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些糯糯的味道,不似平常糖果那般甜,而是一种淡淡的甜味儿,让人咬又不舍得咬。

这是什么呀。

这是什么糖啊。

李老爷打发人去问李大太太的情况,“大太太怎么样?”

下人来道:“还在等姚七小姐呢。”

还在等。

每天只要到了姚七小姐要来的时辰,荣珍都说不出的高兴,昨日还破天荒的下厨和厨娘一起给他做了盘桂花糕。

两夫妻坐在屋子里,一盘桂花糕吃了一晚上,细细的嚼,细细的咽,看着头顶的月亮,多少年了没这样,这样的生活失去了再得到,恍如重活了一次。

吃完了,荣珍和他说了一句话,我还以为再这样和老爷坐在一起,是下辈子的事了。

这样的生活是下辈子的事了。

真是恍如隔世。

听了那话他的眼泪不由地涌出来。

“姚氏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声音从旁边的谢严纪嘴里传出来。

李老爷几乎不假思索,“有用,现在内人只要一日不见姚七小姐,就会坐不安稳。”

谢严纪道:“我从扬州找了一位大夫,让他看看姚七小姐的方子,多个人参详总好一些。”

李老爷摇头,“姚七小姐不开药。”

不开药?

居然和外面传言一样不开药。

这李子年脑子糊涂了不成,这样也敢让姚七小姐乱来。

“真是胡闹,”谢严纪忍不住道,“哪有这样的事,你可别忘了这次来泰兴是为了什么。”

李子年忍不住去看坐在旁边的男子。

穿着青色的长袍,低顺着眉眼听他们说话,阳光映着斑驳的影子进来又出去,他却静如一幅山水。

谢严纪向来脾气不好,现在更是暴跳如雷。

李子年皱起眉头道:“内人不会乱说。”

“一个十二岁的女子,就让你这样相信,你也不想想,她背后是谁?”谢严纪从椅子上站起来。

刚晴了的天又开始如掉豆子般下起雨来。

不知是谁撑了一把黄色的油伞走进门,雨点打在伞上面的声音正好淹没了谢严纪的话。

屋子里的人抬起头向院子里看去。

只瞧见一把伞和半片飘在空中的青色衣裙。

雨点急匆匆的下。

她却走得很慢,很自然,不慌不忙一路提起裙子让人簇拥着向前。

两边的下人已经将她娇弱的身影淹没。

“姚七小姐来了。”

下人进屋禀告。

这就是姚七小姐。

这个姚七小姐。

谢严纪冷笑一声,等着李老爷,“你还是不是那个不怕死的李子年?竟然被一个女子糊弄。”

“奕廷,你倒是说句话啊。”谢严纪急得跺脚。

“这是李大人的家事,”崔奕廷端起茶来喝,“不过李大人别忘了,姚七小姐和沈家的关系。”

“沈家是商贾,”说到沈家,崔奕廷眉宇中闪过一丝嘲讽,“沈家最近在泰州府收粮,商贾不做赔本的买卖。”

商贾只懂得讲利益,靠米盐兴家的沈家,尤其擅算计。

姚七小姐,从一个柔弱的小姐到有这样的本事,身后必定是有沈家。

谢严纪的话没错,李子年确实应该小心。

别被那些利益熏心的人利用。

商贾就擅长做这些事,尤其是沈家。

谢严纪冷声道:“你别忘了,他们贪的那些漕粮要谁运出去,到时候真查到沈家头上,沈家反咬一口,姚七小姐求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李子年从来没想过这个。

“我千里迢迢给你找良医来,你看也不看,要我说你什么好。”谢严纪瞪圆了眼睛。

那个女子就这般厉害?

让李子年这样的硬骨头都俯首帖耳。

“既然会治病,还怕别的大夫诊脉?”谢严纪道,“还不是怕人戳破她的把戏。”

谢严纪话音刚落。

就有下人碎步走到廊下,来不及收起手里的伞只是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就禀告,“老爷,姚七小姐说,既然家里来了有名的大夫,不如就请进去给太太诊脉。”

就这样送上门来。

胆子可真不小。

第二十四章 看错

“劳烦先生。”李子年向大夫行礼。

被请来的大夫让李家下人带着去了二进院。

从李家前院到后院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这几步秦伍却想了不少事,他七岁跟着父亲学医,到现在已经小有名声,治病开方剂,在他看来无论哪个派系都是一样的治法,用药大同小异,开方子辩脉,没有前人没遇见过的病症,所有的方剂都能追本溯源,他知道有他治不了的病,但是不相信他会连怎么治病都看不懂。

若是姚七小姐在治病,他就能看个明白。

穿着青色半臂襦裙的丫鬟撩开帘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我好久没染指甲了,抹在上面凉凉的。”

秦伍正想着里面的人是谁,就听下人道:“太太,大夫来了。”

然后是一个清脆的声音,“那我先避一避。”

看着要起身的婉宁,李大太太皱起眉头,“还是别看了,我…有什么不好,”声音有些埋怨,“怎么非要来看。”

秦伍顿时觉得脸上滚热,从来都病患请他来看病,还没有他进了门却被人这样埋怨的。

都怪他听说了李大太太的病症,突然就好奇起来,与他相熟的丁泉来给李大太太诊过脉,说李家人都哭成一片,李大太太就像得了癔症,怎么也好不起来。

这样的病,不可能不药而愈。

“大夫,您跟我进来吧!”

秦伍这才回过神,抬脚进了门。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花香,闻起来沁人心脾,窗子都开着,不时又有泥土的香气飘进来,浅蓝色的纱帐,花架上摆着一盆盆兰草。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些就让人心中开阔起来。

这哪里像是病患住的地方。

下人挽起幔帐,秦伍坐下来,好半天幔帐那边的李太太才不情愿地将手伸出来。

秦伍仔细诊治。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院子外却有下人谈笑的声音,“再摘些凤仙花,明天拿出来我们也染指甲。”

到处都是欢快的声音。

只有他垂着头在诊脉。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秦伍皱起眉头,额头上慢慢渗出汗来。

李大太太的脉象…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伍不由地抬起头,幔帐后隐约有个身影,像是一位太太。

这就该是李大太太没错。

“大夫,我的病怎么样了?”

从脉象上来看…

脉象从容和缓,不迟不数…

硬说有什么病症,就是脉象微浮,秋季就算是常人也会这般。

这哪里是病人。

就算是之前得了重病,那么现在这病不但有了起色,而且是…真的要好了。

病好了。

他没想过会这样。

真的如同李大人所说,李大太太的病好多了。

不是骗人,也不是故弄玄虚,是真的好了。

李大太太的病泰州府远近皆知,不可能有假,那么这样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从前的脉象在下没见过,如今的脉象…真是和常人无异,若是让在下说,大太太如今…没病…”

李大太太攥紧了帕子,嘴边露出笑容来,没病,真的像姚七小姐说的那样,她没病了,她害怕不敢见郎中,今日是被逼无奈,要替姚七小姐说句话才会让大夫进来诊治,她心里没有太多期望,以为这次还是像从前一样,谁知道这位大夫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真的没病了。

李大太太豁然站起身,伸手掀开帘子径直走向侧室。

秦伍没想到李大太太会突然走出来,他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躲避,李大太太已经一阵风似得进了侧室。

然后就是李大太太惊喜的声音,“七小姐,我真的好了,七小姐,我真的好了。”

李大太太脸上挂着眼泪。

“我好了。”

好了。

秦伍听到李大太太喜极而泣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清澈的声音在轻声安慰,“大太太以后就再也不用害怕。”

秦伍傻站在那里。

听着屋子里说话的声音。

他有生之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千里迢迢来给一个没病的人诊治。

他应该转身离开,可是这件事实在是蹊跷,他忍不住要开口问,“敢问姚七小姐,李大太太的病真的没有用药?”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秦伍委实想不通,“那姚七小姐用的是什么法子治病?”

“大夫还不相信姚七小姐会治病?”李大太太忍不住皱眉。

他怎么会轻易相信,行医这么多年,也听说过许多奇怪的传言,也见过多少“奇人”真的去探究,那些人不过是故弄玄虚。

“并不是所有的病都要用药石才能治好,一定说用药,”婉宁微微笑着,“我用的是心药。”

谢严纪不时地看向李子年。

被流放了几年,脑子就不清不楚了,连沈家的话也相信,竟然让沈家人找了姚七小姐来治病。

“子年兄,你也不用着急,我请这位大夫说不得就能治好嫂夫人的病。”

李子年欲言又止,看到崔奕廷,他才叹口气,“是内人不想看大夫,并不是姚七小姐,内人是被大夫吓怕了,只要提到大夫就会害怕。”

“我让人去问姚七小姐怎么办才好,姚七小姐说,会有大夫找上门来,到时候内人的病才能真正好起来。”

真是什么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早就说会有大夫找上门?

谢严纪皱起眉头。

崔奕廷却抬起了眼睛,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说出这样一番话,是早就料到会有人不信服她的医术,带着大夫找上门,若是这样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姚七小姐。

“老爷,大夫诊脉回来了。”

下人掀开帘子,秦伍带着徒弟进了门。

秦伍脸上是略带惊奇的神情。

李子年忍不住询问,“太太的病如何?”

谢严纪看着秦伍。

秦伍缓缓道:“大太太现在已经没病了。”

谢严纪惊诧地瞪圆了眼睛,“怎么?真的好了?”

李子年站起身,半晌才想起来高兴,大大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真的像姚七小姐说的那样,等大夫自己找上门,内人的病就好了。”

谢严纪“真是姚七小姐治的病?”

十二岁的小姐,姚家的七小姐,从来没听说过会医术的姚七小姐。

真是…

怎么可能。

“用了什么药?”

李子年摇摇头,“没用药。”

真的没用药。

看着谢严纪惊呆的神情,李子年有些好笑,谢严纪这个铁面御史,凡事都要查个究竟,这次却栽在姚七小姐手里。

秦伍望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谢大人,“姚七小姐说,若是再有人不信,就拿面镜子来。”

拿镜子做什么?

谢严纪突然之间好奇,“那就拿镜子来。”

李家下人捧了镜子进门。

谢严纪站起身,他想知道这个姚七小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一面镜子而已,普普通通的镜子,谢严纪抬起头向镜子里望去,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不屑、轻蔑的神情。

因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姐,他的表情竟然这样狰狞。

仿佛是恼羞成怒。

真是…

谢严纪忽然笑起来,看向椅子里的崔奕廷,“奕廷,我今天真是输给了一个小丫头,子年兄多有得罪,”谢严纪向李子年躬身,“嫂夫人病愈是件莫大的喜事,实当庆贺。

他也小看了姚七小姐,崔奕廷笑道:“不止是谢大人,我也不相信。”没想到姚、沈两家结亲会生出这样的小姐。

姚七小姐就算是有些聪明,却也没什么用。

因为,沈家是里通外国的败类,姚家是假仁假义的小人,现在都一副光鲜,只不过别人尚不知晓罢了。

崔奕廷望向窗外,如同看到了烽烟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