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应而是清楚的拒绝。

让他将表情僵在脸上,可是一瞬间却因为她眼角的歉意化开来,变成了欢快的笑意。

没有答应,至少没有厌恶。

被喜欢的人拒绝,被一下子推开,很少有人还能就这般笑起来。

他的笑容里执拗,几分的思念,几分的倾慕,没有因为她的话受挫,依旧温和地看着她,“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还有的是时间,前世走的太匆匆,这辈子可以慢慢来,慢慢的慢慢的,直到她喜欢,直到她点头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婉宁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没想过要嫁给崔奕廷。至少在她心里,从来没有冒出这样的想法,开始是对抗他的傲气。后来是互相利用,心里没有动过别的心思。

他让她觉得熟悉。几次相处下来难得的自在,每次见到崔奕廷就好像早就相识般,照她多年的心理学经验,这应该是对朋友的感觉。

所以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怔愣。

崔奕廷仍旧笑着,“我知道。”

以崔奕廷倨傲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被拒绝应该会转头离开,再也不提。他却依然站在那里。笑着看她,仿佛无论她说出什么样的话他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放手。

婉宁松开帘子,重新坐好。

崔奕廷牵开马,笑着看听她吩咐童妈妈让马车前行,看着她的车越走越远。

陈宝低着头不敢去看二爷,他怎么也没想到二爷一张嘴就被姚七小姐回绝,二爷和姚七小姐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按照戏台上演得那样,二爷提亲,姚七小姐欢欢喜喜地嫁过来。成了他的主母,却没想到…二爷这可是丢尽了脸面。

以二爷的性子,以后他可不能再在二爷面前提起姚七小姐。

“跟吴照几个说一声。让他们不用再去庄子上,在扬州的人手也都调回来。”

吴照和扬州的人是在找二爷说的蒋小姐,二爷的意思是…

“让吴照带着人,照应着姚七小姐,只是暗中护卫不要打听她的私事。”

陈宝愣在那里,二爷怎么还要照应姚七小姐啊。

婉宁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只觉得眨眼之间就到了姚家。

童妈妈将婉宁从马车上扶下来。

“小姐,”落英已经等在垂花门,迎着婉宁走了几步才低声道。“家里出事了,太太病了。正让郎中过来看呢。”

落英说完话看向七小姐,七小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是在小书房?”

落英点点头。

不用问婉宁也知道了,父亲定然是将五叔和张氏堵在了小书房,否则不可能闹出这样的动静,张氏也不会一下子“病倒”了。

“父亲呢?”婉宁问过去。

落英道:“老爷和五老爷在前面书房说话呢,小姐交代了不让奴婢刻意去打听,奴婢也就没问。”

落英做事稳重,所以她才会经常将落英留在家中照应。

婉宁道:“将账房叫过来。”趁着张氏病了,她正好接着立她的账房。

姚宜闻看着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姚宜之道:“有一次嘉宁长公主过来和三嫂说话,三嫂将欢哥叫去背书,欢哥就说起来课业都是我教的,嘉宁长公主就托三嫂,让我帮忙给嘉宁长公主的侄儿找几本启蒙的书,我就将我小时候的书送了过去。”

姚宜闻的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嘉宁长公主孀居在家?”

姚宜之点头,“知道。”

“知道你还做出这种事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姚宜闻额头两侧青筋浮动,“你要让姚家丢尽脸面不成?”

姚宜之目光惨淡,“三哥,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就算是弟弟后悔也来不及。”

不等姚宜之说完话,姚宜闻道:“趁着还没嚷嚷出去,以后就不要再登门…”

姚宜之摇摇头,“三哥,那是长公主。”

长公主和别人不一样,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姚宜闻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变成两个大,这是要闹出笑话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让宗室知道怎么办?皇上知晓怎么办?

姚宜闻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父亲知不知道?”姚宜闻声音沙哑。

“我已经跟姨娘说了,让姨娘告诉父亲,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不能再瞒着父亲和哥哥。”姚宜之放在膝盖上的手微收。

姚宜之话音刚落,下人过来道:“三老爷、五老爷,老太爷请你们过去。”

姚宜之先站起身,“三哥,我们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姚老太爷屋里,姚老太爷坐在炕上,看起来仿佛很有精神。

“父亲,”姚宜之跪在地上。“都是儿子不孝惹下了祸事。”

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你…准备…要怎么办…”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姚宜之。

姚宜之想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父亲、三哥,我想好了。既然已经出了事,就不能不了了之,我想要尚主。”

姚宜闻只觉得身上的血一下子冲开了天灵盖,“你说什么?”

姚宜之抬起头,“我说,我想要尚主。”

姚老太爷也愣在那里,半晌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儿…有志气…老三,你不能不帮你弟弟…不能眼看着你弟弟不帮忙。”

张氏坐在炕上,半晌也没缓过神来。

如妈妈拿了手炉上前伺候张氏,“太太,太太,您可别着急,”说着话去摸张氏的手,“太太,您的手怎么这样凉。”

张氏任由如妈妈张罗着用巾子擦脸、换衣服、盖被子。她却一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姚宜之会说嘉宁长公主。

是真的和长公主有什么,还是为了救她。

一定是为了救她,怕她名声不保。怕她被休回张家,张氏的眼泪不停地淌下来,他可真傻,真傻。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氏抬起眼睛,哆嗦着道:“外面…怎么…样了?”

如妈妈低声道:“老爷和五老爷去了老太爷那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外面也听得不是那么清楚,奴婢就去找了蒋姨奶奶。蒋姨奶奶说,五老爷还在老太爷屋子里跪着呢。”

姚宜闻不可能放过姚宜之。

都怪她。

都怪她。

张氏的嘴唇颤抖着。都是她因为心里委屈才会让人去叫姚宜之,才会安排和姚宜之见面。如果不是她,根本不可能会被老爷撞见。

“太太,”如妈妈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听蒋姨奶奶说,三老爷逼着五老爷将和嘉宁长公主的事说清楚,几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半天,结果五老爷说要尚主。”

张氏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眼角几乎眦裂,要尚主,姚宜之想要尚嘉宁长公主。

张氏耳边响起姚宜之的温声软语,为什么会这样。

老天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为了骗姚宜闻,姚宜之说出嘉宁长公主,谎话一直说下去,会不会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姚宜之和嘉宁长公主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嘉宁长公主从来没跟她提起过姚宜之。

如果是真的,姚宜之真的会尚主?

如果是假的,姚宜之要怎么办才好?

张氏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身子抬起一半,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如同棉絮一样豁然倒下去。

“太太,太太。”如妈妈顿时慌张地呼喊起来。

“太太急病了。”如妈妈擦了擦眼角向姚宜闻禀告。

姚宜闻沉着脸,想起穿着桃红色褙子的张氏。

屋子里只有张氏和五弟两个人,不管出什么事,张氏都不应该这样安排,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是他平日里太纵容张氏,才让张氏这样不顾礼数。

“找个郎中来看病,”姚宜闻沉着脸道,“这些日子不要让太太见客,公爵府过来问就说太太伤风不能见人。”

如妈妈登时愣住,老爷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否则不会将太太禁足在屋里,连娘家人都不准见。

“听到了没有?”姚宜闻皱起眉头。

如妈妈连忙道:“老爷,您去看看太太吧,太太也是一时急昏了头,家里从上到下还要太太操持才行啊…”

“将七小姐叫过来,”姚宜闻吩咐旁边的管事,“太太病了,让七小姐帮衬打理内宅。”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管家

“让谁帮着管家?”姚老太爷眼睛要瞪出来。

“是七小姐。”管事妈妈低声道。

蒋姨娘不禁埋怨地看了一眼管事,然后立即去扶姚老太爷,“老太爷就别管了,婉宁也是个好孩子,不过是帮衬两日,等三太太好了,自然就…”

“你懂…什么…”姚老太爷瞪眼过去,蒋姨娘吓了一跳。

“将老三给我叫过来…”姚老太爷手哆嗦着,“喊他过来…我看他敢让七丫头管家。”

姚宜闻皱着眉头坐在屋里,“老爷,老太爷那边怎么回。”

“父亲,”婉宁站起身,“要不然这账目我就不管了,照祖父的意思交给别人,父亲后院不是还有几个姨娘在吗?”

不等姚宜闻说话旁边的姚六太太寿氏忙道:“那怎么行,家里有嫡女怎么好用姨娘,再说婉宁院子里还有小厨房,现在又立了账房,管起内宅来也是得心应手,”说着顿了顿,“眼下到了年根,三嫂又病了,家里这时候不能乱起来,还是交给婉宁放心。”

寿氏说完低下头,老太爷让她来探风,经过了寿家的事她若是还不帮着婉宁说话就是个傻子。

姚宜闻看向婉宁,“你就管着,你祖父那边自有我去说话。”

婉宁也就不再推辞,转头利落地吩咐童妈妈,“将家里的管事都叫去鹿顶的房子。”

从婉宁屋里出来,段妈妈跟着寿氏到了僻静处才低声道:“太太怎么帮着七小姐说话,这若是传出去了…”

寿氏晒然一笑,“传出去怎么样?谁还能管我们不成?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了谁问过我们生死,从前我都是听张氏的,落得这样的下场。张氏不但不管还将害婉宁的事算在我头上,路走到现在我若是再不换条路,将来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段妈妈忙道:“太太。您这是说什么啊。”

寿氏摸着手里的佛珠,“如今寿家这样。老爷又被流放,若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也信了。”

“再说,”寿氏道,“这件事,也算不得我帮忙,婉宁这才几天啊就立了自己的账房,底下有了给自己办事的下人。就算是从前的沈氏也没有这样的手段,她若是不能帮着管内宅,谁还能插手?”

段妈妈点点头,“太太说的是,从前咱们怎么没看出来七小姐这样厉害。”

是啊,她真没想过婉宁会有今天。

“长公主已经病了有些日子,”蒋姨娘道,“我也是听我娘家人说的,长公主将静瑜叫过去看脉。”

姚老太爷一下子来了精神,“长公主…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想要…召宜之做驸马?”

要不然怎么会叫蒋家人过去,分明是知道了宜之是蒋氏所出。

“老爷,这到底能行吗?”蒋姨娘有些担心。“长公主能再嫁吗?宜之毕竟是庶子,从前又丧过正妻。”

如果没有几分的把握,宜之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要怎么才能尚到公主。

姚老太爷想了想,“庶子…有什么大不了…将…宜之记在丁氏名下也就是了。”

丁氏是正室,将庶子记在正室名下,那要正室身下无所出才是,嫡、庶有别不是随意就能更改的。

蒋姨娘低下头,“太太为老太爷生了三个子嗣。怎么还能将庶子记在名下,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服。族里更不会答应,老太爷是有这个心。只怕是难办成这样的事。”

姚老太爷靠在引枕上,从前在族里是他说了算,如今姚宜州处处和他作对。

一个公主不可能会下嫁庶子。

这要怎么办。

“过继,那就…过继,”姚老太爷忽然想起来,“将宜之…过继出去,只要能做…嫡子…我就答应…”

蒋姨娘惊讶地看着姚老太爷,“老太爷…能舍得?”

姚老太爷看向桌子上姚宜之送来的药碗,从他病了之后,姚宜之只要有时间就会来侍奉他吃药。

他最喜欢的儿子要过继出去他心里定然不是滋味,可是只要想想将来他能尚主,做大周朝的驸马爷,他就狠下心来。

姚老太爷道:“不管…过继…去哪里…都是我…的儿子…”

他要让族里的人看看,他姚广胜的儿子要尚主。

看到姚老太爷坚定的目光,蒋姨娘偷偷地松了口气。

将姚老太爷服侍睡下了,蒋姨娘才回去自己屋子,刚走到穿堂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姚宜之。

“你这孩子,外面这么冷,等在这里做什么。”蒋姨娘不禁埋怨。

母子两个进了屋,姚宜之坐下来,蒋姨娘端了杯热茶过去,“老太爷答应了,答应要将你过继给族人,至少让你能做嫡子,”说着叹口气,“这样一来,等到将来宗室下来查,也能有个好身份。”

姚宜之握着手,“只是难为了母亲…”

“哪有这样的话,”蒋姨娘笑着道,“就算你留在这里,我也只是你的姨娘,你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喊我母亲,就是因为这样当年我才不愿意委身做妾,现在虽然我不能出去,可你毕竟做了嫡子。”

从蒋姨娘屋子里出来,第二天一大早不等姚宜闻上朝,姚宜之就让人备了马。

出了胡同,姚宜之身边的下人跟上来,“五老爷,三老爷房里传出话来,三太太这次病得不轻,昨儿晚上就热起来,今天一早也没有起身,七小姐早早就坐在鹿顶房子里,让家中的管事将去年庄子上的账目都拿来看,要和今年的年奉对个大概。”

姚婉宁开过铺子,手底下有掌柜和伙计,账目上的东西难不倒她,张氏管家这么多年。恐怕只是病这几天就会让姚婉宁从里到外摸个清清楚楚,姚宜之想到这里垂下眼睛。

盐引的事看起来好像没有波及张家。

皇上比谁都清楚,光凭一个赵璠没有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御史言官才敢弹劾张戚程。

“别跟着了,”姚宜之吩咐下人。“你去买好了笔墨纸砚,到这里来等我。”

下人应了一声。

姚宜之催马向前。

城门大开之后,姚宜之骑马出城转了一圈,又回到城里,最终在一处小院落前勒了马。

轻轻敲了大门。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下人来应门,看到是姚宜之,下人立即笑弯了眼睛,“您来了。”

姚宜之跟着下人走进院子。

到了月亮门。姚宜之再也不肯上前,只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几盒点心和小孩子玩的陶响球。

姚宜之道:“是太和楼新出的点心。”

太和楼是京里最大的酒楼,里面的点心不是光用银子就能买到的。

送上了东西,姚宜之从院子里退出来。

半晌下人过来道:“少爷很喜欢您送来的陶响球,我们太太说,您费心了。”

姚宜之压低声音,“我们家里的欢哥也喜欢,四五岁的孩子,就兴玩儿这个。”

下人点点头。谨慎地将门关好。

眼看着院子的大门关上,姚宜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张戚程还以为只有靠着张家他才能有好前程。

婉宁才回到姚家。张氏就彻底乱了。

一个崔奕廷就牵制住了勋贵,往后的日子还要靠他才能算无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