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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找到了木条,又发现村中央的井里居然还有点水,她便打了些水提回去。她回去的时候,萧羌正就着火烤干粮,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眼,只是睫毛翕动了一下,黑而长的眼睫衬着眼角一抹殷红,有种微妙的艳丽。

  “我在烤干粮,等下就能吃了。”

  海棠点点头,添好柴,萧羌烤好了食物,递了一半给她,海棠三两口就吃完了。她默默地走到一边,选了最平滑干净的木条,走到萧羌身边说:“您把衣服脱了,我帮您把骨折的地方固定好。”

  萧羌试了试,摇摇头道:“现在疼得厉害,我脱不下来……”说完,他再度摇摇头,莫名地带出几分孩子气,海棠心就软了,动手帮他脱下衣服。

  萧羌的身体清瘦颀长,线条流畅而优美,但是此刻,大面积的青紫伤痕完全破坏了这具身体的优雅。

  海棠包扎完毕,扯着潮湿的襟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滚烫的肌肤,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果然发烧了。”说出这句话的却是萧羌,他喃喃说着,弯下腰,额头触上海棠的额头,娇小的少女觉得一阵奇妙的灼热蔓延起来。

  萧羌身材修长清瘦,杜笑儿娇小可人,海棠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把手绕到他颈后。海棠正在帮他整理衣襟,双手拢在他颈子上。此时男人弯身,漆黑的头发顺着肩膀滑了下来,遮蔽了一男一女的身体,两人姿态暧昧得一如拥抱。

  海棠觉得心跳了一下,嗅到萧羌身上淡淡的木叶香气,她眨眨眼,手臂放松,凝视着萧羌。

  萧羌本就生得清雅俊秀,此刻眼睫垂动,掩着一双桃花眼,让海棠心里又紧了一下。

  她刚想胡乱说点什么,萧羌朝她抬了一下下巴,道:“把衣服脱了。”

  海棠一梗,萧羌看她,一脸似笑非笑道:“你受伤了吧?背上?你现在还发着烧,再不处理怕炎症厉害了。”

  海棠从来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她对自己的生命珍惜得很,她想了想,就果断地把衣服脱了。

  火噼啪地燃着,橘色的温暖光芒下,海棠本来因为寒冷而青白的肌肤呈现出了一种奇妙的牛奶般温润的颜色。

  她背上伤痕累累,当萧羌蘸着药粉抹上的刹那,之前因为高度紧张而忽略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她疼得想叫,但不想在萧羌面前示弱的念头让她咬紧了嘴唇,回头愤愤地盯着萧羌。男人看看她,她看看男人,萧羌明白什么似的点点头,伸手递过去一团还算干净的布,道:“咬着吧,小心咬坏了牙。”

  敢把你的手伸过来给我咬吗!敢吗?!海棠悻悻地咬住布,一股潮湿的水腥味冲入了口腔,然后,脊背就仿佛火烧一样疼。

  萧羌用没有受伤的那侧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身体,她听到男人像安抚一样地说着什么,那声音在她耳边嗡嗡回荡,海棠眨眼,从额角渗出的汗流到了眼睛里,沙沙地疼,橘色的光芒都模糊了起来。

  她忽然一口把布吐了出来,在萧羌的怀抱里低低说了一句:“这次……我真的以为我会死的。”

  萧羌没有说话,他只微微倾身,在她发上落下一吻,揉了揉她湿漉漉的青丝。

  萧羌知道其实自己现在还有一堆别的事情要做、要想,但是此刻,看着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来的海棠,他的心忽然就微微疼了一下。这一瞬间,他除了想安抚她的不安外,什么都不想做。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海棠转了一下身,额头抵上他的胸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海棠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萧羌只能看到她湿漉漉的发顶,他慢慢地说:“等。”

  海棠抬头看他,等他解释。

  萧羌喘了口气,火光下,他的一张脸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灰白的,唯独眼角和脸颊上红得如敷了层胭脂一般:“这个村庄看起来荒了很久,我们大概也没有力气去找新的村子。而且现在恐怕到处都有人在搜捕我们,贸然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那我们等什么?”没有药物,缺乏食物,这样的情况,要怎么等下去?

  萧羌比了个手势:“等我们的人找到我们。”

  海棠眨眨眼。萧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一路上我已经留下标记符号,等他们来找我们。”

  “……要是等不到呢?”

  “那就死在这里吧。”萧羌若无其事地说,唇上甚至还带了一丝极浅的笑。

  “……”沉默,海棠承认,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从骨子里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的人,不在乎其他人的命,也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费力地站起来,坐到火堆边,一边转着柴火,一边烘着衣服,萧羌半眯着眼,看着低头照顾柴火的海棠。

  火光密密洒来,她的头发染了浓浓一层金,脸孔却模糊了,只有写意余笔般的一痕淡淡的轮廓。

  萧羌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淡薄的平和。

  眼前这个情景,让他想起年少云游的时候,经常在山村里看到的景象:一个少女或妇人,早早起来,就着阳光汲了井水,洒扫做饭,脸上有淡淡的柔和的光。

  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样辛苦劳作,为什么她们还会有那样温和的表情呢?

  现在,他似乎忽然就能理解那些人的平和从何而来了。

  这种时候,平常的女子该怨天尤人或者干脆缩成一团,拿不得半点主意吧。

  而眼前这少女,却从容淡定,没唤过一声苦。

  一个深闺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如何能做得到这样?

  还是说……这果然不愧是萧逐喜欢上的女子吗……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眼神从海棠的方向飘开。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耳畔有小小一声模糊的呻吟,萧羌不自觉地转头,看到海棠正倒向火堆,长长黑发的末尾已被燎焦,卷曲成古怪的形状。

  萧羌一把伸出手来把她揽在怀里,海棠正撞到他伤处,这一下痛彻心扉,直让他有一种身体内断裂的骨头刺入内脏的错觉。

  身上伏着的少女丝毫没有动静,萧羌小心而费力地让她侧身,扳过她的脸——这样简单的动作已让他出了一身汗,咬破了嘴唇。

  “荷带衣”再度发作了。

  萧羌眼睛微微睁大,瞳仁却收缩,他定了定神,伸手去海棠怀里摸索,过了片刻,他镇静地抽出手。

  没有。

  两人刚进小屋的时候,海棠掏出的东西里就没有“大司命”的瓶子,现在,她身上也没有。

  她要死了吗?

  萧羌的手指从她鼻端滑过,有一线随时都会断去的呼吸缭绕过来。

  萧羌仰了下头,牵扯得伤口如活活撕开一样地疼,他却全不在乎,只冷静地判断着,可他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想些别的吧,他开始努力思考别的东西,例如按兵不动的长昭接下来的动向等等。

  他的思维流畅清晰,短短时间内,他就做出了数十个应对后续发展的沙盘推演。撑着海棠的手臂稍有酸软,少女因失去意识而显得特别沉重的身体向旁边滑去,又压在了他的伤口上。

  这次,萧羌没有推开。

  他没力气了,再说,不断的刺痛、钝痛和内脏泛起来的痛,有助于他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其实睡过去没什么不好,只是,他不想睡过去。

  他眼里和脸上、胸膛上都是漆黑青丝。

  然后是那张苍白的,睡着了一般靠在自己胸前的脸。

  她脸上还有刚才照顾柴火留下的灰印。

  萧羌费力地拉起旁边的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

  “……睡吧……”他那样温柔地说。

  小小的屋子里沉静了下来,唯一的声音是火焰噼啪燃烧的声音,和她微弱的呼吸声。

  然后在这一刻,萧羌绝望又清晰地意识到,他不希望她死,他希望她活着。

  萧逐到底在等什么?

  这是目前云林江上所有人的疑问。这么想的时候,苏荷正坐在舱内,自己和自己下棋。

  她拈了枚棋子在掌心掂了掂,然后又随意往云母棋盒里一掷,她慢慢站起,看向舷窗之外。

  以目前局势,沉国军队估计到初六半夜凌晨就能集结完毕,再度进攻。萧羌还在失踪,她下令全力搜救,奈何洪泛范围太大,目前毫无进展,至于萧逐……

  这个男人古怪地按兵不动,他到底在等什么?

  她想不出来。

  这疑问在脑海里又转了转,苏荷随即丢开——她不擅兵谋,多想无益。

  她起身走到舷窗旁,一双纤白手掌开合,指尖赫然多了一枚小小的十方星,却与以往的不一样,不再是通体金黄,而是底部隐隐有一线血色。

  船舱外天色诡暗,因为决堤的缘故,外面已是一片灰荡荡的水乡泽国。水天一线,满满铺开,一点陆地的踪影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沉国和白玉京在江面上对峙的庞大水军。

  苏荷抬手,透过十方星看去,人类肉眼所不能见的景象,浮现在她眼前——整个江面上弥漫着一股血红色的气。

  这股气从四方汇集而来,向江底而去,盘旋转折之间,一团雾气之中偶尔隐隐显现出几张人脸,和人们痛苦不堪、呼喊呻吟的惨状,那些人似在向外挣脱,却立刻被吸入江底。连气泡都不泛一个。

  苏荷移开手,看到的又是一派灰暗平静的江面。

  洪水吞没三十一城,死者已逾百万,随着洪峰肆虐,春日一到,大疫顿起,死的人只会更多。

  但是……

  “……还不够。”她喃喃自语,掌心一合,十方星刹那碎裂。

  苏荷一张面孔在暮光里显出一种凶戾的美艳,她勾唇而笑道:“死的人太少,还不够多。”

  她笑出声,姿态窈窕。

  人命这东西,越多越好!

  如她所料,初七半夜,沉国水军与白玉京江卫再度交战,双方鏖战于玄滋城前,激战至三月初七晨。而同时,白玉京向荣阳、南陈、塑月等国派出的斡旋使节也抵达各国,开始行动。

  也就是这一天,萧逐一直在等的那个异动,终现端倪。

  三月初五,玉京堤决堤的消息刚一传到正在向炳城前进的銮驾时,整个护卫军队便丢开一切辎重,向永州急行而去——而直到了三月初七晨,因为洪水而消息停滞的诸国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支数万人的随扈军队早已在十多天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化整为零开拔,其前锋已抵达炳城!

  而居中策应的是萧羌的母亲,大越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庄明太后。

  在先帝登基之时,设下连环计诛灭名将赵亭九族,代夫摄政,又在萧羌登基之时,压制大越朝野的女人,在这一次奇袭白玉京里,再度展现了她的铁血手腕。

  诸国震动!

  萧羌失踪、沉寒与萧远被白玉京擒获、沉国与白玉京战于玄滋、萧逐据守炳城、庄明太后已至,数日之间,东陆之上风雷俱啸,所有国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林江上,没有人注意到,庄明太后赶赴炳城的消息中,还另有一条小小消息,说拔营之时,失踪了一个随驾的美人,姓史,双字飘零。

  史飘零的失踪,就像是一枚在风暴中落入海面的小小石子,不被任何人所重视。

  当庄明太后这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瞬间,萧羌的杀局终于显出了威力。

  局势到此,已彻底明了。白玉京的水军和沉国水军鏖战,一部分兵力在沿河寻找萧羌,因为萧逐无兵,而本来的永州军队又被洪水阻隔,所以白玉京并未在炳城设防,就在容城和炳城之间,拉出了一条百余里没有水军的空白带,直逼白玉京最大的主城——黄庭。

  沉冰坐在中军马车里,扶着腰间冰凉长剑,看着窗外,一张俊美面孔毫无表情。

  萧羌用自己和自己唯一的儿子当饵,让白玉京中招。

  这就是萧羌的最终目的:沉国和白玉京的两方军队相持,中间让出来一条谁也来不及救援的路,让大越能直通黄庭。

  这是一个疯子才会想出来的计划,沉冰冷冷地想,可是,萧羌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