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引素,过了年我会回来”

关上门,寒引素还在想,怎么听着方振东这句话,这么别扭呢,那意思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自己和他到底算什么,连寒引素都快糊涂了。

方振东到团部的时候,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南边近日普降大雪,本来各军区就早有预备,毕竟如今和平年代,抗灾已经成了当兵的第一要务。

不过上头调加强团过去,就说明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这两天的新闻报道,估计是有所保留,真实情况比新闻严重的多。

方振东这个团长之所以受到爱戴和尊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任何困难他都带头冲在最前头,从来没有因为是领导而退居二线过,何时何地,在第一线总会看到他的身影。

那年抗洪救灾,不是他带头跳下去赌豁口,估计万千民房会毁之一旦,也因此他荣立了一等功,不过也差点去了半条命。

当时被抬进医院的时候,人都没样了,那时候还是个营长,一营的兵都在医院外头排排的站着,他不醒,就不动。

当时还下着大雨,那情景,至今老冯都记忆犹新,这家伙是个拼命三郎,可是上头,老冯真有点扛不住,方家的独子,真有个啥闪失,他也甭想混下去了,所以这次根本就瞒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就得信,跑了回来。

方振东一瞪他,老冯那心肝儿都跟着颤悠,方振东可是有名的翻脸不认人,这个,老冯领教过多少回了。

方振东让警卫员去收拾他的东西,站在的队伍前面,挨个看了看他的兵,一个个站得笔直,斗志昂扬的,不禁满意的点点头:

“快过年了,这个咱们都清楚,谁都想顺顺当当的过年,可是咱们是军人,是人民子弟兵,这身军装并不是为了好看威风。穿上了这身军装,就意味着把全国人民的安危,抗在了肩膀上,是汉子,就得当兵,是爷们,就得保家卫国,所以,为了千万百姓能过个全家团圆的年,我们责无旁贷”

“保家卫国,责无旁贷,加强团是尖刀,冲…”

这就是方振东带出来的兵,军区司令员都曾感叹过:

“方振东手底下的兵,就是一群嗷嗷直叫的狼崽子”

这话听着不那么中听,可是听得人都知道,这是对一个军人最大的褒奖。

十五回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女人,岁月流逝,或许会逐渐浅淡,却永远不可磨灭,某种意义上讲,男人比女人更长情。

寒引素之于唐子暮,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第一眼见到寒引素是在接引新生的九月清晨,一抬首就见到了她。

朝阳穿过梧桐叶的间隙,落在她身上,有些斑驳浮荡的光影,她背光而立,五官隐在光影里,看不清晰。

唐子暮微微眯眼,才看清眼前的小师妹,忽然就有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唐子暮过世的祖母是江南人,小时候他和祖母住在一起,记忆中的黛瓦粉墙,青石雨巷,悠然美丽。

那种美丽在他记忆中沉淀下来,经年不可或忘,他喜欢江南的东西,风景,山水,人物,韵味。

他的画也充斥着这些元素,而寒引素整个人就像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当时穿着什么衣裳,唐子暮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件素色的衣裳,头发挽起,别了一只古拙的簪,纤细温婉娟秀美丽。

其实那一届的大一新生里,真有几个不凡的美女,后来男生们还私下里评出了四大美女,寒引素敬陪末座。

比起其他三个来,稍差一些,尤其性格古怪,可在唐子暮心里,她却始终高居榜首,唐子暮也试着展开过追求,可还没开始就铩羽而归。

寒引素那时候独来独往,很有些孤僻,侧面打听才了解了一些她的情况,那时候唐子暮年轻气傲,想的是,男子汉大丈夫不立业,何以成家,就是这个想法,让他错过了寒引素。

当他小有成就的时候,寒引素已经名花有主罗敷有夫,也许因为错过,才更加深刻,这么多年,他从没忘记过寒引素,在一边,悄悄关注着她。

知道她离婚,唐子暮是窃喜的,或许她和他没有真正错过,不过就是拐了个弯罢了,可惜唐子暮不知道的是,寒引素的人生是拐弯了,拐弯后却先遇上了霸道的方振东。

寒引素跟着慕枫一到了餐厅门口,就停下了脚步,慕枫疑惑的看她:

“走啦!干嘛在门口站着”

寒引素抬手指了指上面金光灿灿的招牌:

“这里就是你团购的餐厅?”

不是寒引素大惊小怪,这里算是有名的杭帮菜馆,她虽然没来过,可耳闻过,听说菜价贵的吓死人,她还真不信,这里是个可以团购的地方。

本来寒引素是不乐意出门的,方振东走了之后,就稀稀拉拉下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新闻里关于南边的雪灾,连续报道了两天,今天说调了军区驻防区的王牌加强团过去救灾。

寒引素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方振东大约是去救灾了,好像他就是这个什么加强团的团长来着。

她的感受很微妙,以前地震洪水这些灾厄,在新闻里报道出来的时候,虽然看着触目惊心,却远没有今天的感觉,仿佛距离自己很近,有方振东,仿佛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不经意间,她比任何时候都关心起这些来。慕枫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里看新闻动态。慕枫一进来就不禁一愣。

本来慕枫以为,今年是引素最倒霉的一年,应该会心情奇差无比,可是她的房子里却洋溢着一股子音乐的喜气,也说不出来哪儿变了。

扫了一圈,看到窗外两只风雪里摇晃的大红灯笼,不禁笑了:

“引素这就对了,甩了郑伟那渣男,咱们正该庆祝,收拾好心情奔向光明的康庄大道,你瞅瞅,前面一打帅哥环肥燕瘦,等着你青睐呢”

“噗…”

寒引素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歪头瞥了她一眼,看看她后面墙上的钟表:

“这个点儿,你就下班了,你总抱怨你们老总是黄世仁,我瞧着挺人性化的”

慕枫撇撇嘴:

“得了吧!我们哪儿破地儿,比不的你们学校,虽然钱不多可没什么压力,一年还有两次大假,我们那儿是业绩说话的,黄世仁破例施恩是因为今年的业绩翻了一番,这个抠门的混蛋,别的公司都二十七个月的年终奖,他几千就把我们打发了,得,不提他了,丫就是一玻璃耗子琉璃猫,一毛不拔的主儿,走,咱们去打牙祭,我团购了一餐劵,今儿正好用上”

就这么着,寒引素就被慕枫拉到这儿来了,两人刚进去,就被服务员客气的拦了下来,看了看慕枫手里的餐劵道:

“很抱歉,这个餐劵要平时,非节假日休息日来,才能使用”

寒引素扶了扶额头,慕枫这个马大哈的个性,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如既往,有时候寒引素都纳闷,她这样的人,怎么在广告公司混下来的,毕竟她哪个公司在市里也算小有名气。

寒引素拉拉她的胳膊,小声说:

“算了,咱们回家,我给你做最正宗的杭帮菜…”

两人嘀咕着,就听见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慕小姐?”

慕枫差点没蹦起来,喊了一声:

“黄世仁?”

寒引素不禁好奇回头,从外面走进来两位出色的男士,均身姿修长,穿着得体,站在那里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而且左边那个,寒引素认得出,就是他们美院的师兄唐子暮。

当年也真是响当当的人物,那时候她正奔忙,虽没怎么注意过他,也见过几次的,寒引素倒是没想到慕枫给她的名片还没来得及用上,就碰上了本人。

黄世荣目光飞快瞟了一眼身边的好友,两人是发小,虽然后来他读商,子暮念了美院,后来又出国,两人的交情却没变,几乎无话不谈。

所以子暮的心里琢磨的什么,黄世荣一清二楚,黄世荣没见过寒引素,却并不陌生,在子暮的公寓里,见过她的一幅人物画,素色衣裳,素色的油纸伞,伞下面,娟秀的小脸,在身后模糊的背景中,显得越发清晰,画侧面提了几句酸词儿,他现在都没忘:

“水如蓝染,长烟引素,一溪春水,满径花香。”

当时黄世荣就猜到,画中的女子大约就是好友心里的小学妹,说真的,真人和画里有些区别,不过那种韵味异常吻合。

黄世荣一直觉得,好友在爱情上过于含蓄隐忍了,这么多年,看人家那眼神就知道,根本就当他是陌生人一样。

黄世荣目光划过寒引素,落在她身边的慕枫身上,嘴角微微上扬,貌似十分严厉的开口:

“慕小姐,你刚才叫我什么?”

“啊?”

慕枫刹那慌乱了一下,掩饰的笑了笑: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黄总,黄总,黄总过年好,也来这里吃饭啊!”

笑的非常狗腿谄媚,寒引素忍不住低笑出声,慕枫不满的伸手捅捅她,转头和唐子暮寒暄:

“唐师兄也来了,对了,引素这是咱们唐师兄,你不会忘了吧”

寒引素悄悄白了她一眼,伸手道:

“唐师兄,好久不见”

唐子暮扬起一个笑容,伸手轻轻握了她的手一下:

“好久不见,小师妹”

慕枫看了看两人,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个媒婆当得不赖,瞧,多般配的一对,郎才女貌的,她这模样落在黄世荣眼里,不禁失笑,这丫头马大哈,性格却分外可爱。

这时服务生开口询问:

“唐先生,这两位小姐是和您一起的?”

唐子暮扫了言慕枫手里的餐劵点点头:

“嗯,一起的,如果两位小师妹不嫌弃的话,今儿晚上我做东”

寒引素有些迟疑,毕竟她和唐子暮还有这个慕枫的老板一点儿不熟,本想着拒绝,可是架不住爱占小便宜的慕枫生拉硬拽着进去了。

她还是那么安静温婉,坐在那里,仿佛一幅静止的画,唐子暮心里止不住有些激动,存在心里几年的人和自己咫尺相对,那种感觉难以用任何词汇诠释。

这里布置的一点儿不像个餐厅,偌大的玻璃幕外,仿佛一个小型精致的江南庭院,虽然正值寒冬,可是假山小桥,落雪红梅,两种南北风情杂糅在一起,更有一番别致的味道。

雪花大片大片落下,密密匝匝的,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新闻里说,南边的雪比这里要大的多,也不知道方振东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寒师妹,我上次和慕枫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唐子暮温雅清晰的声音传来,寒引素才回过神来:

“师兄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唐子暮目光晶莹闪动:

“好,引素”

寒引素想了想道:

“谢谢唐师兄给我这个机会,可是我手边的画不是很多,这两年我很少作画,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如果真要拿去您那边寄卖的,也就两三幅”

唐子暮眼里划过怜惜,她的事情他自然知道,这么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子,命运却不曾善待与她,给了她这么多坎坷磨难。

不过好在这些坎坷并没有磨掉她身上的灵气,现在的她,依然美丽如一泓春水,只不过和煦中平添了几分淡淡的忧郁,却更加动人。

十六回

五十年难遇的冰雪灾,在这年的春节前夕爆发了,方振东带着兵到了地方才知道,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中断的交通,阻隔了回家的旅客,那一张张焦急的脸,方振东并不陌生,上次抗洪救灾的时候,他也曾经历过,当时看到他们,所有被困的百姓仿佛看到了救星,那种绝望中突然盼来希望的目光,令方振东知道,自己肩上抗的担子究竟有多重。

上面指挥部直接下达命令,必须在除夕前把阻断的高速疏通,天上不断落下雪花,大片大片的,不过瞬间,地上的积雪就增厚一层,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据气象专家预测,未来两天内还会大面积降雪,这给清雪带来了巨大困难。

可救灾指挥部下了死命令,不考虑这些因素,无论如何要在除夕之前让交通畅通无阻,老冯握着话筒,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个劲儿的说:“这根本不可能,雪还在下,气温又低,落雪融后立刻就结成了冰…”

那边指挥部的总指挥正是他们军区的张副司令员,张副司令没二话,直接吼:“方振东呢,让他接电话”老冯颇为无奈的把电话递给方振东,悄悄说:“张副司令还是那个暴脾气”方振东接起电话:“首长,我是方振东”“少他妈给我整这套没用的玩意,方振东我告诉你,不管有多少困难,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时间,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让高速畅通,高速通不了,你这个团长就别干了,让贤。”

咔一声电话撂了,老冯不禁苦笑:“张副司令真急了,估计上头直接压了下来,咱们怎么办?”

方振东脸色都没变一下,直接说:“怎么办,咱们加强团历来最擅长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话说的铿锵有力,老冯知道方振东这并非逞能,他是有这种力量,他的坚定能真切的传达给加强团的每个兵,这种力量汇总在一起,可以移山倒海。

方振东身先士卒,到最前面铲雪清路,底下的兵还不拼了命干,可是天气故意刁难,他们刚清出来,不一忽儿就又是一层,最大困难是气温低,很快就冻成了冰,好在雪渐渐小了。

一天一夜的清雪作业,加强团的兵都累得不成样子,雪终于停了,当晨曦穿过厚厚的云层落在他们身上,一个个兵就如冰雪下压不垮的松柏一样,屹立在高速两侧,虽然疲累,但是脸上却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方振东到了帐篷里,直接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桌上的电话响了,老冯急忙接起来了,尽量小声的应着:“是,是,首长,方团长睡着了…”

方振东这一觉直睡到了晚上,他是被外面鞭炮声吵醒的,警卫员打了水来,他洗漱完毕,看看表,已经是新旧交替的时刻,怪不得外面这么热闹:“冯政委呢?”

警卫员小刘立正道:“报告团长,冯政委在炊事班,和大伙一块包饺子呢”“饺子?”

方振东不禁想起了那个小女人,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包饺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方振东抄在手里看了看,抬起头看见小刘贼眉鼠眼的探头,大手握住手机开口:“小刘,你去看看现在有什么吃的,给我弄点来”小刘忙立正站好,大声说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不禁暗笑,就刚才,绝对不是他眼花,明明看着他们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团长笑了,虽然短暂,可小刘敢用身上这身军装起誓,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个短信肯定是未来嫂子发过来的,他的赶紧去向政委汇报这个好消息。

方振东举着手机盯着看了很久,目光一瞬不瞬,短信很简单,就几个字:“方振东,新年快乐”记得他走的时候,她也是说的这几个字,抿着小嘴,眨着眼睛,冲他喊:“方振东,新年快乐”声音清脆,有些南边女子的软糯,带着她这句话,尽管一路冰寒,方振东的心里是温暖的,热热烫烫的温暖,他想都没想直接拨了过去。

其实发不发这个短信,寒引素真是纠结了好久,从起床,她就开始纠结,客厅的电视始终停留在新闻频道,新闻现在没别的内容,都是雪灾的报道,全国很多灾区,可每个灾区的最前沿都是人民解放军。

以前寒引素真没这么鲜明的感受,对于祖国最可爱的人,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模糊中,可此时,因为方振东,她感受到了最真实的军人,她也不知道方振东去哪里救灾了,可是每当镜头带到当兵的,她都下意识的去看。

每个背影侧影,她都觉得和方振东很像,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空闲下来,她就开始发短信,她的朋友不多,就那几个,还有外婆舅舅几个亲人,爸爸不需要她,前天打过一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回家过年。

那种迟疑试探的口吻,即便隔着话筒,她都能清晰体会出来,自从妈妈去世,她和爸爸就越加疏远了。失去了妈妈,爸爸之于她,就像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和寒颖母女才是一家人,而自己是个彻底的外人。

所有认识的人都发了一遍,最后咬着指甲,停留在方振东的电话号码上,考虑良久,新年钟声几乎敲响的时候,才把早早编辑好的短信发送了出去。

发送之后,寒引素不禁摇头,其实自己纠结的真有些可笑,他现在或许连手机都没戴在身上,或者说正奋斗在最前线,十有八九看不到这则短信。

可她这次估计错误,很快手机长长的铃声响起,手机上鲜明的三个字方振东,不停闪烁,寒引素迟疑半响,还是按了接听键:“我很好,初步估计,十天后能回B市驻防区,新年快乐,寒引素”放下电话,寒引素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有些热热的感觉,他的声音依然铿锵低沉,带着与生俱来的霸道硬气,可是听在寒引素耳朵里,她才知道,自己竟有些担心牵挂他的,多奇怪的牵挂,说起来他们俩非亲非故。

方振东放下电话,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冯政委进来,正好看到他的表情,不禁笑道:“怎么,她的电话,要我说,你也不小了,既然看上了,就抓紧打个结婚报告,娶回家来就安心了,婚礼就交给我,保管万事妥帖”方振东倒是没反驳,只是心里想着。该如何以最快速度攻下小女人这个高地,小女人显然是担心他了,可是嫁给他,方振东觉得还不靠谱,那小女人是个倔脾气,真逼急了,说不得就给你来个死扛,更麻烦。

方振东太知道润物细无声的道理,反正把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早晚是他的人,也不必急在一时。

小刘端了两盆饺子热腾腾的饺子进来,放在桌子上,方振东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老冯倒了半缸子热水放在他手边,凑过来道:“说真的,有照片没有啊?有就拿出来,我先瞅瞅,听说挺漂亮个丫头”“听说?”

方振东放下碗犀利的发问:“你听谁说的?”

老冯咳嗽两声:“咳咳!不是听你说的吗,是个老师,长得挺漂亮的”方振东挑挑眉:“是漂亮,而且做的一手好菜”老冯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你说你这么个老光棍,怎么到最后,得了这么个漂亮贤惠的小媳妇儿,真是老天不长眼啊,想当初,咱年轻那会儿…”

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老冯一瞧忙接起来:“老婆,好,好,我很快就回去了,十天,最多十天就到家,你和咱妈好好解释解释,不行,年后接她老人家过来,在城里好好玩玩,嗯,好,好,一定一定…”

放下电话扭头对方振东说:“你别看我,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媳妇儿好娶,丈母娘难哄啊,你做好思想准备,就你这硬邦邦跟石头一样的性子,到了丈母娘面前,可不成”方振东瞟了他一眼:“她妈去世了”“啊?”

老冯这个扼腕啊!心说怎么这小子的运气咋就这么好呢,老冯扫了他两眼,低声道:“老方你和我说实话,和人家闺女到啥程度了,拉手,亲嘴,还是…”

侧头看见小刘竖起的耳朵,直起腰来大声道:“刘春生”“到”小刘笔直的立正应声。

“向后转,齐步走二十步”一个口令,小刘一个动作,规范之极,直到小刘的身影消失在帐篷里,老冯才重新凑到方振东面前,那表情八卦的不行。

方振东根本连看都没看他,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看看”就这么走了,把老冯晾在了当场。

方振东出了帐篷,就看见贴着帐篷偷听的小刘,方振东瞅了他一眼:“怎么,累了”小刘笔直立正站好,大声道:“为人民服务,永远不累”方振东拍拍他的肩膀,迈开大步向前走了,一边走,方振东心里也琢磨:“拉手,亲嘴…”

要从哪儿开始呢?他不由自主就想起两人在超市的时候,她在自己怀里,柔软温热,那种浅淡的香气,从鼻子直直钻进心里,仿佛一圈圈逐渐缠绕的丝线,丝丝缕缕,有些痒痒的,却分外舒适。

十七回

远处的烟花点亮了天际,寒引素走到窗边,向远处眺望,这个城市仿佛瞬间鲜活起来,从沉寂到爆发,不过一瞬的功夫。

咚咚的响声隐隐传来,在高空盛放,那么绚丽,雪下的小了,细碎的雪花轻缓无声的飘下,落在窗外的红灯上,释放出刹那美丽的风情。

寒引素不禁想起以前过年的时候,妈妈总会买大红灯笼回来,把家里装点的喜庆热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笑着,吃着团圆饭,看着春晚,和乐融融,外婆包的春卷,妈妈蒸的年糕…

手机长长的铃声惊醒寒引素的回忆,不知何时,远方被烟火点亮的夜空,已经回归黑暗,沉沉的,偶尔星星点点的亮光也瞬间隐没。

寒引素走回来,拿起手机看了看,不禁皱起眉,郑伟这一阵没少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接,对于这个男人的无耻,那天寒引素有了重新彻底的认识。

到了此时,她才知道,她的婚姻的确有点草率了,根本就没看清那个男人就嫁了,以前她觉得郑伟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是至少有最基本的骄傲,现在的郑伟,连这点仅剩的东西都没了。

两年的夫妻,寒引素知道郑伟本质上是个极其自私的男人,当初两人离婚的时候,估计他没想明白,被自己一激就签字了,过后被寒颖缠上,才知道难脱身。

寒引素太清楚他身上的压力,经济压力足以压垮所有风花雪月,更可况,她一直认为郑伟不会真看上寒颖,男人某些时候是卑劣的,郑伟尤甚。

可他凭什么还有脸来骚扰她,寒引素按了拒绝键,不过一会儿,他又打过来,如此反复几次,寒引素烦不胜烦。

最后接了起来:“你有什么事?”

“小素,那个…我听说你没回老家,要不我去接你过来,你一个人怎么过年”“谢谢关心,不用了”寒引素冷淡的开口,郑伟看了身后他妈一眼,他妈一看儿子没用的样儿,一把夺过来话筒:“寒引素,你别欺负伟伟老实,离婚你把存款都带走了,让伟伟怎么过日子,你也太狠了,存款你得拿回来一半”这个婆婆以前最喜欢胡搅蛮缠不讲理,寒引素以前忍了,是看在毕竟是婆婆的份上,现在没这个必要。

寒引素冷冷的开口:“什么存款?你儿子赚多少钱你真不知道吗,你问问你儿子,房贷车贷谁还的,离婚的时候,房子,车子,我一分都没要,我存的钱,都是我外头绘画班赚的,有他一分,我全给他”说完,寒引素就按断电话,郑伟他妈气的脸都绿了,放下电话就开始唠叨:“你说你伟伟,当初不让你找这么个外地女人,你非找,跟吃了蜜蜂屎一样娶回家来,光长的好看有啥用,这离婚了,一分钱都不给你留,不行,我得找人打听打听,她想把钱独吞,没门”郑伟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妈,您就别折腾了,我早就问过了,小素要是和我争,房子车子都有她一份,她的存款确实是她自己辛苦存的,这两年我的工资也就那么多,应酬又多,房贷车贷都是小素还的,现在我还管她要那点存款,太过不去了”“什么过不去,你傻啊!都离婚了,你还在乎这些没用的干啥,房子是你爸爸的名字,我早就防着她了,车子是你的名字,她能要的了去,她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你有数没有啊”郑伟蹭站起来:“妈,钱,钱,钱,您眼里就没别的了是吧,有钱也是人家自己赚的,人家不给,您也要不来,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甩上门走了,郑伟妈气的脸都变了,对一边沉默不语的老伴发牢骚:“你看看,我就说了两句,他就这样,当初我说不同意他娶那女人,你非得说好,现在弄成这样鸡飞蛋打的”郑金生皱皱眉:“你少说来两句吧!儿媳妇儿有什么不好,学问好,工作好,人也勤快,你总是隔三差五挑刺,你比比看,谁家的儿媳妇儿比小素强,离婚这事本来就是伟伟的错,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别的女人被儿媳妇儿堵在屋里,这脸可都丢尽了,平常那些老哥们问我,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还管小素要她那点体己钱,你真张的开嘴,要我说,趁早消停的,人家都净身出户了,你还想怎么着,欺负人也没这个欺负法的”郑伟妈气的不行:“你可真大方,你儿子如今连房贷车贷都还不上了,你让他怎么办”郑金声站起来:“还不上就卖房卖车,都离婚了,凭什么向人家要钱,做人要厚道点,别瞧着人家是外地人,就欺负人家,我去睡了”说完转身进屋了,郑伟妈这个气啊,和着自己里外不是人了,不过离了婚也好,正好给儿子介绍个可自己心的。

她这里打算的挺好,根本就不知道,儿子那边已经沾上了牛皮糖,想甩都甩不开。

郑伟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寒颖,茶几上摆着一大堆零食,手里还举着一罐可乐,看见他进门动都没动地方,就回头说了声:“回来了”郑伟不得不想起前妻,那时候无论自己多晚回来,家里都是干干净净有条不紊的,可是寒颖,这个女人,以前他真不知道,是个这么邋遢的女人,或许以前在他面前是刻意装的,现在完全的原形毕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