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是恋爱。

莫小艾是看漫画。

诸航是打篮球。

诸航球打得极好,头发短短的,身材高挑,一件大T恤,一条中裤,皮肤晒成蜜色,往男生中一混,冷不丁就鱼目成珠。

诸航很快在计算机系出了名,男生女生都简明扼要地叫她“猪”。

那天,和几个男生在球场打比赛,汗水把视线都模糊了,对方一个同学被老师喊走了,有人替补上场。

球传到她手中,她跳起投篮,替补的那个仗着身高盖帽成功,球又回到她手中,她做了个假动作,那人没上当,向前一跃欲抢。球从她手中滑落,那人一时收不回手,两只手掌正正地印在她的胸前。

虽然她形容自己是飞机场,那也是个有坡度的飞机场。

那人呆若木鸡。可能想不到这生猛的球员居然是女生。

她愤怒地跳起,双手一推,那人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那人就叫周文瑾,大三,从工程系转过来的。

她和他的梁子就此结下。

所以他纵使“貌美如花”,在她眼中也是一人渣。

“唉,真是吝啬,还穿背心、长裤,露两点又不少块肉。”宁檬气愤。

“猪,晚上陪我去看个老乡,我妈妈托他带了点东西给我。”莫小艾念念叨叨从外面进来,双手合十,不住向诸航作揖。

她胆子特别小,而诸航没有胆,一个人在球场练球能练到半夜。

“行!”诸航正烦,出去透口气也好。反正也没兴趣去图书馆抢位置,搞不好会碰上那个周文瑾。

傍晚的公交总是挤得人不能呼吸,习惯就好。

夜色缓缓降临,街头的华灯一盏盏亮起。春日的夜晚,令人沉醉。

“我那个老乡很优秀,是中校,在国防大学进修研究生,作战指挥专业。”莫小艾说道。

“中校是多大的官?”诸航对军中的官衔没概念。

莫小艾双目幽幽灿亮,“军中官职是尉、校、将三个等级,中校在校里面的中间,将最大。”

诸航喔了声,没什么兴趣。

“我老乡有位教授是少将哎,一花一星,才三十出头。少将相当于军长啦!”

“不会吧!”诸航怔住。内战时,**十八岁任军长,被称为军事天才。那还是特殊时期,大部分人不上学,有点本事就被吹得天大。现在可是和平年代,精英辈出,三十出头的少将,太夸张了。

莫小艾鼓起双颊,拼命点头,“真的,他是国防大学特聘的,一周只上一节课。”

“他是不是全军楷模?”诸航打趣。

“我老乡说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他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将,估计后无来者了。”

两人相视大笑,差点错过了站。

国防大学门前士兵如石雕,肃穆庄严,情不自禁要放缓呼吸。

莫小艾打了电话给老乡,过了会,老乡提着个大包跑出来。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老乡就着急告辞,说晚上还要上课,军中纪律严明。

两人目送他走进大门。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从夜色中驶出,站岗的士兵刷地抬手齐眉,大声喊:“首长好!”

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位俊伟的男子从里面跨出,微笑回礼。

炽目的灯光清晰地洒在他肩上的一星一花上。

本已俊逸逼人,再一身的军装,越发英气**,沉稳卓然。

诸航与莫小艾不禁双手紧握,屏住呼吸。

他并不知自己落入别人的眼中,泰然接受一路军官的致礼,款步向前。

诸航扭头看莫小艾,两人不约而同跳起来。

是他,是他------那位传说中的少将。

“MAN啊!”诸航叫道。

“帅啊!”莫小艾喊着。

那时,诸航觉着真的很幸运,居然亲眼目睹到这样的传奇人物。

如同皮特很性感、基诺里维斯很迷人、金贤重非常养眼…见到都会兴奋地想尖叫,但是从没想过这些人和生活里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仰望他们就好了。

只有周文瑾那样的人才避不开。

3,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三)

强拉硬掰,还是扯上关系了。

吃力地睁开眼睛,窗外天已黑透,眼前一盏柔弱的小台灯,是房中唯一的光源。

“你辛苦了!”首长正站在她的床前,神情掩在黑影中,看不真切。不过,她可以想像那张面容是静然无风的。

蹙眉、皱眉、拧眉、喜形于色、欣喜若狂…这样的表情很少在这张脸上出现,他的胸口仿佛有一大块竹林,任何时候、任何事,他都是------胸有成竹、镇定自若。

一个将军如果情绪过于外露,给部下或敌人察觉,那不是褴露命门吗?

理解!

时间往前推两个月,她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是老舍笔下那种几家人合住的老式四合院,特别热闹,邻居间也特别朴实。北京到处都在拆建,不知怎么遗忘了那个角落。院中有一口古井,四周布满青苔,还有一颗古槐,她是三月搬进四合院的,槐树正开花,白色的,一串一串,像小小的铃铛。摘一片放进嘴边,甘甜清香。

她每天都在身上罩一件防辐射的外衣,早晨背背英语单词,午睡后,上网做点事,晚上看书。隔壁住的是房东,她在他家带伙,饭钱算在房租里。

邻居们好奇她怎么没有老公陪着。

她随口接道,他去美国出差几个月。

邻居都非常关心她,热心地指导她怎样做一个准妈妈。

孕妇特别怕热,屋子里是有空调,吹久了也不舒服。她出了一身痱子。

太阳落山后,她打一桶井水,然后光着脚泡在水中,沁凉透体,那是她夏天最快乐的时刻。

院门吱地响了一声。

在院中忙碌晚饭的人纷纷抬起头。

首长站在门外,也是这般,淡如远山般。

“找谁?”房东问。

他一眼就看见了井边的她。她夸张地嘴巴张大,眼睛瞪得溜圆。

“诸航?”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上,出口的两个字,别人听着是称呼,她听出是质疑。

“从美国回来啦!”房东热心地招呼。

他点头,“是,早晨的飞机。”

他确定了,大步向一脸呆滞的她走来,“最近好吗?”就像是每天都见面的人,问“吃过了吗”那样自如。

如果算上在国防大学校门前那次,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相隔三年。

一点都不好。

诸航脑子嗡嗡作响,差点一头栽进井中。

怎么会是他?她一遍遍地问。

是呀,怎么会是他呢,她怔怔地看着床前的首长。

“你还好吗?”他以为她没听清,身子微欠,又重复了一句。

她想戏谑地回句“为人民服务”,*一张,随即整张脸挤成了一团。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