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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这位被东陆君主们暗呼为“幽灵”的女子,正站在萧羌面前。

  待萧远也行礼完毕,苏荷轻轻击掌,侍儿捧出数方锦盒,苏荷笑说,得知麟趾践土,虽依旧在大越境内,然离白玉京也极近,既蒙邀请,她也就厚着脸皮送些土产过来,还请萧羌不要嫌弃。

  萧羌兴致盎然,把盒子一个一个打开看了,里面都是白玉京出产的珍玩,他赞赏一番,便让沉寒收好,回致礼物。

  两人在两边落座,萧羌亲手挽袖给苏荷斟了茶,笑道:“这次朕来容城,说来有点汗颜,就是过来春狩,顺便带小儿和皇贵妃看看风景,本来是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结果还是惊扰了京主。”

  说罢他摇摇头,叹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苏荷举盏略沾了沾唇,便笑道,所谓白龙即便鱼服,也依然是天子之尊。

  说完这句,她笑吟吟地道:“不过白龙溯江,其来有因,也怪不得惊动天下了。”

  她说这句的时候,萧羌正在给自己斟茶,听她这么一说,便慢慢抬眼,苏荷也笑,她微微昂起下颌,笔直回看,眼神利得像一把刀。

  那一瞬间,一直缩在一旁的海棠,只觉得一股极其尖锐的气氛以两人为中心弥散开来,她心底一紧,又往后缩了缩,却被旁边的沉寒轻轻按住了手。

  沉寒用一双不能视物的明眸准确地锁着苏荷和萧羌的方向,一张绝色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反而显出一种于她来说很少见的坚毅,海棠略定了定心,吸了口气,看向两人。

  萧羌看了苏荷片刻,轻轻笑开。他本就生得一副极清雅的容貌,这一笑越发显得风流多情,一双漆黑的眼微微眯起,好看得不得了。

  他一派轻松,轻轻拊掌,刹那之间一扫方才紧张的气氛,笑道:“果然瞒不过京主慧眼。实不相瞒,朕到此是为与沉国国主会盟,致书京主,邀京主一聚,也是为了此事。”

  苏荷沉吟一下,语气放软:“却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萧羌指尖拈着玉盏,轻声言道:“荣阳。”

  这两个字萧羌念来全无烟火气息,苏荷眉眼一挑,随即了然掩袖,眉头舒展,一抹烟绿的眼角也越发娇媚,她笑道:“陛下这话臣妾可不明白了,若是为了荣阳,与臣妾何干?”

  荣阳和大越都在云林江东侧,若大越兴兵去犯,从陆路上就能过去,又不用过江,和白玉京确实毫无关系。

  萧羌一笑。

  此时夜幕垂落,月光莹润,灯烛摇曳,白衣帝王面孔上便显出了一种摇动的诡秘阴影,他道:“兵戎之事,确实劳烦不到京主,但……补给之事,却和京主实实在在相关了。”

  苏荷眼中异色一动。

  荣阳境内多山,大越一旦对荣阳用兵,那么对荣阳而言,最快的运兵方式并非陆路,而是沿着云林江水路向上游而去。

  萧羌此意,就是希望白玉京能在他对荣阳用兵之时,封锁荣阳水路,让对方不能增兵与运送补给。

  这句话是在苏荷意料之中,她却没搭话,只浅浅一笑。

  正好开始上菜,这话题轻轻岔开,两人就像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就着一桌珍馐谈天说地。

  主菜是黄唇蛟羹,胶条金黄,丰艳润泽,苏荷慢慢舀了一勺,尝了一口,赞道:“真不愧是海味之首。”说罢又舀了一勺,语气几乎有些遗憾,“这等好的黄唇蛟,连臣妾都很少尝到呢。”

  萧羌听了淡淡一笑,轻声道:“若京主喜欢,倒也不难。”

  听了这一句,苏荷抬头看他,一张雍容端丽的面孔上慢慢显出一种莫测的笑意。

  “……陛下真是大方。”

  “不过几条鱼罢了,哪里谈得上大方。”

  萧羌语音轻落,两人彼此相视,苏荷嫣然一笑,萧羌也笑。他挽袖为沉寒也盛了一碗,满座和乐融融。

  苏荷略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她说:“臣妾虽然爱吃这种鱼,却不知道这鱼什么时候最肥。”

  萧羌笑语,说江鱼秋天最肥,但想吃好的,却要待到明年了。

  “为何?”

  “即便临渊,也总要结网。”萧羌笑着,又抬手为苏荷斟了杯酒。

  苏荷一笑,举杯致敬,一饮而尽。

  这一段对话听起来平平淡淡,海棠却在一边听得毛骨悚然——黄唇蛟是海味奇珍之首,乃是用秋季黄唇鱼的鱼鳔制成,肥美丰腴之味,天下罕匹。

  这种鱼产量极少,普天之下只有云林江下游东宁一地出产,一季所获不过数千条而已,而东宁是荣阳治下,最重要的交通要冲。

  苏荷话里的意思是,白玉京可以帮萧羌,但代价便是东宁,而萧羌应允了。寥寥数句,两人已然做成一桩交易。

  ——明年秋季,大越将联沉攻荣。

  但是不对,有哪里不对!

  这一路行来,海棠尽量少言少看,但也隐约知道萧羌正在策划一桩绝大的计划,这桩计划最后的核心,就应该是今晚的苏荷与她所代表的白玉京。

  表面上看来,这次会面两人相谈甚欢,但是内里却透着一种诡谲之气。

  海棠这一顿吃得少见的心不在焉,她一会儿想起当时被甩脱在“时间”之外的恐惧,一会儿又想到萧羌,又冷不丁地想起苏荷曾对她说:“沉冰能杀你一次,就会杀你第二次。”

  她脑子里千头万绪,却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入夜时分,宾主尽欢,萧羌与沉寒亲送苏荷离开,海棠亦起身侍立。

  苏荷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眸子在她身上似不经意地一停,随即轻轻颔首致意。她一弯唇,意味深长地对她一笑。

  就在这一瞬间,海棠忽然便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买斤肉都得还还价呢,这么大一件事,怎么这么容易就成了?这不合理啊!

  海棠怔了片刻,随即提起裙摆就朝楼下跑,跑到一楼的时候,萧羌正回来,她飞跑过去,一把抓住萧羌衣袖,把声音压得极低,对他道:“老爷,苏京主不相信你!”

  萧羌被她这忽来的一句弄得愣了一下,随即便握住她腰肢,低头对她展颜一笑。

  他轻轻笑道:“像卿这么聪明的女子,可真不多。”

  说完这句,他对身旁侍从下令,要他们立刻带沉寒和萧远出城,他自己则挽了海棠,慢悠悠地向宅邸而去。

第十九章 十方厉祀

  回了大宅,白衣帝王还挺余裕地为自己沏了壶茶,又挽袖给海棠也斟上,海棠意思意思喝了一口,萧羌取过银刀,悠悠然切开去年贮下的一个翠绿番瓜,分了一半给她,清雅面孔上才露出一个笑容,说:“卿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海棠完全不知道萧羌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她现在和萧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老老实实地说了,大概意思就是她虽然读书少但是他也莫骗她,政治交易哪有这么轻松简单,这里面一定有诈。

  萧羌若有所思地看她,白皙的指尖拈着杯子,海棠被他看得发毛,想缩,但是一想不行,便挺起腰努力看回去。

  萧羌看她兀自强装镇定,大大的眼珠却骨碌碌地乱转,他不禁笑出声来,轻声道:“我本就要苏荷不信,她若信了,我才难办。”

  海棠眨眨眼,表示皇上您能说人话吗,臣妾听不懂。

  萧羌拿了几个茶盏胡乱放在果盘一侧,把茶壶放在另一边,他点了点茶壶说:“这是白玉京。”又点了点其他几个茶杯说,“这是所有觊觎白玉京的国家。”然后,他拿起银刀,雪亮刀芒一闪,被他放在了茶盏之中。

  他说这是大越。

  海棠没说话,只是看他,表示您的表达方式太曲折,臣妾我还是晕晕的。

  “苏荷此人,擅长外交,长袖善舞,洞悉局势,通达世情,这么一个人守着白玉京,忽然两岸夹着她的两个强国君主要会盟,如果你是苏荷,你怎么想?”

  “……”海棠努力想着自己是苏荷,她想了片刻,有点迟疑地道,“……如果我是苏荷,我大概觉得来者不善吧……”

  “对。”萧羌点点头,继续说,“然后此时,其中一个强国的君主约你一见,你会怎么办?”

  “……我会见的。”

  “没错,探其口风,观其颜色,察其目的。”萧羌对她赞许一笑,施施然泼掉茶盏里的残茶,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

  海棠努力把自己当成苏荷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沉烈和萧羌刚刚会盟,随即约见苏荷,说自己明年要联沉攻荣,这个听起来合理,但是中间讨价还价却未免太过于轻松。

  “那么,假如你是苏荷,你觉得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这个很简单,大越、沉国刚刚会盟,就算萧羌想有所行动,也得是之后的事了。何况萧羌这次会盟还是拖家带口的,再说他要真是冲着白玉京来的,那干吗还放苏荷出城啊,容城是大越的地盘,直接把苏荷摁死在城里不就好了,对不对?“……我觉得……”海棠迟疑了一下,道:“我觉得你在骗我,我不知道你想干吗,只知道你应该暂时不会对付我,不过我得开始防着点你了。”

  萧羌说:“好,那么,如果你是苏荷,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接下来?海棠仔细地想了想,若她是苏荷,这一探已然明了萧羌此次不是为了对付白玉京而来,但是也绝不是为了他嘴上说的目的,那么……

  她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惊!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羌,低声道:“……对苏荷而言……这是个……机会。”

  听她这么说,萧羌反而略顿了顿,他慢慢上下打量一番海棠,把海棠看得不知不觉地缩了缩,才慢慢道:“你想得没错。这是个谁都不会放过的机会。”

  站在苏荷的角度,当她判断萧羌说谎的那一瞬间,萧羌就被她划入了敌对的范畴——如果不是对白玉京不利,为何要说谎。

  那么,她所要面对的局势就是,大越、沉国会盟,目的不明,虽然目前他们暂时不会对白玉京动手,但未来很有可能对白玉京不利。

  然后,萧羌只带了贴身侍从,等于孤身在城。

  容城虽在大越境内,但是云林江畔其实是在白玉京的势力范围内。

  一个未来有极大可能对白玉京不利的强国君主,带着他唯一的子嗣,停在白玉京的势力范围内,这个诱惑不可能不大——如能成事,大越至少内乱十年。

  何况在苏荷的认知里,现在的萧羌毫无防备。

  萧羌看着瞪大眼睛的海棠,再次轻而缓慢地重复了自己的话。

  他说:“我本就要苏荷不信,她若信了,我才难办。”

  “……那陛下到底想要……”海棠压着一口气,极低地问他。

  萧羌笑着说:“笑儿,苏荷大概会觉得这么好个机会,打我个措手不及,以无本获万利,但是……”

  话说一半,大越的皇帝轻轻拿起了那柄雪亮银刀,他唇边笑意温柔,一双细长眼眸若桃花含情。

  “那要是朕说,朕一开始,就打算要在此时攻下白玉京呢?”

  请君入瓮——刹那间,海棠心中只掠过这四个字。

  萧羌故意让苏荷认为他将来会对白玉京不利,而苏荷则假意上当。苏荷脱身之后,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她加强对容城的监视,那她就必然会调动军队,这样一来,萧羌可在容城引住兵力,萧逐方便行动;第二,她直接引兵来攻,为求攻其不备和快速取胜,可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带少部分最好的精锐,她以为她攻的是毫无防备的容城,却是进了萧羌早布好的陷阱。无论哪样,都对萧羌百利无害。

  到此一步,苏荷已经无路可退,无棋可走。

  海棠脑中把这一团纷乱全部理清,她终于明白这一桩阴谋的来龙去脉了。

  当年萧羌逼反闵王,除了闵王确实威胁到他的皇位外,另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攻灭白玉京这计划做准备吧,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来兵马,还不为诸国所察。为此,他甚至把留在容城的自己,当成了诱饵。

  所以萧羌才会在见过苏荷之后立刻送走萧远和沉寒,因为见过苏荷,他们再继续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只剩危险了。

  然后她立刻瞪圆眼睛,也顾不得礼仪了,猛地站起来,双手往桌面上一撑,道:“等等,他们两个走了,怎么我还在这儿?!”合着她就不危险了吗?不带这样的啊皇上!说好的一视同仁呢!海棠兀自腹诽着。

  萧羌笑眯眯地看她,伸手轻轻拂了拂她的耳垂,说:“因为朕希望卿能陪在朕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