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生匆匆赶回家。一开门,就有一波水流自屋内涌出。草编拖鞋浮在水上,小船儿似的飘出来。

而刘老太太本来正同邻居哭诉,一见正主回来了,立刻捶胸顿足。

“江教授,你说这是个什么事?我家才重新装修不到半年,灶都还没烧热,就被你家的水淹了。你看看我家这吊顶,这墙壁……”

江雨生忙不迭道歉。

“你说说我现在怎么办?万一楼板被你家的水泡塌了,掉在我脑袋上……”

江雨生啼笑皆非:“阿姨,这楼板是钢筋混凝土,不是泥巴敷的。”

“哟,你说得倒简单!”刘老太太怒目。

“刘阿姨,你别急。”顾元卓亲切地一把挽起了老太太的手,凑到她耳朵边,嘀咕了起来。

刘老太太一张晚娘脸眼看着一点点欢喜起来,红光取代了阴云,倒挂着的皱纹纷纷上扬,两眼笑如弯月,一口假牙全露了出来。

尽管早就知道顾元卓的魅力,几乎男女老少通杀,决不错放一个,但是江雨生和敏真还是蔚为奇观。

“好,好!”刘老太太拍着顾元卓结实的胳膊,“你这小伙子,心眼儿细,办事实在。阿姨我就听你的。”

顾元卓又低声吩咐了一路跟来的小朱几句。小朱连连点头,扶着刘老太太走了。

“这就完了?”敏真好奇得抓耳挠腮。

顾元卓不以为然道:“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两张邮轮船票,东南亚半月游。我倒是想带你舅去呢,就怕他不肯,只好送给刘老太太,让她同老闺蜜去。你舅舅也好安排装修公司给她重新刷墙。”

一番话,又是邀功,又是诉情,一举两得,半点都不浪费机会。

至于漏水原因,原来是客用卫生间的一个三角阀腐锈了,选在今日家中无人的时候崩裂开来,上演了一出水漫金山。

这客用卫生间又位于全屋最中央的黄金地段,每间屋子都被这大水一视同仁地浸润过一遍。实木地板泡了个结结实实,家具全都插秧似的立在水中央。

不过因为发现的早,刘老太太家受灾倒是不严重,只是墙壁渗水,没有波及家具和地板。

“家具都没事,只是需要换一批木地板。”顾元卓对江雨生说,“我看你倒不如借此机会重新装修一遍。这房子怕装修了也有十来年,风格拖泥带水,早就过时。我认识一位刚回国的设计师,风格简洁利落,很适合你。”

“一装修就要好几个月,我和敏真住哪里?”

“还能住哪里?”顾元卓笑着朝江雨生挤眉弄眼,“我家又没有被淹,空房间又多。你们爷儿俩暂时住过来就好。”

片刻沉默后,江雨生淡淡道:“顾元卓,要不是对你足够了解,都要怀疑我家漏水是你一手安排的。”

顾元卓笑呵呵,靠着墙,身子歪歪地朝江雨生斜过去。

“要是我肯做这个事,那我搬来第二天你家就漏水了。”

江雨生斜睨着他:“那也不用住你家。外面酒店多得是。”

顾元卓低声说:“你别只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住哪里都方便。敏真这么个大姑娘了,衣服鞋子堆成山,怎么搬去酒店?我家一应俱全,又有钟点工做饭,平时一起上班也方便。”

江雨生依旧冷笑。

“那我向你保证。昨晚儿的事,绝对不再发生了。”顾元卓的唇一凑到了江雨生耳边,轻飘飘地吹着气,“以后没你允许,绝对不乱碰你,好不好?”

江雨生面无表情,耳朵却火辣辣起来。

顾元卓见好就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敏儿,收拾行李,住叔叔家去咯!”

敏真一声欢呼,跟着顾元卓跑了。

江雨生靠在墙边,好一阵才顺过气,给耳朵也降了温。

他环视了一圈泡得如澡堂子的客厅。

“江雨生,你有点出息吧。”他对自己说。

可终究还是收拾了换洗衣物,走进了顾家的门。

江家舅甥俩搬家时,顾元卓吩咐钟点工做了一大桌子饭菜,还砰地开了一瓶香槟,美其名曰表示慰问。

酒足饭饱,一家三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敏真忽而道:“叔,我们看到你的报道了。”

“哦,名利场。”顾元卓拿手肘碰了碰江雨生,“你觉得怎么样?”

江雨生盯着电视:“你何时出道拍电影?我会给员工发电影票,支持一下你。”

顾元卓笑:“那是还在美国的时候接受的采访了,没想到会闹这么大。我也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又不靠这张脸做生意。”

敏真说:“现在说这谦虚的话已经迟了。整个园区都知道你这个大名人了。我听小朱姐姐她们说,要多别的公司的美女都来打听你呢。你不心动呀?”

“老咯,消受不了这个艳福咯。”顾元卓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朝江雨生抛去一个脉脉温情的眼神,“月是故乡明,人是旧时亲。我功成名就回家乡,还不就是因为恋旧么。要图新鲜,纽约又缺少美人了?”

江雨生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电视。

顾元卓低沉的嗓音钻入他耳中:“这是故剑之情。别人再好,我都不要。”

有那么一个人,在他稚气单纯的时候来到他身边,看着他成长,陪着他经历人生中最惨烈的家破人亡,帮助他熬过低谷,再毫无保留地支持他远走拼搏。

这样的故剑,人生能得一把已是上天恩赐。他只想将他寻回来,搂在怀里,好好珍藏一生一世。

江雨生好不容易降温的耳朵又开始微微发烫。

他起身:“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时间不过九点半,现在小学生都不会睡这么早。

江雨生一走,敏真也回房看韩剧去了。

顾元卓冲了个澡出来,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冰啤酒,走到江雨生的门口,敲响了门。

门缝里透出的灯光有人影晃动,江雨生穿着T恤睡裤打开了门。

湿润的短发耷在额前,浑身散发着湿润的清香。白日里的冷清高傲全都被这水气熏得软绵绵,轻飘飘,像一口棉花糖。

“看球不?”顾元卓靠着门框,双眉被屋内的光照得如盈盈秋水,“去影音室,我有高清投影仪,看着很过瘾。”

江雨生此刻连眼皮都有些软:“哪两个队?”

“葡萄牙对西班牙。有你喜欢的C罗。”

江雨生依旧淡淡的。

“你不能只和郭信文赌球呀。”顾元卓委屈,“对朋友要一视同仁。”

“你这赶鸭子上架呢。”江雨生好笑,“总是拿钱来赌,怪没意思。”

“那咱们赌别的呗。”顾元卓低低的嗓音能与这片安静的空气产生共鸣,“谁的球队进了一球,输的一方就要听命做件事,怎么样?”

这个赌约,可比赌钱要危险许多。

可越是危险的事,往往越具有诱惑,勾引的人欲罢不能。

这样一个暑气弥漫的深夜,空调静悄悄的吹着凉气,让这间华丽的公寓与世隔绝,悬浮在都市的上空。

也许前面是深渊,也许是乐园。不走过去,你将永远无法得知。

江雨生长眉一挑,向前迈出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再度发起进攻。

请不要错过明日的重头戏!!!!

(你们都知道葡萄牙对西班牙的比分的。文章时间上的BUG请忽略。)

第102章

硬币高高抛起,又被拍在手背上。

“反面,我是西班牙。C罗归你了。”顾元卓有些小失望。

江雨生拧开一瓶啤酒,心满意足地躺进了椅子里。

冰凉的啤酒祭着五脏六腑,软绵绵的人体工学观影椅里躺进去如卧云端,简直令人舒服得想打瞌睡。

顾元卓的高清投影仪并不是吹的,啪地将画面打在雪白的墙壁上,人如坐在IMAX电影院中。屏幕里绿茵场,看台上人海生浪,旗帜翻飞,人们涂抹一脸油彩,狂呼烈吼。

江雨生不踢球,却爱看球。

球场上,不论看客还是球员,都有种寻常生活中寻觅不到的原始狂野。这种气氛能令那块土地富有神奇的生命力,几乎插根筷子都能发芽。

作为一名生物学家,他无法不被任何有形的、无形的生命所吸引。

一如他当初看到蓬勃如太阳神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顾元卓。

正走神之际,C罗就已率先进一球。

江雨生高声喝彩,大笑了起来。

“怎么样?”他朝顾元卓看去,“阁下做好准备了没有?”

顾元卓在椅子里扭来扭去,如羞答答的小媳妇:“你要轻一点,人家怕疼。”

江雨生踹了他一脚:“少作。去,做二十个俯卧撑。每做一个,都要喊一声‘我是猪’。”

顾元卓嘻嘻哈哈地爬起来,朝掌心呵了一口气,趴在地板上,一口气做满二十个。

“我是猪——我是雨生的小猪猪——我是爱雨生的小猪……”

江雨生险些拿啤酒泼他。

万幸影音室隔音效果极好,也不担心敏真在外面听到动静。

顾元卓爬起来,出了一身薄汗,手臂肌肉鼓胀,很是显得健美性感。

他这么一闹,气氛霎时热烈。江雨生也再顾不上悲春思秋,全神贯注在球赛上。

球场上,两个实力强悍的球队如两条蛟龙互相追咬,小小足球牵系着全球数十亿人的心,在球员们脚下灵巧传递,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

二十四分时,科斯塔终于成功射门,为西班牙队扳回一球。

顾元卓吹响清越的口哨,一脸不怀好意地朝江雨生看过来。

“也该让你们进一球了。”江雨生耸肩,放下啤酒站起来,“来吧。要我做什么?”

顾元卓却是坐着不动,定定地望着他。

“别磨磨唧唧。”江雨生催促,“马上就要开赛……”

话未说完,人就被顾元卓一把拽了过去,跌坐在了男人膝上。

腰被箍住,后脑被扣住,被迫低下头。还未合上的唇被吻了个正着,舌放肆地伸了进去,如一支强旅,烧杀掳掠,横扫千军。

江雨生浑身巨震,手撑着扶手要离开。顾元卓却是起身抱紧了他,将这具身躯锁在臂弯里,加深了这个吻。

深深地,辗转地吮吸,牙齿轻轻咬着唇,舌尖挑逗起一层层热浪。

呼吸全乱了。

撑着扶手的手臂软了下来。江雨生如一只放弃挣扎的蝴蝶,彻底落入了网中。

顾元卓心满意足地把他抱在怀中,侧着头,耐心细致地吻着。唇自江雨生渗着细汗的额头滑下,轻触着紧闭的眼皮,冰凉的鼻尖蹭了蹭,又将唇覆住。

反复地,永不满足地吻。

音箱里传出裁判口哨声。

片刻后,唇在终于分开。

两人脸颊都散发着羞耻的热度,对视的视线里都闪烁着无法掩藏的渴求。

太熟了。哪怕隔了六年才再度亲热,身体的反应都还能掐表般同步。可以说是老夫老妻没有惊喜,亦能说是极有默契一拍即合。

江雨生自顾元卓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险些没一跤跌在地上。

顾元卓伸手去扶他,被他一手甩开。

“你说的话当放屁呢,顾总。”江雨生挑眼斜视。

“我是说过啊。”顾元卓双手抄在脑后,长腿翘起来,“但是,和我接吻,就是我赢球的要求。我做了俯卧撑,你就要给我亲亲。也要愿赌服输。”

江雨生接连深吸好几口气。

可不是?愿赌服输。他接受这个男人的邀请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并不是不知道这是个危险的赌局。

“江大教授,别一副被我占了大便宜的模样。”顾元卓笑得越发恶劣,“你也不是没享受到,还贴着我一个劲蹭。”

这话说得简直下流无耻!

“怎么,生气了?”顾元卓饮一口啤酒,“你可以走呀。门又没有锁。”

江雨生觉得自己要疯了。若是为了尊严,就应该给顾元卓一拳头。但是他身体却在这紧要关头背叛了意志。

他坐回了沙发里。

“行,愿赌服输。”江雨生咬牙切齿地笑,“你有科斯塔,我也有C罗。不到最后,不定胜负。”

顾元卓回以一个响亮的饱嗝:“宝贝儿,如果你能坚持到最后。”

江雨生忍无可忍,将瓶子里最后剩的两口酒泼在顾元卓脸上,洗一洗他满脸横流的傲慢。

顾元卓并不恼怒。他拿衬衫抹脸,哈哈大笑。

笑声浑厚,放荡,不羁,同他此刻的人一样,像一匹奔在高原上的野马。飞掠狂沙走石,横渡黑山白水。

今夜真是有点邪门了。

好端端一个对着自己摇头摆尾的男人变成无赖,江雨生居然还一个劲脸红心跳,手脚都在发软。

这必定是酒精的影响!

年纪大了,新陈代谢减缓,自然不胜酒力。

江雨生哪里敢承认,自己在这夏夜发了春心,浑身每个细胞都被那一吻、被这男人的粗鲁唤醒,全部都在躁动?

每逢葡萄牙队射门,江雨生都要从沙发里跳起来,很不能飞扑进屏幕里,抱着球飞进球门中。

大概就连伟大的C罗都不知道,他每射进一球,就能将地球上多少人自困境绝望之中挽救回来。

江雨生在进球后的欢呼声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拿脚踢顾元卓:“喂,到我了。”

顾元卓面带笑容起立,热情周道:“江教授是要我脱上衣呢,还是脱裤子?是唰啦撕掉呢,还是慢慢地脱?”

“谁要看你的皮肉?”江雨生阴恻恻地笑,“去,蹲在前面。左手绕过后脑摸右肩,右手绕过后腰抓住左脚脚踝。右腿给我伸直了,左腿膝盖不准碰地面!”

顾元卓呆眼。牛高马大的一个男人,骨骼肌肉全都硬邦邦,掷地有声的,却偏偏要强坳出拧麻花般的姿势来。

顾元卓一边摆姿势,一边抱怨:“这简直不符合人体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