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小小的,有些怯意,寒引素回头,不禁一愣,是她绘画班的孩子卫峰,可爱的小胖墩,家里条件很好,不过话说回来,负担得起艺术中心昂贵的学费,没有几个是条件不好的。

平常大多是他外婆送他过来,有时候也会见到卫峰的妈妈,是个打扮入时气质卓越的漂亮女人,就是他外婆,也是雍容优雅的人,母女两个很相像。

旁边钢琴班的老师和她说过这家人的底细,貌似是了不得的家庭,政府高官,具体多高的官,寒引素没细扫听,于她来说,这些都是别人的事,她就过她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她这种性格,曾经被郑伟说不求上进,寒引素从来没觉得积极钻营,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就像郑伟,每次过年过节非拉着她去给他的上司送礼,她都在楼下等着。

和他单位的同事们应酬,她也会枯坐在一边,根本打不进去他那个群体,喝酒吃饭,说些各家的家长里短,这些她不喜欢,她觉得虚伪。

毕业后就进了市一小当美术老师,后来就嫁给了郑伟,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对于她,是不停的辗转打工,所以也没机会去社交,造成性格有点不合群。

她一直知道郑伟对她多有怨言,男人吗,好面子,在外面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媳妇儿,郑伟同事的媳妇儿,她也接触过几次,不是她矫情,真的说不上来,没有共同语言。

当时她就听郑伟一个很不错的同事,当着她的面说:

“郑伟,你媳妇儿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和咱们根本不是一档次”

听着仿佛好话,落在耳朵里,就有那么些别的含义了,为了这个,回家后郑伟和她吵了一架,直接问到她脸上:

“知不知道他是你老公的顶头上司,你和他老婆拉拉家常,顺着说点好话,能掉块肉啊,总是一副清高的嘴脸,你真以为你是仙女不食烟火啊…”

那次是郑伟头一次吼她,话说的毫不客气,当时寒引素就觉得,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平常的温柔体贴哪儿去了。

过后郑伟又低下头哄她,说他那天喝多了,说的话都是酒话,让她别往心里去。寒引素当时也反省了,是不是真是自己太孤僻,和他的同事们都合不来,她也没人讨教,只能和慕枫说。

慕枫当时撇撇嘴说:

“男人都这样,当时追你的时候,你孤僻,他们觉得有个性,你清高,他们觉得有味道,你沉默,他们都觉得有神秘感。娶到手,这些就成了缺点,张爱玲不是说过吗,每个男人都喜欢两个女人,红玫瑰和白月光,娶了红玫瑰,久了,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月光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粒饭,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引素,咱们在学校的时候,你曾经是很多人的红玫瑰和白月光,可是你嫁给了郑伟,之于他,你现在就是米饭粒和蚊子血,这个落差,你要自己调试”

慕枫始终比她有智慧,对于生活感情,她都应付的游刃有余,她的却一团糟:

“寒老师,这是我舅舅”

小卫峰的声音,打断引素飘忽的神思,这才发现小卫峰身后拿着画板的男人,他很高,自己165的高度,目测也就到他的肩膀,他站的笔直,一身军装穿在他身上,越发挺拔。

肩膀上的三星两杠,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神圣不可亵渎,引素不由的后退一步,略仰头,阳光从斜后方照过来,使得这个男人半边脸隐在光影里,看不太清晰,但是那种威严气势,迎面扑来。

“你好,我是小峰的舅舅方振东”

他的声音清晰,钻进耳朵里恍如金石之音。寒引素眨眨眼,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皮肤略黑,脸上棱角分明,几乎每个棱角,都诉说着他是个军人的事实。

寒引素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男人,仿佛天生的军人,浑身上下都有着军人那种严肃冷硬和霸气,唇轻薄的抿成一线,即便此时温和的说着话,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眸光很深,深的几乎不可见底,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看,这样的目光下,寒引素不自觉又退了一小步。

方振东几乎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失望,这种陌生的情绪一起头,便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起来,几乎塞满他所有的情绪。

她不记得他了,一点印象没有,从她清澈的眸子里,方振东只读到了陌生或许还有丝丝惧怕,惧怕?这令方振东说不出的挫败。虽然他一向有些严肃,可让这个小女人惧怕,也足够他郁闷的。

第二次见面,一向不怎么在意女人的方振东,记住了一个女人的样子,可那个小女人却不记得他了。

艺术中心外头有供家属等候的区域,透过大大通透的玻璃窗,家长们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自己孩子上课的情景。

方振东坐在靠玻璃窗的沙发上,目光忍不住落在里面的寒引素身上,家属等候区的墙上,有几幅油画,小峰进去上课前,偷偷和他说,是他们寒老师画的。

刚才方振东挨个看了一遍,基本都是风景,小桥流水,山里人家,郊外春景,秋色夕阳…

方振东不懂这个,只觉得她的画中都仿佛透着一种强烈的思情,角落里有她的签名,辨认了好久,方振东才认出来是寒引素。

这三个字钻进方振东心里,方振东忽然觉得,没有比这三个字更适合里面的小女人了:

“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山色渐清…”

这个小女人简直就像从江南雾锁烟笼里走出来的,那么澄澈,清明,美丽。脱了外面的大羽绒服,里面穿着一件浅灰色羊绒过膝裙,下面白色的靴子,很是单薄,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显得颇有些风姿楚楚。

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在脑后,别了一支景泰蓝的簪子,垂下明蓝色流苏,有几分古意,却和她的气质奇异的相配。轻缓的讲解着什么,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和刚才打电话时判若两人。

刚才没听见她说什么,可她的神色尖锐凛冽,方振东觉得,她还是眉眼舒展更好看。

如此的注视,即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寒引素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而且方振东坐在哪里,是那么不容忽视,即便是柔软的沙发,他也坐姿笔直一丝不苟,军帽脱下放在手边,手平放在膝上,姿势严谨的,仿佛在开军事会议。

而他的目光却盯着自己,寒引素疑惑是不是自己衣服哪里穿的不对了,让他这样盯着她看,无数次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应该算得体吧!

这个绘画班的老师,她已经干了一年多,当初和郑伟结婚,郑伟家的条件也不是太好,交了首付,买了现在的小两室,每个月需要还的房贷,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郑伟在交通部工作,资历尚浅,且没什么背景,虽公务员听着好听,实在的工资并不多,偏应酬很多。

郑伟又好面子,不知道拒绝,打肿脸充胖子,往往两人入不敷出,有一段时间,过得相当拮据。

后来是她美院的老师,给她介绍了这个艺术班的工作,说起来,老师一直对她颇为照顾,当初毕业的时候,就劝她去外国深造几年,专心画画,以后说不定能有更大发展。

当时的她,根本没想过这些,说到底,她骨子里就是个小女人,她就想过她平常的小日子,有家,有丈夫,以后有孩子,合合美美的。

事业她没想过,当初考美院,也是因为喜欢画画,并没有真想成为什么伟大的画家,老师曾经非常遗憾,后来就给她介绍了这个艺术中心的活,大概是怕她真放下画笔,成了一个庸碌的美术老师。

铃声响起,寒引素下课,等家长们都进来帮着孩子们收拾画具的时候,传达了一下市里要举办少儿绘画大赛的要求,以及报名方式。

其实寒引素觉得,画画就是凭着兴趣才好,参加各种名目的比赛,一点意义没有,可家长们往往不是这么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大约是现在父母的通病,如果是她的孩子…寒引素禁不住心里一阵疼。

第四回

孩子是她心心念念盼了两年的,她无数次想过,孩子的样子像谁,孩子开口软软的声音喊她妈妈时候的幸福,她该怎么教育她的孩子,让她的孩子怎样快乐无忧的长大…

有时候她和慕枫说起这些,都会遭白眼,说她走火入魔了,所以,可以想象她打掉肚子里孩子时的难过,那种难过毁天灭地,几乎令她崩溃。

躺在三脚架的手术床上,她哭得天昏地暗,给她做手术的大夫,好几次确认她是不是真要做掉孩子,她点着头,眼泪却止不住落下来,侵湿了眼角,落在白色的床单上,那种疼剜心彻骨,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那种生生的骨肉分离。

她觉得非常抱歉,她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她不能要,她不想和那个龌龊的男人,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骨子里,寒引素是决绝的,直到签字离婚的那一刻,她也没告诉郑伟,她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郑伟当时气急败坏的威胁她:

“如果离婚,她一分钱也得不到,房子也是郑伟父亲的名字,她想要也没门”

直到那一刻,寒引素才真正认识到,她嫁了两年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她一心为了家,可是他一开始就防着她了,或者说,他们一家子一开始就以为她是为了房子或者户口。他们仅有的这些东西,看的金贵,殊不知这些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寒引素收拾好画具,见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只有卫峰那边看着有点手忙脚乱,显然那个当人家舅舅的不够称职,站在一边,盯着外甥收拾,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小峰终于知道让舅舅跟着他来的坏处了,平常保姆和外婆早就帮着他收拾好了,可舅舅就在旁边站着,他满含渴望的看了舅舅一眼,就是不敢开口让他帮忙,只能嘟着小嘴,生疏缓慢的收着画具。

方振东看小外甥丢三落四的动作,眉头不禁皱的越来越紧,这小子的行动力是不是太差了点,这么点事情都干不好,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什么不是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看来他该和小楠谈谈了,光学这些有什么用,首要是先提高这小子的体能,军区不是有个家属孩子的夏令营吗,让小峰去军营锻炼一个月,回来保管不是这个样儿。

“动作快”

方振东开口下命令,小峰吓了一跳,委屈上来,哇一声哭了起来,方振东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许哭,男子汉像个小姑娘似的哭鼻子,像什么话”

声音严厉,带着不自觉的命令语气,寒引素不禁好笑,还好,这会儿工夫家长和学生都走光了,不然可成了大热闹。

寒引素走过来,小峰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把扑进寒引素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寒引素拍拍他的肩膀,谴责的扫了方振东一眼:

“小峰还小,且平常是个有些内向的孩子,家长教育要找对方法,强硬态度是不对的”

这个小女人竟然用教训的语气对着他振振有词,眼中再也寻不到刚才的惧怕,眼神晶晶亮亮,令方振东不由想起那天雪下的乌骨白梅。

目光不由自主柔和起来,他自认为柔和了,其实看在寒引素眼里,依然严肃的过分。寒引素安慰好了小峰,帮着收拾好画具,交给方振东拿着,想转身去拿自己的东西回去。

谁知道小家伙死死拽着她的衣服,小脸哭的有些红通通,憋着嘴,眨着眼,分外可爱,这孩子长得有点胖,可是五官却很漂亮,像个女孩子,绘画上颇有天分,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

寒引素和他妈妈略谈过一次,建议最好让这孩子多参加点集体生活,多和同龄的小朋友们接触,也许会有帮助。

不过,此时他小手拽着自己的衣服,却令寒引素心里一阵温软,握住他的小手弯腰下去道:

“小峰是害怕你舅舅吗”

小峰目光闪烁,瞥了旁边的方振东一眼,迅速低下头去。方振东哭笑不得,他和外甥刚熟悉没几天,没发觉这孩子内向啊!缠着他问东问西的时候,小嘴就没有一刻停过,现在是什么情况,真让他妈料准了,还有这个小丫头,用那是什么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他没怎么样吧!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两句话,这小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寒引素想了想,摸摸小峰的头:

“不如这样,寒老师送你回家好不好”

搂着小家伙坐在车后座,小家伙还不时的看着前面的方振东,寒引素抬头,正和后视镜里的方振东的视线对上。

寒引素心里就琢磨,难道军人都训练的没表情了,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表情就没变过,除了眉头有时候皱起,基本上毫无二致,跟照片似的,贴在门上,没准有避邪祟的功能。

想着这么一张脸贴在门上,寒引素不禁心里暗笑,这是她这一个月里比较开心的一次,是这个扑克脸男人带来的。

善于观察人的动作,从而知道人的心理是侦察兵的必修课,从这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心里指定是在编排他的不是呢。

嘴角微微挑起,眉眼有些弯起来,眸子深处有些许调皮闪过。她真的很年轻,细看之下,几乎能清晰看见她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寒老师不是本市人吧”

方振东忽然开口,寒引素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点点头:

“嗯,我是浙江人”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再也没有交谈过一句,车子开出了市区,寒引素才有些着急,低头问小峰:

“你家住的这么远吗”

小家伙显然缓过来了,皱皱小鼻子道:

“我奶奶家住在郊区,我爷爷说想我了,让舅舅把我送过来住两天”

寒引素心里琢磨,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回来,这次鸡婆的管闲事,可管麻烦了。方振东看她那样,嘴角轻轻抿起。

小峰奶奶家在郊外新盖的一片别墅区,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大门前,方振东打开后面车门,寒引素和小峰下了车,方振东转过去,打开前面副驾驶的门:

“寒老师你坐这边”

语气是习惯的不容拒绝,寒引素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的指令坐了上去,刚反应过来,他说了一句等我,关上车门,抱着小峰走了进去,小峰还挥着小手和她再见。

寒引素心里开始纠结,这意思是方振东要送她回市区吗,对啊!反正他也得回去,顺路捎她回去,不过仔细想想,不是因为他,今天她也不用跑这一趟,他送自己回去也应该。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寒引素摸出手机看了来电,就是眉头一皱,接起来冷冷的道:

“有什么事?”

郑伟其实不想离婚,寒颖是漂亮有风情,可说到底不够体面,没学历,没知识,说话办事都有些上不了台面,带出去有些没面子。

当初她来B市打工,找到他,一口一个姐夫叫着,嘴甜的不行,他觉得怎么也是媳妇儿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妹妹。

对于引素和她家的恩怨,郑伟知道的不多,就知道是继母,寒颖是继母带来的女儿,引素和他家人的关系很冷淡,冷淡到几乎和陌生人没两样,除了每年回去看她外婆,结婚后一次没回过她娘家。

寒颖找来,她也没好脸色,寒颖于是就去他单位堵他,他被她缠的多了,就给她安排了个机关大楼食堂里收钱的工作,活轻松,也不风吹日晒,待遇也不错,还提供宿舍。

寒颖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请他吃饭,郑伟是个好面子的男人,哪能真让她掏钱,就请她去吃她喜欢的韩国料理。寒颖颇有酒量,一杯一杯的敬他,饭吃到一半就醉了…

醒过来就在斜对面的快捷酒店里,说郑伟一点印象没有,纯粹胡掰,他就是半推半就,男人对于送上门来的女人,如果拒绝,不就成了傻帽,再说,寒颖的确很漂亮,而且在床上,比她姐强太多了。

以前搞对象的时候,觉得寒引素骄傲神秘,如云中的花,落在地上了才知道,不过就是水罢了。尤其思想保守,在床上玩不起花样,性生活千篇一律,郑伟觉得无趣之极。

蓦然遇上寒颖这样的高手,他怎么会丢的开,一来二去,两人就勾上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不然,最后也不至于在家被寒引素堵在被窝里。

郑伟当时琢磨,即便寒引素堵上了他和寒颖,只要他好好认错,低声下气的哄她,就没事了,严重不到离婚的地步,毕竟她一个外地人,也没有娘家依靠,除了自己,她还能怎样。

可这次他猜错了,服软威胁的话他都说了,平日里一向温顺的寒引素,这次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坚决。

第五回

“小素,那些花草怎么处理?”

郑伟扫了眼小露台上的花草,确切的说,不是花草,是些蔬菜夹着花草,辣椒,西红柿,香菜,甚至葱,蒜,等几乎是一个小型的菜圃,侧面有几盆吊篮和芦荟,绿意盎然。

当初两人看了几个小户型的房子,选中这个,就是因为附赠的小露台,装修好搬进来之后不久,小素就开始折腾这些东西。

打了一层层的架子,泥盆,营养土…开始种东西,几乎每天一睁眼,就会看到她在小露台忙碌的身影,拿着个小铲子锄草施肥浇水。

一开始,郑伟觉得他的小妻子这样很迷人,当初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被她吸引住了,那种清浅的美丽,令他很难抗拒。

父母一直想让他找个本市的姑娘结婚,所以对寒引素自然不会满意,可是他们还是结了婚。婚后除了经济上的压力,两人感情还算不错,后来她找了外活,家里才不怎么拮据了。

日子好了,郑伟开始发现妻子的缺点,她不善交际,许多时候,更乐意在家里宅着,种种东西,收拾收拾房间,画画,看书…

她很少外出,遇上推不掉的应酬场合,她去了,也不会热络的寒暄,比起同事那些八面玲珑的媳妇儿,郑伟觉得丢了面子。

两人因此大吵过一架,虽然郑伟对妻子有诸多不满的地方,可是始终没想过离婚,即便和寒颖勾搭成奸,越来越热络,他都没想过离婚。

毕竟有个这样的妻子,男人很有面子,即便她孤僻,却很带的出去,而且她的工作体面轻松,接了外活的收入,几乎是他收入的两倍。

房贷,车贷,生活费,这些突然一总压在他身上,他才知道艰难,郑伟现在后悔的肠子都清了,好好的日子,被他搅的一团糟。

他想挽回,他觉得或许小素能原谅他,毕竟她一直是那么个温顺的女人,因此他找各种理由给她打电话,小素的冷漠,他始终以为是她的气还没消,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原谅自己。

郑伟骨子里有些大男人主义,偏偏眼高手低,说白了,有些盲目的自大,他觉得以他的条件,多少女人都恨不得巴上来,小素有什么,一个外地人,这里没根没叶,娘家也无依无靠,就算长得不差,可失婚的女人,郑伟不相信,她还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男人。

所以,郑伟笃定她会回头,只要自己拉下脸来认错,好好哄哄她,可前提是,必须先见着她,前几天别的理由都被他找遍了,今天看见小露台,郑伟忽然福灵心至。

这些东西可是小素的宝贝,悉心照顾了那么久,一定不舍得丢掉。

寒引素真有心说一句:

“你看着办吧,不要再来烦我”

可是想起自己下的那些辛苦功夫,还有映着阳光那片欣欣向荣的绿色,不免有些犹豫起来,郑伟敏感的抓住了她的犹豫,乘热打铁:

“不然,我给你送过去,你现在住哪儿,我开车比较方便”

寒引素心里哼一声,冷淡的道:

“不用了,你今天不出去的话,过一个小时左右,我过去搬”

放下电话才发现,方振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现在正看着她,或许是职业病,寒引素总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犀利,若有若无总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要透视到你内心深处去。

这种目光令寒引素不禁想起了小学时的教导主任,在他面前,总有些不知名的慌张无措。

“谁?”

“啊?”

寒因素莫名看着他,不明白他问什么,方振东重复了一句:

“刚才你打电话的人”

“哦,我前夫”

寒引素下意识的答了,才发现两人说话严重不对头,太交浅言深了,他问的奇怪,自己回答他,岂不更诡异。

寒引素有几分懊恼的按了按额头,这个男人气势太足,自己和他简直不是一个级别上的。

“前夫?”

方振东颇有几分惊讶的侧头扫了她两眼,这么年轻,如果是他,三十五了,有过婚史算正常,她这么年轻,怎么就结婚而且又离婚了。

“婚姻不是儿戏”

方振东几乎立刻就说出这么一句来,依然是习惯的教训口气,寒引素忽然有种错觉,自己似乎成了他的部下,或则会说他把自己当成了他手下的兵,自己理所当然就成了弱势的一方。

寒引素瞥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不理他或许更好,这男人说话完全命令式的,不管对象是谁。

寒引素开始琢磨着一会进了市,就赶紧闪,打辆车去郑伟哪里,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盆子搬到自己那里,真是个体力活,而且她一点不想让郑伟帮忙,如果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想在和那个男人碰面。

慕枫说的好,就当自己运气不好,被两条狗前后各咬了一口,打两针狂犬育苗,从今后看见狗,就躲出三尺之外。

小丫头不搭理他,方振东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根本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坐在那里,皱着小眉头,咬着嘴唇,眸光闪烁,不知道正在烦恼什么。方振东扯了扯嘴角,这小丫头别瞧着小小的,挺有点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