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误会了她说的话,以为许展只是担心自己经验尚浅,不会带孩子而已:“傻孩子,有妈妈在呢,等你生了,妈妈帮你带,你现在不用瞎想,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许展没有回答,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对了,我好像……”许秋曼说到一般,突然欲言又止。许展见了,随口问:“怎么了,妈?”

“我……我今儿出门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站在小区的门口……”

许展听了心中一紧,连忙问:“是张大贤找到你了?”

许秋曼摇了摇头:“他上哪寻我,一山派了一个保镖给我,平时我出门,都有人陪着,你弟弟上学放学也专人接送,他就算寻来了也做不了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像看见了……算了,不可能是他,对了,妈妈一会给你做你爱吃的排骨烧芸豆好不好?”

许展见妈妈的神色也不像害怕的样子,便不再追问,笑着跟妈妈一起下楼摘芸豆去了。她不知道,方才妈妈没有说出的是:她好像看见了许展的舅舅——自己的亲哥哥,许德辉。

五十一

在别人看来,汪家也算是三喜临门了。婆婆跟媳妇一起怀有身孕,尤其是婆婆,怀得居然是双胞胎,这难道不是三喜临门?

狄艳秋比许展的预产期早了差不多3个多月。当许展还挺着臃肿的肚腩时,她的婆婆已经顺利产下了一对龙凤双胞胎。

汪佬贵子的满月酒操办得很隆重,包下了当地最豪华的的酒店,宴请自己的亲朋与好友。

杜艳秋产后恢复得不错,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帮她恢复身材,此时一件淡雅的墨绿色的旗袍,衬托出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身后的两位保姆分别抱着襁褓中的两个婴孩,看起来真是辣妈的派头十足。

汪洋也是一派喜气,得意扬扬地接受着亲友们的祝贺。

许展挽着汪一山的手臂,也走进了酒店的礼堂。

狄艳秋看到他们俩人时眼前一亮,满面春风地迎了过来,拉着许展笑着说:“看你,打着肚子还来了,快来,我给你找个地方坐下。”

说着,她带着汪一山和许展来到了一个圆桌前坐下,不一会,汪一山被一些熟识的商圈朋友叫道一旁去说些生意经去了,独留下许展一个人坐在小圆桌喝着果汁。

就在这时,她的旁边坐下了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许展扫了他一眼,微微黝黑的脸膛,粗糙的皮肤,还有一身廉价的衣着,显得与这个酒店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真不知他是哪一头的亲戚。

可那那人却好像认识许展一样,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许展实在是纳闷,便忍不住狐疑地又看了他两眼。

只见那汉子耷拉着嘴角一副百感交集的架势,过来一把就要拉许展的说:“小展,你是小展吧!”

许展吓了一跳,挺着大肚子连忙站了起来。不远处的汪一山虽与别人在交谈,但一直留意着许展,眼看着有个粗鄙的男人突然过来骚扰许展,一个箭步就来到许展的前面,伸手一下子就拧住了男人的手臂:“你想干什么!”

男人感觉自己像被老虎钳子夹住了似的,可嘴上还理直气壮地嚷嚷:“你谁啊!我跟我自己的外甥女说话,关你什么事儿!给我松手!”

许展后面皱着眉说:“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男人连忙伸着脖子说:“小展,我是你舅舅啊!我是你妈的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听男人这么一说,许展倒是觉得他的眉眼间有些眼熟,可惜跟妈妈离开家乡时还太小,记人记得不大准了。

就在这时狄艳秋挽着汪洋也走了过来。汪洋本来没闹清发生了什么,可看清了那个闹场的男人后,脸色立刻就变了,紧张地望了望四周,想要看看有没有酒店保安,真恨不得立刻就把人轰出去。

可自称是舅舅的许德辉却抢在他前面说话了:“汪洋,你个老小子可让我好找啊!怎么?想叫人把我轰出去?信不信我拿着喇叭在你们酒店门前大喊,发传单把你的丑事都抖出去!”

这种场合,还是狄巫婆hold住,三言两语就安抚了暴躁的舅舅,然后递给了汪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终于把舅舅请到了楼上的包房内说话。

许德辉大大咧咧地坐在包房内的沙发上,又一脸艳羡地打量了一下这包房里豪华的装修,然后说道:“汪洋,看来你这两年混得实在是不错啊!能在这贵的饭馆子里请客啊!可我跟我妹妹就惨了,这些年过得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汪洋的脸色沉得似化不开的墨:“你跑到这来是什么意思!当年我们汪家可是给了你不少的钱。”

许德辉瞟了许展一眼,端出了当舅舅的义愤填膺:“你那两个臭钱想要打发要饭的?你当年把我妹妹害成什么样,现在又想来祸害我的外甥女?真欺负我们许家美没人了吗!”

这是狄艳秋适时插话进口来:“害许展?许家舅舅,这话你就说错了,我们汪家对待许展这个儿媳妇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许德辉朝地毯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呸!一家的畜生!许展是他汪一山的女儿,就算是想认祖归宗,也没有娶回家做儿媳的道理啊!”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的脸色个个精彩,汪洋的脸摆满了恼羞成怒,狄艳秋则一脸震惊的睁大了细长的眉眼,许展的脸略显苍白。

唯一镇定的人,只有汪一山了,他不露声色地搂着身体微微颤抖的许展,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许展是我老公的女儿?”狄艳秋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在丈夫的陈年丑闻前,被打击得摇摇欲坠,又尖声质问道。

“汪洋当年□了我妹妹,铁证如山,害得我妹妹生下了他的孩子,要不信,你看!”说着,他甩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的照片和文件。

“这个我妹妹当年被他糟蹋完,身上伤痕的照片,还有这是汪洋留在我妹妹内裤上的精。液和许展唾液的DNA检测报告,99%的吻合!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狄艳秋捂着胸口震惊地看着丈夫和儿媳许展,汪洋脸色铁青地看着桌子上的报告,突然想起儿子曾经也做过比对,心里又有些底,便厉声说道:“许德辉,你真是敲竹杠敲上瘾了,我看你是自己捏造了文件,想来讹诈吧!”

许德辉笑得胸有成竹:“不信,那你敢不敢再跟许展验一下DNA呢?你要是不敢,信不信我手里的这些资料就会上当地网站报纸的头条,让你们汪家好好出出风头!”

汪洋哪肯跟这种跳梁小丑多做纠缠,理都不想再理,只想着轰人了事。

可狄艳秋却不肯善罢甘休,双眼怒视地看着汪洋:“不行!我要你今天有个交代,要是他说得是假的,那你就跟许展去验一验,我狄艳秋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你说这是当年的DNA报告?为什么我的岳母不知道这件事情?”汪一山突然开口问道。

许德辉眼珠一转敷衍道:“当年……我怕我妹妹去找汪洋这老小子算账,结果出来后,我没有告诉她……你别跟我扯别的了,今天,我非得给我妹妹好好讨一讨这公道不可!”

汪一山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以前老一辈的旧账,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好参与,但舅舅跟我们毕竟也算是一家人了,像这种诋毁展展清誉的话还是不要说为好。”

许德辉却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今天看来不把汪家的老底抄了誓不罢休:“臭小子,少跟我认舅舅,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不然这近亲结婚生下的歪瓜裂枣也够你们喝一壶的了!”

一句话成插到许展的肺门子上,她的脸色也发不好看,手摸着肚子都有些抖。

“够了!”汪一山突然断喝一声,然后掏出手机,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后,几名保镖突然开门走了进来。

汪一山冲着舅舅一翘下巴:“把他给我捆瓷实了,嘴堵上,扔到隔壁的包间给我关起来。”

当舅舅的显然没料到,这儿子比老子更像黑社会,还没来得大骂,就被几名大汉捆成了粽子抬了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自家人了。

汪一山也就不绕弯子了,冲着自己的小妈笑道:“狄姨,我们也不算是外人,有什么可以不直接说的,用得着弄来这么个货色抖包袱吗?”

狄艳秋眨巴着自己细长的眼儿,余怒未消地说:‘一山,你在说什么?“汪一山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许德辉是你弄来的,恐怕他手上的报告,也是出至你的手笔吧?“听了他的话,汪洋也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夫人,皱着眉头说:“艳秋,你在搞什么鬼?”

狄艳秋从自己的小手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后,优雅地点上。

“我原来只当是狗血烂俗剧搬到了现实中,以为你们只是不知情,才会演绎出这场爱情大悲剧。没想到……现在看来,你们小夫妻俩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啊!要我说什么好呢,你们兄妹的口味还真挺重的啊!”

汪洋早已经被搞糊涂了,只能僵坐在那,而狄艳秋则悠闲地吐出了一个烟圈:“不错,许德辉的那份DNA报告的确是假的,可我手上的这份,却是货真价实的,许展就是汪洋的亲生女儿!”

说完她从小手包里又掏出一张纸,轻轻地抖落开来。

汪一山从来都没有小看过这个女人,他知道她既然敢蹦出来,肯定有极大的后招。

他一直觉得狄艳秋像一种动物,就像一只凶残的蜘蛛,不动声色地躲在角落里布局结网,当你深陷其中的时候,她才会张着利齿,从角落里走出来一口将你咬死。

“你想要什么?”他问得简洁。

“你手中所有的股权!”她答得明了。

“这简直是瞎胡闹!”一家之主,总算是咆哮了出来。汪洋一把将他手里的杯子摔得粉碎。

狄艳秋连瞟都没有瞟一眼她那震怒的丈夫。

“你跟许展必须与集团划清界限,不能因为你们的丑事,而牵连公司上下。”

汪一山笑了一下:“我要是不能?

“你要是不?”狄艳秋笑了,她伸手打开了包房内的电视机。屏幕上显示着礼堂的情形,只见宾客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礼堂里的LED的显示屏,上面正播放着双胞胎的生活片段,大家看得都哈哈大笑。

“你要是不的话,这屏幕上分享的,就是我的孩子的姐姐,是如何费尽心机,隐瞒自己的身世,以一个私生女的身份嫁给自己的同父异母的亲生哥哥。然后要报仇雪恨的故事了。”

五十二

狄艳秋这个女人让人不由得不佩服,她选在自己儿女满月这一天捅马蜂窝,颇有些仗着人多好办事的意思。

汪一山也掏出了香烟。因为许展怀孕,他已经忍了许久没抽了。这时,他掏了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可打火机在手里转了几个来回,并没有点燃。

这么含着香烟,干吸了两口后,汪一山终于缓缓地说道:“股份不在我的手里,我已经委托律师把股票转到了许展和许秋曼的名下了。”

此话一出,汪洋彻底出离愤怒了,居然腾地站起来,甩了汪一山一个狠狠的嘴巴。

股份交到了外人的手里,显然比自己儿子娶了女儿要严重得多。

“你简直是被女人迷昏了头!居然把股份转让给了这两个女人!你是想要集团倒闭,让我们汪家老少露宿街头吗?”

汪一山在他老子还要打第二下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眯着单眼皮斜看着他的父亲。汪洋心里到底是有些怕这个大儿子的,只好讪讪地收回手来。

不过狄艳秋却镇定自若,她当初在汪一山秘书那下的功夫没白搭,;老早就知道了这一关节:“没关系,从你的手里转回来,还是从许展的手里转回来都没有什么差别。而且我还知道,许秋曼拥有的只不过是股份的分红权而已,只有你们的孩子成年后,她们才拥有转让,并在集团投票的权利,真正的管理这些股份的还得你汪一山,只要你愿意,之前的转让合同都可以作废,”

说着她转身从门外叫来了两名律师:“股份的转让合同我都已经让人草拟好了,你和许展只需要签字就行了。”

许展挺着肚子站了起来:“既然股份在我的名下,如果我不同意,他汪一山签字了也没有用吧?”

汪一山斜着眼儿看着许展,琢磨着她这节骨眼儿可能要起点事儿。

果不其然,许展缓过神来后,挺着肚子说:“你公布吧,我豁出去了,要钱不要脸了!”

狄艳秋没想到许展能说出这么缺心眼的话,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圈。

可看许展的表情还特别认真,不像是负气之谈,不由得冷笑一声:“好啊,你要是豁得出,我就全市的人们好好看看这对兄妹乱。伦的奇葩!”

许展心里一阵冷笑,觉得这比买卖还真是划算,舍得对自己来说一钱不值的名声,揭开他们汪家的遮羞布,把那腐败的烂肉摔在众人的面前,想想都觉得畅快无比!此时听到了狄艳秋的威胁,甚至眼都不眨一下,指望着亲婆婆把这风浪掀得再大些,到时候汪洋身败名裂,汪一山净身出户,自己就躺在钱垛子上打滚。

汪一山知道许展不是开玩笑,丫头犯起虎来,彪着呢!

他一把拉住许展的手:“你先坐下。”

许展一甩他的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狄艳秋没想到自己说的那句为了复仇嫁给亲哥哥的话倒是成真了,眼看着精心的布局要毁在一个二百五的身上,两根手指死死地掐灭手手中的烟头。

汪一山站起来搂住了许展,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地说:“你怎么又这样了。你以为这些事情公开后,受伤害的只有我父亲的名声吗?你的妈妈和弟弟呢?他们可是刚要开始崭新的人生啊!”

到底是了解许展的人,他的这番说辞比狄艳秋的更能打中许展的七寸。

汪一山可能也算是史上最配合的被敲诈者,这边帮着说服了许展后,转身对狄艳秋说:“好啊,把合同拿过来吧,你既然觉得自己有这个胃口能吞下这口肥肉,我也不好阻拦你了。”

接下来的场景,一家四口坐在桌前,以打麻将的阵势讨价还价,各自出牌。尤其是汪洋,虽然恼火狄艳秋的自作主张,揭了自己的老底,可能从儿子这头饿狼的嘴里掏食吃,这样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到最后居然比狄艳秋都积极地挤兑自己的儿子。

狄艳秋看着汪一山挨个要求修改文件条款的认真劲儿,不由得冷下脸来:“一山,你现在好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吧?”汪一山却一本正经地说:“这跟做生意是一样的,讲究的是双赢,你现在握着我的把柄,我有你想得不行的股份,咱们俩好好的合作,彼此都满意,不然,我跟许展一样,豁出去了!”

狄艳秋刚才狠瞪着许展的样子,让汪一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里清楚,这女人现在就是冲着钱使劲呢,当初自己借着洗钱的名义,通过海外中介,把这老虔婆大部□价都给卷跑了,现在她是急着吞下一笔补一补自己的元气,只要给了她适当的甜头,这么好的把柄,她才舍不得抛出去呢!所谓狗急跳墙,自己现在要拿捏的就是这个度的问题罢了!倒是自己要是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出来,与狄艳秋过河拆桥的习惯来说,她一定会毫无顾忌地让自己与许展身败名裂。

狄艳秋本来是想要把股份全都归到自己名下,可反对最激烈的居然是汪洋,他现在也琢磨出自己的新婚妻子也是头狡猾的母狼了,怎么肯把身家都放在她的身上?最后讨价还价的结果是,汪洋原来的股份只能归到两对双胞胎的名下,由汪洋和狄艳秋夫妻俩代为保管,汪一山原来40%的股份,还是在许展的名下。

为了分这块饼,一家人已经勾心斗角了几个回合,狄艳秋终于如愿以偿地稍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