在一旁查看邮件,“天呐!”突然一声,秦易眉头深锁,“什么事大惊小怪。”

付俊赶紧将电脑递到他面前,压低声音,“离婚律师函,你们来真的?!”

秦易睁开充血的眼睛,太阳穴突突的疼,看来曾岑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很好!

秦易扫了眼发律师函的人名,对付俊说:“秦氏律师团还能插进去一个,这件事你去办。”

付俊从凌乱中反应过来:“这种叫不上名的律师,秦氏律师团队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能搞定,实在不必高薪挖个闲人过来。”

秦易闭着眼睛揉太阳穴,“这件事我要万无一失,你照我说的去办。”

付俊见他如此重视也不再多说,心里却纳闷,既然这般重视这段婚姻为什么宁愿疯狂工作也不多在家陪老婆?

曾岑出现在机场接机绝对是个意外,她今天从方浩轩保姆口中得知方峤今天回国,而且方峤并没有要联系她这个班主任的意思。所以她查好了航班就直接到机场堵人。

醒目大纸牌立在接机口,上面写着:“方峤先生,您好!我是您儿子方浩轩的班主任,对于你对儿子不问不闻的态度,校方要求班主任家访,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接机口人群众多,都指着牌子议论纷纷。曾岑不认得方峤,但他如果看见这牌子一定会冲过来。

果不其然,方峤的助理一眼就看见她的牌子,惊愕指给方峤看。隔着人群,曾岑看见方峤对助理耳语了几句,助理点头,直直朝曾岑冲过来,方峤从另一边走开。

曾岑自觉扔掉牌子,快步往方峤那里去,“方先生,关于方浩轩的问题我有必要跟你谈谈。”

方峤身边还跟了一个随从,一下拦住曾岑,“对不起小姐,如果你再靠近我要叫保安了。”

方峤眼都没抬直接往大厅出口去。

曾岑真的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家长,她就站在原地大声喊,“好啊,方峤先生,咱们最好把警察也叫来,让警察来听听,一个孩子猛吃冰淇淋,喝生水,饿肚子让自己生病只是为了见爸爸一面。”

方峤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机场大厅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居然看着曾岑笑了,“曾老师,你可以站近一点跟我说话。”

拦住曾岑的随从放开她。

曾岑还道了声谢,从容过去。

“方先生,有时间谈谈了吗?”

方峤突然靠近,曾岑不及后退,他捏住她右肩膀,低沉声音落在她左耳,“我喜欢直接的人,曾老师想得到什么可以直接说。”

曾岑想抚开他的手根本动不了,索性就保持那个姿式,“我听不懂方先生的意思,方先生可以说清楚点吗?”

方峤讥诮,“曾老师当真关心学生到这种地步可以上感动中国了。”

曾岑点点头,“我们老园长挺喜欢感动中国,方先生一定要用这种心态来猜度别人我阻止不了,我只是希望方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一点点时间来学校看看方浩轩。你得用行动证明,他不是孤儿。”

方峤应该听得出她是在骂他,肩上的指力加重,很痛,她动弹不了。

“你们在干什么。”不疾不徐的声音,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秦易走出来,面上波澜不惊,内里早已翻覆了几度狂潮。

曾岑一听声音,表情像‘见鬼了’,推方峤,“放开我。”他两现在这样的距离太过暧昧。

方峤松手,看了看秦易,又看看曾岑,“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