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如欢揉揉肿胀的眼睛,迅速的换身衣裳便出去了。

钱氏站在正屋门口呵斥道:“老五家的,你也忒懒了,这天马上就亮了还不知道起来做饭,是等着我来做吗?”

常如欢并不知道薛家做饭的规矩,但也听过新媳妇进门第二日要做早饭给大家吃的规矩,她呐呐的答应声然后垂着头进了灶房,然后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饭。

但她没做过这么多人的早饭,难免做的有些少了,柳氏和吴氏讽刺她,钱氏拿眼瞪她,常如欢垂着头坐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空空的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瞥了眼坐在男桌上的薛陆,对方只管吃自己的,连头都没抬一下。

许是她看起来比较好欺负,柳氏和吴氏经常找借口不做饭,然后将做饭的差使扔给常如欢去做。

常如欢不想得罪人,便都应承着。

到了第三日回门的日子,她本想着薛陆该和她一同回去的,可一大早便不见了他的踪影,直到吃完早饭,钱氏面色不善的扔给她五个铜钱,“老五要读书已经去镇上学堂了,娘家你自己回去吧,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来。”

常如欢看着手里的五个大子苦涩的笑了笑,然后一个人回了娘家。

常家的小院子还是那么破败,常如欢在门口喊了一声,许久才看见常如年探头探脑的出来,看见她来了,抱着她便哇哇大哭:“姐姐,爹要死了,爹要死了,怎么办呀。”

当初大伯娘拿着聘礼银子给常海生抓的药似乎没什么作用,常海生现如今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常海生看着常如欢眼里充满了歉疚,但是他已经起不来了,就算是自己的亲闺女他也没法子庇护了。

常如欢临走时将来时婆婆给的五个大子给了常如年,又去了一趟大伯家,却连门都没进去。

常如欢回到薛家后想跟钱氏说说拿点粮食给娘家,却被钱氏破口大骂了一顿给撵了出去。

回到屋里常如欢偷偷的哭了许久,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半夜她感觉到有人压在她身上,睁开眼,就看到满身酒气的薛陆正趴在她身上,胡乱的摸索。

常如欢知道这是要圆房了,她忍受着薛陆的粗暴,忍受着薛陆的不怜惜,沉默承受。

薛陆食髓知味,一晚上不知道要了几次,常如欢那处疼的厉害,第二日一早还是得拖着身子起来给一大家子做饭。

而薛陆却觉得常如欢美则美矣却似个木头桩子,一点情趣都没有,与花楼的杏娘完全不能比。

于是薛陆直接去了学堂,连家都很少回来了。

常如欢不敢有怨言,一直在薛家这么过着。

可惜命运太过无常,她成亲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常如年就哭着跑来说她爹常海生死了。

常如欢只觉浑身冰冷,萎顿在地。

常海生的葬礼过后,面临的是常如年的抚养问题,他才只有八岁,没有能力养活自己。

她想将常如年带到薛家,不管怎么样好歹有口饭吃,却被钱氏拒绝了。

她去求李氏和马氏,对方连门都不让她进。

常如欢无法,只能让常如年一人住在家里,她则隔上几日就偷偷的带些饭菜和粮食过来给他。

钱氏和柳氏最终还是发现了她的行为,虽然她带过去的饭菜是自己省下来的,但是粮食却是她做饭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的。

钱氏当着众人的面惩罚了她,而被叫回来的薛陆则嫌她丢人给了她一巴掌。

常如欢被关在了屋里,除了做些女工外屋门都不许出去了。

她担忧她的弟弟,却连门都出不去,她所能依靠的男人,却是连人都见不到。

常如欢觉得痛苦极了,可是她又觉得她现在不能死,她若是死了,那么她的弟弟更加没了活路。

只是还没等她想到法子给常如年送吃的,家里却来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

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说她叫杏娘,她现在怀了薛陆的孩子。

常如欢只觉晴天霹雳,她躲在屋里不敢出去,默默的垂泪。后来那杏娘被钱氏等人打发走了,具体怎么打发的她也不清楚。

只是钱氏等人见了她的时候更没了好脸色。

钱氏说她无能,连自己男人的心都笼络不住,柳氏和吴氏则嘲讽她连个妓.女都有了身子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常如欢照常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被找回来的薛陆明显不耐烦,对钱氏说了几句,钱氏这才不说话了。

本以为薛陆是替她说话的,却听薛陆道:“娘,您放心,孙子明年就有了。”

钱氏自然很高兴,却又听薛陆道:“杏娘的孩子的确是我的,这些天我都和她在一块呢。”

钱氏一切都听薛陆的,其他人有埋怨却不满对钱氏说,最后都归结到常如欢身上,他们觉得薛陆以前是不进花楼的,现在成亲了反倒去花楼,肯定是常如欢笼络不住男人造成的。

常如欢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自身的困境她慢慢变得麻木,但是弟弟的处境她一无所知,心里非常担忧。

而常如年再家等了姐姐几日都没等来,□□之下在村子里闲逛,这家要一点,那家要一点,开始的时候这些村里人还同情他没了亲人给口吃的,但时间久了便舍不得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谁家都不愿意白白养一个外姓人。更何况常如年姐姐尚在,大伯叔叔都在呢。

常如年无奈之下去了镇上,学着乞丐端了破碗蹲在街头乞讨。

他长的好,又白净,穿的衣服虽然破,但是还算干净,开始的时候镇上的行人看了他还觉得这不是乞丐,导致他讨不到银子。

常如年很聪明,学着其他乞丐的样子将自己弄的可怜兮兮的,于是便乞讨到了一个馒头,然后慢慢的偶尔还能讨到一块肉了。

但是好景不长他的好日子被其他乞丐嫉妒了,几个乞丐将他围起来打了一顿,然后抢走了他最后的食物。

常如年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从镇上又游荡到了县城,在县城里开始新的乞讨生活。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被人打被人骂,但慢慢的他也融入到了一群小乞丐当中。

曾经的常如年五岁开蒙读书,至今也读了三年,先人的那些道理和礼义廉耻他都懂,但他只是个孩子,在饥饿面前,那些都已经抛在脑后。

这一切,常如欢都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真不知该庆幸弟弟还活着,还是心疼弟弟的处境。

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当了小乞丐的常如年过年的时候还是回到了常家庄,许是为了等待姐姐,也或许是回去想念爹娘。只是到了初二的时候常如年被想侵占薛海生房子的李氏等人发现死在了屋里。

被发现时常如年幼小的身体早已冰冷,也不知死去了多少时候。

常如欢得到消息的时候正独自一人在灶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饭,早饭后各房的人都要回娘家了,而她已经不报希望,因为薛陆说早饭后要出门会友。

天知道他到底做什么,常如欢已经不愿去想了。

可当常家大堂哥常如山跟她说弟弟死在家中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扔了手中的锅碗瓢盆,不管钱氏的呵斥,跌跌撞撞的就跑回了常家庄。

常如年被安置在堂屋的炕上,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上也是脏乎乎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的弟弟。

常如欢看着围在屋里的常家各房的亲人,疯了般将他们赶了出去,然后将大门关上,回屋抱着常如年哭。

哭声传到院子外面,常如山脸上很不自在,常大伯等人也皱紧了眉头,谁也没料到常如年就这么死在了家里。

常如欢独自一人在常海生坟前给常如年刨了一个坑,然后亲手将他埋了,然后又在母亲的坟旁边为自己刨了一个坑。

常家人惊讶,但她谁都不理,她抬头擦去泪水,然后回了薛家。

常如欢脸色如常却没了以前的胆小怯懦,她冲到正屋当着钱氏的面将屋里的东西打砸一通,然后怒道:“钱氏,我受够你了!你这老虔婆!你会不得好死的!”

说完不等钱氏反应过来又风一般的出去回了五房的屋子然后从里面关上。

钱氏看着碎了一地的东西拍着腿坐在地上哭骂,等几个儿媳妇还有儿子来了,一起往五房找常如欢算账去了。

常如欢听着外面的喧闹声,面色平静,她胆小懦弱了十六年,终于勇敢了一次。

现在爹死了,弟弟也没了,婆家人个个如狼,夫君更是混蛋一个,她实在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常如欢将炕上的床单撕了一条扔到房梁上系紧,踩着凳子上去然后将脖子挂了上去。然后用力一瞪,将凳子踢翻在地。

一切那么熟悉,就像几个月前一样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上一次她被人强迫救了下来,这一次她要死的彻彻底底。

外面钱氏等人叫门不开,惹恼了回来要银子的薛陆,薛陆找来斧子不顾众人的阻拦将门砍了一个窟窿。

但是他们看到的注定是常如欢的尸体。

那么瘦小的一个人就那么挂在房梁上,吓哭了一干薛家女人。

薛陆震惊,然后他瞥见他之前读书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纸,他拿起来一看,上面用鲜血写着:我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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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如欢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她转头看着身旁睡的正熟的薛陆,呐呐自语:“还好只是个梦。常如欢,愿你来生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