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笙横了红豆一眼:“莫多嘴。”

“好吧,婢子去说。”红豆蹬蹬跑回大堂传了话,心中却有些迷惑。

姑娘真的变了啊,宁可看书都不看美男了。

仔细看卫晗一眼,更迷惑了。

没变丑啊,以她多年磨炼出来的眼光,姿色在男子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不过这张俊脸姑娘也看了好几个月了,大概是看厌了。

想到了理由,小丫头立刻释然。

“王爷有话可以由婢子转达,若是无事就请慢走。”

卫晗沉默了片刻,道:“不必了。”

当面道歉方显诚意,转达就罢了。

卫晗接过石焱撑开的伞,步入了雨帘。

这场雨直到酒肆打烊都没有停。

卫羌想着今日骆姑娘来东宫做客没传出什么头疼事,于是来了太子妃这里用晚膳算是表达肯定。

太子妃却在饭后提起了糟心事。

“听骆姑娘说,殿下在她开的酒肆吃了一顿酒。”

卫羌额角青筋冒起:“骆姑娘跟你提的?”

太子妃抚了抚鬓边鲜花:“是啊,说殿下请人吃酒,没钱结账。”

“太子妃,你这是看我笑话?”卫羌霍然起身,脸色发青。

太子妃愕然:“夫妻本是一体,我怎么会看殿下笑话?殿下不是还从我这里支了两千两银子吗——”

“够了!”卫羌咬牙打断太子妃的话,“太子妃,给你东宫女主人的权利,不是让你对我指手画脚的。”

冷眼看着恼羞成怒的太子殿下拂袖而去,太子妃勾唇冷笑。

她确实是故意激怒太子,毕竟这个男人那么爱面子,提起这个话头不可能不羞恼。

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每当他心情不快的时候,就会去找玉选侍。

下雨天,留客天。

多好。

太子妃取下鬓边鲜花,打开窗掷进了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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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事发

卫羌一路顺着抄手游廊走到朝花住处,还是被斜斜吹进来的雨打湿了衣角。

见卫羌带着一身湿气而来,朝花吃了一惊。

“殿下怎么下着雨过来了?”

卫羌握住她的手,只觉这只纤细的手比那打在脸颊上的雨滴还凉。

“不想我来?”

朝花敏锐察觉这个男人心情不大好,温柔笑笑:“怎么会,是没想到殿下会来。”

她说着话,帮卫羌脱下外衫交给一名宫婢。

宫婢正是翠红。

她抱着染了湿气的衣裳眼巴巴看着卫羌拉着朝花的手步入内室,眼中满是嫉意。

太子对玉选侍可真是上心。

玉选侍究竟有什么好?

就算玉选侍是王府旧人,有几分姿色,可也不年轻了。

今日青儿给玉选侍梳发,还拔下了两根白发。

快三十岁的女人,放到寻常儿女都快到嫁娶的年纪了。可玉选侍竟比新人伺候太子的次数还要多,真是不知羞耻。

翠红越想,越是眼红心热。

她容貌出挑,就算比玉选侍差上一两分,年轻也足以弥补。

更何况她与玉选侍身量仿佛,想着太子的喜好,生生把自己饿成弱不胜衣的体态。

可有玉选侍在,太子从未多瞧过她一眼。

翠红想着这些,不由抱紧了半湿的衣裳。

“翠红,你发什么愣呢?”

翠红猛然回神,对着青儿笑笑:“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殿下还会过来。”

青儿笑道:“有什么稀奇的,谁让咱们选侍得宠呢。”

主子得宠,当下人的自然过得舒服些。

不说别的,这边的吃穿用度就比其他侍妾那里好上不知多少。

“是啊,得宠真好。”翠红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

都是低贱出身,玉选侍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而她则要小心翼翼伺候一个丫鬟出身的选侍,还要担心哪日出了差错挨罚。

当奴婢的,哪有舒坦的呢。

她甚至不奢求有玉选侍这样的宠爱,只要太子收了她,让她从此如其他侍妾那样有人伺候着就够了。

老天给了她一副好容貌,这样的念想难道过分吗?

翠红收好衣裳,轻轻抚了抚嫩滑白皙的面颊。

外头疾风骤雨,人心浮动,内室里气氛却十分温馨。

至少卫羌觉着如此。

他只穿着一身雪白里衣,头枕在朝花腿上,由着那双素手给他揉捏额头。

恰到好处的力度让他浑身放松,叹道:“我这头疼的毛病,越发频繁了。”

“殿下注意身体。”

卫羌没有听到太多体贴话,却习惯了朝花如此。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念着的那个人是谁。

他要的从来不是朝花的爱,只是她的陪伴。

倘若朝花真的忘记了洛儿,变成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对他来说就与其他女人无异了。

“玉娘。”

朝花应了一声。

“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松快些。”

“那是妾的荣幸。”朝花垂着眼,手指从男人额头移到肩膀,替他轻柔按捏肩头。

手再往里移,就能够上脖颈。

不知多少次,她想着如果竭尽全力,能不能掐死这个人。

可是终究只能想一想。

朝花目光落在腕间那只金镶七宝镯上。

随着她手腕动作,那只镯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她弯唇,笑意苦涩。

她守着这个镯子,这只镯子也困住了她。

让她身在炼狱,不得解脱。

倘若秀月真在有间酒肆,或许她可以找个机会把镯子交给秀月。

她守了十二年,太累了,就让秀月妹妹接替她吧。

到那时,她要试试能不能把这个男人一起带走,拖他到地狱去给郡主赔罪。

那个枕在她腿上的男人剑眉星目,无疑是好看的。

可再好看的皮囊也掩不住他的恶心虚伪。

真的那般爱重郡主,为何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来?

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又何必摆出这样深情的姿态。

朝花想着这些,忽觉手上一沉。

一只大手把她的手握住。

“殿下?”

卫羌没有说话,拉着她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风雨声仍未停,朝花轻声道:“殿下,您该回去歇了。”

卫羌睁了睁眼,懒懒道:“今晚不走了。”

朝花脸色微变。

太子不得留宿侍妾处这样的规矩当然没有,但这么多年来,太子在她这里过夜的次数并不多。

她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这个男人该不会察觉到她心存杀机,才不敢留宿。

“那妾去沐浴。”

卫羌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乏了,并没有睁眼。

朝花快步去了浴房,在木桶中泡了好一阵子才回返。

回来时,那个男人似乎睡熟了,呼吸平稳悠长。

朝花坐下来,默默看着他。

好一会儿后,确定卫羌真的睡熟了,她轻手轻脚绕到床头,拉开暗格取出一个小瓷瓶。

小小的瓷瓶,烛光下泛着冷光,却不及朝花的心更冷。

她一次都不敢再赌。

这十二年间,她其实有过一个孩子。

那时的她还不懂太多,只知道一遍一遍洗刷身体。

可还是有孕了,直到月事迟了十余日才被诊断出来。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激动。

他抚着她的腹部,满心欢喜。

她知道他欢喜什么。

这个自欺欺人的男人,把她腹中胎儿当成了他与郡主的孩子。

他想得美!

她背着人拼命捶打肚子,生生把这个孩子打了下来,足足躺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

她心痛,她有罪。

她不能再让自己有孕。

朝花倒出两粒药丸吞了下去。

一道惊呼声响起:“选侍,您在干什么?”

朝花只觉血往上涌,动作僵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翠红扑了过来,死死拽住朝花的手,惊呼道:“选侍,您怎么能乱吃药呢!”

这么大的喊声,连另一名宫婢青儿都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跟在青儿后面的,是更多宫人。

卫羌翻身坐起来,皱眉盯着朝花与翠红,声音冷得骇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翠红扑通跪下,举着从朝花手中夺过来的小瓷瓶,高声道:“殿下,奴婢发现选侍在吃药——”

卫羌不悦打断她的话:“选侍身体弱,服用调养身体的药丸还需要你一个奴婢大惊小怪?”

“殿下,选侍每次都是在承了您的恩泽之后吃这种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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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发作

卫羌听了翠红这话,眼神骤然深沉。

承恩之后吃的药?

“玉娘,这是什么药?”卫羌望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淡淡问。

朝花跪了下来,指甲死死掐着手心。

卫羌居高临下,看着她露出的纤细脖颈。

那般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

“到底是什么药?”朝花的不语,令卫羌心生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那个伏地的女子轻声道:“是避子药。”

这话一出,惊呼声四起,翠红更是不敢置信般睁大了眼睛。

她以为怎么也要传来太医检查一番,让玉选侍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玉选侍就这么承认了。

朝花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坠冰窟。

她偷服避子药被翠红当场叫破,太子就在眼前。

倘若死咬着不承认,太子叫来太医查验,得知真相后只会更加愤怒。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承认,留一线生机。

而卫羌听到“避子药”这三个字,一股怒火登时升腾而起,冲击得他头疼欲裂。

他走到朝花面前,一把把她拽起,厉声质问:“避子药?你为何会服用避子药?”

朝花垂着头不说话。

在此处当差的宫人足有十数人,此刻全都被惊动过来。

卫羌冰冷目光扫这些人一眼,喝道:“你们都出去!”

宫人们潮水般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二人。

“你究竟为何要服用避子药?”卫羌额角冒着青筋,咬牙问。

这么多年,他就盼着与玉娘有个孩子。

玉娘是洛儿最喜欢的婢女之一,她的孩子洛儿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这个女人竟敢服用避子药!

卫羌越想越怒,捏得朝花手腕生疼。

朝花泪水簌簌而落,终于开了口:“妾怕郡主怪我——”

卫羌瞳孔骤然一缩:“你是说洛儿恨着我?”

朝花不说话了。

“你说啊,洛儿是不是恨着我,所以你才不愿意生下一男半女?”男人红着眼逼问苍白柔弱的女子,完全忘了怜惜。

他此刻只有愤怒与害怕。

他愤怒这个女人的欺骗,害怕洛儿不会原谅他。

“洛儿是不是给你托梦过,不许你生下我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洛儿在恨着他的同时,也在意着他吧?

朝花捂住脸,泣道:“没有,郡主从来没有给我托梦过。我想郡主是在怪我——”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明日起,你就搬出玉阆斋。”“卫羌再听不下去,把朝花用力往外一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跪了一地的宫人,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卫羌冷冷扫视,最后视线落在翠红身上。

翠红低着头,颤巍巍喊:“殿下——”

卫羌照着她心窝踹了一脚,大步离去。

太子发作了玉选侍,命玉选侍搬出玉阆斋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很快传遍东宫。

掌管东宫内务的姑姑转日一早就把朝花从玉阆斋请出,打发到一处偏僻住处别碍着太子的眼。

至于玉阆斋的宫人,留下三两人守院子,其余人则重新安排。

“什么,要我继续伺候玉选侍?”得到这个消息时,翠红震惊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