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的异样毫无所觉,迳自从澡盆中跨出去,到屏风那边找衣服,嘴里恨恨地说:“这家屋顶太烂了,竟然连我这样身轻如燕的人都承受不起。”

  他不由莞尔,但看清她动作的下一瞬就再也笑不出来,“你在干什么?”

  “换衣服啊!”

  “那是我的衣服。”

  “我知道。”

  “你穿了我的衣服,我穿什么?”

  沉默了一下,她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那就是你的事了。”

  好——不负责的说法啊,这种说法却又最符合她的行事风格,所以他并没有太吃惊。

  换好衣服的尚香从屏风后转出来,双眼不怀好意地在他的身上转了转,然后飞快地朝门口跑去。

  他带着几许迷茫看着她跑出去,猜不到她想做什么,却坚信她不会离开,不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

  果然,很快她就又回到屋里,只不过手上多了几样东西而已。

  文房四宝!

  他诧异的看着她将东西摆放好。

  “你要做什么?”

  她笑咪咪的望着他,那笑让他浑身发冷,有种立刻拔足狂奔的冲动。

  “大哥,小妹近来手头颇不宽裕,不如你牺牲一下,允我出售美男春色图大发利市好不好?”

  不好!他瞪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说了就做,真的开始伏案画了起来!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啊?

  “其实大哥你很吃香的,有多少江湖女侠、大家闺秀把你当梦中情郎暗自钟情于你,如果我出去兜售你的春色图的话,包准赚得荷包满满……”

  “哗啦”一声,他从水中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面不改色的低头继续画。

  一阵水花四溅,她整个人被丢进木桶中。

  “秦忆风……”她吐出嘴里的水,抓狂地喊道,但下一瞬便惊骇得瞪大了眼,“你——”

  他泰然自若,“我在洗澡。”

  “可是我不洗。”她咬牙。

  “七月初七还早。”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是还早。”她愣愣地回答。

  “那二妹怎么会这么早就找来?”

  “我们好像并没有约定相见的地点吧。”

  “你也知道。”显然当初她只是在呼拢他。

  她回了一个带着调皮又含着几丝无赖的笑容。

  他的目光一紧,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往她颈部之下看。他很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浑身湿透,并且面对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大哥,你脸红了哦。”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瞅着他。

  他一个大男人都知道脸红,而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此时此景竟然还能谈笑风生?

  “大哥,对不起了。”她将头上拔下的簪子一划。

  秦忆风来不及问,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你做了什么?”他在光亮消失的刹那,伸手攫住她的手。

  “你抓疼我了。”她发出惨叫。

  “尚香——”他直接将她拉入怀中,双手牢牢的圈住她。

  “放手……”被一个光溜溜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脸整张爆红。

  “你做了什么?”他继续逼问。

  她困难的闪躲他的气息,声音带了几丝慌乱,“没什么。”

  “说!”他凭气息贴近她的唇,只要再近一点,四片嘴唇就会贴到一起。

  “下毒。”空气好稀薄,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下毒?”他扬眉。

  “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义妹起绮念?”最后她细若蚊纳的道出他的罪状。

  秦忆风顿时尴尬异常,身体上的异样他完全无法控制,尽管困窘,此时却断然不能松手,否则再想捉住她难如登天,尤其他又中了她的毒,更不能放手。

   

  被人当街追杀不算惨,至少她逃掉了;从屋顶摔下来掉进男人的洗澡盆也不算惨,至少不是她在洗,也没有被人免费看光光。最惨的是,当你被一个光溜溜的男人抱住不放时,他的手下又突然天降神兵似的出现,形成一个被人撞破“好事”的尴尬画面……

  尚香几乎绝望地看着像四大金刚一样守着四个方位的青衣武士。

  “明明是我吃亏。”她忍不住替自己抱不平,被人吃了嫩豆腐是她不是秦忆风好不好,他们这样得理不让人,未免太过分了。

  “你对少主下了毒。”武士甲这样说。

  “难不成对待登徙子还需要客气?”她很不客气的反问。

  “你穿了少主的衣服。”武士乙如是说。

  她翻白眼以示无声的蔑视。

  “屋顶的洞是你弄出来的。”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武士丙,这样的混帐话他怎么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要不是这屋顶太不结实,难道她一个姑娘家喜欢掉进男人的洗澡盆吗?

  “因为少王不许你走。”武士丁实话实说。

  她咬牙转瞪武士丁,“这时候说实话就有落井下石之嫌。”

  于是,四个武士再次化身成木雕石刻,把寂静留给气愤的尚香。

  “秦忆风——”她拍桌怒吼。

  “怎么了,二妹?”坐在她对面,他整个人显得异常得心平气和。

  “你不能这样软禁我!”

  “解药拿来。”

  “我没有解药。”她沮丧地坐回位子。

  “你有毒药,怎么会没有解药。”他不信。

  “既然是要用来害人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准备解药?”她振振有词的说。

  他摇头叹气,是呀,她说得真是对极了,也让人佩服极了。

  “二妹。”他低声唤她。

  她从鼻孔哼了一声,表示有事可以讲了。

  “陪我回天剑盟可好?”

  她不冷不热地反问,“现在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微笑,“只要你想,我相信就有。”

  “大哥真看得起我啊。”

  “二妹何必妄自菲薄呢?”

  “你嘴边的调笑可以更明显一点。”她开始磨牙了。

  愉悦的笑声自他的喉间逸出,爽朗的笑容为他原本俊美的外貌平添几许致命的吸引力,也让坐在他对面的尚香呼吸为之一窒。

  妖孽啊!

  明明是个男人,偏偏有万年狐狸精一样迷人的容貌,这要不是上天的恶作剧,就是上天过于偏心。

  “二妹。”

  她神情一凛,迟疑不定地看着他过于温和的表情,危险、危险,熟悉的警示闪过脑海,让她不由得跳离桌前。

  “怎么了?”

  “没事。”

  “你怎么突然跳起来?”他虽然目不视物,听力却变得非常敏锐,自是不可能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我看到了一只狐狸。”她很严肃的说。

  四个武士不约而同的看向她,狐狸?这屋里除了他们六个人哪来的狐狸?可他们聪明的没问出口。

  “狐狸?”秦忆风果然也一样吃惊,“在哪儿?”

  “我对面。”

  他怔住,武士们也面面相觑,五双眼晴十只眼球都望着她。

  “二妹。”他薄唇微抿,声音也微微低沉,无形中透出几许威严。

  她委屈地咕哝着,“你明明就笑得像只狐狸嘛。”

  四武士有志一同的转过头去,继续当自己尽职的护卫,只不过耳朵都同时竖得直直的。

  “狐狸?”他的神情耐人寻味了起来。

  “嗯。”

  “我不会害你。”他再次笑得如花朵绽放般绚烂,也让她再次为之闪神。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不会害到我?”

  他闻言微微一怔,星目半眯,剑眉轻锁,“二妹。”

  “干么?”那么严肃干什么,她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过来。”

  “凭什么?”她叉腰瞪他。

  “凭你打不过他们四个。”

  “……”

  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她真的打不过他们,他这样说太刺激她脆弱的自尊心了。

  “过来。”他的眉头皱紧,朝她的方向看过去。

  尽管她愤怒,尽管她不甘,但是她只能走过去。技不如人,加上对方人多势众时,识时务就是必要的。

  “什么事?”

  “你与人可有婚约?”

  她瞪圆了眼。

  四武士也忍不住扭头看他们的少主。

  “关你什么事?”这种私事她凭什么要告诉他。

  “如果你已有婚约,你我二人今日的情形便不能流传出去,这会害到你。”他坦言。

  尚香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难道你原打算将这件事公诸天下吗?”

  “你说呢?”

  “我们好歹也有八拜之交,你这样做未免太不厚道了吧。”误交损友、误交损友啊,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八拜之交……”他咀嚼着这四个字,心倏地下沉,难道在她心里,他们就只是义结金兰的异姓兄妹而已?

  “我就说嘛,结拜这码子事是不能太过随便的,瞧瞧老天给我的这个教训,果然越是亲近之人越会背后下手啊。”她感慨良多。

  “是吗?你终于也有这层体悟了吗?”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啊!”她跳起来,一脸惊惶。

  “尊驾好俊的身手,不知到此有何贵干?”秦忆风将她护在身后,对来人给她造成的惊恐极是不满。

  “我跟天剑盟素无瓜葛,我来只是为了你身边的那个丫头。”

  “秦忆风,结拜当天你讲过的,有祸你会帮我担的。”她紧抓住他的手。

  “当然。”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自己的面前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