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绍华以前只觉得妈妈为了爸爸的事业投注了太多精力,所以无法给予他一些温情,现在,他才知原来她骨子里是冷漠的。

悲凉像水泡一般冒出,先是一个,然后越来越多,渐渐的,成了一片汪洋,将他淹没。

“谢谢妈妈对我的尊重。”他微微一笑。

“你要去山庄?”

“嗯!”

欧灿意味深长一笑,“不需要你特意跑一趟,我已请成伯伯找人帮你把他们接回来了。”

94,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四)

卓绍华去找成功证实欧灿的话,成功抢先在胡同口堵住了他。成功凶狠地摔上车门,发射炮弹般冲过来,一把揪住卓绍华的衣领。

“你给我说实话,那只猪到底闯了什么祸?我家老头子的秘书居然亲自出马,脸板得像张拍克牌,嘴巴像上了锁,还严令我们不允许使用通讯工具。*的,太好笑了,就是少了张逮捕令,全程和抓个潜逃的犯人有什么区别,我就是那帮凶。”

卓绍华黑眸中飞速闪过一丝愤怒,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了,“对不起,是我妈妈小题大作。”

“哈,我有那么好敷衍吗?好,那你说说那道题小成什么样?”成功冷笑。

“你清楚的,我姑姑她…”

“难道是猪下毒的?”

“成功!”卓绍华低声厉吼,“不要随便乱开玩笑。”

成功松开他,耸耸肩,“我不是个幽默的人,我只想知道事实。”

“我今天心情很糟,以后再说给你听。诸航和帆帆现在哪?”

成功双手交插,斜视过去,嘴巴撇了撇,“是那只蠢猪…代孕的事*了?”

卓绍华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成功。

成功慵懒地一笑,“我说中了?”

卓绍华拽着成功的胳膊,咚地塞进了车内,拉上车门,“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成功真有点想乐,难得看到这人紧张的样子,他拍拍卓绍华,“放松,放松,这事除了你知她知天知地知之外,我是那唯一知的。是猪说漏了一句,而我呢,偏偏是个妇产科医生,顺藤摸瓜就问出来了。目前,我是守口如瓶。但是呢,如果你仍瞒着我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成功,我从不知你是个好奇的人。”

“那是我没遇到令我感兴趣的目标。”

“你的目标偏向了。”卓绍华语气并不和善。

“较正不难。”成功咧嘴。

“为什么?”

成功敛了笑,很认真地回道:“你是我的好哥们,那只猪刚好也投我缘,三个人的力量总比两个人大。”

卓绍华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他慢慢往后靠去,“我不会说谢谢。”

“别这么肉麻。”

“这场仗也许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险峻的,而我必须赢。”

“我同意。”成功掏掏耳朵,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卓绍华沉默了一会,失笑摇头,“命运是一支什么样的笔,怎会画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幅画呢?我和诸航的结合,我以为已经是惊世骇俗,原来那只是序幕。我的诸航这二十三年,一直生活在一个骗局里,只是那个骗局是因为爱。她的爸妈实际上是外公外婆,她的亲生母亲是她叫姐姐的那个女子,而她的亲生父亲是------我的小姑夫晏南飞。”

成功掏耳朵的手僵在空中,他有心理准备的,却还是控制不住惊出一脸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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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绍华步履沉重地站在台阶上,院子里的声响从门缝中清晰地飘出来。唐嫂和吕姨在闲聊,聊的是这个军区大院里的芝麻小事,谁家儿女回来过年了,谁家添了新媳妇…

“夫人,帆帆差不多该把尿了?”唐嫂扬起一句。

“刚尿过。”应的声音又脆又亮。

听着这声音,卓绍华心中戛地一暖,顺手推开了院门。

“卓将,中午要不要准备点红酒?”吕姨问道,“今儿可是新年头一回在家吃饭呢!”

他点点头,听到书房里有拍球声。

唐嫂笑道:“夫人在教帆帆打篮球,两人玩得可乐呵了。”

为了保暖,冬天各个门都是关着的。他没有急于开门,在走廊上立了一会。书房比其他几个房间比,是略为宽敞些的,家俱不算多。沙发被移到了墙角,帆帆用条薄被拥在沙发中央,小手是自由的。此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两条小手臂激动地高高举起,仿佛要给谁帮忙似的。时不时,还噢噢尖叫。

“一支球队比赛是五人,其中一个是队长,候补队员通常是七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得分高的算赢。”诸航说着话,运球绕了两圈,停下,那只球像黏在她手中,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转来转去。“每个球员在比赛中只允许犯规四次,第五次就要被罚下场,所以一定要掌握住。坏家伙,你懂了吗?”

她轻喘着凑过去,帆帆以为她要亲他,小脑袋忙伸过来,小嘴等着。

她俏皮地啄了一下,夸张地咂了下嘴巴,“哇,亲到帅哥喽!”

帆帆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反正是很得意,小嘴嘟嘟,像台小发电器。

诸航继续模拟投篮、掷球、防守…就这么一人演,一人看,各是各的津津有味。

站在窗外的卓绍华舍不得眨一下眼。他曾经说起,帆帆是这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孩子。

真的,即使他都而立好几年了,就这么看着,他都情不自禁地羡慕,巴不得时光倒流,他也从童年来起。

诸航出汗了,挽起衣袖,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嘴角挂了两粒水珠,她居然拽过帆帆的小手替她拭去。

帆帆像立了什么大功,尖叫一串串。

“坏家伙,学会打球很容易,想打好就有点难喽,你得苦练。”诸航挤着帆帆坐,“其实呢,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条路,不管你选择走哪条,都不会很平坦。唉,不曲折哪叫人生呢!对于那些刻意找茬或中伤你的人,你直接视若空气,因为你的人生和他们无关,不需要浪费时间…”

诸航突然低下头,眉头拧着,像想起了什么。

这么深刻的哲理,小帆帆无法消化,他觉得还是打球好玩,嚷嚷着要猪猪继续。

门开了。

小帆帆转过头,笑出了一串浪花,小手臂张得大大的。

“你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小叛徒,讨厌你!”诸航冲帆帆吐了吐舌,站了起来。

小帆帆才不在意呢,一依进卓绍华的怀抱,忙埋在他脖颈,很乖很乖的样子。但还不到一秒钟,他又抬起头,朝着诸航叫。

诸航翻了个白眼,呼出一口白气,走过去,偎进首长的另一个颈窝。

小帆帆满意了,眯眯笑。

卓绍华俯下头,嗅道诸航身上有隐隐的汗味,他深深地吻下去。吻,是不够的,他*着樱红的唇瓣,几乎想把她咽进去。

诸航仰起脸打量他,首长从进屋,眉就锁着。

“几点到家的?”他问。

“今天我们都起早了,八点到北京,十点到家的。”

八点到十点之间呢?卓绍华揽着她,轻叹一声,“对不起,我考虑不周祥,让你受委屈了。”

诸航咬了咬唇,“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不要这样讲自己。”他心疼得发颤,其实她才是真正受伤的人。

“要的,毕竟她是长辈,可是我没控制住,我…给她上了一课。”她心虚地从眼帘下方悄悄看他。

“给谁上课?”他纳闷了。

“帆帆奶奶----欧女士。”

正文95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五)

卓绍华觉得他需要好好地坐下来,让诸航给他模拟下上课的情景。他把小被子往边上挪了挪,正襟端坐,低头对小帆帆说:“乖,不要出声,听猪猪老师上课。”

诸航眼睛眨巴了好一会,有点羞窘地拉了椅子面对两人坐下。

“早晨天没亮,门被敲开,外面站两穿军装的,让我啥都不要问,随他们回京。我当时都吓得有点傻,感觉像历史剧中发生兵变,要易主,家眷先转移。再看成流氓…成医生啦,也是一脸严肃。我以为这边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死命地咬着唇,把小帆帆抱紧。”

卓绍华看看怀中的儿子,再看看面前杏眼圆睁的小女人,他能想像她当时的恐惧。

“一下车,我发现那地方是成医生工作的医院。成医生想陪我一块进去,那个当兵的没让,只让我和小帆帆跟上。欧女士在走廊上站着。我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帆帆到是睡着了。欧女士轻轻推开一间病房的门,让我朝里看,我就看见床上躺了个人,脸都看不清。她说,那是卓阳。前天服下一瓶安眠药,虽然抢救过来,但她依然不肯进食,生命气息非常微弱。然后,她就直勾勾地看着我,问我看到这些有什么想法?”

那个时间,他还在床上躺着,怎么也不会想到妈妈会来这么一招。卓绍华愧疚、无奈。

“一大早的恐惧腾地烧成了一团火,我说找个地方说话。欧女士轻蔑地看着我,说好。我没抱小帆帆进去,把他寄在护士室,请值班护士照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