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蘑淡定的道:“这明明是一只孔雀…”

笼子里卧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艳绿色的,炸着毛的,可怜巴巴的孔雀。或许感受到了修仙者的灵气,孔雀不安的仰着头,在笼子里可儿劲的扑腾。

“不是说有两只孔雀么?”索萦奇怪的道。

王老汉小声道:“一回家便丢了一只…唉,出了这么些事情,我也没心思找那野鸡了。”

“是孔雀。”古小蘑严肃的纠正道。

莫轻远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计较,笑道:“大伯,您安心去歇息吧,顺利的话,明天大概就没事了。”

“真的?”王老汉欣喜之余又有些半信半疑,见古小蘑鬼一般的又阴恻恻的盯着自己,骇得急忙溜到前院去督促晚饭了。

这一顿吃饱喝足下来,只有古小蘑一个人不高兴。

虽说桌上没有鸡肉,但起码还有猪牛羊。于是古小蘑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每道菜里都有蘑菇。

啊,蘑菇,滑腻腻,恶心心,嚼起来着实让人崩溃。当然,仅限于古小蘑个人见解,与蘑菇本身无关。

这家人这么爱吃蘑菇,活该被妖怪缠上啊…古小蘑分外萧索的蹲在鸡舍后面,夜风一吹漫天的鸡屎味迎面扑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要变天了。

原本宁静熙和的夜晚,突然便卷起了汹涌的狂风,仿佛预示着什么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当然,在修仙者眼中,这风也许并不是自然的。起码对这方面异常敏感的古小蘑,隐隐觉得妖气更重了,虽然对方是一只孔雀精,但孔雀与大鹏自古便是食人最凶的恶兽,实在儿戏不得。

然而,她精力十足的忍着鸡屎味盯着鸡舍的时间毕竟有限。子时一过,她便不断磕着头陷入了混沌,手中把玩的鸡毛也奇异的进了鼻孔里。

良久,有个声音轻轻在她耳边道:“喂,你干什么呐?”

这声音说粗不粗,说细不细,听起来颇有些刺耳。古小蘑晕头晕脑的道:“望风…”

“望风?”那声音一愣,随即粗哑的笑起来。这一笑实在销魂,惊得古小蘑有些清醒了,只听远远的一声“破”,明亮的火花便在空中炸裂开来。

古小蘑刷的跳起,拔掉鼻孔中的羽毛,嘶吼道:“妖怪?哪呢?!”

风突然安静了,鸡舍还是那个鸡舍,鸡舍里的鸡还是那些鸡舍里的鸡,莫轻远一身白衣清俊出尘的站在前面,索萦在他旁边。

…呃,那这个她面前这个绿油油的家伙是谁?

“妈呀!有妖怪!”

瞬间,某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缩到墙角卷成一个团团,窝在那里瑟瑟发抖。

好吧,即使是如此正式切性命攸关的场面,莫轻远仍然黑线了。但很快他清了清嗓子,清俊的眼里满是冷意:“孔雀?”

那浓妆艳抹的绿衣男子抬起头,却是妩媚横生。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古小蘑,绽开一个优雅的微笑:“修仙者?”

声音粗哑,与他妩媚的容貌不太相符。都说孔雀好看,声音却刺耳难听,恐怕是真的了。莫轻远皱起眉头,虽然这个镇子上的事情肯定与这只孔雀精有关,但此妖身上却找不出一丝魔气,当真匪夷所思。

“既是修仙的妖,为何还做下这为祸人间的事来?”莫轻远心中了然,声音愈发清冷。那孔雀精却妖娆的理了理头发,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为祸人间?”

莫轻远一顿,索萦却娇声道:“杀生还不算是罪业么?”

孔雀精冷笑一声:“几个无知的小娃娃,别自以为会画几张符纸,就来管爷爷的闲事…”

天衍派乃是中原修仙正派,声名远播。莫轻远虽说不是养尊处优,但也是听着他人的恭维长大的,未免有些心高气傲。索萦却听不得有人说心上人一点不好|Qī+shū+ωǎng|,手中暗暗捏了一道神符,趁孔雀精分神的空当,娇喝一声便冲了上去。

莫轻远阻拦不及,惊道:“萦萦!”

发抖够了的古小蘑抬起头,这一声“萦萦”听得真切,正对上孔雀精手背在身后不知做着什么法,头脑一热便就地滚出,挡在索萦身前。

“砰!”

那种天破的声音再次响起,古小蘑与索萦被巨大的气流冲了出去,直直的摔进鸡舍里,滚了一身的鸡毛鸡屎,好在两人身子轻盈,只是擦破了点皮,并未受伤。

莫轻远心头一怒,手下的阵法却越布越快,空中像是有无形的绳索随着孔雀精的身体蜿蜒而上,渐渐缠得紧了。孔雀精这才有些惊讶,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竟已习得了‘缚神’,你这么年轻,也算得不易了…”

他虽惊讶,却也并不如何惊慌,左手一挽,口中念念有词,眼见着就要放出什么厉害的妖法。

“咯咯,咯咯咯咯…”

孔雀精脸色一变,冲着古小蘑的方向失声道:“小花!”

小花?古小蘑一愣,这才觉得腋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低头一看,赫然是白天那只最肥的小母鸡。

母鸡几乎被压扁在地,咕咕的哀鸣着。古小蘑眼珠一转,左手瞬间掐上了母鸡的脖子,只要微微用力,母鸡顿时便一命呜呼。

莫轻远这边已经抽出长剑,瞅准孔雀精的破绽就要出招了。岂知孔雀精突然惊慌失措的望着鸡舍那一边,粗哑的尖叫道:“不要伤害小花!”

古小蘑如同所有威胁别人的坏人一般狰狞的笑着:“我警告你呦,你再动一下,我就送这只漂亮的小母鸡见佛祖…”

孔雀精声音发抖:“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伤害它…这镇子上的事情本就不是我做的…你们凡人将我捉来,百般折磨也就罢了…”他说着说着,竟泫然欲泣:“可小花它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为何要伤害它…”

莫轻远的剑僵在半空,索萦干脆就是傻了。

只有古小蘑黑线的道:“说便说,你哭什么,那么大岁数好不知羞…”

“你以为人家想哭啊…”孔雀精口齿不清的抽咽道:“我本是南山得道的孔雀灵妖,偏偏…着了那猎人的道,被拔去了一根尾羽,无法脱身,只得来了这镇子,听闻这鸡场的鸡命多悲惨,便助它们一番罢了…”

“世间万物自有命数,”莫轻远将佩剑插还入鞘:“此世悲苦,轮回自有福泽。”

索萦和古小蘑附和般的点着头,后者一个没注意,腋下的小花又是几声哀鸣,引得那孔雀精激动得差点自残以求开恩。

“这母鸡跟你有什么关系?”古小蘑从地上站起来,和和气气的随意问道。

“啊,你说小花?”孔雀精厚厚水粉下的脸上一红:“它…我…我对它…”

“你是美丽的孔雀,它是只普通的鸡…”索萦忍不住悄声道。

“那又怎样,小花是最特别的,你看它火红的鸡冠,柔亮的羽毛,尤其是那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甚至那不整齐的杂毛,都散发着异样的魅力深深的吸引着我…”

三人张大了嘴,久久没有合拢。

一下来就撞到如此劲爆的事情,传说中超越种族与…年龄的爱情。天呐,山下是个神奇的地方,他们还是快回山上去吧。

古小蘑仔细打量了一番小花,除了觉得它非常让她有食欲之外,还真没有发现别的奇妙之处。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三人一妖此时分外和谐,莫轻远突然想起道:“这镇子上妖气弥漫,你说不是你做的…”

孔雀精一怔,突然一拍脑袋:“呀,我险些忘了,这镇子上还有个更大的…”

他还未说完,鸡舍中突然传出疯狂的哀鸣。连带着好像不远处的别家鸡舍也不安分了起来,全镇的鸡一起叫,那阵仗的确扰民。

古小蘑还想探进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孔雀精像拎小鸡一般提起,毫不温柔的撇向莫轻远怀中。他脸色大变,连带几人都全神戒备,没有人注意古小蘑悄悄的红了脸。漫天的妖气突然自鸡舍内迸发而出,隐隐带着一丝魔气,孔雀精扣起右手三根手指,一层透明的结界轻柔的罩住几人。

“替我照顾小花!”

古小蘑还未反应过来,那只母鸡便又快乐的冲进她怀里。孔雀精像是刹那间变了个人…呃,变了个妖一般,满脸闲适淡然的笑,右手轻轻背在身后,暗自戒备。

突又听几声凄厉的鸡叫,妖气大盛。莫轻远脸色一变,这味道…一开始他们便该知道错怪了孔雀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