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介绍的那位韩先生,答应教昆哥了,可是有一样,”沈四太太顿了顿。“要等到明年春闱之后才能过来,这段日子,昆哥想要去京里松先生的学堂去读书。”

松先生的学堂。

婉宁道:“有没有让人去打听打听。那边的学堂怎么样?”

沈四太太道:“原本也是想若是学堂不好就让昆哥断了这个心思,你舅舅却让人问了。松先生教的很好,听说是杨敬先生教过的也愿意留昆哥读书。”

既然是昆哥想要去,婉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婉宁道:“只是要上下打理好,上学堂不比在家里,路上多遣些下人跟着,不能有半点的马虎。”

沈氏道:“我也这样想,昆哥一门心思想要去学堂看看。那位松先生也答应下来,不如就去试试,总不能大半年的时间走马观花似的换西席。”

去学堂的事定下来,昆哥也就能稳住心神,免得总是想要往杨敬先生院子里跑。

“杨敬先生那边不太好,”沈四太太说着叹口气,“都说我们家送了几百亩田地给杨敬先生,你舅舅急的不得了,本来就没有这种事,我们就算想要说清楚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传言一下子就在京里烧起来。

竟然还有不少的先生上门。主动要教昆哥,好像真的能从中获利。

沈四太太想到这个就头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件事才能平息。

“来了,来了…”贺大年匆匆忙忙地进了门。“小姐,杨老太太来了。”

“杨老太太身子怎么样?”婉宁忙问过去。

贺大年不停地点头,“还好,就是有些水土不服,路上就吃了药,现在应该好多了。”

听着婉宁和贺大年说话,沈四太太怔愣在那里,半晌才道:“你们主仆在说什么?”

婉宁看向母亲和舅母,“是崔二爷跟我说。打听到消息,杨老太太跟着杨家亲戚进京来了。这些日子就能到,正赶上下大雪。我就想着不如让人去接应接应,又怕老太太路上颠簸就让人带了药材请了个郎中跟着过去。”

她想到这些事,崔奕廷也早就想到了,否则就不会让人暗中照应。

崔奕廷是故意将消息告诉她,好让沈家也能帮帮忙。

沈敬元听到消息也赶过来,“我去带些人去杨敬先生那边。”

既然知道了就要去帮忙。

贺大年却抿住嘴唇,“那位杨老太太不肯去杨敬先生那里。”

沈氏和沈四太太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杨敬听到婴墨禀告,顾不得换衣服,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斗篷就迎出去。

“老太太到哪里了?”

杨敬边走边问。

婴墨道:“崔二爷说,已经进了城门…”

进了城门,也就快了。

杨敬才出了屋子,葛纶也赶过来,“老太太呢?在何处?我从城门一直追过来,怎么不见老太太。”

葛纶向院子里张望着。

国子监里听说消息的学生都跟过来。

杨敬不禁一愣,好端端的人还能凭空不见了?

大家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婴墨先看到了杨家的老仆人,立即喊了一声,“是吴管事。”

杨敬推开身边的学生忙过去和吴管事说话,“老太太呢,老太太在哪里?”

没想到在这里看见这些人,吴管事停顿了片刻才道:“老太太让我跟老爷说一声,她是跟着族里的二太太过来的,也不是为了看您,是…是来打秋风的。”

是来打秋风的。

听到这几个字,所有人都诧异地张开了嘴。

杨敬脸上顿时一阵羞臊,“这…成什么样子…快…跟我去将老太太接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起

张戚程在书房里喝茶,何明道在一旁陪着说话。

何明道是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在这一任上,何明道已经做了三年,等的就是詹事府少詹事之职,没想到皇上一直想着那个杨敬。

“夏大学士怎么说?”张戚程问过去。

何明道叹口气,“要是夏大学士能帮忙,就不用我们在下面谋划,圣上虽然欣赏杨敬,对杨敬这些年不肯入仕心里也有些怒气,只要将圣上心里的怒气激出来,立即就能将杨敬治罪。”

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何明道有些奇怪,“这河都冻了,冰天雪地的,八十多岁的杨老太太怎么过来了?”

张戚程皱着眉头思量。

扬州那边竟然也没有消息送过来。

这是有人悄悄做了安排,都说杨敬这些年也没闲着,又教了学生,也不知道教的是哪一个。

“这杨老太太直接就去了亲戚家里,说是来京中打秋风的,连杨敬也不肯见,”何明道说着顿了顿,“听说是因为杨敬收了个商贾子弟做学生,老太太一气之下来了京中。”

如果是这样就是好事。

杨老太太这样一搅合,消息就传得更快了。

沈四太太将婉宁叫进屋子里商量,“你说说可怎么办?”

杨家那边传消息过来,她和老爷急得团团转,没想到婉宁却不着急,坐下来就问,“昆哥去哪里了?”

沈四太太道:“去学堂了,怕落下课业,崔大人也不是时时有空。万一有一天杨先生问起来,昆哥不知道怎么跟先生交代,这个孩子。还想着跟杨先生。”

不等婉宁说话,沈氏道:“你快跟你舅母说说。你舅母听说杨先生正在找院子,想要布置好了将杨老太太接过来,你舅舅觉得这件事和我们沈家有关,正准备去想法子帮衬。”

“杨先生置办宅院,舅舅、舅母不要去帮忙。”婉宁抬起头来。

沈四太太惊讶地道:“听说那边手忙脚乱…这会儿要是不帮忙别说买宅子,就算租一处宅院也不容易。”

婉宁道:“杨先生住的地方虽然小,找不到别的院子也是能住的,外面正说杨先生收了我们家几百亩地。我们家这时候再帮忙怎么能说得清,就算是我们不出钱财,杨先生也会白白落人口实,倒可以遣两个粗实婆子过去帮忙杨先生打扫院子,毕竟杨敬先生教过昆哥。”

沈氏想了想,“那老太太那边呢?要不要去找人说说?”

婉宁看向沈四太太,“舅母和母亲是不是觉得杨老太太因为昆哥才来的京城?”

沈四太太眉头微皱,“外面都传开了,不是这个又是为什么?”

婉宁笑着道:“传开了也未必是真的,杨先生是在泰兴收的昆哥。我们沈家住在扬州,杨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沈家,如果为了昆哥在扬州就已经上门。何必从扬州千里迢迢地赶到京城,倒是杨敬先生在泰兴的时候就提过,这次跟着我们进京是有事要办,杨敬先生走之前必定要跟杨老太太说清楚。”

“我们家的人在京外遇到了杨老太太,杨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话,却也没对我们家下人冷眼相对,反而依仗着他们走了一段的路。”

“所以杨老太太不是气在我们家,放出那些话不过是想要让旁人误解罢了。”

想要了解一个人不能只看一面。

杨敬先生能辞官足不出户多年,发妻死后五年都没有抬继室过门。可见杨老太太不是一个事事都要做主的长辈,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垂髻小儿拼着性命来京城。

如果是这样未免做事前后矛盾。

婉宁道:“舅母不要慌,该怎么对杨敬先生。还怎么对杨敬先生,一定要让昆哥去见杨老太太,也不带别的东西,就是平日里送给杨敬先生的茶点。”

这样会不会礼数太薄了些。

沈四太太和沈氏互相看看。

沈氏点点头,“嫂子就听婉宁的吧。”

姚宜之在酒楼等着何明道,两个人坐稳了开始寒暄。

何明道两杯酒下肚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这才开始说话,“等到明年春闱金殿传胪,京里的读书人就都会知道老弟。”

姚宜之微微一笑,如同和煦的春风,“何兄千万不要这样说,万一落榜,小弟无颜相见。”

何明道摇头,“哪里会落榜。”

姚宜之这两年在国子监学出了些名堂,连国子监的博士都说,今年姚宜之必定在榜。

“等到老弟考中了进士,定然会进翰林院,”何明道顿了顿,“大皇子长大了,詹事府正是用人之际…”

余下的话就不必说了。

姚宜之笑着道:“听说吏部和内阁举荐了大人为少詹事。”

何明道好不容易按住笑容,正色道:“圣上更属意杨敬,现在朝中都有传言,师徒同掌詹事府,要成美谈。”

以杨敬的脾气,定然不会升他为少詹事,他苦苦等待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姚宜之道:“杨大人不是才去了国子监,从国子监去詹事府恐怕不容易吧。”

何明道听着姚宜之淡淡的声音,不由地眼前一亮,杨敬难不成在国子监都没有立足之地?

姚宜之想了想,“大人若是心里有谋划,还是早些盘算。”

何明道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遇到一点阻力就会左顾右盼,如果让杨敬在国子监站稳了脚跟,皇上说不得真的会考虑将大皇子交给杨敬。

一旦杨敬掌管了詹事府,对他将来都还有坏处没有好处。

所以张戚程才以欢哥为借口不停地去求见杨敬,为的就是拉拢杨敬到身边,眼见杨敬不可能和他们站在一起。

训导太子、亲王之职怎么能交给无法掌控的人。

嘉宁长公主坐在皇后身边,屋子里的女官和内侍都退了下去,长公主脸上满是红晕。

“你跟本宫说句实话。”皇后道,“你是怎么看上了姚宜之?”

嘉宁长公主将手里的书递给皇后,“娘娘看看这些书。是臣妹偶然间跟姚三太太借来的,本是要给身边的子侄读书用。却看到了上面注解的字,臣妹的公公说什么也要见见姚宜之,让姚宜之给家里的晚辈讲了几日的经史,娘娘可知刘家二房的长子,从前将长辈气得奈何他不得,如今可是在族学里安心读书,”说着垂下了眼睛,“臣妹还听说姚宜之给发妻守了三年才出来科举。到如今也没有续弦,又看了他写的一本诗册,也就…从前臣妹以为就这样守一辈子也好,要不是皇兄提起让臣妹再嫁,臣妹绝不敢去想这些。”

皇后听着嘉宁长公主说话,今年春天皇上受了风寒病倒在养心殿,嘉宁长公主在宫中亲自看着女官熬药,听说皇上的病没有好转,嘉宁长公主在太后娘娘宫外还哭了一鼻子。

皇上病好之后就下定决心要给这唯一的妹妹再找个好人家嫁过去。

皇上有了这个心思,正好嘉宁长公主心里也有了人。虽然姚宜之有过正妻,又是庶子,可还算有举人的功名在。在国子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多人知道这个“姚三郎”,如今姚家将姚宜之过继去了族中,做了正经的嫡子,将来等到金殿传胪,再让他尚主也不是不行。

皇上一直对长公主这门亲事心存歉意,当年先皇在的时候,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刘家。另一个是出身锦衣卫的陶本谦,先皇问起皇上。皇上还是觉得刘家更合适,谁知道长公主会这么早就守寡。

说着话。大皇子来请安,皇后吩咐宫人,“将紫砂壶拿出来。”

大皇子让人将玩了好长时间的紫砂麒麟拿出来,放在皇后娘娘面前,然后让人将泡好的茶水浇上去。

皇后娘娘看着茶盘里的麒麟,笑着道:“这麒麟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大皇子听得这话挺起了脊背。

皇后娘娘看着大皇子,大皇子从小由她抚养,皇上子嗣单薄,她在大皇子身上格外用心,教育的也严了些,因此让大皇子对她有了太多的敬畏,上次传姚婉宁进宫,姚婉宁拿出这些物件儿,没想到大皇子就喜欢玩起来,她为了让大皇子多来几趟,特意将紫砂壶留在她宫里,这段日子过来,她觉得大皇子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脸上也有了笑容。

和大皇子说了会儿话,嘉宁长公主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留了大皇子吃过饭才让宫人带着大皇子去休息,大皇子不愿意在永寿宫睡觉,好像始终不能放下和她之间的那份隔阂。

大皇子身边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几个宫人不可能在大皇子耳边嚼舌根,她要顾着宫外的母家,还要打理宫内的事务,这些年身体虚弱,让她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皇上…”皇后娘娘微微失神,再抬起头来却看到眼前那抹明黄色。

皇上几步进了内室。

皇后娘娘上前行礼,皇帝将皇后扶起来,“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

皇后娘娘道:“这些日子好多了,也有了精神。”

皇帝点点头,想起嘉宁长公主的事,“向嘉宁问清楚了吗?”

皇后娘娘将嘉宁长公主那些话说了。

皇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姚宜之这个人,朕已经让人去查问,和嘉宁说的差不多,人还算聪明,他的兄长在吏部做的很好,写了一手的好字,明年的春闱定能考中。”

说起姚家,皇后想起了姚三太太张氏。

她对这个姚三太太没什么好感,姚婉宁向她求了太医给姚三太太看病,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随口一问,那个姚三太太根本没有病。

“在想什么?”皇帝看着皇后露出思量的神情,低声问过去。

皇后娘娘就将心里的疑虑说了,“姚三太太和嘉宁一直要好,嘉宁也是因为姚三太太才认识了姚宜之,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心牵线。”

听得这话,皇帝皱起眉头来。

那个姚宜之到底是不是有心算计嘉宁。

表面上温和儒雅的人,如果长了一副奸人的心肠,还真的要好好思量思量,能不能让他做嘉宁的驸马。

皇帝坐下来抿了口茶。

“詹事府那边怎么样了?”皇后娘娘问过去,“大皇子应该进学了,定了詹事府詹事,也好着手选四方名儒,在挑选年纪相当的才俊进宫伴读。”

皇帝想到这件事眼睛沉下来。

多年的夫妻,皇后察觉出皇帝的怒气,也就不敢多说话而是静静等着皇帝开口。

“那个杨敬,这么多年都不肯入仕不说,私下里还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这些朕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朕依旧用他去国子监,这才几日,国子监几位博士对他颇有怨言,朕看他是故意为之,好让朕再放他归野。”

“大周朝不是没有名士可用,左春坊的何明道、礼部尚书哪个都能任此职。”

“皇上消消气,”皇后娘娘低声道,“若是能用何明道和礼部尚书,您何必这样动气,您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杨敬,杨敬在外这么多年,再入仕势必生疏,您没有让他直接去詹事府,就是想要给他时间去适应。”

“皇上已经做了这么多,不妨再等等看,若是那杨敬辜负了皇上的苦心,再将杨敬治罪不迟,别一时怒气让大皇子错过了个好师傅。”

皇后总是能按住他的怒气,轻软的几句话,让他胸口那团火也熄灭了。

那就再看看,看看杨敬到底是什么样的品行。

婉宁帮沈氏准备好了点心送去给杨老太太。

每天都去送,做的都是家常的点心,有时候送去的是沈氏和沈四太太做的针线。

沈四太太笑着道:“没想到还都收下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下人进来道:“太太不好了,六爷找不到了。”

昆哥找不到了?

沈氏和沈四太太怔愣的功夫,婉宁问过去,“六爷不是去了学堂吗?怎么会找不到?”

“是去了学堂,每天都是这时候下学,可是今天六爷将身边的小厮遣开了,等到小厮去学堂里找六爷,六爷已经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欺负

沈四太太脸色苍白,“怎么会不见的,好端端的人,学堂就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人。”

管事的将昆哥身边的小厮领过来。

小厮脸上一片惊慌的神情,“是六爷让我们走的,六爷…让我们去外面等。”

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沈四太太慌张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婉宁道:“学堂有几个门?”

“两个,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平日里后门是不开的,我们也就没过去守着。”

去学堂的又不止少爷一个,所有的下人都在外面等,他们也不好就坏了规矩,后门上更是没有人去的地方,他过去瞧过,只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仆管着门,只要看到有人过去就会斥骂,半点不留情面,他们也试着偷偷去守着,结果那地方是个风口,谁站上一会儿都要冻得发抖,谁也受不住。

小厮不敢强词夺理,忙磕头赔罪,“都是我们没守好门。”

这样看来只有可能是从后门走了。

婉宁道:“学堂那边还有我们家的人吗?”

小厮点点头,很快却又摇头,显然也是慌张中已经乱了方寸。

婉宁吩咐管事,“快出去问问,再打听一下学堂那边有没有别人家的少爷也没有回家。”

管事忙应一声。

婉宁道:“让贺大年跟着去,再叫上殷江,仔仔细细地找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