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为何?”李鸿章觉得又牙疼了,觉得咸丰又把他往火上烤,他的儿子教好了,然后那些同僚们该用什么眼光看他。

“满官们的儿子全在军中,朕不说他们个个都变好了,但至少不是败家子了。”咸丰对他假笑了一下。

“皇上是想全面推行兵役制?”李鸿章心一跳,这么一来,动作就大了。

“朕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咸丰摇头。

他现在的百万军队可是花了大价钱给打磨出来的,演武堂可都已经变成了军校。之前杰出的军官,配上外籍的军事教员,现在,除了满州的那些败家子都得进去服役,但是军官跟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有本事就去考军校,进了军校,经过无数的考核,毕业了进左宗棠部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才能授官。所以,让他现在扩大征兵,他真的不考虑。

“那娘娘这回想干什么?”奇瑞无语了,忙对咸丰拱手,这么不理智的事,也就只有娘娘能做得出来了。

“不是娘娘的主意,你们知道,她对内政没什么兴趣。”咸丰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她对汉官夫人们管孩子的本事十分忧虑,不是说你们最重视子孙吗?”

“所以说,主意不是娘娘出的,但是,她已经很烦这些败家子了?”奇瑞很懂事,立刻明白了。

“娘娘的意思是,她的儿子要上学了,京里的败家子都是她的仇人,都是会带坏她儿子的坏人,所以这些人一个也不许再上街。”咸丰对他们假笑了一下。

“她儿子才四岁!”奇瑞要跳脚了。

“对啊,一切要从娃娃抓起,一切可能会带坏她儿子潜在因素,她都要抄干净了。”咸丰冷冷的看着李鸿章,“娘娘最早跟朕说的话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两条腿的人,真是满街都是。这些年,我们人口也增长了吧?”

现在奇瑞都知道了,他们两口子要对这些教不好孩子的官员们下手了。现在大家都没心情吃饭了,回去要通知各家,把孩子们管紧,从四岁起。

而下午夹蜂道的老六一家子被放了出来,明旨是,十年的圈禁是罪罚,而现在,他将以普通的旗人身份生活。

宗人府接了旨,就派人给他们分了一处宅子,还有该分的田地,当然,六福晋的陪嫁也都归还于她。

没有一个人为他们说话。博尔济特氏死时,宗人府的老人都去看了,光看脸就啥也不用说了,这些都是记录在案的,老六也不可能再被翻身。现在被放出来,还还给老六媳妇的嫁妆,所有人都觉得咸丰心肠太软了。但谁也不想跟这种连亲妈都敢毒死的逆子说一句话。

第20章 阴谋阳谋

第二更

曾国藩在甘肃还没多想,并没想到这事跟他有关。其实京中的各人也没想到曾国藩,他倒霉的是女婿。

等到他被下令撤职查办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想想也许是因为女婿的亲爹已经死挺了,所以皇上拿他出气?

想想,曾国藩也痛苦,他当时把女儿嫁给那个家伙是因为他们从小定亲,等着老友去世了,那混蛋长歪了。那会,他是有机会悔婚的,不过呢,他是走的‘理’学的路线,生怕人家说他不守信约,非让女儿嫁了。

曾国藩也是在官场二十年了,他可不信就是因为一个女婿有点混蛋,就让他解职回京。连自辩折都不许上。他的幕僚们也阴谋了,所有人开始想的是,这是不是一场针对汉官阴谋,或者说,这是针对所有跟随曾国藩那些汉官们的阴谋?

于是左宗棠上了请罪折,他儿子一直跟他在军中,不算好,也不算坏,不过现在汉官里,他的兵权最大,先请罪再说吧!

“你看看!”咸丰把左宗掌的折子交给了青妤,然后坐下。

这天,奇瑞带着李鸿章也进来了,李鸿章都是青的,这些日子,朝中的汉官被降职的不计其数,传说被打断腿的儿子也不计其数。

各家都是哭声一片,而李鸿章的夫人就只能拍胸,只说老天保佑,幸亏早早的把儿子扳回来了,不然,现在儿子也得被打残了。

而李鸿章进来,是求了奇瑞,他得问问青妤,为什么自己老师要被解职回京,这可是待罪之身,就算无笳,也是十分凄惨的。主要是,汉人还说,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婿犯事,让老丈人受罪,这说不过去吧?

“左宗棠的儿子也是坏蛋?”青妤看完了,看着咸丰。

“没听说,说是在军中混日子,坏不坏的,外头也不知道。”咸丰洗了手,对儿子笑了笑,李鸿章是外男,所以荣安回亲额娘那儿吃饭去了,这里就只有乖乖的西西在。

“最近京里严师十分吃香,都在到处打听,哪里有严师,好回去教子呢!”李鸿章忙赔着笑脸说道。

“严师有用吗?当爹的不管,把孩子往老师那儿一送,就万事大吉?这可不成,对了,召五十名出国留学生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青妤惯不是那多想的,放下折子看着李鸿章。听咸丰说,交给了国子监,不过,李鸿章也分管教育,这些事他也该知道。

“哦,各校都在抢名额,一些大地方的学校都说自己学校哪怕二流的学生也比一些学校一流的强些,想多要名额。”李鸿章忙收回了笑容,正经的答道。

“这是对的,现在要名校意识。你适当的倾斜一下,回头再办个名校排位赛,逼着他们越办越好。”青妤点头,名校的存在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的象征。

“还有些校长跟小的说,能不能他们自己出钱,派学生留学。”李鸿章点头,赶紧说道。

“这个放一下,抻他们一下。不过,原则上我是同意的。”青妤点头,国家出钱的,毕竟是少数,“我个人是希望他们派自己的老师出去。为人师表,自己也该长长见识,不然如何能教书育人。”

“是!”李鸿章点头,看了一眼一边脖子上还系着白餐巾的小皇子,他的心又抽了一下。这位皇子知道因为他,外面已经哀鸿遍野吗?

“来,别说公事了,快吃饭。”青妤忙让人上菜,顺手先给咸丰一碗汤。而奇瑞也不靠人了,自己就伸手给自己盛了一碗,大口喝着。

“今天吃什么?”咸丰只看到一碗汤,啥也没有。不禁好奇的看着妻子。

“哦,今天臣妾和西西一块看山川志,正好看到陕北吃食,西西想试试他们比裤带还宽的面条。”

“嗯,阿玛,他们说他们吃饭用比头还大的碗!”西西一脸的严肃,还对着自己的头比了一下。

“我们有比头还大的碗吗?”咸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迟疑的问道。

“我们有汤盆。”青妤说得十分豪气。

奇瑞又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其实今天回家吃也可以,说起来管饭食,简冬儿其实真的还可以,至少自己不吃的,她坚决的不会进门。看了咸丰一眼,希望他反对。这个女人真是,把儿女看得这么重干什么,又不是她亲生的。不过咸丰点点头,不再说话,等着送饭进来。

李鸿章无所谓,他今天进来谈曾国藩的,让他吃毒药,他都吃。很快几个大汤盆送上来了,不过还好,每个人盆里的面条还是按着个人的份量上的。

西西的就是番茄臊子的,他喜欢的酸甜口,而其它人,就是正经的陕北油泼面了。滚烫的豆油浇在放了生辣粉的宽面条上,滋滋作响。

西西看着,十分的惊艳,“额娘,为什么儿子的碗里不用浇油。”

“因为你的碗里没有辣椒。”青妤也没吃过油泼面,也很惊艳。

“哦哦,那算了,那算了。”西西抽了一下,立刻说道。

青妤再次大笑了起来,亲了儿子一下,拿了一又小筷子给他,小筷子上还有两个银环,西西很熟练的把自己的拇指和食指穿进去,去夹面条了。

那是青妤当初为了训练荣安拿筷子设计的练习筷。不过等着荣安再学拿筷子时,真的矫正了好久。

李鸿章一顿饭都食不知味,他一直关注着对面的青妤母子,不得不说,小皇子非常乖巧。虽说看着不伶俐,但教养得宜。他有点理解青妤为什么害怕那些败家子来带坏了小皇子,不过,这跟曾国藩有关吗?他就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女婿罢了,说坏还真不算。

终于大家吃完了,奇瑞吃得满头汗,又辣,又酸,还发给他两头蒜。好的,他不讨厌蒜,但是,让他跟那些西北的汉子一样,找个墙头一蹲,两头蒜,一碗油浇面那就是过年了?

青妤也没吃蒜,那个她是南方人好不!

咸丰也瞪着那两头蒜,最终,他也没敢尝试。

收了碗,大家一块看小笨笨西西,“你觉得好吃吗?”

第21章 求情不易

第三更

“好吃,不过儿子不敢像书里写的,把头埋进去吃。姐姐说,猪才那么吃。”西西忙羞愧的说道。

“那是形容词,表明碗大头小,看上去就跟头埋进碗里一样。”青妤笑了,边给儿子擦嘴,边细细的解释。

“哦,太好了,儿子还怕自己不能领会其真意呢!”西西松了一口气捂了一下胸口。

“好的,去告诉姐姐,你吃了裤带面了。”青妤抱着儿子下了凳子。

小西西没有马上就跑,回身给咸丰,奇瑞,李鸿章告了罪,才退了出去。出了门口,才咯咯的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大阿哥真是聪明懂事。”李鸿章看着西西,忍不住叹道,想想自己儿子们小时候,有这样跟自己一块吃饭吗?他有点想不起来了。讲规矩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孩子随意坐得跟大人一般齐平?

“因为本宫和皇上用心在教,看书,然后我们会尽可能的把他好奇的东西,展现出实物出来,让他感受。”青妤知道李鸿章进来做什么,但是就是不想搭他的话。

这些日子,她特意让人去查查曾国藩家女儿的亲事,气得她都想杀人了。咸丰没让曾国藩戴笳进京,都被青妤咬了好几口,太可气了。

曾国藩的大女婿是名藏书家袁芳瑛的儿子袁榆生,在袁芳瑛死时,袁榆生就把父亲一生的藏书卖了,还他吃喝嫖赌所欠下的债物,让全国的藏家蜂拥而上。那时,曾国藩的长女纪静十八岁,是可以反悔的。

可曾国藩说君子不能无信,还说什么自己现在位高权重,会被人说什么他嫌贫爱富,非要在老友的孝期之后,把女儿嫁了。结果那位未娶妻,家里却已经先有妾了,不感激曾家不悔婚,却说什么曾纪静不解风情,宠妾灭妻已是公开。

青妤顺便把曾国藩其它孩子的婚约看了一下,差点吐一口老血。

二女纪耀的未婚夫也是曾国藩的好友陈源兖之子,也是同乡好友。这位就是至交了,两人同科中同进士。不过这位陈大人有点倒霉,太平军最势大时,他在南方任地方官,破城后,他只能自杀谢罪。

对于这样的咸丰也表彰了,不过也不算英雄,但是曾国藩真的是好友,这二女婿算是他养大的,听说为人也十分刻苦。现如今,这位陈少爷可以说跟曾国藩一样,性子古板而急躁。最大的问题是,他身体不好!青妤手上有那位的脉案,他也不能生育。

三女纪琛许给了将军罗泽南之子,罗泽南将军在咸丰六年在伊犁战死了,被咸丰表彰过,那位跟曾国藩同是湖南人,很是相得。那会儿,他们还没定亲,不过有好事者说,罗将军死了,你正好招他儿子为婿。

曾国藩拒绝了,说什么,罗将军是功臣,罗家小子十一岁就被恩萌了官位,他把女儿许给功臣儿子,会被人误解的。但是最后还是让他们订亲了,弄得让人觉得他是被逼的一样。

但是,青妤不管曾国藩装给谁看,她派人查了,罗家的这个儿子生母是罗泽南的妾,还不是什么良妾,就是一农妇,性子愚蠢乖张。而罗少爷因为是独子,而父亲一直在外打仗,性子被生母惯坏了。性子褊浅,愚昧不谙事。现在十四岁了,若是一点不如意,就会大发雷霆。得亏现在这位才十四,不然,可以预见将来曾家三姑娘会死得很难看。

她把调查来的单子扔了咸丰,咸丰看着也是一口气堵着,也想把曾国藩千刀万剐才好,这样“大义凛然的父亲”,他真的希望自己身边一个也没有。所以这些日子,他对青妤不时发脾气,他也就安抚为上,完全不敢多说一个字。

“进来可是有事儿?”看儿子走了,林嬷嬷领着人给他们换了漱口水,再送上了茶。青妤不能喝茶,连寒凉水果都不能吃,于是看他们吃水果,自己只能捧着温水没好气的说道。再气也得让李鸿章说话,主要是,她也想让李鸿章说话,不然,难不成让她亲口去骂曾国藩不成?

“娘娘,小人的恩师…”李鸿章忙站起,准备求情了。

“我‘呸’,别跟我提这个家伙。”青妤立即呸了一声,一脸恶心。

“奇大人!”李鸿章都要哭了,连提都不许提,那么他怎么说情。

奇瑞也不知道青妤为什么这么烦曾国藩,之前他知道她对曾国藩虽说没那么喜欢,但是不讨厌。不时的敲打,但这些年,曾国藩陕甘总督的位置坐得还是挺稳的,与学生左宗棠配合得也很好,左宗棠能威慑回部,还有伊犁,曾国藩可以说功不可没。

不然,现在曾国藩被解职了,左宗棠也不会吓得立即上了请罪折,为什么,他也是曾国藩的学生,曾国藩被疑了,他还能保得住的吗?只怕朝中人不会相信,帝后这回真的是为败家子而发作重臣。

当然了,奇瑞这些年,要跟帝后怎么斗,那也是私下的。当着李鸿章的面,他还是很稳重的。想了一下,对着咸丰的青妤一拱手。

“皇上,娘娘,曾国藩突然解职,两位心中可有替代的人选。”奇瑞问替代人选,其实也是能看圣心的,从她们找的替代人选,也可以知道他们心里的意向如何。

“就他吧!”青妤指了一下李鸿章,他家儿子去年上了大学,于是又回到二品的品阶上,而总督从一品,不过也无所谓了。

“娘娘!”李鸿章一下子跪下了,他是直接从坐着到跪着,这中间可没点停顿,青妤看着都觉得挺疼的,而李鸿章已经泪流满面了。

李鸿章后悔了,真的,他后悔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该进来求情了,自己求情没人知道,可是自己顶了恩师的位置,回头,他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好好的副总理不干,干什么陕甘总督啊?那不是升职,那是发配!

“鸿章在总理衙门的事也挺多的,这个,娘娘还是再选一个人吧?再说,曾国藩若是因为女婿负罪,不如让他把女婿带到任上,好好管教一二,也不见得不能管好。”奇瑞的嘴角也抽了,陪着笑脸说道。

第22章 为父者之责

第四更

“其实你们进来就是问我,为什么非要曾国藩丢官对不对?就讨厌你们这样的,有什么事,直接问就是了。”青妤冷笑了一下。

“若是说内宅不宁,训斥一二其实也可以,就地降级也可行。鸿章不是效果不错吗?”奇瑞还在笑,这回他是真心的在微笑,他现在相信,这是青妤的主意,这些年,青妤虽说也有任性的时候,但事实也证明,她任性得有道理的。而这回,只怕是曾国藩真的做了让她不可容忍的事了。

“我也不想见他,等他回来,你就去说是我说的,虎毒尚不食子,而天下总有一些假道学,连牲畜都不如。一个连自己子女都不爱的人,我不敢相信他会爱百姓。自然不敢让他牧守一方。”青妤冷笑了一下,“跟他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咸丰轻轻的安抚了青妤一下,看看下面还是有些呆滞的两人。

“娘娘是听说了曾国藩三个女儿嫁娶之事,就怒不可遏。说实话,朕知道了,也满心气愤。朕就一个女儿,如珠如宝,觉得天下就没有配得上我的宝贝的混蛋。穆扬阿虽说官不大,可是他对庄王福晋,对娘娘却是掏心掏肺的。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的女儿。当初他知道大夫人要让娘娘去冲喜,一日三折,请求调回,真的快疯了。娘娘进了宫,他就自请离职,闭门谢客,不给娘娘添一点麻烦。”

“皇上,这个…这个…”李鸿章趴在地上,他想说,曾国藩的三个女婿的爹都是曾国藩的挚友,曾经官声也不错,哪里知道他们的儿子不成器呢?再说,现在只有长女成亲了,次女和三女还只是订亲而已啊。

“鸿章,你也有女儿,你会为了什么原因才会把女儿嫁给宠妾灭妻的赌棍?而他次女之未婚夫有隐疾;三女之未婚夫在乡间出名的愚蠢乖张!朕也担心,他会不会为了名声,置百姓与不顾?”咸丰摇头,看着李鸿章。

李鸿章抬起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长女婿这事,他当初有劝过曾国藩的,但是曾国藩觉得不能失信,他当时觉得这是君子之义,只能叹息了一声。不过,另两位二婿陈家二少,很是刻苦用功,虽说天赋不佳。但一想,那位有‘隐疾’!罗家的那位,他真的没见过,若是皇上说了,显然也就是真的了,脸色也就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皇上是如何得知的?这中间没什么问题吧?”奇瑞皱紧了眉头。奇瑞还真的不知道,他是实用主义者,只要曾国藩能做事就是成了,至于说,他的私事,他向来懒得过问。还真的不知道曾国藩家里这种情况!

他一下子就懂了咸丰的意思,世上不缺能干的官吏,但是,缺没有慈悲心的官吏。他们活着惟一的目的,就是成就自己的完美。

儿女只是他们人生的点缀,甚至为了完美,可以伤害自己的孩子,以达到自己美名的目的。比如前明的海瑞。女儿接了同僚一块饼,就要砍下女儿的手臂。他用女儿的血,来造就他自己名声,真是读之令人作呕!

“你问他,那是他的恩师,嫁女时,他总会在场吧?”咸丰指向李鸿章。

李鸿章垂头,好一会儿,“恩师真是因为那几位大人都是…”

“都是他们湖南帮的人吧!把女儿嫁给这些湖南老乡的儿子,而这些老乡还都死了,可以显出他的品德高尚,更好的笼络湖南官员之心吧!”青妤冷冷的一笑。

李鸿章又瑟缩了一下,得了,朋党一出,已经谁也救不了曾国藩了。

奇瑞看看李鸿章,也就知道,真的没错了,想想,“这事,本官站在皇上这边,曾大人是理学大家,不过娘娘刚说的倒是发人深省,‘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豪杰丈夫是要保护妻儿的,可不是用妻儿的血泪来成就自己。”

青妤点头,“皇上,我要写文章,这件事我不能眼看着不管,若是朝中二品大员的贵女还要受这种苦,臣妾都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无心肝的父母如此对待子女了。”

李鸿章就差没爬过去抱青妤的大腿了,只能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恩师只是理学大家,有些事不知变通,微臣定把话带到,求娘娘开恩啊!”

他当年就是被报上的一篇文章给留下了终身的污点,他可不能让一心向往着做完人的恩师受这个罪。

曾国藩是一个人先回来的,接了电报,就立刻交了印,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跳上快轮,赶赴回京。他一点也不相信官面上说的,因为他的女婿闯祸太多,于是迁怒于他。他觉得不管为什么,他先回京,不管怎么样,先要稳固现在大好局面。

回了京,给总理衙门递了牌子,就在门口等着。想想又皱了一下眉头,咸丰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皇上,若是回京述职的官员,前朝都是皇上亲自接见,总会勉励几句。但是咸丰在奇瑞回京之后,就很少这么做了。

所以,这回严厉的让自己解职回京,真的是防备他们的‘湘军’吗?(此时因为太平军的早早的被打散了,此时的湘军指他们湘籍官员联盟。)

奇瑞还是叫进了,看着已经四十多岁的曾国藩看上去有些憔悴,显是连日赶路,受了不少罪。

不过,奇瑞那天回家之后,就问简冬儿认不认识曾国藩的长女,算算,他们岁数是差不多的。简冬儿是汉官之女,虽说他们家不是湖南籍的,不过好歹也是一个系统。

简冬儿一听就开骂起来,她比曾家的长女大,小时也一起玩过。她成亲那年正好袁大师去世。然后袁家都成了京里的笑话。不过那时,曾家在甘肃,她也没法子。结果再见就是曾国藩送女完婚,她也送了礼,但因为她已经是汉臣的叛徒,别人不会给她帖子了。而袁家那败家子的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就是头顶生疮,脚底流浓的坏胚,无可救药。

这样的一个人,曾国藩还逼着女儿嫁了,奇瑞都想知道,他的心是不是真的铁石铸就的了。

第23章 这是命

第五更

“大人!”曾国藩看奇瑞就那么瞅着自己,被他瞅得都发毛了。

“哦,皇上和皇后娘娘让本官转告你,‘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奇瑞笑了一下,然后端起了茶,再无二话。边上的小吏忙喊了送客,曾国藩也就只能弓身而出。站在总理衙门门口,半天却不能移动步子。

“大帅!”身边的老仆只能上前轻声的叫了一声。

曾家在京城并没有宅子,他们当年在京中也都是租房而居的,现在他一个回来,站在大街之上,竟然有些茫然了,他无处可去。

“先…”

“恩师!”李鸿章知道曾国藩来了,忙赶了出来,正好看到他们,忙上前,深揖了一下。

“鸿章!”曾国藩有些苦涩,自己当初若不是跟着这个学生,也许起复无望,但是明显的,圣宠比起这位学生,他拍马也赶不上。

“学生的宅子有个外院,还算干净,恩师不如在那儿落脚,早晚也有个照应,学生也能聆听教诲。”李鸿章知道他们家在京中是没有宅子的,忙说道。

“不用客气了,我订了湖南会馆,那里一切便宜。”曾国藩摇摇手,但是又抬手,纠结了一下,“鸿章,有空来湖南会馆一趟,我在甘肃找了几本书。”

“是,正好学生十分想念湖南会馆的腊肉!”李鸿章自是知道曾国藩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他也不觉得娘娘叫自己进去骂,是白骂的。这些话,总得有人转给恩师,不然,总不能不让他知道娘娘为什么那么生气吧?

晚上,湖南会馆的上房里,曾国藩已经摆了几个湖南小菜,并没有酒,只有两碗粗米饭,李鸿章知道这是恩师的习惯,他一向俭仆,若是这般招待,也是当他是自己人了。笑着跟他一块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让原本忐忑的曾国藩也十分暖心。至少,这个学生没跟自己生分。

吃了饭,让人收了桌子,两人分主宾坐好,李鸿章对边上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退了出去,曾国藩的下人看了曾一眼,也默默的退了出去,给他们关上了门。

“所以说,这回娘娘只是生气为师不会教婿吗?”曾国藩先开口了,下午奇瑞的话让他十分不安,怜子如何不丈夫?这是说他对子女无情的意思吗?

“娘娘的意思是,一个对子女都无慈悲之心的,如何替陛下牧守一方!”李鸿章看看门外,还是在曾国藩的耳边轻语道。

“这是何意?”曾国藩完全不懂自己哪里错了。

李鸿章看着自己的恩师,外人也许觉得他是伪君子,其实李鸿章是知道,他不是。他是一个太纯粹的人,纯粹到自己都相信,他所相信的那些理学理论。他的心里觉得,儿女就应该为他的大道而牺牲。不,他甚至不觉得这是牺牲,他觉得这是命,毫不自省。

“娘娘对您选的三个女婿都十分不满!”李鸿章决定还是再说明白一些。

“他们有什么问题,袁姑爷是品性微…”

“恩师!”李鸿章按住了他,想了半天,他该说什么,让曾国藩带回女儿,他根本不信曾国藩会这么做。好一会儿,对他笑了一下,“恩师,您是被免去了陕甘总督之位,但是您还是从一品的大学士,皇上并没有拿掉您所有的官职。要不,您先见见大姑娘夫妇,总得给皇上一个交待不是。”

曾国藩点头,这个是对的,想想又无力了,“我让你师母他们回来了,想来我再回兰州也不可能了,你帮我看看,有没合适的宅子,帮我们租一间。”

“是!”李鸿章轻轻的磨磨牙,“听说陈二相公身体不太好,您要不要请大夫再看看。而且学生听说陈大相公挥霍无度,陈二相公受累良多;罗大人之子毁于妇人之手,只怕也非良配。”

曾国藩猛的抬头,看着学生。

李鸿章轻轻的拍拍恩师的肩膀,他真心的希望曾国藩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能说的,真的全说了。他真的希望自己的恩师能听自己这一回。官职是小,子女的一生是大事啊。

曾国藩回京不是秘密,第二天一早,长女纪静一听说,就立刻赶到湖南会馆来拜见父亲。这两年,她其实一直在给大哥纪泽写信,虽说她的婚姻可以用悲剧来形容,但是看到了父亲,她却只能默默的下拜。

“你相公呢?”曾国藩看到女婿没跟着女儿一起来,脸一黑。

纪静只能低头,她能说,她昨天到今早,就根本没见过丈夫?曾国藩是清官,他也不可能给女儿多少陪嫁,而袁家被女婿也败得差不多了,不过是依仗着曾国藩的体面过活。但袁某人就是个混不吝,他就看死了曾国藩不敢把他怎么着,就算曾国藩因他丢了官,他也没一点感觉。

曾国藩看着女儿,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起来吧!”

曾纪静起身,看看环境,迟疑了一下,“爹,要不您先住到女儿家去吧?”

“糊涂!”曾国藩立即把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其实现在丈人借住女婿家里,也不算什么,不过曾国藩却是以自律极严的人,怎么可能去寄居于女婿家。

曾纪静只能退了一步,她们从小就父母教养严厉,根本就不知道反抗为何物,偷偷的向大哥抱怨,而大哥替她试探父亲的口气,没有回复就是回复。她很清楚父亲和大哥的性子,定是父亲让大哥不要管自己了,而大哥无奈,只能什么也不说了。

可说恨,她也不恨父亲,因为从小长在那个家里,就算点一盏灯,全家也都一块,父亲看书,哥哥弟弟写字,母亲,二娘带着他们做针线,说不养闲人。也许这就是命,父亲就算做到了总督又如何,家里还是这样。

嫁到袁家她又能怎么样,那样一个丈夫,她早就死心了。可是她是父亲的女儿,她只能忍受。

室内陷入了尴尬的寂静,曾国藩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问女儿过得好不好?这还用问,过得好,自己会被解职归京。再说问了又有什么用,还能让他们和离不成?曾国藩昨晚有一刻,真的这么想过,但那只是一瞬间,立刻就被他赶出了脑外,这是命,就得承受。

第24章 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第六更

“你说什么?曾国藩只是把女婿叫到湖南会馆,然后骂一顿,就当没这事了?”青妤在宫内听着外侍的汇报,又要跳脚了。她可接到信,说这两天那位袁女婿可是一直在八大胡同里,连家都没回,“对了,不是说那是败家子吗?他哪来的钱这么挥霍?”