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属蟑螂的,从小被人追杀到大,依旧活蹦乱跳的为祸人间。”他笑着伸手拍拍她垂下的小脑袋,这丫头天生第六感敏锐,所以她再疯再爱玩,他也不用太担心她会把自己的命玩掉。

  “哥,我想娘。”

  “想就回去看看。”

  “爹不喜欢我回去。”她闷闷不乐的说。

  “那个死老头根本不喜欢任何可能打扰他跟娘亲热的人。”阴柔的俊脸上闪过愤恨。

  “娘好可怜。”

  “所以我们一定要救娘脱离那个死老头的魔掌。”一定要炼出能制住那老家伙的毒药才行。

  “嗯。”她用力点头,伸手握拳,一脸的坚毅。

  “你们这两个死小孩。”一个暴怒的声音插入。

  “哇!”尚香吓得躲到大哥身后,然后慢慢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个彷佛平空冒出来的蓝衫人,“爹,你几时来的?”

  莫承言刚毅豪迈的脸上是满满的愤怒,瞪着眼前两个逆子,“足够听到你们两个的不孝言论。”枉费他千辛万苦的跑来看他们两个,简直浪费感情。

  “哼,比起你把我们两个相继抛弃的举动,我们这样做根本就不算什么。”

  “哥说得没错。”她大声支持胞兄。

  “莫祭酒、莫尚香——”

  “哼。”这回两兄妹同时从鼻孔里哼出声,转身继续摆弄手中的药草与泥巴,根本当老父不存在。

  “香儿,过来。”目光在子女身上转了几圈,莫承言决定从小女儿下手。

  用力摔了几下泥巴,难得听到自己全名的尚香不是很甘愿的走到父亲身边。

  “什么事?”

  “你今年也十八岁了,所以我给你定了门亲事。”他等着看女儿欣喜的表情。

  结果——

  女儿蹲下身继续埋头玩自己的泥巴。

  一阵微风拂过,将岩石上晾晒的一根药草吹起,缓缓在他面前飘落,犹如他此刻阴暗心情的写照。

  “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养不教父之过,他错了。

  “有。”异口同声的回答,并且很响亮。

  莫承言为之气结。

  “你又把香儿许给谁了?”无论怎么看,莫祭酒的脸色只能用阴狠来形容。

  说到这个,莫承言就得意起来,“那孩子无论人品、气质、武功、家世都是上上之选,多少人枪都抢不到的乘龙快婿。”

  尚香皱了皱眉头,狐疑的望着父亲。

  “真有那么好,还轮得到你去抢。”莫祭酒不屑的冷哼,死老头整天腻着娘亲,哪有时间去帮小妹找夫家,还不是为了断绝后患,才决定把小妹给处理出去。

  莫承言的脸皮颤了颤,最后以父亲独有的宽广胸怀原谅儿子的出言不逊,对着女儿露出慈父的微笑,“香儿啊,爹怎么会害你呢,是不是?那小子真的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哦。”乖囡,你就赶紧嫁了吧,也省得你老是易容回去打扰我跟你娘的独处。

  “难得一见的才俊?”尚香螓首微歪,用一种调侃的眼神看着父亲,“爹,您什么时候有机会遇到这种人才?”

  这回刚毅的脸皮忍不住微微泛红,最后不得不端起父亲的架子,沉声道:“丫头,正所谓在家从父,你的婚事爹说了就算。”

  “哼!”

  “祭酒,这次你不可以再从中作梗。”他很严肃的望着儿子不驯的脸。

  “再?”她挑眉,目光在父兄之间来回移动。

  莫祭酒看着妹妹坦然的道:“八年前他就试图把你许人了。”不过,那小子被他打发了。

  “八年前?”她讶然的张大嘴,那时她才十岁好不好,“是谁?”

  阴柔的俊脸散发出一种邪恶的气息,“不知道。”

  “啊!”

  “他进到谷口的时候就中了我的招。”停顿了下,他妩媚的笑起来,“伤重加上毒发,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没有为其收尸的必要,动手后他便离去。

  尚香忍不住伸手挠头,怎么越听越耳熟咧。

  “所以这次我决定当面告诉香儿,安排好一切,免得再让你有机可乘。”莫承言不忘狠瞪儿子两眼,他的眼光一等一,那小子就该是他莫承言的女婿,哪会真让逆子解决。

  那又怎样,只要知道是谁他一样动手,哼!莫祭酒挑衅地睨了父亲一眼。

  “我莫承言的女儿一定要嫁白道中人。”他声明立场。

  “我毒阎罗的妹妹只能嫁给邪道中人,自古正邪不两立。”他也是有原则的。

  她继续搔头,一正一邪两路人马,此刻自己面前就有一对,她真的很苦恼耶。

   

  唉!

  望着水光山色风景无限的洞庭湖,尚香的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喜悦,原本灵动的眸子呆呆的凝望着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嫁人?

  螓首微仰,眯眼看着头顶灿烂的太阳,一声轻叹逸出朱唇。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清风徐来,在这炎炎夏日里分外难得,可是烦恼的她却没心情游山玩水。

  望着与君山遥遥相望的岳阳楼,她连叹三声。

  去?还是不去?

  不去,爹那里不好交代;去的话,大哥会不爽,她自己也不情愿。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俊秀出尘的脸,那双如星般灿烂,如海般深邃的眼睛似乎透着隐隐的忧郁……

  停!她用力晃了一下头,将那张缠了她好些日子的脸从脑中晃走,掬水用力泼自己的脸,清醒,一定要清醒。

  “哼,他都已经赶我走了,我为什么还要想他,才不要……”她喃喃自语,努力说服自己。

  定了定神,她擦干脸上发上的水渍,眼睛遥望着岳阳楼,对自己说,就去看看吧,或许真的是个人杰呢,就算不嫁,拗来当朋友也是可以的。

  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她跳上岸边停靠的一叶扁舟,向岳阳楼而去。

  常言说得好,人生何处不相逢。

  可是——这也太恶劣了吧!

  才上岸,尚香还未来得及找人就想原路回返。

  “二妹——”

  来不及了,他已经发现她了,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秦忆风狐疑的打量她,一身白衣似雪,越发衬得她明眸皓齿、玉面朱唇。

  目光下移,在看到她腰间带着的那管青翠洞箫时,眼神倏地一紧——雪衣,翠萧,发如双环,耳坠莲花,衣着打扮无一不与今日他要见的人一致。

  相识八年来,从未见她穿过白衣,今日才发现白色很配她,把那种绝代风华的气韵发挥到极致。

  “你来洞庭赏景吗?”他兴味的扬眉。

  抿了抿唇,她走到窗前,眺望着碧波浩渺的太湖,微笑道:“对呀,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能让人写出这么美诗句的地方一定很漂亮,而站在岳阳楼看君山,就更有诗意,不是吗?”

  “今天我包下了这里。”他慢条斯理的说。

  “大哥,何必这么见外,让小妹借借光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她扭头对他扮个鬼脸。

  “这么多年没见你穿过白衣。”他不着痕迹的探问。

  她挑眉,“大哥没见过不表示我就没穿过,是不是?”

  话虽这样讲,但是天下断没有如此巧合之事,今天他与人有约,白衣翠箫相见于岳阳楼,她便适时翩然而至。

  “你真的姓尚?”

  “大哥何出此言?”

  将心一横,他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再让她这样扯下去,永远套不出他想知道的事。

  “我会包下这里,乃是因为与一位莫姑娘有约,而她赴约时就该如你这般白衣翠箫……”剩下的话他明智的含在嘴里,仔细看她的神色变化。

  嘴角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尚香没来由地朝他怒视一眼,让他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香儿?”

  “请称呼我为二妹。”她纠正他,他都跑来跟人家相亲了,还敢叫她“香儿”?

  显然她忘了自己其实也是来相亲的。

  “二妹。”他突然有些想笑,她这样如嗔似娇的表情真的很可爱。

  “既然大哥与人有约,那小妹便不好多做打扰,我先告辞了。”她面不改色的向他辞行。

  “哦。”他剑眉微挑,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我要走了。”她提高音量。

  他点头,“我听到了。”

  她瞄瞄他,再低头看看被人扯住的衣袖,不耻下问地道:“那你的手在干什么?”

  “莫尚香。”他很肯定地轻唤。

  她左顾右盼,“谁?”

  “你呀。”他惬意的笑。

  “大哥真是爱说笑。”我不承认你能怎么样?

  “难怪你那么喜欢小莫的名字。”他终于可以理解她每每叨念小莫名字时那股艳羡从何而来了,她自己明明就姓莫,却不肯大大方方地将姓与名字连在一起。

  莫尚香,莫上香,哈哈,果然是有意思!

  “秦忆风——”她开始抓狂,谁敢拿她的名字取笑,她就对谁不客气。

  “哈哈……”他放声大笑,每每她抓狂无措的样子都会让他心情大好,从无例外。

  “我要跟你绝交!”气死她了,都是爹,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什么莫尚香,莫祭酒的,爹难道想让她跟哥忘祖弃根吗?

  秦忆风强忍住泛滥的笑意。

  “放手,我要走了。”她现在很生气,他再不放手她就不客气了。

  “缘分既然是上天注定的,我便没道理再放手。”

  “什么?”

  他盯着她的眼,认真的道:“八年前你误打误撞的收了原本就是送你的玉麒麟,今日你我二人又因父母之命而重聚,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难怪那日听哥讲得很耳熟,原来他便是当年那个倒霉的少年,她恍然大悟。

  “不管你跟毒阎罗究竟有什么纠葛,这次我都不会再放手!”心灰意冷的他原想认命,听从父母安排来见见再找上门的莫家小姐。却不料,老天垂怜,让他失而复得。

  “纠葛?”她眨眼,除了她常常弄死哥哥的毒虫外,他们兄妹实在没别的恩怨。

  “你肯来,证明他在你心目中也无多少分量。”同样证明自己在她心目中也是一般,否则她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认知让他很不是滋味。

  “不是呀,我如果不来,他们会闹得很凶,所以我一定要来走一遭。”她实话实说。

  秦忆风脸色瞬间黑沉了下来。

 

第八章

她有说错吗?

  她明明就没说错啊,所以对他的勃然大怒,她真的无法理解。

  虽然无法理解,但有一点尚香是肯定的,就是对于盛怒中的人最好是不要跟他唱反调,所以当秦忆风硬拉着她回天剑盟时她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并不表示她就赞同他这样鸭霸的做法。

  望着窗外大树的眼睛突然掠过一抹慧黠。

  好吧,上次她没能找到真正的金库——那座空荡荡的山洞不可能是天剑盟的金库,那么这次既然有幸再次做客,当然得去摸几锭金子以安慰她之前失落的心情。

  脚才刚刚踏出房门,就听到一道甜柔的嗓音叫自己。

  “香儿妹妹。”

  心里暗叹一声,她慢慢转过身去,笑着同来人打招呼,“白姊姊。”

  清题脱俗的白玉兰站在莲花池畔犹如下凡的仙子般衣袂飘飘,让尚香没来由的有些气闷。

  “妹妹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