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宋殊根本没有看她不顺眼,她何必赌气自己买菜呢?

真是笨死了,白花了那么多钱买米买面。

宛如雨过天晴,唐景玉心情大好。

☆、第22章

心情好了睡得就香,唐景玉一觉睡到黄昏,还是门口朱寿的声音将她唤醒的。

唐景玉慢慢坐了起来,她和衣睡的,走到镜子前照照,扶正歪掉的发髻,再单手打湿巾子抹把脸就开门去了,“朱寿你们回来了啊?”

朱寿都换过衣裳了,一身灰衣,身上带着淡淡皂香。他紧张地看她手:“还疼不?”

唐景玉笑笑:“有点疼,没事的,那个,我睡过头了忘了去找你,明天再看你干活去啊。”朱寿单纯地像个孩子,她必须解释清楚,不能让朱寿误会她故意失言。

她笑得轻松好看,朱寿一颗心落了地,端详她片刻,指着她眼睛道:“哭肿了。”

“我那是睡肿的。”想到自己在杨昌等人面前哭得那么丢人,唐景玉气势不足地辩解道,怕朱寿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她三两步下了台阶,跟刚刚出门的杨昌打招呼。

八月初,黄昏时分不冷不热刚刚好,三人就站在院子里聊天,等着一会儿吃晚饭。

钱进从书房回完话,出来看见他们三个,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快跑过来直奔唐景玉而去,伸手要拍她肩膀。唐景玉手上有伤,本能地想躲,朱寿已挡在了她身前,皱眉对钱进道:“唐五不舒服,你别拍他。”

“就是就是,钱大哥这几天可不能跟以前那样了,你劲儿大,我搁不住。”唐景玉躲在朱寿身后,笑嘻嘻地道。

钱进便狠狠拍了朱寿一下,眼睛瞪着唐景玉:“你,你真是太命好了,不就虎口留了点血吗?你知道咱们掌柜让庞师傅买了啥?”还没说先咽了下口水。

唐景玉呆住了,“买啥了?”

钱进又嫉妒又羡慕地给她说:“买了八只乳鸽养着,一天炖一只,还有猪蹄鲈鱼蜂蜜木耳黑豆,凡是郎中说的利于你补血养伤的,掌柜都列了单子给庞师傅,你说你命不命好?还有你们俩,都跟着唐五沾光了!”

杨昌大喜,看向唐景玉,想笑又强忍着:“唐五你看看,咱们掌柜对你多好!”炖乳鸽啊,他还没吃过呢,这下捡便宜了。

唐 景玉也没想到宋殊会如此大方,不过见钱进杨昌都眼红地看着她,她迅速压下心头欢喜,抬起左手晃了晃,尽量随意地道:“我是干活时受了伤啊,咱们掌柜善待伙 计在嘉定都是出了名的,不仅是我,换成你们任何一人,掌柜肯定会同样吩咐下去。钱大哥既然眼馋,那下次你受伤好了,我也想沾沾这种光。”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钱进忍不住给了她一爆栗,故意笑话她:“那不行,光受伤没用,还得会哭,杨昌你也看见了,当时唐五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啊,小姑娘都没他哭得好看,要不咱们掌柜怎么不忍心了呢?”

杨昌见唐景玉眼睛瞪得圆圆的,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钱进还想再说,唐景玉瞅瞅上房,小声提醒他:“掌柜出来了,钱大哥再胡说八道小心……”

这话管用,钱进连回头确认都没敢,匆匆跑了。

唐景玉对着他背影笑。

那边宋殊真的走了出来。

杨昌见了,对唐景玉二人道:“走吧,马上开饭了,咱们先去堂屋坐着。”

唐景玉“嗯”了声,一回头,才发现宋殊跨进堂屋的背影。想到钱进说的那些话,唐景玉脸上有点热,跟在朱寿一侧慢慢往前走。

其实乳鸽猪蹄这等东西,唐景玉小时候常吃,并不馋,可宋殊这份体贴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两人毫无关系啊,她还欠他钱呢,他却如此大方,真如宋殊所说,他对她简直就像是个长辈,嘴上再怎么训斥她严厉教导她,她真的出事时,他都会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或许宋殊对铺子里的人都会这样好,但吃过那么多苦再遇到这样好的一个人,唐景玉真心感激他。

三人陆续进屋,杨昌朱寿本来分坐宋殊两侧的,这次朱寿习惯地坐了自己的老位置,杨昌已经走到宋殊身边了,见宋殊似乎有话想对唐景玉说,他识趣地坐了南面。

唐景玉没有多想。她只在堂屋用过一次饭,此时四四方方的桌子只剩下一个空位,她就坐了过去。坐好了,见杨昌朱寿二人都看着桌子不说话,她便也低头看桌子。

上次来的时候是中元,她跟宋殊还没有闹不快,她做了馄饨讨好他,主动说话打趣。这次吧,她已经很久没有那样没心没肺地跟宋殊说话了,即便已经化解了那点不快,她还是不好意思一下子变回原样。

宋殊冷冰冰的,她讨好他是为了占他便宜,现在他对她那么好,她继续阿谀奉承,宋殊会不会觉得她贪得无厌?

“手上感觉如何?”厨房伙计摆菜时,宋殊主动开口。

唐景玉松了口气,抬起左手给他看:“挺好的,没再出血,劳烦掌柜挂念了。”

宋殊颔首,对着刚刚端上桌的炖乳鸽道:“吃鸽利于伤口愈合,也能强身健体,唐五受伤需要调补,朱寿你们整日干活也挺辛苦的,一起补补吧。”

“多谢师父替我们着想。”杨昌大方道谢,朝唐景玉笑道:“刚刚唐五还跟钱进说师父对伙计们最大方呢,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师父再收徒,来报名的人肯定更多。”

有人开头,唐景玉自然会跟着奉承:“就是就是,掌柜给的伙食都快比上知县老爷家了,天底下上哪找这么大方的掌柜啊,我命好被掌柜收留,你们俩更是走了大运。”

朱寿盯着那盆炖乳鸽,也点头道:“师父好。”会帮唐五止血,还买好吃的给唐五养伤。

“吃饭吧,以后用心学做灯笼。”面对三人连番夸赞,宋殊只是笑笑,率先提起筷子。

三人纷纷动手。

宋殊细嚼慢咽,夹了几口菜发现没有人碰那盆乳鸽,略微想想就明白了,吩咐朱寿:“唐五夹菜不方便,你把炖鸽分好,你们夹着也方便。”这个徒弟虽然傻,言行举止依然保留着富家少爷的习惯,这种精细活他做最合适。

朱寿马上放下筷子,拿起公筷,起身分菜。

唐景玉咽了咽口水,庞师傅做饭可好吃了,闻着真香。

杨昌也直勾勾地盯着鸽子,只有朱寿没有露出馋样,分好了想都没想就把最大的一块儿肉递给唐景玉:“这个给你吃。”

杨昌哈哈笑了,唐景玉瞪了朱寿一眼,挡住碗让他先给宋殊,“这是掌柜请咱们的,当然要请掌柜先尝。”

朱寿为难了,低头看看,有点后悔夹了最大的。

宋殊难得也被他逗笑了,“先给唐五吧,伤者为大。”

朱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欣喜地盯着唐景玉:“给你吃,养伤用的。”

唐景玉看看宋殊,红着脸接了。

桌子上备了汤碗,朱寿又给唐景玉盛了八分满鸽汤,这才坐下。

杨昌在宋殊夹过之后才夹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之后就没有再动筷子。师父话说的好听,但他明白,如果不是唐五可怜哒哒的,师父才不会特意添这种大补的菜。

朱寿一块儿都没吃,唐景玉吃完,他就给她夹新的。

“我自己动手,你快吃吧,别管我了。”唐景玉拦着不要,朱寿这样她有点吃不消,她知道朱寿对她好,可菜是宋殊请的啊,她都吃了不好看。

“朱寿杨昌你们也吃,别客气了,唐五一个人吃不完。”宋殊突然开口,示意朱寿收回筷子。

他话说还是很有分量的,朱寿没再坚持,看唐景玉两眼就低头吃饭了。

鸽子肉不多,宋殊亲自给两个徒弟又各自夹了一块儿,然后把最后一块儿放到唐景玉碗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今日是第一次,你们彼此谦让就当是客气了,以后若继续等着我帮忙分菜,那我就吩咐庞师傅把剩下的东西分给其他伙计吃。”

唐景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扭头看他:“真这样钱大哥该高兴坏了,方才一直羡慕我们呢。”

她眼眸清澈胜过秋水,被鸽汤润过的唇红嫩似樱桃,弯起俏皮的弧度,宋殊多看了一眼才收回视线,“他不用羡慕,你也不用高兴,手伤了没法干活,接下来几天我会教你作画技巧,若是伤好后画出来的东西不能让我满意,这些添的菜钱都会算在你账上。”

“咳……”杨昌直接呛到了,知道宋殊爱干净,他飞快跑到外面尽情地咳去了。

“掌柜,你这样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你看杨大哥都听不下去了。”唐景玉刚拿起的勺子又放下,无比可怜地看着他,“那我宁可不吃了。”她就知道宋殊不会白白对她好!

宋殊神色不变:“不吃也要学画,画的不好照样要罚。”

唐景玉气得说不出话,看看汤碗,猛地端起来一口气都喝了,起身离去。

“唐五!”朱寿吃惊地喊她。

“不用管她,她已经吃完了。”宋殊叫住朱寿,不让他去追。

朱寿愣住,看向对面,果然瞧见一个吃得干干净净的白瓷碗。

~

吃过饭,宋殊照例检查三人课业。

唐景玉站在朱寿旁边,一直瞪着宋殊,朱寿背完了要走,她随口提醒他:“你现在就帮我把水端到屋里去吧,明早再帮我泼掉。”当着宋殊的面说清楚了,免得他怀疑两人又独处一室。

朱寿担心地看着她手:“你一只手能擦身子吗?我帮你吧。”

唐景玉毕竟是个姑娘,提起这种私密事禁不住脸热,急着催他:“能洗,说了不用你帮忙。”

朱寿不太高兴地走了。

书房只剩两人,唐景玉不敢看宋殊,耷拉着眼皮背上午宋殊布置的课业,声音比往常要小。

宋殊听出来了,余光里扫一眼小姑娘腰带,脑海里刚冒出来一点荒唐浮想马上就被他挥了出去。

“那掌柜早点休息,我回房了。”背完书,唐景玉转身要走。

宋殊目送她,在她快要踏出门口时忽的想起一事:“你早上如何梳头?”

“啊?”唐景玉回头看他,眼神茫然,“我自己……”不对啊,一只手好像没法梳啊。

“我起得早,暂且帮你几日好了。”宋殊起身,拿着三人交上来的字帖走向书架。

唐景玉愣愣地盯着他侧脸,好半晌才回神,“好,好啊。”

宋殊没有回话。

唐景玉受宠若惊地走了。

☆、第23章

天微微亮,唐景玉就起来了。

小心翼翼穿完衣服,唐景玉将铜镜放到窗台上,借外面的微光打量自己。

头发披散下来,显得她脸小了些,曾经的蜡黄早已变成细腻莹白,不知是不是她看自己太顺眼,竟觉得在宋家养了两个月,她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不少,难道这就是一白遮百丑的道理?

算了,美丑又如何。

唐景玉抓起梳子通发,都通顺了,她试着用左手完好的三根手指扶着头发,只是刚托了会儿就牵动了伤口,唐景玉立即不敢试了。叹口气,将铜镜放回桌子上,唐景玉走到水盆前,打湿帕子准备先擦把脸。

上房那边突然传来轻微的推门声,唐景玉心提了起来,很快就判断出宋殊应该是去了灯房。

去灯房等她吗?也对,总不能在他的内室梳头。

唐景玉不敢耽搁,单手飞快刷牙漱口,擦干脸后再理理头发,赶紧去了。

灯房门是开着的。

唐景玉跨上门前台阶,站在门口往里望,见宋殊正对她坐在桌子前,低头看什么呢,她轻声喊了声“掌柜”。

宋殊抬头,瞧见小姑娘白净的脸庞,因为她歪着脑袋,长发垂了下来,被初秋早上的微风轻轻拂动,像河边垂柳。

“进来吧。”他垂下眼帘,将画卷收了起来。

屋子里太安静,唐景玉莫名地紧张,进去后想了想,转身将门虚掩上了,这才轻步走过去,佯装镇定地跟男人打招呼:“掌柜今天起得好像比平时早一点啊?”

“坐这里吧。”宋殊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她。

“麻烦掌柜了。”唐景玉低头坐了下去,将梳子束头巾都放在桌子上,眼睛四处乱看,竖着耳朵听身后男人的动静。

宋殊拿过梳子,梳了一下一通到底,知道小姑娘已经先理顺了,便将她头发握在左手心里,慢慢地将所有碎发梳拢过来。肩头的长发没了,露出她紧绷的肩膀,宋殊看看小姑娘侧脸,轻声跟她说话:“头发比刚来的时候黑了些。”

唐景玉最不习惯沉默,宋殊一开口她就没那么紧张了,嘿嘿笑道:“是啊,都是掌柜安排的伙食好。”刚来那会儿头发又干又黄,现在依然有点黄,但摸起来柔顺了很多,看着也有光泽,透着股精神劲儿。

“自己换药方便吗?”不想她太紧张,宋殊主动找话说。

“还行吧。”唐景玉小声道。幸好伤的是左手,若是右手,做事更不方便了。

“一会儿我帮你换药,免得扯开伤口。”宋殊略加犹豫便道。

唐景玉点点头。

宋 殊将她头发往上盘,不算浓密的头发抬上去,露出小姑娘白皙的脖颈和耳垂。宋殊没有多看,伸手去拿束头巾,收回手时目光无意从唐景玉领子那里扫过。小姑娘坐 得端正衣领紧,他只看到单薄的锁骨,剩下的就看不见了。宋殊也没想看什么,就是有点担心,他没碰过女人,却也知道女子长大后都会穿肚.兜,她是舍不得花钱 买还是不懂这些?

上次老郎中说她挨饿至少两三年了,宋殊真的好奇她到底是什么出身,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只是那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该由他提醒。

不提醒他又总无法放心,就算她觉得胸口平不用戴那个,好歹裹上纱布啊,否则哪天不小心弯腰时又被人瞧见。再平,跟男子总有差别吧?

“去把伤药拿过来。”梳完头,宋殊嘱咐道。

唐景玉高兴地去了,说实话她挺乐意让宋殊帮她上药的,因为那伤口她越看越疼。

宋殊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皱了皱眉。按理说她是好是坏都跟他没关系,可或许是她太可怜又太懂事,他无法坐视不管。他只有师母一个异性长辈,师母也可靠,要不请师母过来提点提点她?姑娘家到底如何养,他也不懂。

唐景玉很快去而复返,宋殊边帮她上药边跟她说话:“你真的十四了?”看她个子不高,会不会谎报年龄了?

唐景玉诧异他为何问这个,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宋殊就如同跟她讲课一般淡然地道:“上次老郎中说你身体可能还有一些隐疾,都是姑娘家的事,我不好打听。你女扮男装,也不好冒然找个婆子泄露身份。这样吧,我有位长辈待人和善,你愿意的话,我介绍你给她认识,若你们投缘,以后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找她请教。”

他说得平静,唐景玉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

就她所知,宋殊只有一位异性长辈……

“那人是谁?”唐景玉情不自禁地问,问完了觉得不妥,忙补充道:“掌柜待唐五恩重如山,只是唐五身份低微,贵人未必愿意照顾我,太麻烦的话,掌柜不必为了唐五求人的。”

此事宋殊还得去庄家走一趟,没有得到庄夫人应允前,他确实不好说太多,免得小姑娘空欢喜一场,便道:“我知道,今日我去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帮你,改日我带你过去拜会。”

唐景玉低头,本意是不想让宋殊看见她眼里的泪,未料这一低头那泪就掉了下去,正好砸在宋殊手背上。唐景玉吓了一跳,知道宋殊爱干净,忙用袖口帮他擦掉,扭头道谢:“唐五失态,让掌柜笑话了,只是自从我父母过世后,从来没有人对唐五如此好过,唐五真的很感激掌柜。”

投奔宋殊,是赶巧碰上他收徒,她只想借他立身,没想竟有机会通过宋殊跟外祖母见面。

“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宋殊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帮她绑好纱布后站了起来:“我去竹林那边练功,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唐景玉低头应下。

早饭的时候,唐景玉已经恢复了正常,见饭桌上摆了一盆红花黑豆鲶鱼汤,就知道这是特别为她添的菜了。汤是暖的,喝到肚子里就更暖了,唐景玉朝宋殊感激地笑笑,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外祖母了,嘴角笑容就没有断过。

小姑娘如此期待,宋殊就更想快点落实下来了,上午教课,午饭过后便去了南山书院。

南山书院占地极广,里面亭台楼阁雅致清幽,庄家人住在书院后头。

“豫章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庄寅在走廊里逗鸟呢,见冯管家引着得意门生过来了,笑着招呼道。他头发也白了,跟庄夫人一样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一身杭绸长袍加身,儒雅气尽显,眉眼里又有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严,含蓄内敛。

豫章是宋殊的字。

他笑着道:“前阵子忙着做灯笼,昨天刚忙完,想到许久不曾看望恩师师母,特意过来拜访。恩师近来可好?”

“我好得很。”庄寅将鸟笼挂了起来,跟宋殊并肩往上房那边走,“马上就十五了,今年做了什么灯笼啊?”

宋殊浅笑:“十五那晚恩师就能看到了。”

庄寅笑他:“还跟我卖起关子来了,不过咱们嘉定这边你的手艺是顶尖的,这种小比试也不用太费心,倒是明年中秋苏州府的比试……听说苏州祝家扬州刘家各出了一位翘楚,无论手艺还是字画都不逊色于你啊,那场比试关系到宋家能否代表苏州去京城比灯,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恩师说的是,豫章都记住了。”宋殊谦逊受教,转而问起庄夫人:“师母呢?上次师母想做一盏仕女灯,豫章画了两幅,想请师母挑选。”

庄寅看向身边的小厮:“去看看夫人在何处。”

小厮领命去了,回来禀报道:“夫人与二姑娘三少爷去湖边垂钓了。”

“她倒是会享受。”庄寅情不自禁笑了,拍拍宋殊肩膀道:“你自己过去吧,我去前面看看。”

今日该他给学子们讲课,宋殊拱手送人:“改日学生再听恩师讲学。”

目送庄寅走远,他才领着钱进前往庄家后花园。

~

庄家宅院颇多,庄寅夫妻占了正院,柳姨娘住在怡风堂,大爷三爷也都分了院子。

其实柳姨娘为庄寅生了三个儿子,二爷生下来体弱,没多久就去了。

大 爷庄文恭出生时,庄寅想把长子放在正妻身边教养,庄夫人不愿柳姨娘母子分离,拒不肯受,她不乐意,庄寅只好作罢。不过眼看着长子读书上没有天分,柳姨娘也 不懂如何教儿子,等三爷庄文礼出生后,庄寅硬是把他抱到了庄夫人身边。南山书院必须有个品德兼备的子孙继承,而子嗣成才既需要父亲栽培,也需要母亲提点, 柳姨娘不行,只有正妻配得上贤母一名。

庄寅拿南山书院说事,言辞恳切,庄夫人不好再拒绝,同意将庄文礼记在自己名下。庄文礼幼时 活泼可爱,庄夫人真心喜欢,又因养他第二年她便生了女儿庄盈,庄夫人更加看重这个领养的儿子,待其如亲生。庄文礼亦不负庄寅期待,才思敏捷品行高雅,恭敬 嫡母善待嫡妹,根本不受生母亲兄挑唆,后来与宋殊成了好友。

庄家如今共有三位少爷两位姑娘,二少爷三少爷二姑娘乃庄文礼所出,子肖父,三个孩子都更加亲近庄夫人,平时很少去生祖母柳姨娘那边。柳姨娘心怀怨愤,大爷庄文恭心疼母亲,不满亲弟,导致大房三房看起来和顺,实则常有罅隙。

此时的怡风堂里,柳姨娘正在跟大儿媳母女聊天,外面一个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姨娘,大奶奶大姑娘,宋公子来了。”

十六岁的庄宁不由喜上眉梢。

她生母张氏同样喜形于色,知道婆母也乐意女儿与宋殊结亲,她主动问道:“人在哪里?”

“夫人与三少爷二姑娘在湖边垂钓,宋公子听说后去湖边寻人了。”

柳姨娘点点头,打发小丫鬟退下后,她笑眯眯地对孙女道:“你妹妹比你小,都知道孝顺嫡祖母,你也该学学她才是。”

庄宁马上站了起来,笑盈盈道:“孙女晓得,这就过去陪嫡祖母,钓了鱼亲自给您熬汤喝。”

“去吧去吧。”柳姨娘摆手赶人,宋殊难得过来,不能耽误功夫。

庄宁脚步轻盈地走了,先回自己闺房换身衣裳,这才快步朝湖边赶去。

庄家儿孙不得入朝为官,祖父亦不喜她们嫁到官宦人家,既如此,宋殊才貌双全又有家财,便是最好的相公人选了,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

☆、第24章

“祖母,鱼怎么还不咬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