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去看了看嘉宁长公主,顿时脸色阴沉,吩咐宫人,“不要请别人,将太医院院使大人叫过来诊治。”

宫人应了一声。立即跑了出去。

婉宁上前向皇后娘娘行礼,“娘娘。妾身告退。”

皇后娘娘贺寿,宫人上前给婉宁引路。

皇后娘娘坐了一会儿。太医院院使来回话。

“你先别说…”皇后娘娘沉下眼睛,“可是本宫想得那般?”

太医院院使颌首,“娘娘…”

皇后娘娘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立即就冷静下来,淡淡地吩咐太医院院使,“长公主体虚,小日子也不照常来,你要好好给长公主调理。”

太医院院使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微臣必定尽心竭力。”

皇后娘娘处置完,吩咐女官,“去南书房,就说本宫这里有事,请皇上务必要过来。”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皇上进了永寿宫。

皇后上前行礼,帝后二人到内室里说话。

“嘉宁在侧殿,”皇后脸色难看,“大约是听说锦衣卫进府抓人,受了惊吓…小产了。”

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寡居在家的长公主居然有了身孕,皇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摆,想到这里,皇帝转身撩开帘子进到侧室里。

嘉宁长公主已经哭得眼睛红肿,见到皇帝立即从软榻上扑下来,紧紧地保住了皇帝的双腿,“皇兄,您处死臣妹吧,臣妹给您丢尽了脸面,您让锦衣卫去长公主府,定然是已经知晓了…而今,臣妹肚子里的孩儿不保,臣妹也一起死了干净。”

“臣妹出嫁当日,夫君就吐血一病不起,那时臣妹就知道,这辈子已经完了,没想会等到皇兄再赐婚,皇兄放心,臣妹就算死,也不能丢了皇兄的颜面。”

嘉宁长公主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就要向墙上撞去。

宫人忙上前阻拦,长公主挣扎了几下,整个人又晕厥了过去。

看着面如金纸的妹妹,皇帝满脸怒气,甩袖走了出去。

眼见就要跨出永寿宫,皇帝看向皇后,“看着她,让她说清楚。”

婉宁从宫里出来,陈宝已经等在宫外。

婉宁看向陈宝,“跟二爷说,我回去沈家一趟,让他放心吧!”

陈宝去回话,婉宁带着童妈妈几个一起去了沈家。

刚进了垂花门,就闻到一股牡丹花的香气,不远处的一丛姚黄开得正盛。

沈氏笑着迎出来,“也不让人说一声,我好准备些饭菜。”

“现在再准备也不迟。”婉宁拉起母亲的手,母女两个边说话边向屋子里走。

进了门,沈氏吩咐下人端点心上来。

沈氏笑道:“不知你会回来,凑合着吃一口。”

盘子里的点心都不是家里常做的式样,有几种她也没吃过,婉宁拿起一块,沈氏就道:“那是枣儿糕,我也是才学的。”

点心不甜,不是她的口味。

婉宁向屋子里瞧了瞧,“家里来客了?”

没想到一句话让母亲红了脸,沈氏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是杨先生来了,在前院教昆哥课业,我就让厨房做了些点心送去。”

“这不像是厨娘的手艺,是母亲亲自做的吧?”

沈氏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给昆哥的先生准备点心自然不能怠慢。”

母亲的话说得没有底气。

婉宁伸出手拉住母亲,“母亲喜欢杨敬先生吗?”

沈氏没想到女儿会这样问她,当场被揭穿了心底的秘密,沈氏下意识地将手缩回来,皱起眉头,“胡说什么,怎么连母亲都打趣。”

“母亲,”眼看着母亲要躲避,婉宁蹲下身来,将头靠在沈氏膝头,让沈氏无处可逃,“母亲知道我从重病中醒过来之后,想的是什么吗?”

不等沈氏说话。

婉宁道:“我想,我要为自己活着,这辈子,珍惜在意我的人,倾心爱慕我的人,不再伤感,不再难过…人的命只有一次,要抓住自己必须抓住的,不管有多难,这样才配拥有快乐和幸福。”

“母亲也该这样。”

沈氏好半天才道:“哪里有这么多的大道理。”

婉宁仰头,“母亲也说,这是大道理。”

沈氏眼睛雪亮,却很快又沉下去,“你不知道,哪里这样简单,我毕竟是个休妇。”

婉宁道:“杨家都不在意,母亲还牢牢守着不放,本就是姚家的错,跟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杨老太太请您去杨家,杨先生又来到沈家,足见杨家的诚意。”

沈氏紧紧地握住帕子。

她也这样想过,“万一杨家…杨先生毕竟是大儒。”

杨家是真正的,杨老太太人宽厚又开通,杨敬先生又没有满身的酸气,杨家是母亲的好去处。

她不愿意看着母亲孤老一生。

婉宁站起身,“若是母亲不放心,我就替母亲问个清楚。”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怂恿

沈氏皱起眉头,一把拉住婉宁,“你这孩子,怎么能乱来。”

婉宁十分认真地看着沈氏,“就像母亲这样,迟早要错过一桩大好的姻缘。”

沈氏脸红,“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嫌害臊。”婉宁还真的很奇怪,旁人遇到这样的情形,一定会央求她不要动出嫁的心思。

万一闹出什么笑话来,就要让外面笑话。

再说,杨家也没有真的让人来说亲,这些也都是他们胡乱想的,婉宁却怂恿她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孩子,真是和旁人性情不同。

正说着话,昆哥过来了。

婉宁笑着问,“杨先生呢?”

昆哥用眼睛瞟了一眼沈氏,然后道:“舅舅要留杨先生吃饭,杨先生答应了。”

沈氏很诧异。

杨敬很少留在外面吃饭,杨老太太说,杨敬就算衙门里有事,也是回到家中随便吃一口,杨家灶上已经习惯留饭,就将饭菜准备好,放心大锅里,杨敬回来就会吩咐小厮去取,所以才会有上次的误会。

沈氏想到这里,脸上红艳如霞。

婉宁轻声道:“我让人做了件衣服给杨老太太,母亲明日送过去吧!”

沈氏却皱起眉头,“嫁过去这么久,你可给你婆婆做了衣衫?”

婉宁摇摇头,她也想过,带着落雨去仔细看过崔夫人穿的衣衫,那些衣服件件都做得精致,别说是她,就算是落雨也做不来,于是她就给婆婆做了两套袖口,就算是她的心意。

沈氏低着头。“我给老太太做了件衣服。”

其实她悄悄地给老太太做了件姜黄色的褙子,只是一直没有拿出去,她顾虑很多。杨敬如今在詹事府,如果娶了她。会不会将来仕途不顺。

越想越糟心。

她迟迟拿不定主意。

“姑母,”昆哥想了想,“您不愿意嫁给杨敬先生吗?”

听得这话,沈氏惊呼了一声。

家里的孩子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昆哥目光烁烁,“我不愿意姑母回到姚家,如果姑母不是因为姐姐解开了心结,说不得早就困死在了家庵,现在姚宜闻发现张氏不好。想要娶回母亲,都是因为姐姐能做主掌家,沈家守住了家业,若是姑母就这样被抬回去,将来再有变故姚家会如何?是否能庇护姑母?”

“既然不能好好对姑母,就不要去那种地方。”

昆哥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沈氏错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道:“我没想过再嫁,我…你们两个孩子,懂得些什么,不要操心大人的事。快…”

“先生待我如亲生一般,”昆哥抬起头,“先生听说姑母的事。还让我好好孝顺姑母。”

沈氏几乎不敢相信,杨敬那样的大儒能说出这种话。

姐弟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沈氏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带着下人去小厨房里张罗饭菜,沈氏走了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婉宁和昆哥。

婉宁看了一眼童妈妈,童妈妈带着下人退出去。

婉宁拉起昆哥的手,目光温和,“昆哥。你都知道了。”

昆哥看母亲的目光,又是着急又是难过。对姑母不会有这样深切的情感。

昆哥点点头,“怕父亲、母亲知晓心里难过。我就一直没有说,其实我心里,早就将姑母当做了母亲。”

家里的大人还以为已经将昆哥瞒住,其实昆哥是想要瞒住他们。

这样挺好。

昆哥抬起头,“姐,杨敬先生虽然脾气执拗,却心肠好,定然不会怠慢姑母,杨老太太也喜欢姑母,只是不知道姑母喜不喜欢杨敬先生,想不想嫁去杨家。”

母亲如果不想,就不会被他们问得红了脸。

婉宁低声道:“你有没有将你的身世跟杨敬先生说过?”

昆哥颌首,“之前说过一次。”

这就是了,杨老太太必然也已经知晓,母亲又服侍了老太太那么长时间,老太太才会喜欢母亲。

婉宁道:“明日我会催促母亲去杨家,给杨老太太送件衣衫。”

昆哥听得很仔细,抬起头,“然后呢?”

然后,婉宁不由地笑出声,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得这里的道理。

杨老太太心里有数,应该会找了保山上门,如果一切都顺利,这门亲事就能做成。

杨敬从沈家回来,沈家的小厮搬了几盆牡丹花给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看着很欢喜。

沈家下人道:“我们家娘子,明日来探望老太太。”

杨老太太和蔼地笑着,“让她早些来,我等着她一起用饭。”

沈家人走了,杨敬来给杨老太太请安,杨老太太笑着看儿子,“怎么样?你心里可有了打算?我听说那位姚宜闻大人还没有休妻就急着找了人去沈家说项,想要沈氏答应他将来重新回去姚家。”

杨敬听得这话皱起眉头,“还有这样的事?”姚宜闻是两榜进士出身,居然这样不知廉耻,家中还有正妻就急着让人说亲。

杨老太太点点头,“沈家丫头也是有骨气的,没有答应,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为了名声也要回去,怎么说姚宜闻也是个正四品堂官。”

所以沈氏才教养了那样一双儿女。

从前没有乞求就离开了姚家,而今被相请也不回去。

即便是被休,还能在母亲床前说笑,突然之间在厨房遇见他很是尴尬,却因为母亲的病还是留下来。

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在厨房里忙碌,眨眼功夫就做出香气四溢的饭菜。

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沉着,只有经过了许多的经历才会养就那样的品性。

妻子死了之后,许多人劝他续弦,也有人特意带人过来相看,他看到那双双不经世事的眼睛。他就觉得心里不舒坦。

隔阂之异,殊于胡越。

勉强同床共枕又能如何。

直到遇见沈氏,他觉得是那么的自然。

杨敬看了看自己放在膝头的双手。抬起头来,“我请人将二进院的房屋修一修吧!”

修葺宅院是准备迎喜事。

杨老太太点点头取笑儿子。“可真是不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再拾掇宅院了。”

婉宁从沈家回来,贺大年进屋禀告,“崔忠死了。”

“还没来得及让二爷问话,他就躺在地上挣扎起来,”贺大年一脸颓败,“郎中过来查看,说是吞了药。”

“我们明明已经将他身上搜过一遍。什么都没见到。”

崔忠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

婉宁道:“崔忠之前去的那个宅院呢?”

贺大年摇摇头,“也没查出什么,都说之前是有个女眷住在那里,这些日子又不在了。”

也就是扑了个空。

出了陆子明,这里面莫不是还有别的秘密,否则怎么会安排的这样缜密。

婉宁一边想着一边向外面走去,想得太过出神,冷不防地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如同一面墙,她的鼻子正好被撞了个正着。酸疼的感觉顿时冲进了眼睛,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撞到哪里了。”

崔奕廷蹲下来,一脸的焦急。

婉宁摇摇手。“没事,没事。”还好没有撞出血,捂了一会儿就不太疼了。

崔奕廷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摸着她的鼻子,“都怪我,走得太急了。”

婉宁觉得又奇怪又好笑,看着崔奕廷垂着眼睛看她,平日里眉梢上的那抹冷漠、孤傲也去得无影无踪。

落雨听到声音忙过来查看。

崔奕廷已经弯下腰将婉宁抱进了内室。

这样一来让屋子里的下人也紧张起来。

婉宁忙摆手,“没事,就是撞了一下。已经不疼了。”

童妈妈和落雨几个这才放心。

“我是想给你看个玩意儿。”崔奕廷将手掌张开,露出里面一个晶莹剔透的小人儿。是个用琉璃做的童子,看起来活灵活现。

崔奕廷半蹲着。张开手掌仰着头和她对视,“我去看王卢江带来的那些东西,一眼就瞧见了一直紫檀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这件东西,我觉得是个好兆头就带回来给你看。”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

婉宁将那琉璃童子接过来,那童子被崔奕廷握得很热,圆圆的脸,弯弯的眼睛,在冲着她笑。

看到就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所以崔奕廷看到会觉得很有眼缘。

“崔忠的事,你知不知道?”婉宁忽然想起来。

崔奕廷颌首,“已经知道了,那庄子也没查出什么,只说有个女眷有时过去住住,前两日也是刚刚离开。”

婉宁问道:“不是陆家人?”

崔奕廷摇头,“不是。”

崔奕廷这样肯定,自然是在通州已经打听清楚。

崔奕廷道:“二叔也不知晓。”

所以,这件事是崔忠背着崔实荣办的。

到底是谁在利用崔家。

“先不管这些,”崔奕廷道,“这些事早早晚晚都能查出来,也不急于一时,先将福建的事办好,不论邓嗣昌身后的人是谁,整饬了福建、广东,也等于剪其羽翼。”

到底是崔奕廷,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动手。

“皇上已经答应,允许王卢江将带进京的东西在京中贸易。”

婉宁只觉得眼前豁然开阔,“那就可以见到从海上过来的物件儿了。”

不论御史言官还是抱着祖制说话的老臣,都挡不住这阵从海上过来的繁华。

也让京中的官员知晓,一个小小的海上贸易,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闽浙的海盗为什么会多,闽浙的官员到底在维护谁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