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然

后一人一个背包。唐嫂提醒道:“要不再带只箱子,人家说那儿东西又便宜又正宗,很多人都特地坐飞机去那儿买呢!”

宁檬是很多人之一,差不多一个季节去一趟,衣服、包包、化妆品,都是港城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能这么由着她败家,顾晨真的是很宠她。不知道宁檬想起这些来,心里面会不会有所感慨?

诸航甩甩头,别替古人担忧,她现在先把自己顾好吧!“要是东西多,到时再买只箱子就行了。”她敷衍道。

卓绍华为送诸航和帆帆去机场,昨天深夜从北京赶回宁城,前面也不知加了多少班,诸航看着他,感觉他都像很久没睡了,眼眶下面都是青色。布置得再周密,首长心里面一定还是很担心她吧,诸航心里升起隐隐约约的悔意,但她选择了忽视。

吴佐开的车,卓绍华抱着恋儿,一家四口坐在后座上。吴佐把前面的车窗开了一点缝,让早晨清新的空气吹进来。宁城的春意已是蓬蓬勃勃,路两边的花树,一树接一树地开,红的、粉的、白的,柳树也是万千丝绦随意舒展,恋儿看得一惊一乍,卓绍华怕她撞到玻璃,用手挡着她的额头。这样的早晨,这样的微风,这样的春色…如果可以,卓绍华真想这路没有尽头,就这么开下去。

“首长!”诸航轻轻唤了他一声,他看向她,她俏皮地朝他挤了下眼睛,笑了。

懂她的意思,不要担心,她一定会安然归来。他们一起翻过很多大山,跨过很多大河,风里、雨里,都过来了,他相信她,她也相信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他们并行的脚步。

他闭了闭眼睛,回以微笑。

卓绍华只把人送到机场就走了,吴佐车将掉头时,他恰好看到栾逍和宁大的其他几位老师一同从机场大巴上下来,四目相对,两人都轻轻点了下头。

眼神温和,锐气收敛,这是真正的强者,只感受到他的尊重和礼貌,察觉不到一点的敌意,却令人心生畏意。栾逍不太自然地脸红了。

帆帆的小背包上印着两只可爱的小脚印,里面不知塞了什么鼓鼓的,诸航想看下,他还不让。安检时,他更是逞能地不准诸航跟在后面。看着小孩踮着脚把机票和通行证递给机场工作人员,栾逍挺乐。他不明白卓绍华让孩子一块去港城的深意,不过,他很喜欢小孩。

诸航头隐隐地疼了,她发现帆帆不只是不听话,还变得幼稚了。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突然像个土包子似的,一会儿跑去洗手间玩水,一会儿去敲驾驶舱的门,漂亮的空姐脸黑黑地对诸航说,飞机飞行时遇到气流会很颠簸,请她尽量不要让小孩在过道里奔跑。

更幼稚的是飞机一降落,从舷窗里看着外面碧蓝的大海,他来了一句:“妈妈,这是外国吗?”

诸航都没勇气与别人对视了

,恨不得让飞机把他托运回去。取行李时,是栾逍帮的忙,她要紧紧拽着帆帆,不然眼一眨,人就没了。

K大派了车来接几人,接的人普通话说得不是太好,连说带比画,几人勉强才明白,今天街上有游行队伍,回去会很慢。

听说有游行,帆帆安静了点。其实游行的队伍并不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很疯狂,很暴力,他们井然有序地走着,手里举着旗帜,上面写着“和平战士”“正义使者”“公平”“自由”之类的繁体字。车子从旁边经过,他们往里侧让一让,所以街上的交通还算好。

“都是保罗的支持者?”一个老师问司机。

司机点点头,脸上没有一点忧色。“码头那儿还有一队,港城很多人喜欢保罗。”

诸航和栾逍悄悄交换了下眼色,几个老师是真的来交流,她和栾逍是滥竽充数。

K大给几人安排了教师公寓,几个老师是两人共用一间,诸航分了个单间,可能是考虑到她有孩子。公寓依山傍海,环境特别好,空调、书架、书桌、衣柜也一应俱全。诸航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她总算可以好好地看下港城的天空了,果然一如传说中的湛蓝。

晚上休息时,帆帆一身蓝格子的睡衣,抱着个枕头站在床前,很认真地看着她:“爸爸是睡右边?”

诸航拧拧眉,警惕道:“干吗?”

帆帆爬上床,把枕头放在右边,拍拍松,躺下

。“从现在起,我就是爸爸。”

“…”

做戏要做足,这是业界良心,于是,诸航老师又上岗了。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在教室门口徘徊了足足有十分钟,以至于学委以为她怕走错教室,特地把她领了进来。

幸好是小班,二十来个学生,幸好在宁大锻炼了一学期,有些数得过来的可怜经验,幸好当年为考雅思埋头苦读过,所以这堂纯英文教学的课…希望能撑下来。诸航在心里悄悄地画着十字。

亲切的笑容还没露出来,有学生举手。诸航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师,听说你是计算机专家,你对保罗怎么看,你认为他是叛徒吗?”

这一刻,诸航无比想念冯坚,上课提问和课本无关的问题,揍。上帝,这让她怎么回答,如果说是,保罗的支持者会说她没有正义感,说不是,反对派们则会说她怂恿学生去做黑客。坑人的周师兄!短短的三分钟,诸航像在油锅里煎着,但煎过后,她复活了。

她朝那位学生笑了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兰朗。”

“很美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朗姆酒。”她耸耸肩,学生们笑了起来,“我是号称计算机专家,其实这夸张了,我没那么厉害。我比较厉害的是数学,大家听说过三维立体吗?”

学生们纳闷地点点头,不解这位英语讲得很不错的老师是什么意思。

诸航在黑板上画了个简易的三维立体图

。“从数学上讲,任何一个三维物体的前两维都是不需要参照系就可以建立起来的,让我们想象一个圆球,随便找出一点当作头,那么对应的部位就是尾。任意找出一个面当作正面,对应的一侧就是反面。但是第三维就不那么容易建立了,如果没有参照系的话,我们是无法确定左右的。保罗先生就是第三维,我找不到他的参照系。”她扫视了一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学生们这才恍然诸航的用意,喧闹成一团,但随即齐齐地鼓起掌来。诸航偷偷地深呼吸,等着学生安静。还是那位兰朗,真是个问题宝宝。“老师,黑客就是网络上的小偷吗?”

“有部A国老电影叫《侠盗罗宾汉》。古龙先生笔下有位风流潇洒的男子楚留香,江湖人称香盗。我记得港城也有一部经典老片《纵横四海》,发哥和张国荣主演,还有红姑,三人专门盗窃名画,这样的人被人叫作雅盗,车站也有盗,盗钱包、手机。盗是一个动词,这是书面语,俗语叫偷。告诉我,你喜欢哪种盗?嘘,别说出来,答案放心里。”

掌声再次响起,没人再向诸航追问答案。第一节课,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栾逍买了杯奶茶给诸航:“恭喜。”诸航苦笑道:“三魂两魄都丢了,差点回不来。”

栾逍坐的位置迎着太阳,他微微眯起眼,揶揄道:“不用侵入电脑来威吓学生,是

不是很有成就感?”

“还真是呢,哈,原来我是个全才的人。”

“我早就发现了。”栾逍在心里悄声说。“帆帆呢?”

“我找了个大陆过来的学生带他去看机器人了。”首长让帆帆和她一起过来的另一个理由就是开开眼界,K大的计算机科学工程在全世界都是数得上的,机器人大赛里,K大学生拿过金奖。

“K大校园的风景好,可以让帆帆写写生。”栾逍看着山坡下面的足球场,濒临着大海,绿茵衬海水,阳光下晃得人眼睛发花。

“嗯。你…那边有什么消息?”诸航举起奶茶,遮住自己的嘴。

栾逍翘起嘴角看着她。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电光石火间,诸航忽地明白了,“天,大材小用。是来536时还是这次来港城?”

栾逍笑而不答,明明笑意浅淡,却让人感觉他满心愉悦。

“你原先具体混哪块?”诸航突然对栾逍好奇起来。“帆帆来了。”栾逍站起身,小孩背着个包一蹦一跳,看见他们,举着个小手,笑得很欢。

“你不坦白也可以,我会用我的办法去查的。”诸航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牵着帆帆走了。

栾逍忍俊不禁,她横眉竖目的样子,真是…可爱,他知道她不会去查,她的朋友,她会开玩笑,会打闹,会耍无赖,但她更会保护、尊重、珍惜。

帆帆似乎特别宝贝他的小背包,走哪都背着,诸航想帮他拿一下

,他立刻拿一种被侵犯的眼神瞪着她。诸航投降,小孩的隐私同样不可侵犯。

第三天,诸航没有课,带帆帆去会馆看了一个日本动漫展。

第四天,港城下雨了,阵雨,一会儿雨,一会儿太阳,她和帆帆坐在双层巴士上,从太平山盘旋而下,灯下的楼房像刀尖样直插云端。

第五天,K大安排他们去维多利亚港看夜景。帆帆看着两岸璀璨的灯火,说港城没有黑夜。

第六天,这次教师交流的K大负责人找到她,问可否允许学生来旁听。她同意了,上课时一直分心观察旁听的学生,他们记笔记、提问,很是认真。

一个星期过去,诸航过得就像宁大同来的任何一个老师一样,没有特别的事发生。交流期是一个月,还有三周。沮丧就像外面下着的雨,连绵不断。是她对情况分析错误,还是高估了自己,还是周师兄不知道她在港城?

有关保罗的消息倒是很多,有人说他准备飞往印度,有人说南美某国家准备为他提供政治避难,还有人说他死于一场事故。A国、E国、D国三国一起向港方施压,要求引渡保罗,港方说无法确定保罗在港城,暂时无法给予回复。每次信息过多的时候,保罗就会更新脸书。还是图片,滴滴答答的雨,从玻璃窗上滑下。如果追踪他的IP,是可以搜寻到他的位置,显然他是用一种特别方式隐藏了。采访过他的

俄罗斯记者也说,每一次采访,都是保罗精心设计过,他们预先并不知地点会在哪儿。

脸书是一个让你同全世界分享你表面感受的地方,它是为你分享快乐时刻而存在的。但是当你悲伤、疯狂或沮丧的时候该怎么办?港城并不大,可是保罗在哪呢?诸航重重地叹息。

“这是什么?”诸航看着帆帆递过来一只牛皮纸做的信封,口是封着的,摸摸,里面有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