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妍走过来。上前拉扯蒋静瑜,“姐姐再尝尝这一窝丝,里面混了猪油,可好吃了。”

蒋静妍和平常人不一样。拉扯人总是控制不好力道似的,蒋静瑜觉得被攥的手腕生疼。当着外祖母的面却不好将手收回来,笑着道:“我在宫里吃了,所以不太饿。”

说完话就从蒋静妍脸上挪开目光。

蒋静妍不安地看了姐姐一眼,默默地收回了手。转脸却笑着走回贺老太太身边,接过美人拳轻轻地帮贺老太太捶着腿。

遣走了下人,贺老太太道:“大皇子的病可好转了?”

蒋静瑜应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来,“已经好多了。从前白天睡觉也会惊醒,如今能踏实地睡一个时辰,舅舅去给大皇子诊脉,也说大皇子好多了。”

提起儿子,贺老太太点点头。

蒋静瑜想到了什么,立即道:“皇后娘娘一直夸赞舅舅,说我们贺家的医术就是好,治好了大皇子,舅舅以后是不是就能留在太医院?”

太医院的院使大人亲自来请,还提起皇后娘娘,贺家是什么人家,怎么敢泼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

他们是想着,等到治好了大皇子的病,老二再以身子不好为由将差事推了。

看着外孙女满脸期盼的神情,贺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宫里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办的,先治大皇子的病,那些日后再说。”

蒋静瑜显得十分失望。

贺老太太道:“你给大皇子治病,是不是用了姚七小姐的法子?”

蒋静瑜抿起嘴唇,“哪里是姚七小姐的法子,秦伍先生说过,查翻了典籍,也是先人用过的,我将那些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想必婉宁从前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到我这里算不上是偷师,这些不过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我们家的药方好,大皇子才能痊愈的这样快。”

贺老太太叹口气,“你要知福啊,差不多就跟皇后娘娘请辞,不要时时进宫,宫里岂是我们常去的地方,虽说那些治病的方子是从医书上看来的,也是姚七小姐用在先,改日你总要和姚七小姐知会一声,这是礼数。”

蒋静瑜点点头,坐了一会儿就回去房里歇着。

蒋静妍也回了房,贺老太太让人扶着去了内室,刚坐在软榻上,贺老太太看着桌子上皇后娘娘赐下来的物件儿,不由地摇摇头,“这些东西也未必是好事,人人都争富贵荣华,我算是看开了,那些东西也要托得住的人才能受得。”

何妈妈上前道:“您是怕四小姐在宫中失了分寸?”

贺老太太慢慢阖上了眼睛,“我总觉得静瑜来到京城之后变了许多,从前我还想着要将贺家的医术尽数传给她,如今…恐怕她的心思不光在医术上,比起姚七小姐差太多。”

何妈妈劝说道:“四小姐年纪还小。”

“小?”贺老太太道,“姚七小姐岂不是更小,不是我不帮我的亲外孙女,心性不一样,如何也及不上了。”

“行医治病,天赋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心性。”

看着姚七小姐给妍姐治病,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贺家的祖辈,眼睛里除了病患再无其他,所以才有了让人敬服的名声。

“老二身子不好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能给贺家留下后人自然是好,若是留不下…我还不知道将贺家长辈留下的药方交给谁。”

婉宁才回到姚家,皇后娘娘的赏赐就送到了。

两只花瓶摆在长案上,里面插着的几枝梅花看起来十分娇艳。

落雨找到两朵双开的指给婉宁,“小姐您看,这可是好兆头。”

不多时候,圣旨也到了,姚宜闻带着婉宁接了圣旨,一门亲事两道旨意,姚宜闻看着有些发愣。

没想到皇后娘娘这般喜欢婉宁。

第二天,婉宁用了饭菜,才收拾妥当,童妈妈进来道:“小姐,庄王府送帖子来了,庄王妃巳时初要来做客。”

婉宁在垂花门迎庄王妃。

庄王妃看起来端庄、和善,说话的时候眉宇飞扬有几分的英气,出自武将之家,举手投足爽气又利落,笑着看了婉宁一会儿,“怪不得崔家请王爷说项求这门亲事。”

跟着一起来的崔映容抿着嘴,“我那兄嫂都是一等精明的人,自然是早就盘算好了。”

几个人进了堂屋,张氏遣了如妈妈来告罪。

大家客气了几句,庄王妃看着婉宁的发鬓,“姚七小姐还没有行及笄礼吧?”

婉宁点点头,“今年才满十三岁,还没来得及。”

庄王妃道:“既然定了婚事也要早些张罗才好。”

旁边的如妈妈笑容僵在脸上,庄王妃这样说,就是责怪太太礼数不周。

庄王妃轻声道:“家里可有合适的姐妹做赞者?”

婉宁道:“身边有个庶妹,年纪相仿。”

“那不好,”庄王妃道,“最好要比你大些,已经及笄的姐妹,”说着顿了顿,“皇后娘娘昨儿遣了内侍来王府,娘娘准备亲自给姚七小姐添妆。”

谁都知道是因为汪家。

要不是姚婉宁,汪家只怕要惹出更大的祸事。

“既然如此,我就想,不如总宗室里挑选个和姚七小姐年纪相仿的做赞者,姚三太太有病在身多有不便,这及笄之礼就由我帮忙操办。”

崔映容听得满脸笑容,“这自然是最好。”

婉宁不由地想到裴太夫人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转眼之间皇上赐婚,皇后娘娘添妆,那些事都成了过眼云烟。

婉宁忙谢庄王妃。

“倒是有件事让我为难。”庄王妃皱起眉头,目光深沉,看起来十分的认真。

崔映容不禁地收敛了笑容。

婉宁却从庄王妃眉眼中看出几分笑意来,果然庄王妃憋不住笑,“我们王爷替崔家说项,我又来帮忙操办姚家的礼数,我们到底算是站在男方这边还是女方这边。”

崔映容“噗嗤”笑出声来。

几个人正说着话,童妈妈脸色有些难看的进了屋,轻轻地走到婉宁身边弯腰低声道:“小姐,跟着焦掌柜一起去福建的伙计回来了两个,说是…商队在半路上走散了。”

怎么会走散了。

焦无应带走的伙计都是经常在外跑商的,就算遇到什么事,也应该不会走失。

婉宁点点头,吩咐童妈妈,“让他们回去沈家先歇歇,一会儿我再仔细问他们。”

慌慌张张地赶回来,不一定会将整件事说清楚,不如让他们缓口气再说。

她觉得再怎么样以崔奕廷和焦无应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送走了庄王妃,婉宁才坐车去了沈家。

才进了家门,沈四太太急着道:“老爷正在问呢,定然是他们路上有失坏了事被焦掌柜遣了回来,你也别担心。”

婉宁颌首,干脆在屋子里等舅舅。

不一会儿功夫沈敬元大步进了屋,婉宁看过去,舅舅紧紧地皱着眉头,面色不虞,神情看起来又是担心又是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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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改错字和用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试探

沈敬元坐下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婉宁才道:“路上遇到了大雪,焦掌柜吩咐他们去前面找宿头,两边定好了在半路上碰面,等到他们返回去接应焦掌柜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婉宁仔细地听着。

沈敬元让人将回来的人叫过来又说了一遍。

经过很简单,分开了一阵子之后就互相走失了。

这几个伙计在周围找了三两天,几乎将附近的县城都翻了过来却没有发现崔奕廷和焦掌柜,因为之前焦掌柜已经交代了,如果有个什么差错就让他们回京来禀告七小姐,他们就留下一个人接着找,另外三个回来报信。

沈敬元皱着眉头,“是不是听错了?”

伙计忙道:“我们跟着焦掌柜已经有几年了,知道出门走商不能疏忽大意,可谁知道…”

没有疏忽大意,却就这样走失了。

沈敬元道:“再带上几个伙计沿路找过去,反正是去福建,日夜赶路迟上十几日也就到了。”

伙计应了一声,“这段路已经走了几趟,我们带人过去走得也快些,只要找到焦掌柜就让人送信回来。”

婉宁在想崔奕廷的事。

这个时候焦掌柜又没有带货物去福建,不会被贼匪看上,八成是因为崔奕廷。

福建,那是邓嗣昌的地方。

崔奕廷早就知道去哪里不容易,所以才在京里造势,又带着人悄悄地过去,现在看来邓嗣昌那边应该有所察觉。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恐怕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顺利。

再想想自从崔奕廷走了京里出了这样多的波折。分明就是不管崔奕廷怎么做都要让他有去无回。

不能再这样让他们这样折腾下去,她不是束手待毙见招拆招的人。

婉宁看一眼童妈妈,童妈妈轻轻地颌首,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几个伙计下去,沈敬琦听说了只言片语让肇氏搀扶着过来说话。

沈敬元道:“家里能这样太平,多亏了奕廷帮忙,再说就算为了婉宁。我们家也该倾力帮忙。如今算是过完了年,若是不行我想跟着伙计去福建一趟。”

沈敬琦听着这话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们家宁可跑盐引也不在福建一带谋生。就是因为那边商贾、倭寇混杂,王卢江在官家来看是猖獗的海盗,在沿海渔民眼里就是大商贾,我早就听说就因为渔民维护王卢江。官府几次抓捕才徒劳无功。”

也就是说这是一池混水。

沈敬琦说完话摇了摇头,“只怕是你去也无济于事。”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咳嗽。童妈妈的声音传来,“程大爷。”

“举升,”沈敬琦道,“举升是跟我一起来的。他在那边做过些生意,不如找他来商量商量。”

沈敬元迟疑地看了看婉宁。

婉宁点点头。

她也想知道这个程家大爷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来。

不多时候,程举升被请进屋。

沈敬琦问了问王卢江的事。

程举升道:“据我所知。福建一带的海盗并非只有王卢江一人。”

沈敬元接着程举升的话道:“海盗都差不多,闽浙不知大大小小的海盗不知凡几。朝廷要招安王卢江,是因为王卢江名声最大。”

听着舅舅说话,婉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程举升。

程举升有些心怀不忿的神情一闪而逝,“照沈四叔这样说,朝廷招安王卢江是真的还是假的?”

“前朝也招安过海盗,最终的结果是招安的海盗被朝廷斩首示众,这次的王卢江…是否也是这般。”

沈敬琦摇摇头,“朝廷里的事,我们哪里懂得。”

屋子里是热热的地龙,程举升看着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有一丝落在他的膝头,他不由自主地将腿伸直了些,说道理没有人关心该不该招安王卢江,这就是一场权利角逐,胜负才是他们最关切的。

至于王卢江。

谁又真的知道他是谁,都经过些什么事,又为什么要做海盗,为什么想要被朝廷招安。

不管是谁去福建,都是一个结果。

程举升心中晒然一笑,沈家人说话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沈敬元看向婉宁,“婉宁,你怎么想?”

“招安王卢江?”婉宁摇摇头,“我不知晓。”

连婉宁都没有了主意,沈敬元不禁叹口气。

“我不知道王卢江是什么人,都做过些什么,朝廷为什么招安王卢江…”

听得这样的话,程举升不禁抬起头,眼睛里透出几分的迷惑,他心里想的被姚七小姐说了出来。

婉宁道:“我却知道我们家接二连三被人陷害,在泰兴被冤枉买卖漕粮,在京城被冤枉勾结李成茂大人,崔奕廷才离京,我就被人送了从倭国来的物件,如果不是我们家竭力抗争,在外人眼里我们家也成了勾结官府的奸商。”

“海盗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官府通缉、围剿那么多次,都没有让海盗绝迹,皇上提出招安王卢江,也不是一时兴起,必然王卢江和寻常海盗有不同之处。”

婉宁忽然看向程举升。

程举升目光中闪过认同的神情。

婉宁立即想到程家大爷送给阮姐的平安菜,那是常年在海上行船的船家才会吃的。

程家大爷至少认识王卢江。

所以他们在这里说话,程家大爷会等在外面,是想要从舅舅嘴里听到些消息。

婉宁道:“不知道王卢江是什么人,我们却知道邓家是什么人。”

邓俊堂的所作所为京城里早就传开了。

想到这一点,程举升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姚七小姐。

就是这个姚七小姐将汪成礼和邓俊堂送进了顺天府大牢,只要想到这件事,他心中就有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就因为如此,他才决定要仔细打听清楚。想要知道崔奕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廷招安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可怕。

沈四老爷暂时留在京中,遣了五个伙计明天一早就和来报信的伙计一起去福建,无论如何要找到焦掌柜。

程举升一夜未眠,早晨梳洗好了坐在屋子里,不多时候下人送来一碗汤圆,白瓷勺子轻轻地搅动,汤圆碗里豁然出现阮姐微笑的脸颊。

程举升的手顿时一颤。

他到底该怎么办?明明已经想好的事。却在此时此刻犹豫起来。

婉宁一早去了贺家。

贺二太太将婉宁迎进花厅。贺老太太早就等在那里,看到婉宁来了站起身,“快过来坐。好几天没见,这模样像是更俊俏了似的。”

婉宁坐过去,贺二太太亲手端茶上来。

“妍姐怎么样?”婉宁问过去。

贺老太太笑着道:“还好,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我就没将她叫过来说话。”妍姐的情绪总是时好时坏,说不得什么事就让她心里难过。病也就跟着不好起来。

婉宁点点头。

说了些话,婉宁道:“静瑜呢?也不在家中?”

望着低头喝茶的姚七小姐,贺二太太目光闪烁,不知该怎么说好。贺老太太挥挥手让贺二太太退下去,自己开口道:“也就是我老太太豁出脸皮跟你说,提起这个我们家一个个脸上都挂不住。就算七小姐今天不来,我也准备让老二媳妇过去跟你说说。”

是说大皇子的病情。

婉宁也不插嘴。听着贺老太太接着说。

贺老太太道:“大皇子突然病了,宫中来传我们进宫诊治,正巧了静瑜在宫中给顺妃看脉,就跟着她舅舅一起去看了大皇子。”

“宫里用了我们家的药方,静瑜听秦伍先生说过你在泰兴给李御史的太太诊症的事,就将你的法子用在了大皇子身上。”

贺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

说话间,外面的管事进来道:“四小姐过来了。”

贺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

蒋静瑜这时候已经挂着满脸的笑容,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婉宁,蒋静瑜笑容更深了些,“姚七妹妹来了,我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说着话就亲亲热热地坐在了婉宁身边。

“姚七妹妹,”蒋静瑜不等贺老太太和婉宁说话,“我还没跟你说,你的法子真管用,大皇子吃了舅舅的药,又用了你的治病法子,如今已经好多了。”

婉宁看向蒋静瑜,“我的什么法子?”

蒋静瑜一怔,仍旧笑得十分开心,“就是开窗、通风,尽量让屋子里显得亮堂些,大皇子受了惊吓就不要再多见生人…”

蒋静瑜边说边看婉宁,婉宁的表情就像是在听她闲话家常,看起来是那么的漫不经心,没有生气更没有惊奇。

和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婉宁道:“就这些?”

蒋静瑜下意识地点头。

婉宁看向贺老太太,“贺家的方子只是镇惊安神?”

贺老太太道:“正是安神镇惊丸。”

安神镇惊丸虽说是古籍上来的药方,却各家开出的方子都有些许不同之处,贺家祖上传的方子最是好用,所以宫中才会来相请。

婉宁点点头,却不说话。

贺老太太忍不住问,“可是妥当?”

蒋静瑜捏着帕子,心中有几分的愉悦,眼看着婉宁的脸色渐渐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