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每次遇见的都偏生要是最令人不想看见的。沈墨停下了步子,伸手环住惊鸿的腰,微微使力便让她也停下来。

怎么了?惊鸿吓了一跳,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手,疑惑不解。

路走得不对。沈墨淡淡地道:要不要换条路走?

路怎么会不对?惊鸿诧异,旋即抬头就明白沈墨说的是什么了。

三三两两的人走着的护城河边,远远的,有青衣公子与绯衣女子相携而来。两人看起来心情也很是不错,有说有笑。男子将女子小心翼翼地护着,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那是好久不见的萧琅和姽婳,不同于她初嫁沈家时的愤怒难过,萧琅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有精神。仿佛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惊鸿看着,苦笑了一声。看吧,没有谁少了谁不能过活,念念不忘的余情,不过是徒增自己的困扰罢了。

姽婳正与萧琅说着闲话,整个人因为怀孕而看起来柔和了不少。萧琅即将升官,心情也很是不错,难得有耐心陪她出来散步。

可是抬眼看了前面,一个熟悉的影子就这么闯进了眼里,萧琅心里一跳,像是突然压了块石头下来,脸色倏地就沉了。

惊鸿不想走过去,可是都看见了,再转身往回走也不是个事,身子都有些僵硬。姽婳眼神也变了,跟看见什么大仇人一样,眼神怨毒。

四个人里只有沈墨最为从容,揽着惊鸿的腰,手臂用力带着她往前走。

萧侍郎。

沈将军。

萧琅不情不愿地微微颔首,看着越来越近的惊鸿和沈墨,有一种无比暴躁的感觉。

最恼的时候从来不是想用力挥拳的时候,而是一拳挥出去,之后发现打了个空。他拿沈墨没有办法,拿凌惊鸿更没有办法,恼也好怨也好,他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有些日子了,萧琅觉得自己是想通了的,惊鸿已经嫁给了别人,他除了放手其他什么也做不了。但是现在再次看见,心里为什么还是会这样恼恨?

恨不得抓过她来一把撕了!

惊鸿努力笑了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靠着沈墨站着,看着自己的鞋尖。

将军和夫人也出来散步啊。姽婳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又看向惊鸿:真是好兴致。

嗯。沈墨应了一声,看着萧琅道:听闻户部尚书大人要告老还乡了。

萧琅轻笑一声,眼神却凉凉的:是啊,最近正为这件事忙着。想不到将军不上朝倒也知天下事。

沈墨道:侍郎大人年轻有为,想必是对尚书之位志在必得,沈某先恭喜大人一声。

哪里,比萧某有能力的人很多,花落谁家,不到最后也当真不可知。萧琅客套着,眼里的神色却当真充满自信。

虽然他年轻,但是论功绩,他是户部最多的,老尚书隐退,尚书之位必然就是囊中之物了。

想到这里,萧琅不禁挺了挺胸膛,手抱着姽婳,也显得更亲昵了些,带着些嘲讽地看了惊鸿一眼道:不过就算最后当真是萧某有幸,也不比将军年少有为,将军夫人的选择还是明智的,人往高处走嘛。

惊鸿脸色一白,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萧琅好意思这样说么?他怎么说得出口?若不是他负心在先,若不是他弃她在先,她至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么?现在怎么说起来,倒像是她趋炎附势,见高踩低了?

迫于一贯温柔的作风,惊鸿没有开口就骂,毕竟沈墨还在旁边,她不能丢人。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将萧琅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越骂越委屈,最后还是自己的眼眶红了。

沈墨的手微微紧了紧,像是要给她些支撑,惊鸿安心了些,心想不管别人怎么说吧,她至少现在过得很好。

人往高处走,是对的么?沈墨开口了,脸上有些疑惑,低头看了惊鸿一眼。

惊鸿心里一沉,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惊讶地抬头。

他也觉得她趋炎附势么?

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惊鸿觉得喉咙很紧,比被萧琅这样说还难受。沈墨是知道她的人,她以为他不会这样看她。

姽婳幸灾乐祸地看着,笑着开口道:当然是对的,谁不想见高了爬呀,越往上风景越好不是?夫人的选择,当真是人之常情。

沈墨皱眉,凉凉地看了姽婳一眼,轻嗤了一声:人之常情?那沈某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偏生有山顶不呆要去选山谷?人都是往高处走的,那喜欢往低处走的,是什么东西?

萧琅喝姽婳都是一愣,一时没明白沈墨说的是什么意思。倒是惊鸿听懂了,错愕地看着他。

借过。沈墨说完就笑了,揽着惊鸿绕过那两人,便继续往前走。

沈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萧琅脸色铁青,一时忘了尊卑,沉声低喝了一句。

沈墨停住脚步,脸上的笑意散尽,回头看了萧琅一眼。眼神里的冰凉和疏离看得萧琅一怔,后面想说什么话都统统忘记了。

萧大人似乎经常忘记自己的身份。沈墨轻声道:沈某对萧大人讲理,那是沈某的风度。萧大人若是再以下犯上,便莫要说沈某不讲情面了。

平静的语气听得萧琅背后起了冷汗,身子都好像动不了了,只能看着那两个人相拥着离开。

等人都走得看不见了,萧琅才喘了口气,暗自咬牙。

沈墨能做什么?到底是武将,能干着他这文臣的事情?他怎么就轻易被这句话给吓住了!

虽然官阶不比他高,但是不代表,他治不了他!萧琅暗自恼恨,扭头就拉着姽婳回了府。

惊鸿一路上都没说话,回了院子就说累了想休息,然后躺在软榻上发呆。

沈墨大概是知道她怎么了,站在屋子里想了想,转身就出去吩咐下人拿东西进来。

第三十七章

心情不好便不要忍着。沈墨将东西放在桌上,颇为轻松地道:明日总归不上朝,身为夫君,为夫为夫人分忧一二如何?

惊鸿翻了个身,好奇地看他拿了什么来,却见桌上摆着两坛子红泥封的酒,隐隐的有酒香飘出来。

将军要同妾身喝酒么?惊鸿眨眨眼,苦笑道:妾身不太会。

沈墨轻轻对她勾了勾手,惊鸿起身,乖乖地走过去坐下,看沈墨拍开封泥倒了酒在茶杯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不会逼你喝。沈墨轻笑,将杯子放在惊鸿面前,而后道:你心里有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总归我也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惊鸿怔了怔,随即笑了。的确不是外人啊,他们现在是最亲密的夫妻,虽然有假,但是惊鸿觉得,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沈墨都是不会嫌弃她的。

面对这个人,惊鸿全身心的戒备都卸了下来,只是被沈墨看得不好意思,顺手端起酒喝了一口。

呛辣的感觉让她瞬间红了脸,忍不住吐舌,拿手直扇:好辣。

沈墨点头,跟着也喝了点:辣后便是余香,酒一贯是个好东西,就跟日子一样,先苦后甜反而是好的。

他这么一说,惊鸿侧头感受了一番,果然嘴里有酒的醇香,令人回味。又喝一口,只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可是,先苦后甜真的是好的吗?惊鸿情绪上来,鼻子通红地看着沈墨道:我以为嫁给他,已经是苦后的甜了,哪里知道之后还有苦,还有苦,还有好多的苦。

沈墨挑眉,不动声色地往惊鸿的杯子里添了酒。惊鸿心里想着事,嘴里慢慢说着,也就没注意端的是什么,麻木地喝着。

小时候他经常和许多的人玩儿,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总是玩累了才会到我身边来。但是我很开心,就像我身边是他可以休息的安心的地方一样。惊鸿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越来越红。

我以为他以后会与其他人在一起,但是离开京城之后那么多年,他突然骑了马来提亲,说要娶我。我当时多高兴啊,一宿没睡,掐着自己问是不是真的。

嫁给他,他没有以前风流,只抱着我说他累了,还是同我在一起最为舒心。我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

眼神黯淡下去,惊鸿吸吸鼻子,一口又将杯子里的酒喝完,堵着嘴嘀咕道: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沈墨安静地听她说,心里稍微有些不悦,不过换成谁,自己的夫人在自己面前为其他人伤心难过,怕是都会不悦的。沈墨自顾自地解释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给惊鸿倒酒。

萧琅是个混蛋!要我信他,要我原谅他,最后却还是抛弃了我。惊鸿突然把空杯往桌上用力一拍,吓了沈墨一跳。

这样的男人就该丢去河里喂鱼!

一声咆哮,沈墨轻笑了许久,看着惊鸿的眼神,勾着唇优雅地笑了。

她醉了。

惊鸿,我这样的男人,该丢去河里喂鱼吗?伸手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沈墨含笑看着她的双眼问。

惊鸿眼里一片茫然,酒劲儿上来,眼前只觉得有些晃。不过她还是看得清沈墨那张好看的脸,忍不住就伸手上去摸摸:你长得比萧琅还好看。

沈墨满意地点头,不错,还知道他比较好看。微凉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抚着,倒是让他觉得心里一跳。

你比他温柔,比他忠贞,也比他好看。惊鸿恍惚了半天,喃喃地道:为什么你不是他呢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沈墨抿唇,微微眯眼看着面前的人,捏着她的手腕道:这样想是不对的。

惊鸿好奇地看着他,身子摇摇晃晃,只能让他抓着才坐得稳。

惊鸿,你应该想的是,上天让你遇见了更好的我,你便应该慢慢忘记过去,然后相信,我不会负你。

沈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但是这些话说得很自然,一贯沉寂的心,不知怎么就温热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呆呆傻傻,眼里还含着泪。但是他看着,突然就觉得很想好好怜惜她。

第一眼看见,他不过是觉得有趣,第二次是惊讶,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现在,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却已经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是他该护着的。

如今她是他的妻,那么他便会保她不受风雨,不颠沛流离,不屈人之下,不平白委屈。这些似乎都是他该做的。即便不是真夫妻,他也想给她撑起半边天,任她自由自在,任她逍遥安乐。

然而这些沈墨是不会说给惊鸿听的,他现在只是想听听,在惊鸿的心里,他是怎么样的人?

怎么忘记惊鸿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些可爱,扁扁嘴可怜兮兮地道:看见他还是会想起以前,还是会难受。

那以后我们出去,便让一个人先去探路,不走有他的地方。沈墨一脸严肃地道。

扑哧。惊鸿笑了,拉着沈墨的袖子道:你真好,第一次看见,就觉得你是个侠士,心肠太好了。

侠士?沈墨哭笑不得,想起当初惊鸿喊他大侠,忍不住就捏捏她的脸。

她以为他当真是心肠好么?换个人站在青楼外面巴巴看着,他也许就不会过去帮忙。不过是那天时候刚好,人也刚好罢了。

但是你惊鸿迟疑地看了沈墨一眼,呆呆地道:你这么好,怎么会想到选我呢?总觉得不是真的你太聪明了,我要比以前更小心,生怕被你推进什么坑里。

推进什么坑里?沈墨又气又笑,摇头道:前面没有坑,你放心跟我走。

惊鸿笑得傻兮兮的,却放开了沈墨的袖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床上走:还是我我自己走吧。你们

都靠不住。

踢了鞋,惊鸿往床上一滚,就和被子缠做了一团。沈墨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捞起来:你衣裳还没换。

酒意冲脑,惊鸿什么也听不见了。沈墨揉了揉太阳穴,嘀咕道:是不是喝太多了,下次应该少一点。

他想听见的话还都没听见呢。

衣裳缠着毕竟难受,沈墨便替惊鸿将外裙解了,然后将她好好地塞进被子里。天色不早,他也便躺上去,与惊鸿隔着一段距离入睡。

但是,喝醉了的人毕竟是不老实的,沈墨刚闭上眼睛,旁边的人就带着酒香蹭了他满怀。

惊鸿?沈墨微微诧异,低头看了看她。惊鸿却睡得很好,脸上带着些许红晕,肤白如玉,乌发微散,唇上好像还沾着酒似的,微微发亮。

心里有一丝躁动,沈墨叹了口气,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替她捻好被子。

可是没一会儿,惊鸿又靠过去了,还巴砸着嘴喃喃地道:舒服。

她舒服,他可不舒服。沈墨黑了脸,伸手捏着惊鸿的肩膀,却发现手里的人真是瘦小,肩上怕是就剩那细细的骨架子了。看她吃饭也不是很少,肉都长哪里去了?

惊鸿睡得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热,又抱着个冰凉的东西,舒服地蹭来蹭去。可是没一会儿那冰凉的东西竟然慢慢也变热了,于是她很嫌弃地推开了,自己卷着继续睡。

沈墨咬牙看了一眼外间放着的屏风,想着要不要还是搬过来挡上比较好。

但是看着旁边这人无邪的睡姿,安静的面容,沈墨叹了口气,还是侧着身就这么睡了。

惊鸿第二天是在沈墨怀里醒来的,喝醉了酒,头痛得很,好半天才看清周围的事物。

面前的沈墨还在睡,只是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都要皱成了川字。

低头看看自己,惊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抱着他的,双手环着他的腰,还可以感受到他紧窄的腰腹。

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惊鸿连忙松手,往床里面退了退,仔细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醒了?沈墨被这动作扰醒,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凉飕飕地看着惊鸿。

惊鸿尴尬地笑了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昨天

昨天你醉了。沈墨笑了笑,还是同平时一样温柔,但是惊鸿看着,怎么都觉得他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昨晚没睡么?好憔悴。惊鸿眨眨眼,好奇地问。

睡得着个鬼!沈墨再好的风度也想掐死惊鸿,昨晚她一会儿又滚过来抱着他,抱得他浑身发热了又嫌弃地推开,等他好不容易平静了要睡着了,就又滚过来抱着。

要不是看在她喝醉了的份上,沈墨是一定想拿绳子把她绑起来的。

没事,你先起吧,我再睡会儿。沈墨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终于很安心地睡了。

惊鸿起身穿了衣裳,梳洗完毕,回头看了一眼。沈墨闭着眼,眉如剑,鼻如峰,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画下来。这个人这么睡着,任是谁看了都舍不得打扰。

但是,外面的人看不见,也就有那么个不懂事的,咋咋呼呼地就跑进来道:小姐!小姐!

第三十八章

剪画虽然贬了身份,却是因为惊鸿的偏爱还是可以出入主院。外头遇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一时也就顾不得礼仪,喳喳呼呼地就冲了进来。

怎么了?惊鸿连忙开门,示意她小点声。可是声音这么大,沈墨早就被吵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懒得睁开。

外头外头剪画吓得不轻,好半天才一口气把话说完:有宫人来报,说是再一会儿,当今的熹和公主要亲自来咱们府上!

熹和公主?惊鸿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看了床上的沈墨一眼。沈墨皱了皱眉,颇为不耐地睁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宫人就是刚才到的,说凤鸾车已经出宫了!

公主并未出嫁,出宫可是大事,皇上能点头允了,想必熹和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沈墨无奈地叹口气,翻身坐起,有些疲惫地道:奶奶那边应该会准备的,等人要来了,再知会一声出去迎便是。

当朝公主爱慕护国将军,这在大宋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很早以前的时候,惊鸿还听闻说熹和公主与沈墨早就情投意合,互许终身,等下一次将军凯旋,说不定就要娶公主了。

可是哪里想到,将军是凯旋了,娶的却是她。曾经只在传言里听见的人和事,如今都要活生生地摆在她的面前,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惊鸿心里在猜公主来这将军府的目的,会不会是与沈墨有关?

抬眼偷偷瞟了瞟沈墨,后者好像是因为没有睡好,脸色不太好看。绣娘打了水伺候他起身,梳洗了一阵子,外头老太君也就让人来请了。

要请夫人好好配合了。临出门的时候,沈墨微微侧头,看着惊鸿说了这么一句。

配合?配合什么?惊鸿眨眨眼,好像突然明白了。沈墨应该是不喜欢公主的,不然也不会拿她当挡箭牌。现在要她配合,是要她演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么?

这个虽然容易,但是得罪了当朝公主,她会不会小命不保啊?

惊鸿很担忧地跟着沈墨出去,沈家上下都站在了门口,老太君和沈墨倒是不用行跪礼,其他人却是都要跪下去,低着头。惊鸿跪在花锦旁边,沈墨则扶着老太君站在最前面。

金碧辉煌的凤鸾车缓缓而来,宫女侍卫开道,两边百姓回避,惊鸿远远地就听见了鸣锣之声,但是跪得膝盖都疼了的时候,凤鸾车才到了沈府的门口。

参见公主千岁。老太君和沈墨微微弯腰,后面的人则是磕头下去跟着喊:公主千岁千千岁。

阵仗极大,熹和掀开帘子慢慢走下来,身上穿的是凤袍,笑盈盈地走过去扶着老太君道:沈家奶奶,才几年不见,怎么跟熹和这样见外,您不用行礼的。

老太君打量了熹和几眼,难得地笑道:公主到底是公主,礼不可废,倒是几年未见,公主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熹和咯咯直笑,眼睛却没看沈墨,倒是往四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花锦和惊鸿身上。

哪一位是将军夫人啊?熹和是专门来拜访沈嫂子的。

惊鸿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有些不敢抬头。为什么偏偏是来找她的?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的模样啊。

妾身凌氏,拜见公主。不敢抬头就索性再拜下去。

熹和看了惊鸿好一会儿,才笑道:瞧瞧本宫,忘记让你们起来了。都进去说话吧,本宫幼时经常来沈家玩耍,来这里也算是回家了。

沈墨一直沉默,倒不是担心什么,而是实在很困。熹和搅不起什么风浪,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想对惊鸿做什么,也还有他在。只是好好的睡眠被打扰,沈将军心情很糟糕。

熹和扶着老太君一路有说有笑,然而她头上戴着凤冠,怎么都高人一等,旁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只老太君被她哄得直笑。

依我看,多半是找你麻烦来了。花锦走在惊鸿身边,小声嘀咕道:你可要小心。

惊鸿脸上笑眯眯的,只从牙齿缝儿里挤出些声音来:我该怎么小心啊!无论怎么看我都是蝼蚁,人家是天神,一脚踩死都不带犹豫的!

怕什么,你还有二叔。花锦哼哼两声,掐着惊鸿的腰道: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二叔你也得扛住,不能被她盖过去!

惊鸿觉得花锦一定是疯了,无论怎么看,人家天之骄女都已经盖得她死死的了。

走到主院,除了老太君和沈墨,便只沈从和古氏,以及花锦惊鸿等人进来了。熹和一坐下就亲切地拍着自己旁边的空位道:嫂子过来坐,这里没什么外人,咱们就不必拘礼了。

惊鸿笑着应了,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心里却直犯嘀咕。她这是哪门子的嫂子啊?把沈墨喊成大哥,也不怕皇帝生气。

一直很好奇嫂子是什么模样,能将将军的心留得那么死。熹和一边近距离打量惊鸿,一边笑道:如今一看果然是天香国色。

这话不知是客套还是如何,惊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长什么样子自己知道,从来不喜涂脂抹粉,自然跟倾国倾城没有半点关系,顶多算个清秀。但是人家公主这么夸了,你总不能说人家眼神不好。

沈墨自顾自地坐在一边,眼睛都要合上了。熹和来干什么的他不想知道,只求这尊大佛快些走。

见惊鸿不太爱说话,熹和挑了挑眉,转脸看向老太君道:今日来也没别的事情,熹和就是想着沈将军成亲这么久了,也该来看看嫂子。若是不介意,老太君能把您的好孙媳借给熹和一会儿么?

老太君一愣,看了惊鸿一眼,后者尚算镇定,背后却已经起了冷汗。

借了还还不还的啊?啊?她可不想从此一去无踪迹啊!

公主要惊鸿陪着,自然是可以的。老太君想了想,笑道:只是我老太婆的胃口最近被她养叼了,午膳可还是要放她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