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宜之道:“这些年欢哥一直因身体赢弱留在家中。张氏不肯让他出门,逢年过节也从来不外领出去,就连姚家的亲戚都很少见到欢哥。”

“我开始只是觉得奇怪,后来偶然听到下人说,欢哥长得不像我哥哥,这才注意起来,”姚宜之说着抬起眼睛看嘉宁长公主,“长公主是见过欢哥的。觉得欢哥像谁?”

被这样一问,嘉宁长公主怔愣在那里。

欢哥像谁,像谁。

嘉宁长公主豁然站起身,“你是说,欢哥…”

姚宜之点了点头,“张家一直瞒着这件事。”

好啊,张戚程和张氏都将她瞒在鼓里,他们这样做是准备找到时机胁迫她,所以张氏一直跟她十分亲近。

嘉宁长公主又惊又喜,想起张家又是一阵的厌恶。

这么说来。姚宜之和张氏走得近就是因为欢哥。

姚宜之道:“我一直喜欢欢哥,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猜到一二。”

之前对姚宜之的恼怒顿时去了干干净净。原来是这样,嘉宁长公主看着姚宜之温文儒雅的模样,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的暖意。

“你是知道…我跟端王爷的关系。”

姚宜之轻轻地抬起头,目光闪亮,“公主从前提起过,您和端王爷亲近。”

她说的话,姚宜之都记在心里。

嘉宁长公主顿时觉得错怪了姚宜之。

正说着话,长公主府外面两个穿着青衣的男子叩响了门板,一封信函紧接着递过来。嘉宁长公主看了信急着迎出去。

走在前面的中年人看了看嘉宁长公主道:“我们去书房说话。”

中年人走的慢,一只脚有些跛。大约是年纪大了,走的愈发困难起来。

两个人到了书房。嘉宁长公主立即拜下去,“叔父您怎么会回京来。”

庆王爷方方正正的脸上一闪笑容,将嘉宁长公主扶起来,“皇上准我回京三日,你怎么样?一切可好?”

嘉宁长公主眼泪差点落下来,“好,都还好。”

庆王爷点点头,转头看看了屋子里。

嘉宁长公主忙吩咐下人退出去,庆王爷身边的人也去守在门口,“我听说,老六病了,可是真的?”

六皇兄被囚禁在西华门,这是少有的人才知道的。

嘉宁长公主道:“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实情。”西华门的事都是皇上的心腹在监管,想要打听消息很不容易。

庆王爷长叹一口气。

嘉宁长公主本是万太妃所生,后来记在先太后名下,先太后去世之后,嘉宁长公主一度和万太妃走的亲近,直到端王和万太妃谋反之后。

嘉宁长公主突然抬起头,“叔父,您说六皇兄还能不能活着从西华门出来,如今皇上帝位已稳,六皇兄已经没有威胁,就算远出京城…也能过上常人的日子。”

“成王败寇,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想要苟安一隅,”庆王爷笑笑,“便是像我这般也是被人盯着,哪有一天舒坦的日子。”

屋子里一时安静。

嘉宁长公主坐在椅子上。

庆王爷忽然道:“不过也并不是全无可能,只需要等待时机。”等到时机一到,他就可以翻过手来,将一切都攥在手心。

“我这次来也是为了你的亲事,”庆王爷笑着,“你写的信我都看了,这么多年皇上终于肯点头,若是能看到你出嫁,先皇也会心安。”

叔侄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庆王爷才从长公主府出来,早就等在暗处的姚宜之忙前来拜见。

庆王爷道:“你的事我会帮你安排好,姚家那边你也要盯紧了,不要出任何差池。”

庆王爷的车马走远,姚宜之抬起头,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分明。

张氏躺在床铺间,如妈妈不停地劝说着张氏,“三太太,您就吃一点,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也要吃些东西才好。”

张氏却不为所动。

“杨姨娘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如妈妈抿起了嘴。“巴豆是杨姨娘让人买的,本来是要放在程姨娘的药里,后来…银桂姑娘取药的时候大约将两碗拿错了。那碗药就到了太太这里。”

说到底杨姨娘想要害的是程姨娘。

“老爷要将杨姨娘送去大觉寺里。”

如妈妈话音刚落,紫鹃过来道:“太太。亲家夫人来看您了。”

说话间,张夫人已经进了屋子,见到面容惨白的张氏立即眼圈一红,“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

如妈妈带着下人出了屋子。

张夫人握住张氏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时时都在服药,怎么在这时候怀上。”

那沈氏嫁进姚家这么多年不过生了一个姚婉宁。

家里不少的姨娘。也只有程姨娘才生了一个女儿。

她哪里会想到每日用着药还能怀上孩子,怀上姚宜闻的孩子。

张氏捂住脸顿时哭起来,“母亲,我真是命苦,我害了自己,也连累了父亲,早知道…早知道五年前我就吊死了干净。”

“别人都好端端的,偏偏我就命薄如此,老天待我不公。”姚婉宁一个休妇的女儿,却能大难不死。风风光光地回到京中,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门上好的亲事,皇上赐婚不说又由礼部操办。崔家的聘礼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她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崔家的聘礼单子。

姚婉宁出身不如她,美貌不如她,德行也不如她,却有这样的好命。

张氏想到这里握紧了被子。

她就想要平平安安地熬到欢哥出人头地,这是多么卑微的一个心愿…

这孩子她不能要,她不能给欢哥添个身份、血统尴尬的弟弟或是妹妹,她知道也许她等不到欢哥身份大白的那一天,可她也不能就此服输。万一父亲的努力都得以实现,那时候她的身份已经十分尴尬。再有个孩子,她要如何自处。

张氏一拳向肚子上打去。

张夫人立即握住张氏的手。“别胡来,一旦有个差池就会要了你的命。”

张氏哭起来,“我要这条命还有何用。”

张夫人好不容易劝住了张氏,目光一扫看到了崔家送来的聘礼单子,“那些东西你都瞧了没有?”

张氏哪里还有这样的气力,只是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看看,”张夫人说着将单子捡起来看,“你可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

张氏没有说话。

“汪家和崔家为什么都看上了姚婉宁,那是因为沈家和王卢江一直都有往来。”

张氏嘴唇哆嗦着,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惊讶,“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张夫人微微一笑,“沈家的事你知道多少,王卢江一半是海盗,一半是商贾。”

张氏听着发蒙。

张夫人道:“你等着,有些事自然让他们应接不暇,你父亲不筹备周全,如何能去福建,你要稳住,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婉宁一大早就去了贺家。

刚踏进贺老太太屋子,就听到蒋静妍的声音,“都是周阿婆教的,鸡丝是我撕的,哎呦,有些甜,糖是阿宁放的。”

贺老太太笑着道:“还有什么是你做的?”

蒋静妍伏在贺老太太膝上,眼看着贺老太太吃了一口鸡丝,就团着小手,一脸期望地看着贺老太太,“软不软?糯不糯?火是我帮周阿婆烧的。”

贺老太太不禁笑出声,“呦,我们妍姐可厉害了。”

婉宁撩开帘子走进屋,蒋静妍还有些怕光,却还是拉开幔帐飞快地跑到婉宁身边,一把拉起婉宁,“姚姐姐,快过来,我陪着外祖母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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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姐人很好的,贺老太太也很好是吧。

过渡章节,很快就会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东西

比她矮一头的妍姐跑出来,一把拉起她的手,妍姐的力道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平常的时候手上的力道也会加重,没有发病的时候仿佛只是个久病缠身有些羸弱的小姐,其实,一双眼睛里透着的都是讨好和害怕。

病稍稍好转就讨好周围人,妍姐在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亲人对她的关切。

对妍姐来说,她能做的也就是陪着贺老太太说说话,让贺老太太能展颜一笑。

其实急性间歇性卟啉症对妍姐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光看妍姐紧张地指节发白,手心冰凉,就知道她现在必然还不舒坦。

婉宁只觉得妍姐懂事的让人心疼。

“妍姐,”婉宁坐下来,“觉得怎么样?病刚好不能随意出来走动,还是要安心静养,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能陪着老太太出去看花灯。”

妍姐点点头。

贺老太太笑着吩咐管事妈妈,“将五小姐送回去。”

说着话,下人拿来了厚厚的幂离,婉宁看着妍姐眼睛里的光亮顿时消失殆尽,就像一堆烟火瞬间熄灭了般。

妍姐忍不住道:“外祖母,我再坐一会儿就走。”

身上不舒坦却还是抗拒回到那个黑暗的屋子。

贺老太太看向婉宁,婉宁心里一软只好点头,“一会儿我送妍姐回去。”

妍姐立即欢笑起来。

说是留下说话,很快妍姐就气力不支,裸露在外面的一小节手腕汗毛竖起,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贺老太太看在眼里顿时有些紧张。

妍姐这病,没有发作的时候好人一个,病厉害起来就混不吝。不论怎么劝说一概不听,就像是中了鬼祟,家里早就有这般的传言。每次都被她压制下来,难得的是姚七小姐也说是病。

说了一会儿话。婉宁将妍姐送回屋子。

小小的屋子里都用厚重的帘子挡上了光。

婉宁吩咐下人将帘子扯开些,“阴天的时候不用挡的这么严实。”

下人应了一声。

妍姐坐在暖炕上,神情有些焦灼,婉宁看了一眼童妈妈,童妈妈带着人退了出去,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妍姐半晌才轻缓地吐了口气,然后不好意思地看婉宁。“姚七姐姐很少见到我这样的病吧!总是赖在身上也不走,都好些时候了…”

妍姐说着看向窗外,别人都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出去,她却要等到天气阴沉才能向外张望,她早就听下人议论说,她莫不是个怪物。

看着妍姐皱起眉头,婉宁看到桌子上的书本,“这些日子看了不少的书。”说着从旁边拿出一副花牌来,跟妍姐边说话边玩。

贺老太太说过妍姐喜欢看书,自从得了病之后就更爱看。贺家特意买了一个会读书认字的下人服侍妍姐,每日里就是给妍姐念各种各样的书来听。

妍姐道:“多读书,知道的东西就多些。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就…”

卟啉症本就没有什么合适的药,按理说应该随着年纪愈大症状愈轻,不过也是因人而异,不知道妍姐的病到底能好到什么地步。

婉宁笑着道:“我也这样想,所以就多看些地方志,改日给你拿几本来。”

妍姐顿时欢笑,“我姐姐总说,好端端看那些杂七杂八做什么。还是姚七姐姐懂得我的心思。”

妍姐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缩脚,婉宁知道她是怕冷。就将暖炉推过去。

妍姐正是爱说话的年纪,可是平日里总是会发病。身边也没有几个愿意和她亲近的人,如今见了婉宁,就唧唧喳喳说个没完,额头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婉宁要起身去给她倒茶,妍姐就激动起来,伸出手拉住婉宁的袖子,央求着,“姚七姐姐,再坐一会儿走。”

婉宁道:“我不走,就是口渴了,要吃茶。”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婉宁拿起妍姐看的书来翻,书上有许多娟秀的小字,将值得注解的诗词注写在上面,“这是妍姐的字?”

妍姐年纪小,能写出这样的字着实不易。

妍姐摇了摇头,“我哪里会呢…是族姐的,我那个族姐听说长得十分漂亮还懂得读书写字,家里多少女子都不如她,我听外祖母说过一言半句,心里羡慕的很,只能将族姐的书拿来看。”

婉宁听着妍姐说的这个族姐,“你没见过那个族姐?”

妍姐摇摇头,“没见过,家中也不让随便提起。”说着作出噤声的动作。

妍姐嘴里的这个族姐是出过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被嘱咐不能随便提起。

婉宁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习惯,既然妍姐不能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从妍姐屋里出来,贺二太太来迎婉宁,“老太太说了,七小姐今天如何也不能走。”

两个人正说着话,下人快步走过来向贺二太太行礼,“二太太,二老爷从京郊回来了。”

没想到老爷这时候过来,贺二太太又惊又喜,“这怎么说的,也不提前让人送信来。”

贺二太太话音刚落,就又有管事进门,“太医院的吴太医也来了,跟着二老爷去了书房。”

眼见着贺家人来来往往。

婉宁笑着告辞,“妍姐的病已经好多了,我改日再来。”

贺二太太也不好再留婉宁,一路将婉宁送去垂花门。

眼看着姚家的马车离开,贺二太太去老太太房里等老爷,半个时辰过后,贺二老爷才一脸疲倦地进门。

贺老太太忙问过去,“吴太医寻你做什么?”

贺二老爷面色沉静,顿了顿才道:“吴太医来问我商量小儿压惊的方子。”

吴太医是给大皇子诊脉的。

难不成是大皇子受了惊吓?

贺二老爷没有接着说话,反而想想这次来京的初衷,母亲担心静瑜和妍姐,无论如何也要来走一趟,更何况殷勤蒋家从西北回来,母亲是想一起在京中见了,商量商量静瑜和妍姐两个孩子往后的事。

如今妍姐的病好转,他们准备年后就回扬州,京里的达官显贵太多,父亲在的时候就说过,不好掺和朝廷里的事,更让贺家子弟不要贪图官位考去太医院。

可是如今的情况,他怎么觉得,很多事慢慢地要脱离他们一早的安排,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贺家会被卷进什么事中。

仿佛有人暗中安排,安排他们进京似的。

婉宁刚下了马车,落雨上前道:“崔家来人送喜帐,正在花厅里坐着。”

婉宁换了衣服去了花厅。

张氏陪着崔家的女眷说话。

女眷笑着道:“聘礼差不多要送全了,只有几件着重的物件儿,正在置办,这婚事来得急,家里又不敢马虎,上上下下都要交代周全。”

张氏点着头,正要说话看到走进屋的婉宁。

崔家女眷更是笑弯了眼睛,“听说七小姐去给蒋家小姐看症,还以为今日见不到了。”

婉宁上前行礼。

崔家女眷道:“人和善又漂亮,怪不得我们家嫂嫂喜欢的不得了,正盼着礼部将好日子定下来。”

崔家女眷话音刚落,如妈妈迈步进门,笑着向崔家女眷行礼,“又有聘礼送来了,礼单子要太太看呢。”

如妈妈将崔家送来的礼单递给了张氏。

崔家女眷不禁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瞧瞧,我方才还说聘礼要等一等,谁知道我那嫂嫂又着急起来,说不得是将剩下的聘礼送来了。”

目光看向张氏手里的那张礼单。

婉宁顿时觉得奇怪,这些日子崔家已经送了聘礼过来,一百多箱的东西,基本上已经齐全,所谓的剩下的几箱无非是送来的崔奕廷和她的衣物,再有就是宫中的赏赐。

这些礼数都是有章法的,断然不可能今天送几箱明日送几箱。

崔家是大族,每次行事都仔细安排,不会出半点的差错,崔家婶子如今脸色有异,显然是从前不知此事…

眼看着张氏要将礼单打开。

婉宁站起身来,“母亲这些日子正病着,不好操心这些,就和平常一样让管事拿下去抄录。”

张氏看向婉宁。

婉宁目光闪烁,透亮的眼睛里透着几分的鄙夷,那意思仿佛是怕她将聘礼私吞。

张氏心中冷笑,伸手将礼单送进管事手里,既然姚婉宁想看,就让她看个够。

崔家婶子说完话站起身告辞,刚走出张氏的院子,就看到有人将一箱箱的东西搬进来,一水的紫檀木箱子看起来格外的醒目。

搬箱子的人也很奇怪,相貌彪悍,并不似普通的家人。

“这是从哪里送过来的?”崔家婶子忍不住问过去。

搬箱子的人立即站直了身子,禀告道:“是崔二爷让送来的,东西昨日到了镖局,今日让我们送来姚家,只说是送过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