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陆子明,当年他助陆子明脱逃,何曾想到陆子明会转过头来反咬他一口,真是人心可畏。

素云道:“老爷也不能怪陆老爷,二爷连自己亲叔叔都能送进大牢,老爷虽然已经致仕,可二爷又成了皇上的心腹之臣,就算老爷不会将陆老爷供出去。可保不齐二爷哪日就会让人悄悄地将陆老爷灭口,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陆老爷也是为了陆家的香火能承继。”

素云说完话,从崔实图屋子里出来,一路走出了抄手走廊,到了假山石后才松了口气,要不是早已经下定决心,她怎么敢在老爷面前说出那些话。

素云喘了几口气。

半晌尤妈妈才跟了出来。

“怎么样?”素云问过去,“老爷有没有让人去跟姚氏说?”

尤妈妈摇摇头。“没有,方才二爷去找了老爷,父子两个在书房里吵起来。仿佛是说,老爷不能插手内宅的事,否则会让人笑话,二奶奶有夫人和二爷护着,老爷也无可奈何,咱们又不能逼得太紧,老爷也不是个能随便拿捏的。”

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素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她怎么偏偏就遇到姚氏这样为所欲为的人。

崔夫人屋里,赵氏边抹泪边说。“婵姐喝了酒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姚氏那边的人还说。因为那酒被婵姐碰了。”

崔夫人听着这些话,脑子里却想着宋妈妈回来说。婉宁整治了素云,将素云和孝哥安排去了东园子住下。

婉宁这孩子一出面,就让她心里畅快起来,否则明明压着一口气,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就算病在床上,老爷也不曾来解释一言半语,她真是要被活活地气死。

这样心中一松快,就觉得贺家的药格外好用,清凉凉的,她的胸口仿佛也“呼呼”地向外冒着凉气。

赵氏接着说话。

崔夫人却想到了那个蒋小姐,之前奕廷忽然离家,她就遣了身边的人四处打听,后来隐约知道奕廷在打听一个扬州的蒋小姐,她以为奕廷在外被人栓了心,所以会做出许多荒唐事,门当户对她是不求,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儿,她就想方设法劝说老爷答应了这门亲事,将人娶进门,奕廷也就能安分下来。

要不是着急,也不会让下人找到了贺家。

虽然蒋家小姐没有了爹娘,可毕竟也是官宦之后,她来京中听说了贺家也到了京城,刚要想方设法去探探奕廷口风,就听到映荣提起了姚七小姐。

现在想想,多亏她没有草率行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氏说了半天,不见妹妹有什么反应,就去推搡,“你说说到底要怎么办?”

崔夫人叹口气,“婵姐身上不舒坦就请郎中来看看,你也不要着急。”

没有责怪姚氏的意思,赵氏皱起眉头,“原本这些话我不该说,可我毕竟是你的姐姐,别看姚氏现在对你百依百顺…将来还不定会如何,姚氏可是个有主意的,刚进门几天,就将家里闹腾成这般,你见过哪家新媳妇如此?”

赵氏话音刚落,就有下人进来道:“太太不好了,小姐肚子又疼起来。”

赵氏顿时拍在椅子扶手上,“这可怎么办啊。”

崔夫人吩咐宋妈妈,“快,快去将郎中请过来去给表小姐诊治,”说着看向赵氏,“姐姐怎么不早说,早些时候不如就劳动贺御医一趟。”

赵氏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再也坐不住,“我去看看我苦命的婵姐。”

府里闹腾着请郎中,婉宁屋子里倒是很清净,靠在软榻上看了会儿书,才等到崔奕廷回来。

“在看什么?”崔奕廷凑过来。

婉宁笑着:“焦掌柜去福建的时候,沿途给我买的府志。”

“哪家女子都喜欢看诗词歌赋,再不就是烈女志、女德、女四书,你怎么爱看这些东西?”

崔奕廷似是真的有些困惑,府志都是幕宾、幕僚才会看的。

婉宁将书收起来,“你别指望我看那些。”

修长的手指将茶杯拿起来,沏了热腾腾的茶摆在崔奕廷眼前,然后笑容可掬,“怎么样?可和爹说好了?”

崔奕廷点点头,“你家二爷没有别的本事,将父亲惹得暴跳如雷倒是易如反掌。”

看着崔奕廷正襟端坐的模样,真是想不到他这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还做得有声有色。

崔奕廷道:“我已经让人去通州仔细地查问,不几日就会有消息。”

婉宁点点头,“这件事到底是压不住,过两日族里又会来问,就算暂时没有入族谱,外面也会传开。”

所以再怎么也不可能一了百了。

说着话,落雨让小厮进屋,小厮手里捧着些书信和公文。

婉宁站起身,“我去让人收拾书房。”

崔奕廷却道:“就将炕桌搬过来,我在这里看吧!”

搬炕桌过来,还要写字,那多不舒服。

崔奕廷道:“写不了几个字。”

下人搬了桌子,又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公文摆在炕桌和旁边的小几上,看着崔奕廷拿起了公文,婉宁拿着书准备去内室里。

却不料,崔奕廷抬起头来,“要去哪儿?”

婉宁扬扬手里的书,“二爷看公文,妾身去内室里看会儿书。”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过阵子就要安歇了。

崔奕廷坐直了身子,“怕吵?”

婉宁道:“是有点。”可能和多年独居的习惯有关,她喜欢在安静的环境下看书。

崔奕廷听着想了想,“我也怕吵。”

这不就得了。

婉宁示意地比了比外面,“反正屋子多。”这样一来就可以各安天下。

崔奕廷眉宇舒展,“若不然我们互相迁就,成亲了就该在一处。”

说着拿起身边的迎枕放到旁边,“你在这里看书,我在这边看公文。”

没想到崔奕廷还有这样的想法,她还以为像他这样清冷的性情,最喜欢的就是独来独往,尤其是看公文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就多了双眼睛,他不会觉得奇怪吗?

崔奕廷目光清亮,态度已经十分坚定,婉宁也不好就固执己见,想了想就留下来。

她翻书,他提笔写字,偶尔她还会抬起头看看崔奕廷,崔奕廷那边却进行的很顺畅,转眼之间手边的公文就看了大半。

等她再抬起头来,他已经靠在软榻上半支着腿看书,模样看起来十分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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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栽赃

“奶奶。”童妈妈在门外喊了一声。

婉宁将目光从崔奕廷脸上挪开,童妈妈也快步进了屋,“那边小少爷肚子不舒坦…东院闹起来,吵着要请郎中,小厨房里在查小少爷都吃了些什么。”

还有什么,她送过去的点心。

崔奕廷放下书要起身,婉宁摇摇头,“不劳二爷了,我过去瞧瞧。”

眼看着婉宁步子很轻快,想必是早已经想到了对策,崔奕廷也就放下心来,接着看手里的公文。

素云院子里闹得动静很大,素云抱着孝哥哭个不停,管事妈妈拿着药送过来,“先将药给小少爷吃了吧,这些药都是二爷、四爷小时候吃过的,小孩子难免会有个不舒坦。”

尤妈妈道:“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总要查个明白才是,晚饭是跟奶奶一起吃的,奶奶都没事,也没吃别的东西…”

“只有二奶奶送过来的点心,也不知道…”

尤妈妈话音刚落,翠绿色的帘子已经被掀开,婉宁走进来,“是我给孝哥的点心有问题?”

这话尤妈妈就不敢说了,忙低头不再说话。

婉宁走进内室,孝哥低着头窝在素云怀里,看样子很不舒服,小孩子是不会装病的。

屋子里的矮桌上摆满了吃食,显然是因为孝哥病了,才被拿过来。

“厨娘呢?”婉宁问过去。

管事妈妈立即吩咐小丫鬟,“快去将厨娘叫过来。”

素云抬起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孝哥很少生病。”

说着话郎中已经过来,仔仔细细地给孝哥诊了脉又看了看恭桶里的秽物才道:“看样子是吃坏了东西,不过没什么大碍,吃些药明日就会好转。”

素云松了口气。眼泪汪汪,“怎么会吃坏了东西。”

小厨房的厨娘和下人被叫了过来,一个个从头到尾说着怎么给孝哥准备的吃食。厨娘是崔家的老人,从前素云在崔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两个人就总是照面,可如今将小少爷吃坏了东西的事怪在她头上,她心里难免不忿,“府里这么多人都是吃一样的东西,虽然分了大小厨房,可这些吃食没什么分别,就是给小少爷加了顿饭食,那些点心是二奶奶交代办下来的。我们也不敢怠慢,炒酥用的面都是极好的…”心里不禁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孝哥躺在床上,童妈妈将药送来,素云要接,童妈妈却将药径直放在了婉宁手里,婉宁开始哄着孝哥吃药。

开始孝哥还不肯吃,却尝了一口是甜的,也就一勺勺地喝下去。

婉宁轻声道:“那些点心好不好吃?”

孝哥点点头,“好吃。”

“都吃了没有?”这次婉宁是问童妈妈。

童妈妈道:“还剩下大半呢。”

一只食盒装了九块点心,如今还剩下五块。

婉宁道:“拿过来。我瞧瞧。”

童妈妈就将食盒碰过来。

婉宁看也不看,“掰半块给我。”

童妈妈掰了半块点心放进婉宁的手里,婉宁将点心送到了嘴边。边咬边抬起眼睛看了素云一眼。

素云不由地惊讶,她没想到姚氏会拿起点心来吃。

半块点心被婉宁吃了下去。

她怎么也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她就算下药也不可能会撒在点心上。

婉宁笑眯眯地看着孝哥,“这点心不太甜,我喜欢吃更甜的。”

说着转头吩咐童妈妈,“厨房的送来的东西,你和落雨都去尝尝。”

童妈妈应了一声。

素云站在一旁眼看着童妈妈和落雨去吃东西,厨房的厨娘看不过眼,也主动拿了东西吃。接着是几个端盘的下人,不一会儿功夫桌子上的东西就都被吃光了。

素云看着心惊。

一转眼的功夫她将伺候她和孝哥饭食的下人都得罪了干净。这就是姚氏的手段,不声不响地拿起点心来吃。就等于维护了所有的下人。

连二奶奶都替那些下人说话,那些人心里还能有多少委屈,只会将怒气都发在她身上。

原本她是觉得姚氏年纪小,利用点心这件事浑水摸鱼,没想到换来这样的结果。

素云忽然想起下人说起姚氏,在闺阁中就已经管家,因继母失德,自己筹备婚事,所以得了皇后娘娘喜欢。

这样一个人,她怎么能小看,她怎么能用乡下妇人的手段来对付。

婉宁拿了几个小孩子玩的物件儿给孝哥,“平日里在家中都玩些什么?”

孝哥摆弄着手里的娃娃面具,“和爹爹丢沙包,有时候和爷爷学写字,还看娘编绳子。”

两个人说话很轻,没有人主意。

婉宁笑着道:“你看过皮影儿吗?我有一箱皮影,明儿拿来给你。”

孝哥想了想,然后用手在空中比划,“是一个个小人儿…”

婉宁颌首,“对,是一个个小人儿。”

孝哥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我还想要羊拐,我才有两个。”

“好,”婉宁点点头,“我将羊拐上了颜色给你拿过来玩。”小孩子都喜欢带颜色的东西。

孝哥果然高兴起来。

说了会儿话,孝哥肚子又疼起来,顿时用手捂住,婉宁低声道:“已经吃了药,一会儿就好了。”

什么样的女人,能狠下心向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外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婉宁站起身走出去,看向素云,“厨房里的东西都已经瞧过了,是不是屋子里的东西也要翻看一遍?”

素云手一抖,看向婉宁,“我还会害自己的孩儿不成?”

婉宁抬起眼睛,“孝哥若是出了差错,所有一切都是我来安排的,我自然脱不开干系。你害的不是孝哥,你害的是我,我怎么会让旁人算计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你愿意做也没有人会拦着。只是不要用一个几岁的孩子,孩子是娘心尖的肉,疼都来不及,何必让他受苦。”

素云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打开来,几个婆子走过去查看。

素云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婉宁回到屋子里换了衣服,崔奕廷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婉宁一眼,婉宁眉眼舒展。显然是没有受气。

婉宁去隔扇里换衣服,刚脱下褙子,就被人伸手接过去,转过头看到了崔奕廷,婉宁脸顿时红起来,“你过来做什么?”

崔奕廷笑着道:“帮你换衣服。”

哪有这种事,婉宁将崔奕廷推了出去。

天已经黑下来,两个人靠在床头说话,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婉宁就将素云那边的事说了。“孝哥说,他有个爷爷。”

崔奕廷眉头微蹙。

婉宁道:“孝哥说的定然不是父亲。”在堂屋里孝哥见过崔实图,却满脸怯意一副见到陌生人的模样。可是提起这个爷爷,却说得顺理成章。

孝哥嘴里的“爷爷”到底是谁?

所以这件事跟他们想的一样,绝不是一个庶长子来认亲。

崔奕廷忽然拉起婉宁的手,“我说句话你别害怕。”

灯光映着崔奕廷的眼睛,婉宁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并不紧张,就点了点头,“你说。”

崔奕廷道:“我二婶在族里走动。仿佛要促成父亲认下这个庶子。”前世,父亲处处都听二叔的。那时候他就觉得父亲忌惮二叔,他们两父子吵架的时候。他就质问过父亲,是不是二叔手里有父亲的把柄。

婉宁道:“你觉得你二叔手里握着父亲的把柄?”

崔奕廷心中豁然一亮,终于有人能跟他想到一处。

不是他有偏见,而是种种原因表明,父亲被二叔牵制着,以至于他将二叔送进了大牢,父亲依旧要小心翼翼。

崔奕廷道:“我觉得是因为陆子明,陆子明死了之后,父亲才远离京城,开始我就怀疑,现在听你这样一说,就愈发觉得是我想的那般,只怕当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陆家是被谋反的端王所杀,崔家和陆子明交好不会有什么祸事临头,可是只要涉及到争储,有些事未必就能说得清楚。

婉宁从崔奕廷的眼睛里仿佛能看到云层翻涌,她心里忽然一沉,“如果陆子明不是被端王杀的,而是死在皇上手中…”

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无论是谁藏起了陆子明,都罪不可赦。

崔实荣家中,段氏在等一个重要的人。

通政使司的高誊明面上跟崔实荣没有来往,其实两个人私交甚厚,崔实荣进了大牢之后,高誊明里暗里都让人照应着段氏和崔奕诚。

段氏等了好久,管事才将高誊带进堂屋。

见到高誊,段氏立即跪下去,“高大人,我们家老爷能不能活着出来,全靠您了。”

高誊连忙道:“嫂夫人快快请起。”

段氏这才擦着眼泪起身,下人立即端茶给高誊,高誊咳嗽一声,“外面查得紧,我不便久留,我们就长话短说…”

段氏颌首。

高誊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递过去,“这是崔世兄的亲笔信,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手,嫂夫人看一看。”

段氏的手顿时颤抖起来,哆哆嗦嗦地将信打开,熟悉的字立即映入眼帘,段氏的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下。

这是老爷的字,没想到这时候她还能见到老爷的字。

信写得很潦草,大概的意思是,他在牢中还好,多亏了高誊上下活动,才能保住性命,想要救他出大牢,一切都要听高誊的安排。

段氏几天来一直提在喉口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老爷这样说,证明她做的没错。

这些日子她接二连三地做噩梦,生怕不该利用陆子明来牵扯崔实图。

现在好了,只要老爷也这样说,她就什么都不怕,“明日我就去族里,让族里长辈出面,可是现在就怕姚氏会坏事,病了的人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让崔奕廷知晓,恐怕就会有变,崔奕廷会不会提前着手安排。”

高誊道:“这个嫂夫人放心,我也是听到消息,那姚氏不过是虚张声势,那病根本就治不好,贺家也不过跟着做做样子罢了。”

所以说,如今崔奕廷和姚氏还都是灯下黑,一柄钢刀架在脖子上还尚不自知。

段氏嘴角浮起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