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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齐州两个字,萧逐一怔,他随即无声点头,慢慢垂下眼,一双漆黑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

  他很清楚,一些他极力避免的事情,在刚才那一瞬成了定局。

  他不再说话,就守在外间,周围宫女、内侍、御医等等,纷沓来去,他只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宛若一座红衣的神像。

  他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异常好看的白皙修长的手,任何人看来,只怕都会艳羡,他就这么看着,然后慢慢蜷起来,紧紧握住。

  他闭上眼睛,周身寂静,宛若老僧入定,也宛若死去。

  萧羌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梦里的景色非常混乱,那是他记忆的碎片彼此交叠而呈现出的诡异景象。

  梦里有参天的树,树下的小径铺满大朵大朵的白花,像是被折断翅膀死掉的白鸟。

  有人在高歌,声音凄厉一如女鬼。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反反复复吟唱的这十个字,宛如诅咒,徘徊不去。

  然后一道雪白的人影鬼魅一般飘近,慢慢地……慢慢地……抬头……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陡然一亮,跳动的烛火闪了一下,他模模糊糊看到面前有几个人影闪动,有人喊了句什么,他却还来不及听清,眼前又是一黑,耳边的声音也仿佛隔了厚厚的水墙一样,他只能分辨出来几个波纹。

  意识渐渐回来,昏迷前的一切都倒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想着,片刻之后,他觉得闭着的眼睛能感觉到光线了,才慢慢睁开眼睛,干涸的嘴唇轻轻念了一声:“……刺眼……”

  太后正坐在他床边,听得爱子这一声,甚至来不及吩咐内侍,立刻自己挽着袖子罩上了蜡烛,一双手满头满脸地摩挲着他依然苍白无色的面庞,触碰着他发乌的眼角。饶是太后这样久经风浪的人,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滴了下来。

  “……母后……”萧羌看着自己的母亲,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泪,手腕抬到一半却支撑不住,重重地砸了下去,太后急忙扶住他,小心地将他的手臂掖回被子里,眼泪却掉得更急了。

  萧羌看着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母亲,虚弱地喘了几口气,求救一样地看向身边的杨太妃,却发现太妃也哭得眼睛肿了,他无法可想,才挣出来一个字:“娘……”

  小时候他犯了错,只要他爬到太后膝上,圈住她的脖子,娇滴滴叫一声娘,天大的过错也就没了。

  现在他唤了这一声,太后完全受不了了,她背过身去,终于呜咽出声。

  杨太妃想劝,可看到自己从小当亲儿子带大的萧羌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还劝得出来,只拿锦帕捂住嘴和太后一块哭去。

  萧羌要是还有力气,一定会翻翻白眼。

  他喉间干渴异常,可房内的两个女人都背对着他,萧羌只想说一句:我还没死呢……好歹管管我好不好……

  他很想这么说,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两个女人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是何善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凑过去,扶着萧羌给他喂了一小盅蜜水。

  萧羌疲惫得说不了话,喝完只恹恹地抬眼看了看,何善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道:“沉皇贵妃和杜美人安然无恙,现在就在偏殿,刚才太后与太妃才去看过。”

  萧羌又喝了一盅蜜水,终于有了些力气,虚声道:“方……”

  他没力气说完,何善低声道:“方贵妃正跪在腾凰殿外请罪……”

  “她已不是方贵妃了。”还没等萧羌说话,太后的声音插了进来,太后回转身来,面上虽然还泪光莹润,眼神却已恢复清明。

  杨太妃还拿帕子抹着眼泪,听到这话赶紧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低声说道:“太后,我觉得这下毒的事情方氏做不出来。”

  太后却冷笑一声:“我知道她做不出来,她做得出来的话,我还容她在宫门前跪着?”

  太妃碰了个钉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太后爱怜地看了一眼儿子,才长叹一般开口:“刚才我已经派人查验出来了,下毒的是负责送膳的宫女,她谋刺未成,已然自尽了,这事应该不是方氏主使的,但是为何这谋刺的人就能混到她的宫里去?”

  说到这里,她一脸怅然,又是长长一叹。

  最开始,她把方贵妃送到儿子身边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扶立自己的侄女做皇后,但是方氏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实在不是母仪天下的材料,连她这个做姑姑的都说不出她的好来。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吧……

  她神色黯淡,唤来了宫女,传旨降方贵妃为正三品的婕妤,立刻迁出飘音殿,移居到后宫偏殿。

  她又和萧羌说了会儿话,才带着杨太妃离开,外面的萧逐也辞了出去,整个偌大的正殿就只剩了萧羌和侍奉的何善。

  靠在枕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萧羌唤来何善:“……朕盛给杜美人的那碗粥是不是打翻了?”

  何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据实答道:“是的。”

  萧羌点点头,道:“那有没有人验过那碗荷叶羹?”

  “没有,已经清理过了。”

  萧羌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轻笑,他点头道:“把朕的衣服拿来。”

  何善虽有疑惑,却也赶紧抱来衣服,萧羌自己一阵翻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极其小巧,半透明的荷叶状翡翠小瓶,里面似乎还剩了小半瓶液体,兀自晃荡。

  何善看了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捧着衣服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那是“荷带衣”,传说中的密毒。

  荷带之毒,醉生梦死。

  此毒味道甜美,中毒之后无迹可寻,无药可解,一年之内中毒者会毫无预兆地在梦中离世,是最防不胜防的毒药。

  “你抖什么?”萧羌说了这一句,微微咳嗽了几句,疲惫地靠在了床上,眼睛慢慢闭合,何善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萧羌端去赐给杜笑儿的那碗羹里除了刺客下的“转轮王”,还被萧羌掺入了“荷带衣”。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萧羌却没兴趣再理他,只淡淡呢喃:“笑儿,笑儿,你怎么就恁地好运气,这都被你逃过了呢……”

  那声音温柔动听,犹如情话,何善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第十章 大司命

  海棠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睁着眼,看着眼前有东西在晃,却看不真切,她不自觉地抓去,耳边响起一声轻呼:“好疼……”

  她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又分不太清是谁,海棠费力地微微侧头,视线逐渐明朗的眼睛看到如花坐在自己床边,拉着自己的爪子,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看着她醒了,如花立刻一手掩了烛光,房间内的光线暗淡下来,让海棠舒服了许多。

  啊,她没死。她特别欣慰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她还没活够呢!

  如花抹了抹眼泪,问道:“姐姐觉得怎么样?”

  “……我现在还活着……以后就难说了……”海棠虚弱地喘了一口。

  早有宫女端了一碗药粥来,如花喂她慢慢喝下去,海棠一边喝粥一边打量四周,发现这不是自己宫里,如花看她张望,说道:“姐姐,这里是腾凰殿的偏殿。”

  她恍然大悟,立刻问道:“皇贵妃如何了?”她中毒了没有?

  “皇贵妃还没醒,在里间休息呢。”如花叹气,“姐姐,这次可吓死我了,宫女来后凉殿通知的时候,我还以为姐姐你……”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差点又落下泪来。

  海棠明显在想别的事情,听到如花这么说,她若有所思了片刻,问道:“如花,你说,我这次算不算受惊了?”

  “算!岂止受惊了,姐姐你命都差点没了啊!”如花愤愤地龇牙。

  “哦,话说,我这次是在宫里被毒倒的对吧?”

  “是啊。怎么了?”

  海棠又悠然出神了片刻:“那……我的工作是给陛下当妃子,我这个意外中毒,这……应该能算工伤吧?”

  “呃……姐姐,什么是工伤?”

  “工伤就是你家伙计在晒香料的时候从屋顶摔下去。这样的情况你要不要付点医药、慰问费什么的?”

  “仁义当先,自然是要付的!”如花慷慨激昂,然后低声说,“不过姐姐,我家香料不晒在屋顶上……”

  “这些都别管,也就是说,我还是有钱可拿的对吧?”那她就放心了。

  “……”如花有那么片刻默默无言。

  海棠自己把粥碗捧过来吃了个底儿掉,胃口特别好,一点都不像中毒的人。她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巴,要求再添一碗。她的眼神一扫,就看到旁边桌子上有一个小玉瓶,她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如花说是平王派人送来调理余毒的丹药,每隔半月服食一粒,三个月之后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她歪头,萧逐为何要送她这个?

  她不其然地想起来自己昏倒前听到的那一声“笑儿”,萧羌先她一步昏倒,必然不是他唤的,那么,只能是萧逐唤的。

  不过想想却也说得通,萧逐封在永州,算起来杜笑儿的父亲还是他的部下呢,他认识杜笑儿倒也没多奇怪。

  但是……如果他只是认识或是听过,会唤出那样一声惶急的“笑儿”吗?而且他还送来一瓶药?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不会的!萧逐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有一双冻结了一般的眸子,身上带着不祥而又安静戾气的男人。

  海棠又无言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子里的娇小身躯,她几乎想叹气了。

  果然世间没有白吃的饭。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海棠苦哈哈地叹了口气,命白瑟将萧逐送来的药瓶收好,又好好养了片刻神,就让宫女搀她下地,慢慢挪进了里间。

  沉寒睡在里间床上,连嘴唇都是灰白的颜色,仿佛一只小小的即将死去的白鸟。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就只因为生在皇家,就要受这样的苦楚。

  海棠坐在床上,顺了顺她颊边发丝,指尖下的肌肤冰冷如玉。

  她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一句话:只愿生生世世不再生在帝王家。

  正在海棠兀自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嘤咛,她一低头,看到沉寒一双眼睫微微颤动,立刻低叫:“快来人,皇贵妃醒了!”

  沉寒刚醒,意识还在蒙眬中,海棠的声音她没听清,只知道自己身边有人,少女费力地抓住了她的指头,低低说了句什么。

  沉寒喘息得甚是厉害,海棠只能低下头去听,听了片刻,才终于听清这小小的孩子说了什么。

  那孩子模糊的声音震动着她的耳膜:“杜姐姐……陛下……姐姐……”

  海棠心里一震,低头看去,沉寒胸口剧烈起伏,慢慢松开手,又昏了过去。

  早有侍奉的御医和宫女拥了上来,把她恭敬请到一边,她却只呆呆地看着几乎被人群湮没的那具小小的身子,心里头阵酸阵甜阵苦。

  宫女看她一副怅然出神的样子,小声问她是不是要离开,海棠摇摇头,定定地看着远处那个娇弱的少女。

  “……我就先待在这儿吧……”她低低说道。

  此时,天已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