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护士听着声响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童悦赶紧捡起地上的刀藏在身后,“没什么,没什么事,我不小心碰掉了汤匙。”

护士看了眼见也真没什么事,退出去。

宋立宇津津有味喝汤,唇角藏笑,阴冷奸邪。

童悦没看见,她忙着处理那把刀,果断扔进垃圾桶送出去倒掉,回来心子还剧烈跳动。

宋立宇望着她,“如果我死了,你和宋立琛都解脱了。”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医生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好才有力气复原。”童悦过去拿走他手边的汤碗玻璃杯,一切尖锐的东西统统收走。

“你先睡会儿,我等会儿来看你。”她匆匆出去,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进去洗手间掬捧冷水浇在脸上,刺骨的凉。她闭上眼睛拼命压下心底的恐惧无助,这才刚刚开始她已经无法承受这生命之重。

“为什么总是让自己受伤。”低沉的声音,那样熟悉,熟悉到他只发出一个气息她都能知道是他。

童悦睁开眼睛,宋立琛在镜子里,镜花水月,他们两现在真的是镜花水月。

宋立琛在她身后要靠近,童悦盯着镜子里的他,“别过来。”

宋立琛炽热胸膛已经贴着她后背,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他圈她入怀的手势很轻,声音坚定,“我带你走,随便去哪里,离开这里的一切。”

童悦笑,笑得眼泪都掉出来,“如果一个星期前你对我说这个话,我会奋不顾身跟你走,哪怕是去月球。现在…在我听来只是一个笑话。”

“只要你愿意,永远都不会迟。”宋立琛坚持。

“我不愿意!”童悦在他怀里转身,直直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我、不、愿、意。宋立琛,我不愿意!我现在只想快点安抚宋立宇情绪让他平安出院,然后,我们,我和你,我和你们宋家各自过回自己的生活,可以吗?”

“宋立宇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宋立琛眼中伤戚。

童悦一直盯着他,“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根本就不是宋立宇的问题,是你的态度。从一开始我们的这段感情就是谎言,你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对待过这份感情,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受身边人的影响。也许你现在终于能全心全意投入这份感情,可惜太晚了。就算我们现在勉强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我们回不去。”

宋立琛竟无言以对。

童悦推开他,宋立琛握住她的手,从怀里拿出烫伤药,“保护好自己,宋立宇如果再让你受伤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放下药膏转身就走。

“宋立琛——”童悦追不上他,她真的很害怕,她对他心死但也不愿意看见他出事。她不愿意身边的任何人再出事,她真的受不了。

“二嫂!”左劲在走廊尽头拦下她,曾经温暖的称呼现在已经变得好陌生。

“可以聊聊吗?”左劲一改常态认真起来童悦才发现他和宋立琛一样有锋利的棱角,不容拒绝。

人工湖边的杨柳刚抽出新芽,俏生生,三月的天依旧寒冷,童悦抱了抱双臂停下步子。左劲也在她身后停下。

“你想跟我聊什么?”

“你走吧,随便去哪里,这里的事二哥会处理好。”左劲开门见山,他从来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童悦苦笑,“你觉得我现在走得了?”

“只要你想。”

童悦沉默,良久才回答他:“我会走,会离开这座城市,不是现在。”

“宋立宇是一个心计深沉的人,他处心积虑要对付二哥,你…”

“我是被他当枪使的人是吧。”童悦抢白他的话,她看着左劲,“连你都知道,宋立琛是不是一开始就看透,他还把我留在身边。那还不完全是因为许惠欣的原因,他觉得敌人放在明处比暗处好对吗?”

左劲第一次领教到改评师的厉害,“你现在看问题很偏执,我们大家都要冷静一点。如果你实在不想走,我只能提醒你,提防宋立宇,他没有表面看的那么可怜。”

童悦已经有不耐,“你们都要我提防他,可是,不管他心里有多阴暗,是他救了我。难道一个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设计别人?”

“意外,你明白吗,那只是一个意外,谁都料不到的意外。他是不幸,可他绝对没有存好心!”

童悦摇头,“我不想跟你争论什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看好宋立琛,他居然送刀给宋立宇,那是他亲弟弟。你宋家权势再大也逃不过法律,你提醒他。”说完,她径直出医院侧门,她现在需要远离这个地方,出去透口气。

左劲很清楚,这件事,宋立宇不松口,童悦和二哥都没好日子过。

病房,宋立宇刚睡着听到推门声惊醒,神经衰弱的人觉浅而且难以入睡。

“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时时来看我。”宋立宇以为是童悦。

脚步沉稳厚重,宋立宇睁开眼睛,“是你。”他笑起来,“算算日子,你也该来看我了。”

宋立琛在他床边站定居高临下,“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她本来就是无辜的人。”

“搭把手,我现在自己坐起来都不能完全是个废人。”宋立宇抬手。

宋立琛扶他起来,他自己双手撑着靠好,“真的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吗?”

“只要你说得出。”宋立琛丝毫不含糊。

宋立宇认真想了想,“我想要你…”他笑起来,“真不好意思,我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因为我还没有玩够。”

宋立琛一把揪住他衣领,“宋立宇我现在不是在求你,只要我送她走,你什么都做不了。”

宋立宇笑意更深,“我还可以自杀,就算她在天涯海角都逃不掉,反正我也是个治不好的废人烂命一条。而你们,还有大好时光。”如果说以前的宋立宇只是心理阴暗,现在完全就是肆无忌惮。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宋立宇现在就是不要命,所以谁也拿他没办法。

宋立琛揪紧逼近他,“值得吗,为了算计我弄得自己残废一生?”

宋立宇脸上的笑意终于凝固,“不管你信不信,海边的那个时候我是真把她当惠欣来照顾。可惜她心里只有你,和惠欣一样,只有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你不过是怨恨所有人都欠你的,我告诉你,妈妈不欠你,她十月怀胎生你养你。爸爸也不欠你,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赶走你,他那是为了保护你。你以为你被赶出家门还能衣食无忧是谁在暗中作的功夫,是爸爸。我更不欠你,如果有可能我愿意跟你交换位置,宋家的重担全部给你。”

“你当然会说这种漂亮话!”宋立宇怒吼,“你想要的都唾手可得,而我,只是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我只是想要惠欣而已。”

“惠欣是人,不是货品,不是你强占她就会爱你,那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警察把我抓走?”

“要不是妈妈求我,你以为我会保你!”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宋立宇盯着他,“你怕我抢你的东西所以恨不得我早死是吗?”

宋立琛已经完全跟他无法沟通,放开他,抽一只烟出来点燃,冷静情绪。

“如果惠欣选择你,我会尊重她的选择。”那时的他们还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更没有到生死不渝的地步,如果宋立宇一早就跟他说清楚,他们也许不会闹出后面的悲剧。

“你的意思是施舍我?宋立琛,我最讨厌看到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你凭什么是施舍者的姿态!”

“你完全是心理扭曲!”宋立琛已经对他无话可说。

宋立宇笑,“扭曲吗?都是你逼的。我还告诉你,我在童悦面前都是装的,发疯、自杀、崩溃,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放心,这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四章 五年(两章 合一章 )

宋立宇被强硬推到心理治疗室,宋立琛虽然拿他没办法,可他也反抗不了宋立琛。所以宋立宇才抓着童悦不放,因为她是宋立琛唯一的弱点。

心理师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女心理师某种程度上会让人放松,因为不具备攻击性。年长的女心理师经验丰富而且没有年轻人的野心不容易被利益诱惑,更容易让病人放下戒备敞开心胸。宋立琛也算良苦用心。

“我姓吴,你可以叫我吴女士。”心理师在宋立宇身边坐下。

宋立宇斜她一眼,“你不用白费力气,我是被押进来的,我没有病。”

“没有人说你有病,我们只是简单的聊聊天,人都需要倾诉和倾听。”

“我不需要。”宋立宇表现得很烦躁。

“你似乎睡得不好,有什么事一直困扰你吗?”

宋立宇沉默,无声抗挣。

“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我是来帮你的。”心理师一直耐心引导找切入口。

“宋立琛一个小时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你可以装模作样把时间混过去就行。”

心理师笑,“双倍价钱很诱人,不过我的档期已经满了,我得把现在的事情做好。”

“这几天在医院经常照顾你的那个女孩真不错,和你前女友很像?”心理师改变策略开始上尖锐问题。

“不像。”宋立宇终于有反应。

“能聊聊你前女友吗?”

宋立宇偏头看她,“可以。但是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聊,可以让你身边的人出去吗?”

“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

“有。”宋立宇说得笃定,他抬手指着心理师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她一直站在你身边,头发很长遮住了半边脸。”

心理师依旧温和微笑,“宋先生这样的恶作剧比较幼稚。”

“你后面还站了一个男人,他正伸手…要掐你的脖子!”宋立宇突然提高声调。

心理师合上记录本,起身深呼吸,微笑,“今天的聊天到此为止,我想你也累了,我让人送你回房休息。”优雅离开。

宋立宇在她身后笑起来,心理医生这一套他太熟悉,他那位自以为是的父亲为了宋家的脸面不知给他请了多少心理师,他算是久病成医。

秦淑兰等在门口,童悦站在几米开外。

心理师一出来,两人拥上去,“怎么样?”

心理师扶了扶眼镜,“他对心理师非常排斥,而且很了解心理师的套路,采取强硬手段会适得其反。”

“你的意思是没有办法治了?”秦淑兰着急。

“他的发病跟这次意外瘫痪有关,还有就是很可能他内心有一些自认为不可告人的秘密,内疚感和恐惧感非常强,很怕人知道。得想办法引导他说出来。”

“那他现在的情况严不严重?对他身体的恢复有没有影响。”这是童悦最关心的。

心理师皱眉,“他的情况需要精神科医生会诊评估危险性,可能存在自杀及杀人的动机。”

童悦和秦淑兰同时惊愕张大嘴。

“不会的,我们家立宇虽然有点古怪,但他不会是精神病,更不可能会杀人的!”这些天一个连一个的打击让秦淑兰无法接受。

心理师安抚她,“他的情况只要找到症结点还是有希望治愈的。”

“需要怎么治疗,您说。”童悦追问。

“现在要药物治疗配合心理社交治疗。我会给他开些抗抑郁的药,心理社交治疗主要靠家人的关心爱护。最好是可以找一个他信赖的人参与治疗计划,对治疗会很有帮助。”

童悦沉默。秦淑兰什么也没说,谢过心理师让护工送宋立宇回病房。

左劲过来看宋立宇的情况,主要是受某人所托来看望童悦。

“秦姨。”

秦淑兰微点头哼一声算是回应了。

“立琛呢?”

“他在公司,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外面都在传宋氏内部危机面濒破产,所以他最近会比较忙。”左劲如实说。

秦淑兰面色凝重,无力叹口气,“让他注意自己身体,什么都没有人重要。”

“我会看着他,您放心。”

秦淑兰点点头,进去照顾宋立宇,一个星期而已似乎老了上十岁。

左劲看着秦淑兰身后的童悦,“还好吗,心理师怎么说?”

童悦摇头,“你让他自己去问心理师。”转身往医院厨房去,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左劲叹口气,病房都没进直接走了。

童悦今天从食疗上查到一道莲子鸡心汤可以安定情绪,一早就托人去超市买了食材,洗净上火炖,去浮沫小火煲。

她做得太认真都不知道秦淑兰是什么时候到厨房门口的。

“咚咚。”秦淑兰敲两下门。

童悦回头看见是她,有些紧张,毕竟两人以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太过深刻。

秦淑兰先开口,“那汤我让护工看着,有没有时间陪我喝杯咖啡?”声音温和,主动示好。

童悦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好。”

医院附近的咖啡屋很小环境倒不错,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童悦叫了两杯拿铁,秦淑兰大概喝不惯这种小地方的咖啡,一口也没尝。

“刚才心理师的话你也听了,你有什么想法?”秦淑兰虽然主动示好,骨子里的清高是没法一下放下的。

童悦搅着咖啡,“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她也不是笨人,秦淑兰不会无缘无故向她示好。

“我希望你能照顾立宇,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只有你。”秦淑兰也不绕圈子。

“我一直在照顾他,那是我该承担的责任。”

“我说的照顾…是更为贴身亲密的那种。”秦淑兰大概在心里也觉得强人所难和荒唐以至于说的时候少有的底气不足。

童悦抬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五年,只要你陪他五年。五年之后不管他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宋家都不追究你的责任,我还会给你一笔钱…”

“宋太太是想要花钱给宋立宇买个老婆还是情人?”童悦打断她。

秦淑兰现在有求于她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义你都应该照顾他不是吗?谁都不知道立宇什么时候会好,我只要求你五年,五年之后你就自由了。你不答应,除非心里还想着立琛,可是,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童悦捏紧手里骨瓷钢勺几乎要捏断,“你放心我这辈子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和宋立琛在一起。”

……

光线昏暗的酒吧,童悦面前高高低低摆满了酒杯,她身边的男人来来往往,她现在的模样大概就像一个需要男人安慰的受伤女人。男人们最喜欢拿这类女人当猎物,可惜每一个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童悦对每一个上前搭讪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我喜欢女人。”

“小姐你已经喝很多了,我打电话叫你朋友来接你吧。”酒保小哥好心提醒。

童悦拿出钱包推到酒保面前,“再给我一杯白兰地。”

酒保为难,“小姐你真的不能喝了。”这种场子一个喝醉的女人很危险。

童悦撑着吧台站起来,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你…不给我酒,我就喊你们经理。”

酒保小哥没办法,给她倒了杯白兰地,这杯下去她铁定倒。酒保小哥还在犹豫,童悦已经抢过酒杯,只是那杯酒刚碰到唇边她手腕就被人抓住。

童悦转脸就对上宋立琛焦急恼怒的眼睛,“我找了你一天。”

“放手!”童悦一晚上积攒的情绪濒临暴发。

“跟我回去。”宋立琛握紧她手腕。

童悦张嘴就咬上去,铁锈味在嘴里漫延。宋立琛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好似那痛根本就不在他。

“宋立琛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就要喝酒,你凭什么管我!”童悦松了嘴朝他吼。

宋立琛抿紧唇,“你要喝酒是吗?好,我陪你喝!”他抬手就喝干那杯白兰地,拽着她往包间去。

大冰桶里各色烈酒,宋立琛抽一只出来,起开瓶盖仰头就直接灌,酒太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他却觉得痛快。他找了她一天,整整一天,担心、焦急、害怕。他从心理师那里知道宋立宇的情况,得知秦淑兰找她说话,说完话她就不见了。

童悦跌坐在沙发上盯着他,无声角力。

宋立琛放下酒瓶,那酒已经干了。他扯开领带,“够不够,还要喝吗?”

“你神经病!”童悦从沙发撑起身子。

宋立琛按着她肩膀已经将她压在沙发上,灌一口酒用嘴渡到她嘴里。童悦被呛得直咳嗽,宋立琛松开,“还要喝吗?”

“你放开…”童悦推他。

又一口烈酒渡到她嘴里,宋立琛捏着她下巴让她面对他,“不要再不声不响消失不让我知道一点消息,你说你不会,保证你不会!”

童悦仰面瞪他,“宋立琛,你放开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宋立琛眼中火苗窜腾,她消失一次让宋立宇有机可趁,再消失一次,他不敢想还会发生什么事。

童悦体内酒精发酵也助长了疯狂,她突然就笑起来,“你妈妈要我陪宋立宇五年,五年之后给我自由,我为什么要玩消失。”

“你说什么!”宋立琛不敢置信望着她,胸口起伏,“你再说一遍!”

童悦抬手贴在他心口,“这里会痛吗?心爱的人会一直陪在别人身边,心是不是很痛?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她仰着头眼泪涌出来,“宋立琛,我可能…心里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可是,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爱你了。如果宋妈妈的方法能够让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我愿意。你要逼我吗?”

宋立琛压着胸口的涛天怒火,哑着嗓子问她:“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再见面是陌生人。”七个字她将他们的后路断得干干净净。

宋立琛手无力从她肩上拿开,“我不逼你。你记住,你不愿意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说完,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