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不知不觉就把她与我混淆了?

诸航把手放进被窝,有点发冷。她想起曾经在阳台上见过一男一女挽着进公寓的背影,想起在湘菜馆他手中拎着的女式包包,想起射击场里姚远对他的维护…

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不到边。

“每一个新学期开始,我都早早地打听哪里有出租的房子,去查中国过来的留学生名单,希望里面有我等了很久的那个名字。深夜从机房回来,独自走在路上,想着以前的时光,你无法想像那种失落。输,并不可怕,也不丢脸。只要是你,输一辈子我都愿意。得知委培的消息时,特别想与你分享,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说就能说。如现在你问我具体做什么工作,我要么是用谎话搪塞你,要么就是沉默。我有阻止过你参加甄选,但你的个性根本什么也听不见,也分辨不出我话中的意思,我只能眼看着我们生分、疏离。如果那时我向你表白我的心意,你只会当作是我在怜悯你,你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想分别也许能让你冷静,我以为我们的基础很结实,结实得任何人都挤不进。当我看到首长对你…那么爱护,我…血冲头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也不解释,故意激怒我。看我出糗,开心吗?”

不是不解释,而是没有办法解释。

她和首长的法律关系。

他和姚远的熟稔。

她不是美少女战士,无畏无惧。

唉,猪,你的尾巴卷又卷,跑跑跳跳还是离不开它。猪,你的肚子那么鼓,一看就知道受不了生活的苦。

“这一天一夜,简直像是地狱到天堂,幸好听小艾说了你在酒店被欺的事,才知你和首长相识的经过,我…终于活过来了。还在生我的气?”周文瑾苦笑,“看在我在首长面前那么丢脸,也该消消气了。今早,我又跑去责问首长,还被他训斥了一通。其实我并不是个*的人,不知为什么,扯上你,脑袋就不听使唤。”

从前的周师兄又有几份轮廓显山显水,要讲不感动那真的是骗人。但…心里还是堵堵的,是麻球吃多了?

仿佛捧在掌心里的沙,害怕一不留神,就会漏净。

在机房里你追我赶、在球场打球、在食堂抢餐、他在宿舍楼下等着他。。。。。每一个时候,都是开心的,不然不会在他离开时颓废得不能自拨。

“航航,能起床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吗?”诸盈站在门口问道。

“我没胃口,你们去吃吧!”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知道什么能让诸航胃口大开。”周文瑾神秘地朝她挤了挤眼,“等我一会。”

“你对航航到是很了解。”

“必须的。”宁檬笑道。

诸盈进来摸摸诸航的额头,“那你睡会,我带宁檬和文瑾去吃个饭。”

诸航点点头。

周文瑾微笑,整个人在淡淡的光影里仿佛有种时光倒流的失真。

她托着下巴,怔怔出神。

外面雪开始下了,地上和地上已落了一层白。风很大,雪借风势,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三人就在附近的家常菜馆点了几道菜,周文瑾只吃了几口就走了。

宁檬撇嘴,“大姐,你瞧瞧周师兄真的是见色忘友,我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刚正眼都没看我,走时也没说再见,心里只装着你家猪。”

诸盈笑笑,“文瑾确实有点过份。”

周文瑾坐了三站的路,去夜市买了碗牛肉粉丝,叮嘱老板牛肉多几片、辣油多一勺,回来时是打了车,这样比较快。

下了车,埋头只往前走,一辆黑色的吉普跟在他身后驶进了小区。

卓绍华仔细地辨认着楼号,找到诸航租住的那幢楼,他停下车,摸出手机正要拨号,视线一滑,发觉公寓电梯口的感应灯亮了,灯下站着一人,正要进去。

那人提着个塑料袋回了下头。

他看着,慢慢把手机合上了。

50,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二)

前所未有的疲惫。

婴儿室里还亮着灯,唐嫂拿着诸航买的变形金刚对着帆帆晃来晃去,小帆帆打着呵欠,并不感兴趣,听到汽车声,两只眼睛倏地瞪大。

“帆帆妈妈好点没?”唐嫂问进门的卓绍华。

他把肩上的雪花掸落,勉强笑了下,“吃了药睡着了。”他在楼下呆到周文瑾出来、诸航屋里的灯熄了,才离开的。

“那就好。”

“麻烦你了,去休息吧,晚安!”卓绍华脱下外衣,把帆帆抱进怀里。

帆帆头偎着他的肩,已是困得不行。其实,他也已习惯没有诸航的日子,只是偶尔会突然想起。

一挨着床,帆帆就闭上眼睛。卓绍华亲亲他的小脸,把被角掖好,低声说:“帆帆乖,不要乱动,爸爸出去抽支烟,很快就回来。”

尼古丁不是个好东西,但却有解闷除烦的功效。刚刚出门太着急,他忘了带烟。

下午在国防大学的课刚结束,突地接到西昌发射中心的急救电话,中心的主服务器被黑客入侵,上百台电脑瘫痪,中心与空中飞行的几个卫星失去了联系。他急忙回部里,指挥专家们关闭了中心的全部网络,先进行安全升级,再查找问题。

一直忙到九点,开了车来看诸航,不放心那孩子的病。如果姐姐还在,那就再打个电话好了。即使见不着面,离她近些通电话,心也舒服点。

他自嘲地苦笑。最近这样幼稚的事情越来越情不自禁了,可是却又乐在其中。

人心是贪的,尝到一丝甜蜜,不知觉的就会想要更多,就会产生错觉,会联想到永远这个词。

他不愿意用理智去控制自己,对于这孩子,他任由情感泛滥,哪怕失落,哪怕纠结,哪怕会怅然若失。

帆帆*着*,仿佛答应他了。

他把床前的灯光调柔,走了出去。没披外衣,迎风打了个冷战。就在走廊上点了根烟,慢慢地吸着。

北京的冬夜太冷了,手脚很快就没什么知觉,只有大脑飞快地工作着。

第二天到部里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新进人员也参加。视频连线发射中心,那边的安全负责人汇报了升级的情况。卓绍华询问损失,负责人苦恼地说暂时没发现数据被窃,损失估算不出来。

视频关掉,卓绍华扫视了下全体人员,“失去联系的四个卫星里,有三个是供通讯使用的,另一个是军用。上世纪的99年,乔纳森詹姆斯入侵美国国防部的主服务器,获取了数千份机密信息,以及控制国际空间站上生活环境的价值一百七十万美元软件,所以情况非常严峻,部里决定去现场勘察。”

他拿起一张纸,念了几个名字,都是部里的一级安全专家,“这次你们带队,立刻去机场赶住西昌。周文瑾中尉和姚远中尉随同前往,有什么问题吗?”目光落在周文瑾身上。

周文瑾大声回答:“没有,首长!”

卓绍华点点头,“二十四小时保持联络,散会。”

姚远走在最后,有点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不能胜任,卓绍华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解决这样的突发事情,多年的作战经验固然可贵,但决定性的胜利还是在于出奇、创新。IT技术是日新月异的,世界上著名的黑客未成年的可是很多。我非常相信你们的表现。”

“我争取不让首长失望。”姚远脸通红。

“西昌比北京要冷多了,环境更恶劣,多带点衣服。”卓绍华温和地提醒。

步出会议室,眼角的余光瞥到周文瑾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他缓缓闭了下眼,快步离开。

这一天,又是忙到夜深才回家。

积雪把院中的盆栽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原来的一点痕迹。墙角堆了个雪人,胡萝卜做的鼻子,戴了点破草帽,肯定是勤务兵们为了小帆帆堆的。如果诸航在,雪人肯定会堆得比这好看多了,他摘下雪人的草帽,很坚信。

躺下前看了下手表,那孩子该睡了吧,一天没有电话,也没见着人,浑身都不对似的。

早晨起床,唐嫂把帆帆抱走,他换衣准备上班,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唐嫂接的。

走出卧室,他看见帆帆趴在话机上,把个话筒咬得湿湿的。

“他把这当妈妈了。”唐嫂忙把他抱起,对卓绍华笑道。

“诸航来电话了?”

“嗯,感冒好一点了,今天再挂点水。说想听听帆帆的声音。帆帆听见妈妈声音,只顾傻乐,也不吱声。”

他用手帕替小帆帆拭拭口水,眼波温柔荡漾:“帆帆,知道吗,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宝贝。”

帆帆噗地一声,吐出一串串泡泡。

诸航下午这一觉睡得绵长而安心,身子虽然有点虚,但头不沉了,鼻子也通了,去洗手间跑了几趟,眼前也没金花四射。窃喜地拍拍头,总算明天能好好的进考场了。

诸盈傍晚送来一只西瓜,煮了锅粥,还给诸航带来一个好消息。

“爸妈今天打电话过来,说北京军区有人到凤凰带新兵,可以顺便捎他们一块过来。他们两年没见你呢,想得不行。”

诸航在台灯暖暖的光线下有些失语,“坐火车?”

诸盈摇头,“好象是军用飞机,爸妈都乐坏了。”

一口西瓜咽进肚中,清凉甘甜,直入心肺。

诸航明早要考试,诸盈让她早点睡,只呆了一会就走了。

门关上,诸航就摸电话。

刚拨通,那边就有人接了。

“是我。”她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