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好奇怪。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睡的吗?”

无涯的一句看似天真,实则暗藏杀机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是,我们曾经是一起睡过,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是你还小,我半大的时候,好不好?

不由分说,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想用暴力将他从薄被中扯出,奈何他翅膀硬了,武功也高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任我搓圆捏扁了。

我揪了半天,还是难以撼动他分毫,反而被他躺下的劲道带着摔倒在他的身上,我的鼻子砸上他硬如钢铁的胸膛,顿时酸楚难忍,火冒金星,还没发难,便被他圈住了后背。

无涯的策略是:先动手镇压,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很快便被他制服在怀,不再动弹。

万般只因为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睡,不要再离开我…”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沉沉的睡去了。

看着他的睡颜,我有火不能发,有气不能撒,干巴巴瞪着眼睛——白天睡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啊…

可是无涯不一样,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浓密睫毛都遮盖不住的重重青影,也许他是从京城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回蜀山的吧。

嗯,这个徒弟还算有点孝心,算了,这回就饶了他吧,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有什么好别扭的?

这么一想,先前的郁卒一扫而光,我也自他身上爬起来,盖好被子,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而闭上眼睛的我,自然是看不到‘熟睡’的无涯唇边那抹得逞又奸猾的笑…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便走出了房门。

无涯跟在我身后,不动声色的整理自己的腰带,我神色不善向后瞥了一眼,又一次抬手揉捏手臂和大腿。

唉,我们家无涯什么都好,就是睡品不好。睡着之后,只要是他手够得到的人或物,他都会通通压到身下藏起来,NND,又不是属狗的,怎么喜欢把东西藏在身下呢?这是一种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了。

没错,昨晚我就是那个悲催的,被他藏在身下的‘东西’!

本来我还不至于这么早起来,纯粹就是被他压得呼吸断断续续,基于求生本能才醒过来的。

“哎呀,你没叫醒我,我怎么会知道嘛?”被告人依旧态度恶劣,不思悔改。

我白了他一眼。

叫醒他?

哈,我又不是没试过。

但在半夜叫醒无涯的后果,还不如被他藏在身下压着呢。唉,有些话属于家丑,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他半夜如果迷迷糊糊醒来之后,就跟那个…发情的什么一样,又不是没吃过这个亏,我才不想再吃呢。

越想越生气,我干脆一纵而上,踩着屋脊,飞向云霞漫布的天际云端。

无涯的眼神越发深沉,他盯着我离去的方向,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师父,你这辈子休想从我手中逃脱,就是死,也不行。

坐在山顶看日出的我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烟雾缭绕的云层中奇石突起,我坐于其上,遥望天际烈火团阳冉冉升起,一队人字雁由西到东遥遥飞去。

多么气势磅礴的景象,多么诗情画意的构图…可是为什么没过多久,我便觉得一阵眩晕,心房悸动不止?

感觉精神渐渐抽离身体,眼前模糊一片…晕过去之前,我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

从这里摔下去,估计下辈子也很难花容月貌了…

堂堂蜀山掌门因眩晕失足掉下万丈蜀山,粉身碎骨。

如果是真的,那下一期的江湖月报首版头条我是上定了,威风了一辈子,临了还让我风光一回,只不过这回付出的却是生命的代价。

当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全身结满寒霜,感觉血液都快冻住般冰冷僵硬,坐在云飘雾绕的绝顶奇石之上。

恍恍惚惚间,我的身子一动,摇摇晃晃的向下坠落,我以为我要完了,却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稳健的怀抱中。

眼睛实在冷得睁不开,但是鼻间若有若无的吸入浓郁的迷迭香味,这种味道陌生中带着熟悉,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能肯定是无涯。

隐约中,我的耳边回响起这样一句轻柔的誓言:

只要你不忘记我,我会为你熏上迷迭,守候一生。

我不记得说这话的是谁,却记得听到这话时的隐隐心痛…

无涯抱着我自山顶疾奔而下。

我手脚虚浮,隐约听到秋榕的声音:

“大爷,医仙胡芊芊已经上山了。”

“带她过来。”

无涯冷冰冰的说完,便离开了。

我被安置在床上,一股醇厚的暖流涌入血脉,我舒服的呻吟一声,微微睁开了双眼。

无涯点漆般的双眸正睨视着我,想坐起身来,却被他一把按住。

我不解,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后,道:“躺下,让大夫看看。”

“…”

我盯着无涯果断的神情,心中顿时涌出千回百转的自豪,我家无涯真的长大了…竟然敢管起我来了。

正当我们‘含情脉脉,两相凝视’之际,一声清脆的咳嗽自门边响起。

无涯当即挺直了腰杆,颜色极淡的唇紧紧抿着,满面寒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余光扫向身后。

我一边在心中奚落无涯的演技,一边越过他挺拔的身躯,向门边看去。

门没关,旁边正站着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身姿纤弱,容颜秀丽,翘鼻樱唇,眉色疏淡,嗯…由内而外的刻薄相。

这姑娘,我认得她。她家住在蝴蝶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清明和重阳才会在江湖现身义诊的赤脚医生,唉,漂亮是漂亮,傲了点。

我这个人没啥缺点,就是看不惯别人比我傲,再加上那时候年轻气盛、做事不圆滑,于是…在我几次三番向她表示友好的反抗之后,梁子就结下了。

而据我所知,胡芊芊这个女人一向眼高于顶,瑕疵必报,简言之,就是个人主义色彩浓烈。她既然说了非清明、重阳不医人,就绝不会在端阳时分出山瞎逛,所以,她现在会出现在蜀山让我感到相当意外。

无涯见到人之后,也不赏人一个正脸儿,侧着身子从床边让开。

胡芊芊这种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会容许旁人这么漠视她?

可在我千呼万唤的期盼之下,他们之间却始终没有擦出异样的火花。

嘁,没劲!就只会跟我摆谱,跟我闹,遇到无涯那种皮相的,便立刻温顺的像只小绵羊,就差‘咩咩’的过去蹭大腿了。

我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对胡芊芊的人品表示鄙视,本以为她会向以前一样,跟我甩脸子对骂,奈何…她只是冷冷的瞟了我一眼,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此人阴险,可能是奸’八个大字。

不过说实话,对于无涯…其实不止是她,我也有些想法的。

这次醒来后发觉无涯周身的气场大了不止一圈,虽然从前他也会对我管东管西,但却还知道收敛,知道分寸,让我明显能够感觉出他为人弟子的真诚与孝顺,可是现在…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向阿花靠了。

阿花是他养的一只鹰,金眼黄喙,全身斑斑点点,一看就不像正经人家养的东西,成天不可一世个什么鸟啊?

无涯看它的眼神就是宠爱中带点严厉,严厉中又有点温柔,温柔里透着股让你不敢造次的威严…

吾家有徒初长成…我那个惆怅啊。

“气血两虚,要补。”

这厢我还没有惆怅完,那厢芊芊姑娘就出声了,声音如出谷黄莺般聒噪,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去,傻子也会说的话,难怪她一年只肯出山两次,美其名曰缘法自然,其实就是沽名钓誉,偶像派的。

胡芊芊也不生气,她端着架子,摆着普,款款而立,娉婷走向负手于窗前的无涯,,站定后轻柔道:

“这段日子,还是不要让掌门动武的好。”

…我说什么来着?我俩有梁子。她胡芊芊怎么会是那种一笑泯恩仇的主呢?

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还未发难,便听胡小人又道:

“最好连油腥儿也断了,吃素对她的身体百益无害。”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胸腔间点点星火自燃,我好笑的看着她,姑娘,你是否还没搞清楚,这蜀山到底是谁的地盘?擦擦你那照亮山河日月的狗眼看看清楚——我才是掌门!

我对她的医术表示质疑,对她的言论表示愤怒,但是,无涯却好像很相信她,妇唱夫随道:

“嗯,她心浮气躁,还是禁武比较好。一日三餐,我也会叫专人准备,还有其他吗?”

“…”无涯,其实你是巴不得我早死,你好快些继任蜀山掌门吧。

虽然并不觉得他们此时的意*淫有什么意义,但还是觉得有些心酸难过。

“还有酒。三个月内,滴酒不沾。”

“…”胡小人,你怎么不去死一死?明知道我嗜酒如命,还说这种话,我怎么得罪你了?我不过就是在你义诊的时候给你送去了五十个长了痔疮的男人嘛?你至于怀

3、无涯...

恨至今,对我恨之入骨吗?

胡芊芊说完那句话之后,立刻用眼角扫了我一眼,但是这回我却平静下来了,喜欢暴想,喜欢意*淫,随你们好了,我是掌门我怕谁?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无涯可以奈我何?相信不用多久你就会发现,你太傻太天真了。

可是,一炷香的时间后我才悲催的发现,太傻太天真的原来是我。

我的无涯什么时候练成了云荒神弑第九层?要知道,云荒神弑第九层,以我这种绝顶资质还练了将近三年呢。无涯怎么会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练成?

这个问题,一直到我被无涯制住,胡芊芊对我施以金针,封住我经脉的时候也没弄明白。

我的无涯啊。

在我没看到的地方,竟然长成了一个腹黑妖孽攻,看我的眼神粉红又暧昧(参照阿花)。

作者有话要说:大弟子出场。

有米赶脚到虾米叫做——气场?

看文的同时,莫忘记留下点痕迹供我景仰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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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教训...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带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坐在门槛上出神。

禁武、禁肉、禁酒…我无聊人生仅有的三个爱好,在胡小人的谗言之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无涯说封就给封了,惆怅已经不能说明我此刻的哀伤。

“师父,你在干什么呀?”

一个圆滚滚的身子从不远处走来。

我头也不抬,径自答道:“晒太阳。”

除了晒太阳,我还能做什么?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堂堂蜀山掌门,一时不察(?),竟然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反咬一口,勾搭了外人将我废了武功?(呃,掌门啊,武功是废了还是封了?)

唉,像这种会掀起武林腥风血雨,举足轻重,足以影响无涯坦荡前途的话我总不好说得太过,毕竟还是一家人嘛。

“哦。”

如流拉长了音,一团球状的身躯便在我身旁坐下。

我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他屁股下面的门槛,淡淡的问:

“无涯呢?怎么这几日都没看见他?”

自那夜之后,无涯接连好几日都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我估摸着他是不好意思了,毕竟,他对自己那如花似玉、慈爱世人的师父做出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嘛,人都是有羞耻心的,我理解。

“不知道。”如流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小胖手伸入怀中掏摸起来。

我原也是随便问问,根本没对他的答案抱有期待,我托腮,意兴阑珊的侧头看着他。

忽的,一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包子被如流从衣襟中掏了出来,我嗅了嗅鼻子,当即肯定是猪肉馅儿的。

我被这一幕震慑住了心神,双眼迸射出绚烂夺目的光彩,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流,心中暗道此徒善解人意,未尝不可鼎力栽培一番啊。

我咽下了口水,颤颤巍巍的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刚要碰上包子,只听如流在一旁冷冷道:

“师父,大师兄说你在山上这三个月都不能近荤腥。”

敢情你丫还知道我是师父,他是师兄啊?

如流义愤填膺说完后,无情的瞥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般在我饥渴的目光下,一口咬上包子。

顿时间,肉香四溢。

我咬咬牙,闭上眼,收回僵在半空的手,默默的伸入袖中,摸出一个翠绿色小瓶儿,抓住如流想再次将包子送入口中的胖手,将小瓶儿中的绿色粉末洒在如流的肉包子上。

然后,无比真诚的说:

“这是增功散,师父没有其他东西给你,你可要多吃点哦。”

如流眨巴眨巴过长的睫毛,在我和包子之间来回观望,我不禁又催促一声道:

“快吃啊。”

如流的目光定格在诡异的包子上,几次欲张口咬下却都以失败告终,就在我准备身体力行,强制送食的时候,他猛然放下包子,心神坚定的抬头看着我,说:

“师父,我带你下山玩吧。”

“…”

我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矣。

如流见我妥协,立刻将手中的包子扔下了万丈深渊,狗腿般跟一路小跑跟在我的身后。

唉,有徒如此,我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忽然又想起自己武功被封,千山鸟飞绝的蜀山绝顶怕是翻不下去了,斜眼看了看沉重的如流…

“叫上秦休一起下山。”

让武功天下倒数,轻功天下第一的秦休秦少侠背着下山总不会错的。我稍事欣慰的想。

偷偷摸摸下山,蜀山派仙风道骨的飘逸制服是不能穿的,我们三个人来到街上成衣铺子,一掷千金,换了三套比较,呃,怎么说呢?

啊,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